《爱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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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入膏肓-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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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已经尽了力。但从感情上来说,他怕念眉还是过不去。

  念眉没有想象中的大悲大喜,只轻轻点头,“嗯,那你们有什么想法?”

  夏安道:“你不在,我跟晓音商量了一下,牡丹亭、长生殿和西厢记,三选一的折子戏,你看怎么样?”

  离别竟来得这样快。

  “好,我没意见。”

  她太过平静,夏安不由微蹙眉头,低头细细看她:“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笑了笑,“没事,可能有点着凉。”

  “是不是淋了雨?”他知道她从小就是这样,淋了雨总要病一场,厉害一点还要发高烧。

  “我真的没事。倒是晓音,回去住了几天,身体好一点吗?”她看向身边人。

  程晓音有点心虚,胡乱点了点头,“嗯,好多了。”

  夏安也转过头来看她,“我也听说你病了,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程晓音头垂得更低了,“看了,没什么大事儿。”

  念眉没再多说什么,“我进去找海叔。”

  第37章 时来运转?

  单则是景驰应变,看它春官值令,把时序迁,一般儿娇凝翠绽,把情牵。这是景上缘,想内成,因中见,恰柳暗花明白日晴天。他梦酣春透了怎留连,待拈花闪碎的红如片。

  ——《1699·桃花扇》

  王海正在办公室里抽烟,见念眉来了,连忙捻灭了烟头。

  “念眉啊,你回来了?来来,过来坐。”

  念眉在旁边旧得褪了色的沙发椅上坐下,“海叔,你不是都戒烟好几年了吗?怎么又开始抽了?”

  他咳嗽两声笑了笑,“老了,也没什么别的嗜好,无聊的时候就抽两支。我无儿无女的,也就你们还管管我。”

  念眉心口发酸,“我在门口碰见安子他们了,演出的事……”

  “噢,对对,这个要跟你们商量,演什么你们来订,好好排,这最后一场怎么也得留个好的纪念。把我也算上,我跟你们一块儿登台。”

  “海叔,你?”

  “怎么,小囡现在涨本事了就瞧不起我们这些老朽了?当年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学吹笛了,当年跟旦角祭酒同过台……”

  念眉笑起来,“瞧不起谁也不敢瞧不起海叔,您能捧场我们求之不得。”

  她知道海叔有支珍藏的竹笛,未见得多么名贵,却用锦盒装好一直小心锁在正中抽屉里,不时拿出来擦拭、摩挲。

  前几天夜里听到有笛声,婉转低回,如泣如诉,应该就是海叔本人。大隐隐于市,那么多年过去,大师的技艺也未见生疏。

  那支竹笛是当初他邀南苑昆剧团留在枫塘的时候,乔凤颜送给他的一点心意。

  念眉觉得心口的酸意直往眼眶里冲。

  王海轻叹了口气,“念眉啊,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压力大,也受了很多委屈。我在枫塘桥这头住了大半辈子,比谁都更舍不得离开这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活这一辈子不就为了老有所养,老有所依?我没什么家人了,靠的也就自己前头的一点积蓄和这笔补偿的款子。现在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好,剧院我是不打算继续经营了,也该退休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原本我挺担心你和剧团没地方可去,听安子说你们也找了不少地方希望重新找个安身之所。这不,兰生戏院那边有了消息,他们里头就有个越剧团,旁边是戏曲学院的旧址,划拉了一部分给他们,还有空余,可以接收你们过去,日常的演出安排也好商量,抽空你去看看,我觉得挺好的。

  “之前凤颜走的时候,人心思动,追悼会上的事儿……唉,你也别怪大家伙儿,他们也都不容易。我刚问过了,原先有主意想走的人这回都愿意留下。北辰文化挺大方的,口碑也好,兰生戏院比咱们这儿要大得多,将来观众也肯定要多得多了……”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乔凤颜把这群孩子教得很好,但以前客观条件使然,让他们上台演得那么寒碜……以后再也不会了。

  “海叔,您别这么说。”念眉声音哽咽。

  这样令人意外的好消息,谁想竟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式的伤怀。

  王海又转身走回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念眉,“这是叶朝晖让我转交给你的,你拿着。我像看女儿一样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脾性。这钱你或许不愿意要,但你还年轻,不管以后怎么样,有点积蓄防身总是必要的,将来还要嫁人呢!以前我觉得叶朝晖跟他爸一样不是个东西,现在看来,这年轻人就是性子倔,跟你一样,但他其实对你还有几分真心。”

  如果一定要给感情深浅一个量化的指标,也只有金钱了。信封里是薄薄一张三十万支票,他对她的确比对其他人要大方许多。

  念眉唇角动了动,却笑不出来。

  有自称网页设计工作室的工程师上门来,戴厚厚镜片的小伙子,略显腼腆,拿出手提电脑向她展示昆剧团网站的设计成果。

  念眉有些惊诧,“我已经跟你们经理说过要终止了。”

  穆晋北借的钱她已经还回去,连余款都没得付了,这原先最后一搏中的重要一环,她已经叫停。

  小伙子的眼神有些无辜,“我没收到过要终止的命令啊,今天也是我们经理叫我来的。沈小姐,你先看看效果再说吧,有什么要求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方案还是以前的样子,但效果比她看过的酷炫了不止一点点。

  难怪王海都被打动,以为他们时来运转。

  念眉脚步有些沉重地回到住处,在房间里把穆晋北放进她包里的合同拿出来,在灯下看了又看,不知怎么的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盹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隔壁像是有人嘤嘤地哭。她条件反射般地惊醒,想到晓音,连忙打开门跑过去。

  发出哭声的人不止晓音一个。推开门念眉才发觉原来晓音的妈妈来了,母女俩哭成一团。

  程妈妈绝望地仰头嚎哭,“……我把你养这么大,出这种事……你让我怎么活啊!”

  念眉涌上不祥预感,缩在墙边的晓音已经抹着泪指向她,怨愤道:“你答应过我不告诉我妈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你怎么能这样!”

  程妈妈气得跳起来去打她,哭道:“你还说你还说!死不知错,关念眉什么事?你还想瞒着我……这么大的事啊,你还想瞒着我!”

  晓音大概真的被打疼了,眼泪又一*涌出来,“妈……”

  念眉已经大致了解是怎么回事,拉开程妈妈,却不知该怎么劝慰,“阿姨,您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的了哇!”她边哭边揪住晓音,“你爸爸死的早,我将来有什么脸面去见他,啊?叫你不要贪玩,早早就要回来……三个男人,你……”

  她悲伤到极处,喘不上气,整个人都要厥过去一般。念眉扶住她,晓音也扑过来,哭喊着,“妈……你怎么了妈?”

  程妈妈急促地呼吸,虚软地交代,“报警……报警!”从小养大的宝贝一样的女儿,不能就这样让人白白欺负。

  晓音终于崩溃,涕泪直流,“没有……妈,没有那回事,是我编来骗师姐的……有人愿意收购剧团,师姐卖了它我们每个人都有钱,就可以帮你买房子了……”

  片段一样零碎的解释,念眉是早就知道的,除了尝到流进唇角的咸涩,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什么。

  程妈妈后来也终于听懂了,又是一番打和掐,最后骂骂咧咧地还是抱住女儿,又哭又笑。

  真是一场闹剧。

  念眉在枫塘桥边转了一会儿,到河边的夜宵摊子上坐下来,静静望着黑黝黝的水面上倒影的零星灯火。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她也没理。

  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爷叔,走过来笑着跟她说话,“是念眉吧?好久没来了,来吃馄饨?”

  念眉朝他笑了笑,“刘叔,今天想吃甜的,酒酿圆子有吗?”

  “有啊,我给你煮一碗,多放点酒酿。”刘叔从摊头台面下拖出自家装酒酿的小坛,“你以前挨了乔老师的训不开心就爱来我这儿吃酒酿圆子。现在长大了,嘴不馋了,倒是见你师妹经常来。对了,你老师身体怎么样?”

  念眉回答:“刚刚去世。”

  刘叔摇摇头,叹了口气,又问旁边那位,“先生,吃点啥?”

  叶朝晖看念眉一眼,“跟她一样,再加一份馄饨。”

  “好咧,馄饨要汤还是要干拌?”

  他又看她,她却目不斜视。

  “干拌吧。”

  三只碗端上来,粗糙的白瓷,宽口尖底,差不多大小。叶朝晖已在茶杯中用热水涮干净勺子,递了一只给念眉。

  “谢谢。”她接过去,舀起醇热的汤汁,一口口吹凉了才小口吞进去。

  干拌的馄饨里有香浓的花生酱汁和老板独家秘制的酱料,味道很好很特别,但叶朝晖却吃不了辣,只尝了一个就放下筷子,喝一口酒酿又觉得烫口,干脆推开碗筷,看着念眉吃。

  说起来,他以前也吃过这家的馄饨。那时念眉有晚场演出,散场后他去找她,订好的晚茶酒楼她不去,只叫年纪小的师弟跑腿去桥头买宵夜回来分给大家,其中就有馄饨留给他,两人捧碗坐在后台侧门的台阶上,吃得一脸满足。

  馄饨的味道一样,他以为就是不辣的,原来却是她知他不能吃辣,细心交代过。

  他永远忘不了那时她并肩坐在他身边的那种眼神,星星一样明亮有神,明明是最简单的食物,却像尝到世上最美的珍馐佳肴。

  她其实真的很容易满足,可多久了,他在她脸上看不到一点笑容。

  第38章 打扰了

  秋风听马嘶,落日山横翠。害相思无夜,无明相继。泪添九曲黄河溢。恨压山峰华岳低。长吁气,车儿投东马儿向西。端的是教人立化做了望夫石。

  ——《西厢记-长亭》

  “念眉,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知道她很少独自跑出来吃宵夜,尤其最近以她的心境大概不会想跟他这样平静坐在一起。

  念眉终于抬起头,“叶律师这么关注我们南苑昆剧团,发生些什么事,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何必还要问我?”

  叶朝晖不疾不徐地说,“那支票收到了没有?我让王海转交给你。”

  “收到了,三十万,比其他人能拿到的高限还要多。我想知道这样格外大方,是穆晋北还是你本人的主意?”

  他稍稍变了脸色,“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如果是穆晋北的钱,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如果是你特地付我的分手费,我就只好收下,并且谢谢你的大方。”

  他掩下眸,脸上竟有些无可奈何的疲倦,“你何必把自己说得这样不堪?”

  “我没有。”她不擅于与人争高下,事实上这的确是叶朝晖的举动给她的真实感觉。

  “二北知道你不会要这笔钱,所以钱是我给的没错,但不是什么分手费,我从来没说过要分手。”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你可以将这笔钱当作是你代乔凤颜经营剧团这么多年应得的补偿,也可以是与过去生活割裂的代价。念眉,你值得更好的生活,除了南苑昆剧团之外,你还可以有很多其他的选择。”

  念眉深吸了口气,举目环顾四周,笑了笑说:“你也看到了,我就在这座枫塘桥边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甚至舍不得一个小吃摊。离开这里我该到哪里去,又能到哪里去?”

  “跟我回海城。”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他今晚到这里来,似乎就为等一个机会将这句话说出口。

  如果放在几个月之前,听到他这样胜似承诺的一句话,她说不定真的愿意放下一切跟他走。可是事过境迁,现在这话听来却像一句莫大的讽刺。

  “你既然知道我签了合同,就该知道剧团只是转让,不是解散。南苑昆剧团换一个空间或者模式发展,并不代表着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你是全权代表穆晋北的律师,你应该也很清楚他并没有说过要我走这样的话。”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沉肃,“我没想到你跟他会走的这么近。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你了,他不适合你。穆家家世煊赫,四世同堂,他做不了自己的主。”

  她依旧笑着,“说起来,我还没恭喜你已经是一家之主。”

  叶氏在海城的家族关系并不复杂,叶炳因为身体原因早早放权给长子叶朝晖,公司有职业经理人打理,蒸蒸日上,他只管宏观统筹。

  乔凤颜去世之前,虽然与叶炳也几乎没有多少来往,但毕竟也算是一点牵挂,她走了之后,叶炳一夕之间好像又老了许多,干脆什么事都不管了,整个家从里到外都由叶朝晖说了算。

  虽然不是父母双亡,但他已经连人生大事都已可以不受长辈限制,这在他们那样的圈子里的确是很难得。

  他亦诚恳,“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跟我回去,我们重新开始。”

  她摇头,“你还不明白吗?我不会走的,你和我也没办法再重新开始。”

  一加一不再等于二,你和我不等于我们。

  他的手在桌面上握紧,“是因为穆晋北吗?”

  她笑了,“你知道吗?他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她做每一个选择,难道都只能是因为他们当中的哪一个?

  慢慢敛去笑容,她看着他的眼睛道:“其实我跟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不是乐见其成的吗?那晚你们在一块儿吃饭,你是故意拿错他的手机,对不对?”

  叶朝晖怔住,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

  她已经站起来,拿出零钞压在桌上,“这顿算我请,你的好意我消受不起。既然南苑昆剧团卖给了北辰,今后既不姓乔也不姓沈,我恳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用手段为难里面其他的人。程晓音只是个小女孩,就算做错事也该给她机会慢慢改,你那样的做法会逼她到绝境的。”

  他唇角有冷硬的弧度,“如果她是真的被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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