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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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依酒-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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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信轻叹口气,摇头道:“伤势倒是不重,就是磕掉了一颗牙。”
“啊……”这会子他总算明白初然为何反应如此强烈了。毕竟是个姑娘家,容貌美丑极其放在心上,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只怕是好些日不会出门了。
“不严重就好。”温子楚笑着却轻叹了口气,“估计她以后是不会再想来王府了。”
穆信抬眸,瞧他嘴角里笑得涩然,莫名也起了几分怅然来。
鞠室场上的阮祥自是没他们这般心思,让初然出了这么大一个洋相他也是心满意足了,于是展开扇子来扇风,语气风轻云淡:“哎,这姑娘也真是,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不会就是不会,早说了,就不用吃这么大的亏呀。”
他话刚说完,前面两双眼睛狠狠盯过来,背后无端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阮祥咽了咽唾沫,轻咳两声别开脸,佯装去看四处的风景。
*
接下来的几天里,初然果真日日都窝在宿府中,哪里也不去。
详细来说,应该是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
从王府回来后,连着也下了好几场雨,窗外空气湿湿的,雨疏风骤,枝头树叶落尽,光秃秃的在风里摇曳,唯独远方的山上还有些许绿色,配着薄薄的细雨,颇为几分寒烟青翠的意味。
初然的特意将床安置在窗边,方便自己闲时趴在窗上往外看。
陶木晴推开门时,见得的正是这样她这副模样,笑声尚未从口中出,初然倒是先她一步反应过来,拿了被子就从自己头上盖过,生生把自己蒙在里面。
“遮遮掩掩的作甚么?有什么我瞧不得的。”陶木晴笑着把托盘放在一边儿,伸手就要去拽她被衾。
“就不怕把自己闷坏么?”
“呜呜……”后者只在被中言词不清的反抗,但最终还是被掀了开来,她忙捂住嘴。
“好啦,又不是外人。”陶木晴把她的手拿开,“来我瞧瞧。”
初然方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开嘴,上面一排牙齿长得整整齐齐的,偏偏缺了一块,看着的确是十分滑稽。陶木晴怕笑了她,一会儿她又该伤心了,忙忍住。
“没事没事的,你姐夫已经帮你找了个极好的大夫,到时候咱们镶颗象牙的上去,保证比你原来的牙齿还要好呢。”
“可我更喜欢我自己的牙啊。”她说话倒是不忘了捂嘴。
“那也没办法嘛……”陶木晴揉了揉她发髻,“谁让你这么爱逞强?”
“分明是他们欺人太甚!”提起这事初然就觉得悲从中来,“这些官家子弟,自己平日闲散惯了,非要使唤人才舒服;比不过人家又不服输,暗中做手脚,旁人也都是些没种没心肝的,全都帮着他!”
“你这不是废话么?”陶木晴叹着气摇头,“他家的官儿多大啊,人家不帮他难不成还帮你?”
“是,是我看错了人。”初然认命地转过头,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瓮声瓮气地道,“想不到穆信和温子楚也是这种小人,亏得我之前还觉得他们不错呢。”
“那个穆大人?”陶木晴来了兴趣,扳过她的脑袋来就笑道:“人家今天还特特的跑来瞧你了呢,怎的说他是小人?”
“他来瞧我?”初然半信半疑,刚问出口,又自个儿否决,“定是来看我的笑话的,我现在这么丑……”说着,她便摸了摸脸颊,没了牙,这得多难看啊……
“丑?哪里丑?”陶木晴顺手就把铜镜拿了来,对着她照,“我们家小师妹美得跟朵花儿似的,谁敢说丑?”
“花儿?什么花?”初然蔫头耷脑地白她一眼,“是狗牙花还是鸡冠花啊?”
“呸呸呸,瞎说什么。”陶木晴搁下镜子,“说正经的,人家可真来了,你见是不见呢?”
“不见不见。”初然“吧嗒”一声又倒回了枕头上,闭着眼睛心情烦躁,“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话不能这么说吧。”陶木晴摸着下巴,细细斟酌,“人家也是秉公办事,总不能让你一刀把那个姓阮的给结果了,那时候别说他了,我都救不了你。”
初然仍旧无法释怀,翻了个身,委屈道:“好歹也让我揍他一顿啊。”
“你别想当然了。”陶木晴隔着被衾拍拍她肩膀,“那姓阮的坏了你一颗牙,坏了也就是坏了,可若是你让他少了根头发,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那我就这么忍着?”
“慢慢儿等呗。”陶木晴笑得狡黠,“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对她此话初然似懂非懂的,也没深究,两人又闲扯了一阵,吃了点东西,陶木晴方才离开。
屋里静悄悄的,偶尔听得见窗外屋檐的雨水聚集了一大滴砸在地上的声音,初然抱着被子,缩在墙角发着呆。
不知神游了多久,猛然想起师姐方才说穆信前来看望她,也不知他此刻走了没有。初然手忙脚乱穿好衣服,刚下床要往外走,忽又觉得就这么出去一定让他觉得自己原谅了他,未免太过便宜了,想了想她放在门上的手又垂了下来,托着腮思索着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轻轻叩门,初然微微一愣,刚要问是谁,怎料得这门却未关严实,叩门时门也随之缓缓被推开来。
穆信站在门前,一身檀色便衣,剑眉如羽,一双星眸里带着丝丝疑惑。初然一见到他,正将开口,蓦地意识到自己的牙,忙伸手捂住,转身一个箭步冲上床,快速扯了被子蒙上头。
这一连串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穆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她在被衾里大声道:“我不是跟师姐说了不要见你的么。”
穆信不明她所指何事,之前陶木晴出来时,只叫他进屋时记得叩门罢了,倒不曾提过她不愿见自己。
屋里安安静静的,初然蒙着头,也不知穆信走了没走,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个角来偷看,却瞧得他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枝头上停留的一只麻雀,默然不语。细碎的雨丝有些许落在他发间,星星点点,光影流转间,他侧脸的轮廓竟变得格外的清晰,眉目被衬得愈发俊朗,初然这一瞬看得有几许失神,直到穆信转过头来时她才想起把嘴埋入被中遮住。
见她这般,穆信不由问道:“牙还很疼?”
初然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你来干什么?”她没好气。
听着口气,只怕是气还没消,穆信不欲跟她拌嘴,从背后拿出一个布包来,在她面前解开,日光之下一道刺目的亮光划过眼前。那包裹里竟是一把轻巧锋利的短刀,刀柄处以千年沉木而制,上雕有花饰,从刀柄到刀身成弯月形,薄不过半寸,通身剔透。
“我此番来,一是为了给你送这珠碧刀,二来也顺路看看你。”他将刀递过去,初然本是喜不自禁,刚要去拿,突然又抽回手。
“好端端的,为何要送我东西?”
穆信略有些无奈地笑笑:“你忘了?上回在青口镇外,我说过要赠你此刀的。”
回想起那日月夜,月明星稀,她背着他沿着溪边缓步而行。
初然心中一软,慢慢接过刀,手指在那刀身上轻拂过,刀刃光洁如玉,冰凉透骨,果真是佳品,拿在手里又比划了几下,刀在空中划出亮弧,使着轻巧不费力,称手至极。
瞧她对这把刀甚是喜欢,穆信暗自松了口气,这才在床边缓缓坐下。
“你的伤……”
初然见他作势就要仔细看自己的脸,忙像炸了毛的猫一般丢了刀就把脸捂上。
“不准瞧我的脸!”
“……”穆信又是好笑又是无语,只好道:“我认识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他对填充龋洞法十分精通,到时我安排他来府上替你看看。”
“不劳费心。”初然慢吞吞地别过脸,“我姐夫早帮我找好了大夫了,还是要镶象牙的呢。”
其实她大象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这象牙好还是不好,横竖陶木晴是这么对她说的,反正听起来很厉害。
她这话里明显生分得很,穆信也不放在心上:“既然这样,那这几日就吃些清淡的,等牙好了,我再给你带些樊楼的新鲜小点来。”
对于食物初然向来是来者不拒的,但碍于面子,她还是翻身背对他,冷声冷气道:“我才不要吃,少假惺惺了。”
穆信无可奈何地摇头:“我几时假惺惺了?”
“你还不假?”她说着,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数罪状似的一条一条罗列给他听,“我到了汴京这么久,你都不曾来看过我,你说你忙;之后又说好让我去王府里看戏,结果你又说你忙,你要是真忙也就罢了,你还有闲工夫和人家小姐姑娘的谈情说爱;这也都没什么,我们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我被那个姓阮的整得这么惨,你和世子不仅不帮我,连话也没帮我说过!如今,看我要死不活了,才想着提东西来安慰安慰,你若是想送我刀,早些时候为什么不送?”
就知道她能滔滔不绝的扯这么多,穆信一口气听下来,也忘了前文说的什么了,慢慢沉吟了一阵,方替自己辩解:“进王府前,我就吩咐过你,别乱说话,别说错话。你非但不听,反而还要和阮祥比试蹴鞠……”
初然咬了咬牙,虽然他说得的确不错,但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的啊,何况最后缺了牙的,又不是阮祥。
“你的意思,这都怪我咯?”
“……”看她表情,穆信啼笑皆非,只好道:“都怪我。”
初然偏偏还要细问:“怪你什么?”
穆信轻轻拧了眉,思索一番,认真陈述自己的罪行:“你去比试的时候,我该拦住你的。”
“还有呢?”
“阮祥讥讽你时,我也该帮着你说话。”
“然后呢?”
“不该这么晚将刀拿来。”
“没了?”
“……没了。”
大约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不过也还算凑合,初然闭了嘴没再继续问下去,只用手一遍一遍擦着那把弯刀的刀身,神情沉静。
侧目瞧了她好一会儿,也未见她开口说话,穆信向来不擅找话题,亦不知此时该说什么才好,正迟疑间,初然忽低低出声,仿若自言自语一样。
“那个御史大夫家的小姐长得挺好看的。”
“嗯?”
她抬起头来,问道:“她待你这么好,你喜欢她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集由外貌协会赞助播出。
恭喜初然小妹妹成功成为我唯一一个缺牙的女主!!
想要未老先衰带假牙吗,快来加入凤姑娘吧。
穆大人的存在感一辈子都挽不回来了。。
还是做一个安静的男主吧,让读者在YY之中脑补和缅怀你的存在,
想想也是蛮拼的。
( ̄y▽ ̄)╭

☆、【危机四伏】

听她没头没脑的问这一句,穆信一时不解,未及多想,便如实作答:“她是官家小姐,而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侍卫,高攀不上。”
初然理所当然又问:“那你的意思,要是你官儿够大,你就回去提亲喽?”
穆信摇头:“也不是这个意思。”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她越发不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感情之事,我一直以为是需要两人情投意合,两厢情愿……林家小姐固然好,但我对她,却无法有非分之想。”说完,尤见初然似懂非懂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给她说这个,“自然,眼下我并无这方面的打算,一个人,倒也轻松自在。”
初然没有再问下去,头靠在床头,若有所思。
穆信并未呆多久,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此后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平平静静,宿兮寻来大夫也是如期而至,只可惜镶的不是象牙,因说那象牙实在稀缺,要从西洋外运来,中原地区几乎没有,故而最后给初然上的是檀香的牙齿。不过还好牙镶上去倒也算坚固,至少吃喝说话同从前别无二致,虽是这般,初然仍旧日日照镜子看自己的牙,唉声叹气,无比想念以前的那颗。
穆信自那次前来看望过她后,竟一直未曾再来,倒是石晏来了两回,说是外面的事儿又忙又乱,开封府都快成一锅粥了。至于王府也好不到哪里去,王妃近日里张罗着给温子楚讨个媳妇儿,朝堂上下,只要家中有适龄姑娘的没哪个不找人来说媒的,据说王妃最为看好的是御史大夫家的小姐,初然一听说就乐了——这关系也真够复杂的。
无独有偶,且说宿府上本是筹划着老夫人寿辰一事,怎料得眼见时间将至,老夫人偏偏这个时候病倒了。府中那是忙里忙外的找大夫抓药熬药,足足三日,这病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闲来在院子里散步,初然就听那浇花儿的小丫头说,老夫人的病离奇得很,眼睛和手背都泛着红色,想想也挺吓人的。
因得这般祸事从天而降,寿宴就暂时搁置一边,陶木晴每日也是被此病折腾的焦头烂额,更没时间来瞧初然了,她一个人在家里闷了半月,瞧着就快立冬了,便打算出去吃点汤圆顺便走走。
找来小厮和他打了招呼,他点头应着,但因为手里抱着一大包的药,也不知他会否得空去和陶木晴说,反正她是管不了这许多,披了披风,推门就往外走。
迎面夹杂着枯叶的北风吹来,冷得她忙将衣衫紧了紧,天气初肃,汴河上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仿佛万重烟水一般,连那河里撑船的也不见几个,大约也是视线不好的缘故吧。她这样想。
御街乃是宋都最主要的街道之一,买卖聚集,商铺繁华,人物繁阜,沿着一条街走过去,那时令果蔬、鲜鱼、各色小吃一应俱全。由于天气渐冷,小摊上的食物热气腾腾的往外冒,初然走了一路闻了一路,只觉得自己肚子里全是吃得,很是满足。
正走到一个小棚子前面,见那招牌上写了汤圆、灌饼、白肠、三脆羹、科头细粉、韭菜鲜肉馄饨。初然搓了搓手,赶紧进去,一坐下就喊道:“老板,一碗小汤圆,要洒桂花儿的。”
隔了很久才听到有人有气无力地应着:“好,就来。”
等圆子的时候,初然取了筷子在手里玩耍,一面又朝棚子外面看。说来也有些奇怪,今日这里的食客就只她一个,冷清清的。不止如此,御街上从来都是人群川流不息,眼下人虽也不少,但比起半个月前她出来玩的样子的确是稀疏了很多,这让她十分不习惯。
以前她向来是喜欢看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街市,如今少了这许多乐趣,连圆子吃着都不香了。
老板端上来一大碗桂花小汤圆,这种汤圆最是没有馅儿的才能吃出圆子的滋润细腻,加之桂花的甜味又特别浓,初然吃得格外开心。
“这会子人怎么稀落落的?难不成是有什么大热闹,大家都瞧热闹去了么?”待得付钱时,她才想起向老板询问。
“别提了,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大街小巷里头老有人得病。”汤圆一碗两文钱,老板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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