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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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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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样才能忽略自己胸口那狂乱的搏动。
程彧讶异于她的主动,但据他所知,孕妇在激素的作用下会变得情绪化,他收紧手臂,暗暗地想,单就这一方面的变化来说,他喜欢。
两人无声地相拥了一会儿,程彧问:“要不再躺会儿?等饭做好了叫你。”
白露在他胸前点头。
他打横抱起她,轻轻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又忍不住亲了她额头一下,才放心地离开。
直到房门关上,白露才呼出一口气。
就差一点点。
如果他刚才拉起的是她的左手,就会发现她紧握着的一枚粉色的U盘。
如果他再早回来半分钟,就会看见她慌张地从他书房跑出。
如果他直接回书房,电脑屏保都来不及出现……
平静中过了几日。
这天下午,小天和小雪竟再次登门。
程彧也在家,正陪着白露一起看孕妇课程的录像。
肥猫窝在脚边地毯上呼呼大睡,话说自打白露怀孕,它也隔三差五地做检查,避免出现危害孕妇和胎儿的寄生虫或细菌。按照程彧的意思,干脆把它送走一段时间,可白露上网做了认真研究,觉得没必要这么不近人情。
两人身上都穿着宽松的居家服,不知有意无意,男人身上的灰色系和女人的粉色系看起来很搭调,明明年龄气质相差许多的两人,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和谐。
小雪一进门便被眼前情形刺痛眼睛,随即垂下视线。
程彧神色如常,招呼他们坐,周姐送上水果茶点。
白露也很热情,自上闹翻后,她们就没通过电话,但她依然通过小天得知了小雪的近况,知道她目前在启程旗下某楼盘售楼处工作。
提到来意时,小天脸上浮现出一丝别扭。
小雪开口道:“是我的主意,咱家出事了。”
白露心中一惊,紧张地问:“家里怎么了,爸妈生病了?”
小雪凉凉地接了句:“你多久没往家里打电话了?”
白露不由心虚,自从怀孕后她还真是不太敢跟父母联络,每次都简短几句草草了事,总觉得隔着电话线他们都能看到自己的日益隆起的肚子。
小天接过,“是这样,前阵子来了一伙人,说咱家房子占了他们的祖宅地,还拿出来一份地契文书之类的东西。爸说确实有这么一说,那家人解放前是咱们那的大地主,文/革期间被批斗呆不下去了,刚好咱爷爷以前给他家做长工,拖欠了十来年的工钱,就用老宅子抵了……现在,那家人的后代在南方做生意发了财,突然回来要重建祖宅,供奉宗族牌位。”
程彧听到这里问,“他们怎么个要法儿?”
“用钱买,只给不到一万块。”白雪说,“我们家前后好几亩地呢,那点钱买个旧房子都不够,再说凭什么让我们搬走。”
白露心中同意,他们家若说还有什么好东西,也就是这片宅基地了,当初有风水先生评价过这是块宝地,大门正对着一道山脉,呈卧龙形。后来家里连出两个大学生,也有人归功于此。
她问:“村里乡里都不管吗?”
小雪哼了一声,“那些人什么时候指望得上,一心忙着搂钱,谁有钱谁是大爷。”
小天也附和:“这家人要在乡里投资建一个工厂。这种财神爷,他们溜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老百姓得罪他们,爸妈找了几次他们只答应给咱补贴一点。”
白露皱眉,简直欺人太甚。可是在她老家,这似乎已是常情。越是贫困地区,越是弥漫各种不公和黑暗。
程彧安静地听完,只说了一句:“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小雪眼里难掩崇拜之色,小天脸色则有些复杂,视线瞥向自家二姐。
白露不语,本/能的排斥这种所谓的援手,可她也无法坐视自家被人欺负,甚至被拆了房子让年迈的父母流离失所。
程彧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现在这种情况,别担心这些,这都是小事。”
让他们一家人一筹莫展的,在他这里只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白露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唯有沉默。
送走那对姐弟后,程彧问:“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白露抬起头,看着他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对付这种人,讲道理肯定没用。”
“用钱吗?”白露盯着他的眼睛问。
程彧嗤笑,“用钱,只会把他们的胃口惯得更大。”
见她眼里流露出紧张神色,他安抚道:“就是吓唬他们一下,让他们死了这条心。”他轻描淡写地说完,拿起遥控器调大音量:“来,咱继续。”
白露坐下后,仍是心不在焉,他搂着她的肩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给你家人惹麻烦,更不会给自己惹麻烦,我让小童亲自过去一趟,他……”他顿一顿,笑笑说:“他比较擅长这个。”
可是听了这句,白露却想到另外两件事。
最初,她被绑架,被人拿着刀威胁……
还有小天,被无辜设计,受了足足四天的惊吓……
电视里医生耐心地讲解着各种注意事项,身旁那个人显然已投入进去,白露虽盯着屏幕,却久久也无法专注其中。不由暗暗叹气,他们之间,他们之间,终究是隔了太多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明晚,八点左右,左右~


、42

将钥匙插/进锁孔时;白露有瞬间的犹豫,可下一秒就果断地深入;扭转。
咔嚓一声轻响,门锁打开。
推门进去;这里跟上次来时一样,入目的是一片安静祥和的白。
之前冒险从那人电脑里拷贝的资料;经过她的初步排查;所有账目和合同都是近几年的;据那些人说;近几年他的公司经营还算规范,而他的违法行为主要集中在资本原始积累时期。
然后;她想到了这个公寓,他说过,他是五年前才搬离这里。
而且,这是对他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人在专注于一件事情时,往往会呈现出一种痴迷甚至偏执,而眼前这个任务,无论事件本身还是它的道德属性,更能激发人的冒险和探究欲,再加上一点孕妇独有的神经质,白露觉得自己现在俨如大侦探附体。
和上次一样,还是一眼看到墙上的照片,那个女人,她还不知道名字的温婉女人,仿佛正在静静地看着她。
白露心中说了声:“对不起。”
然后抬脚上楼。
……
几个小时过去,白露额头已沁出一层汗。
绾在脑后的头发落下几缕,挡在眼前,也顾不上理会。
凭着对那个人一知半解的揣摩,以及她自己的直觉,她一上来就直奔书房,开始了地毯式搜索。
然后,当她移走书架上三分之一的书时,在墙壁上发现一个暗格,推开后,里面有一个金属材质的箱子。
箱子漆黑,半尺宽高,一尺来长,跟她的鞋盒差不多大小。
这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白露捧出箱子放在地板上,下一秒又皱眉——因为看到了密码锁。
八位数的滑轮锁。
她输入他的生日,不对。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还是不对。
她叹气,跟他房里电脑一样,这两个都不对,可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如果把箱子直接上缴就不用烦恼了,可这个念头立即被否决。
最后,她咬咬唇,又输入一串数字——
然后,竟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响。
白露来不及惊讶自己误打误撞的“成功”,就已被里面内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那里面密密麻麻地码着一盒盒磁带,一张张光盘,数只牛皮纸信封,以及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她抱起箱子走到隔壁,这是一间影音室,有一套功能齐全的多媒体设备。
她从最右侧抽出一盒磁带,又见上面贴了一张小纸条,用黑笔写了一串数字和字母。数字是日期,字母,无从猜想。
她找到放磁带的位置,插/入,然后按下播放键。
磁头转动的沙沙声响起,不久后,传出一道男声……
白露几乎一动未动,听完一整盒磁带,然后默默拔出,放回原位,随即拿起一张DVD放进对应位置。
画面上先后出现一男一女,说了没几句便开始脱衣服,然后……在床上酣战,白花花的肉/体交缠翻滚,不堪入目。
接下来的部分,换了不同场景,内容大同小异,男主角不变,当出现一男两女的荒唐戏码时,白露猛地捂住嘴,奔向卫生间。
吐了个淋漓尽致后,白露仍跪坐在地上,表情呆滞,仿佛仍然无法从那个世界走出来,那个充斥着各种阴暗肮脏和罪恶的世界。
那一段段对话录音里,有她熟悉的声音,也有两个都是陌生的,谈论着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交易;那些偷拍的限/制/级画面中,那个一身肥肉的男主角戴上眼镜套上西装后,就摇身一变成兢兢业业的公仆……
她不耻地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蛀虫,吸血鬼。
而那个人,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同样让人不耻且愤怒。
熟悉的和弦声远远传来,这才猛地将白露拉回现实中。
她扶着马桶站起来,返回那间影音室。
是她的手机在响。
她忽地紧张起来,一定是那个人,他每天都会不定时打来电话,询问她在家的情况。今天他出差,几小时都在飞机上,她才以去美容院做按摩为借口,得以来此。
白露屏气凝神了几秒钟才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不由舒口气。
是小天打来的。
接通后,听小天汇报家里的事,来抢房子的那家人灰溜溜地走了,工厂也没戏了,但有人往村小学和乡中学各捐了一笔钱。白露不禁一出神,那是她读过书的学校。
小天不无担忧道:“姐,我觉得,他的能力是不是太大了点?这毕竟是跨省,听说那家人在市里也有后台,当初救我出来时,那个小童就带点儿道上做派,他们会不会是黑……”
“不是。”白露接过,看着地板上的一箱东西,又低喃一遍,“他不是。”
小天沉默几秒,又迟疑着说:“咱妈还在电话里说,又有人给你提媒,男方家里做生意的,条件不错,人也本分厚道,妈想让你回去看看,我说你现在学习忙……”
挂掉电话,白露嘴角酿起一抹苦笑,那样的生活,她早就回不去了。
低头看向脚边黑黢黢的家伙,它代表着丑陋罪恶的过去,也意味着凶险莫测的未来。而她,已经踩进了一只脚。
拎着沉甸甸的包下楼时,白露走到那副温柔浅笑的照片前。
她看着“她”低喃出声:“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然后不觉轻笑,“一定不会这样对不对?”
那人无声地浅笑回视。
“可惜,我不是你。”
白露刚从美容院后门进去,跟已经按了好几回、还睡了一大觉的那个曾在街头骚乱中/共患难今天特意被她找来“掉包”的女同学碰了头,程彧电话就打了过来。
问她在做什么,白露揉着酸痛的肩膀说,“按摩,早上起来浑身发酸……”
他说:“好好按,等我回去,我给你按,让你体验体验我的技术……”说到最后似乎带了些别的味道。
隔着听筒,听到他似有如无的笑意,仿佛就在耳边,似乎还有温热的呼吸吹在颈上,白露刚接受了一场冰水般残酷洗礼的内心,早已结了一层霜,可此时脸上又不自觉地发热,整个通话过程中,对她来说如同一场冰火交加的折磨。
直到那边传来关车门的声响,以及别人的说话声,他才结束话题,问她:“还有别的事么?”
她说没有。
其实她还真有问题。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他那只神秘箱子的密码,是她的生日?这究竟只是个巧合还是另有原因?为什么要让她如此“顺利”地知悉一切?为什么她要遇上他,还要被卷进来……
她还想问,为什么他不是个好人?为什么明明十恶不赦冷酷又阴狠,却总是触动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为什么他那些用来作恶的手段反而会成为她家危难之时的救命草?
她的世界里,向来横平竖直,黑白分明,从来没有这么多“为什么”,她知道这样很蠢很过时,可至少活得坦然。但自从认识他,她被迫着一次次扭转原则,一次次模糊界限和底色。
如今,竟面临着全面的颠覆。
白露一觉醒来,发现本该今晚才到家的男人居然在身边睡得正酣,不禁暗暗惊讶,他什么时候摸上床的?她竟然没有一点印象,习惯真可怕。
下一秒,注意力就被他脸上的新生事物吸引了去,那是一层淡青色的胡茬儿,从他的硬朗的下巴上冒出,他素来注重仪容整洁,所以,她还是头一次见识这个——雄性十足的东西,是最近雄性荷尔蒙分泌得太旺盛了么?
嘀的一声响,打断白露的遐思,忙伸手摸到床头闹钟,他每天六点起,靠生物钟。她七点,靠闹钟。把闹铃关掉,然后轻手轻脚地起床。
白露洗漱完,又喝了一杯蜂蜜水后,就去阳台上舒展肢体,做些简单的动作,这些天她情绪起伏太大,饮食和休息也难免受到影响,她自己怎么样都行,千万不能影响到腹中宝宝。这可是她现在荒漠般的生活里,唯一的一片绿洲了。
正做到一半,就听客厅里电话响,她赶紧跑过去接,是疗养院打来的,护士说:“阿姨一大早起来就念叨酒窝姐姐……”还没说完,电话就被人抢走。
“姐姐,”那边怯怯地叫,“你能来陪我玩吗?”
孩子一样的老人,让人不由心头一软,白露当即点头答应。
回到楼上卧房,那人睡得无知无觉,她在床头留了张字条,然后去换衣服,打电话叫司机备车。
程母气色没有上次好,脸颊微微瘦了些。
护士解释,“最近降温,院里有流感,阿姨也感冒了,这两天才好。”
白露问,“他知道吗?”
“程总来看过两次,阿姨还问起你,他说你现在不能感冒。”
程母在一旁慢幽幽道:“我已经好了,这里太闷,我要出去。”
得到护士允许后,老人家立即去柜子里翻衣服,拉白露做参谋,喜滋滋地收拾打扮。
白露让司机开到火车站附近的中山路,这里有众多老字号食府,一老一少坐在窗边位置,看着窗外上班族行色匆匆地经过,回过头慢条斯理地品尝桌上一盘盘精致的早点。
看着对面老人对付着牛肉灌汤包,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白露顿时明了为何程母对她一见如故,为何她对老人家无法拒绝,因为她们是相像的人。
想到此时应该还在酣睡的男人,以及前两天发现的那些东西,她不禁低叹,对于一位母亲来说,变成这个样子,未必不是种幸福。
只是,这样他就更孤单了。
当一个男人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女性,失去世上最能让他变得柔软的两种感情……所以他才会在这条路上一意孤行,越走越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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