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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尊是男子的半身像，洁白的大理石，只雕刻了模特胸口以上的位置。
我看着这尊英气逼人的雕像——他的头微微扬起，俯视着在他面前的一切，服帖的头发披在额头，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嘴角却挂着一丝极易忽视的笑。这是掩藏在傲慢之下的不被人轻易察觉的温柔。
我静静地和这尊雕像对视着，心里渐渐涌出一股自己无法忽视的情绪。
达西踱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这尊雕像。
“看来你和他很熟。”达西的话语低低地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不。不，不是太熟。”我没看达西，只是淡淡地微笑着，依旧看着雕像。
“哼。”从达西的冷哼里我听出了一些恼怒。
他马上又问到：“你觉得他怎么样？”飞快的语速差点让我抓不住句意。
等我明白了他的问题，我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很英俊。”我轻声说，“我敢说，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绅士。”
达西不说话了。
又站了一会儿，我们才离开这里，却不继续逛了。是我想回房休息了。
达西将我送到房间门口，我要关门，却看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走人，只好出言赶人：“我想我要休息了。”
这么明显的暗示，达西却还是不动，冰蓝色的眸子印着我的影子，似藏着千言万语。
可是他不说，我看不懂。我不懂。
“达西先生。”我轻轻地唤道。
他垂眼，终是弯下腰执起我的手行了个吻手礼，然后走开了。
我关上了门。
坐在床上，我发了会儿呆，胡思乱想了一阵子。
等第三天的时候，我已经基本上好了，连雷诺夫人也不能再把我关在屋子里面了——虽然她很不情愿，一直在唠叨着要我再在房里躺几天。
下午我们在客厅里休息聊天的时候，我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贝蒂的，一封是威克的。威克的信里只是说他又去了伦敦一趟，但又和我错过了，他拜访了贝蒂和赫斯特，并且请求他们给我带这封信。他说他可能明年九月就可以安定下来了，到时候也许会回德贝郡。
贝蒂的信我看完了就交给查理了。贝蒂在信里说，简在我们离开的第二天来到了伦敦，错失了和查理见面的机会（读到这里，查理非常激动）。然后她说她接待了简班纳特几次，和她相谈甚欢，但却从仆人口中得知了班纳特夫人的打算（仆人是从简的随行马车夫那里得知的），原来班纳特夫人送简来伦敦就是企图让她继续吸引查理的注意——这让贝蒂愤怒，觉得班纳特夫人果然就是觊觎查理的财产和身份地位。然后贝蒂又记了一些从简那里得知的郎博恩发生的事情，比如卢卡斯小姐嫁给了柯林斯先生，班纳特姐妹们不用被赶出去了之类的。最后她希望我们代她跟达西和乔治安娜问好，并祝我们玩得愉快。
看完信，查理沉默了。
良久，达西开口了：“查理，虽然我不得不说miss 简班纳特是个不错的姑娘，但我还是想请你好好思考一下她的家庭。”
虽然我觉得让查理放弃简有点不太好，但我也支持达西的说法，“查理，你的确是该好好想一想。我知道你的性格温和，必定不会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来，但很有可能别人会因为你的软弱反过来欺负你。我想你也应该对班纳特夫人和简的其他几个妹妹有所了解，如果你接受了简班纳特，那么无疑你也要接受她的那些有点荒唐的亲戚。”
查理更加沉默了，一言不发。
我握住他的手，“当然，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幸福就好。”
查理回握，宽大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谢谢你，卡尔。让我好好想想吧。”
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一切就让他自己做决定吧。
好几天，查理都一副皱眉深思的表情，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让我们有些担心。
不过好在这样的状态并没有多久，他终于肯对我们说话了，他告诉我们，也许他需要再思考一下自己对简的感情，是一般的好感，还是真正的喜欢。他说等他想到了他就会付诸实践的，不过在这之前就先让他放下，就当散心，在彭布利好好地玩一玩。
对此，我们很是赞成。爱情嘛，总需要经过挣扎才会更加美味的。
这日，当我们吃完午饭坐在客厅闲聊时，达西先生收到了来自他的姑妈凯瑟琳夫人的信件。
信中，这位好心的夫人热情邀请达西先生和他的妹妹乔治安娜去罗新斯庄园玩几天。
读完了信，达西先生眉头微皱。
我知道他在考虑我和查理的问题。当然，达西先生是不会说出要我们离开这样的话的，未免太失礼了，而且以他和查理的交情，也断不会就这样赶走我们的。可是，如果他要为了我们而拒绝自己姑妈的邀请，那也相当失礼不说，我也会鄙视他。
所以我开口了：“看来达西先生最近要出趟远门，那么……”我刚想说那么我和查理就先告辞了之类的话，就被达西打断了。
“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Mr 查理和卡洛琳小姐和我共行呢？”
“您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是……”可恶的达西再次打断了我的话，我狠狠盯他一眼，他却视若无睹，内伤。
“我想你误会了我邀你同行的初衷，”达西先生看向乔治安娜；“我想在去罗新斯的这几天的路途，必定会让乔治安娜觉得很无趣，不知道卡洛琳小姐能不能答应我的请求和舍妹做个伴呢？”
乔治安娜显然觉得达西的话很正确，她用纯真的眼光看着我：“求你了，卡尔！和我们一起去吧！”
我……
“一起去吧，卡尔。反正我们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是么。”查理显然不觉得跟着别人去做客是不礼貌的事，还一副很期待的神情。
“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出发吧。”达西不等我反对就作了决定，而查理和乔治安娜似乎很赞同，很开心地叫仆人们去收拾行李了。
我颇有些无语。达西的那个姑妈我也有所耳闻，是个严厉的保守的传统妇人，不知道我们的随行会不会让她生气。我可不想在主人的冷脸之下去做客。
唉，怎么达西都考虑不到这个呢？该死的“痛苦的半个德贝郡”！
不管我怎么想，罗新斯一行已经决定了。
第二十五章
等坐在马车上了我才想到，夏洛特嫁给了柯林斯，他们家貌似就在罗新斯庄园附近吧。而且，好像伊丽莎白会在这时候拜访新婚的夏洛特？
该死的达西，难道他预料到了这事？他是想去见伊丽莎白？我眯起眼，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坐在我斜对面的达西。（好吧，女主已经有些NC了，根本想不到达西一点也不知道伊丽莎白也在罗新斯……）
达西响应了我的怒视，偏头看着我，有些不解。（无辜的达西，虎摸～）
我白他一眼，转回视线不再看他。
到达罗新斯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凯瑟琳夫人看到我和查理的时候果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目光刺人地往我们身上扎，尤其在我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好几圈。
我只能挂着有礼的贵族式微笑对她行礼。请恕我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而且她还是一个长辈，还是让我迁就她一下吧。
达西站在了我们前面，挡住了凯瑟琳夫人的视线，先是向她行了礼，然后解释了我们也跟着来罗新斯的原因。
听了达西的解释，凯瑟琳夫人虽然脸上的神色还是很不高兴，但至少不会再想着用目光凌迟我们了。她直接忽视了我和查理的行礼，带着达西走进了庄园。
真是一个强势无礼的老太太。我想可能我不会太喜欢她。
乔治安娜拉着我跟在达西后面进去了。
我们走进了餐厅，凯瑟琳夫人给我们介绍了刚刚就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一位年轻人给我们：“这是我的侄子，菲茨威廉上校。”——其实显然是介绍给我和查理，毕竟有谁会不认识自己的堂兄弟呢。
我和查理不甚太严谨地对他行了个礼，他也给我们回礼了，甚至还向前执起我的手行了吻手礼。我看到凯瑟琳夫人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然后凯瑟琳夫人又介绍了一位高高瘦瘦的贵妇人给我们，“这是詹金森夫人，她的丈夫是一等世袭男爵。”说到男爵的时候还不忘高傲地瞥我一眼，似在对我示威。
我们——包括达西和乔治安娜都神态自若地对詹金森夫人行了礼。詹金森夫人随意地应付了一下。
真是高傲却毫不知礼。我忍不住在心里撇撇嘴，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么，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夫人也要摆这么大的架子，不仅不觉得做别人家的教养夫人有失脸面，甚至还沾沾自喜，真是蠢到家了。也许没落的贵族也只有这样的下场了。
最后，凯瑟琳夫人移开了尊步，露出了她身后的少女，眼神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对我们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安妮。”
我们再次行礼，德包儿小姐低下头有些畏缩地还了个礼。我心里已经有点抓狂了，我知道凯瑟琳夫人的意思，不就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一个一个地介绍，无非就是要让我和查理对每个人都行礼，以示我们低人一等罢了。我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然而面上还是戴着无可挑剔的贵族式微笑。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躲在母亲身后的少女，只觉得她瘦小异常，脸上毫无血色，一副病态，五官虽算不上丑陋，却也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顶多用清秀可人来形容。她几乎一整晚都没怎么开口，即使说话，声音也低得只有旁边刻意去听的人才听得清。
双方都基本地认识了一下，凯瑟琳夫人终于大发慈悲地饶过了我们，允许我们坐到餐桌边享用我们迟来的晚餐了。不过她特意为我们安排了座次，看来这是个很重规矩的老妇人。
不得不说这场晚宴很丰盛，显然主人家还是很上心的。但是我想，如果有一位老太太在吃饭的时候一直絮絮叨叨，你的胃口绝对会打折扣的。
“宾格利小姐，你会画画吗？”凯瑟琳夫人十分热情地以长辈的态度关怀完了达西和乔治安娜之后，终于把话题扔到我这儿了。
我擦了擦嘴角，等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了之后才看向坐在主位的老太太，“噢，会一点儿。不过我猜我的这点微末的技艺在您的眼里肯定算不上什么。”
凯瑟琳夫人嘴唇动了一下，却说不出什么来，她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我表示毫无压力，插起一块牛排继续吃。
“宾格利小姐，你钢琴弹得怎么样？”凯瑟琳夫人显然不打算让我好好地吃一顿饭，“什么时候让我们听你弹弹吧。我们家的钢琴挺好的，甚至胜过一般贵族家庭，那是十六世纪某个国王的爱妃用过的。”
“好的。我很荣幸有这个机会。”我从善如流地答应了，至于到时候怎么样就再说吧。
“那么，你唱歌怎么样？我想宾格利小姐有这么好的嗓音，唱歌应该会很不错。”
我僵了一下，老太太的话正好戳到我的短处。眼角我看到达西和查理的嘴角都可疑地上翘了那么些许。我有点不爽。但还是只能微笑地回答凯瑟琳夫人的话：“哦，我想那并不是我的长项。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在大家看不见的桌下，我的脚底板和达西的脚背轻轻地亲密接触了一下，谁让他正好坐在我旁边呢。
看到达西突然停顿了的切割动作和皱起的眉头，我的不爽有些排解了。
果然就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古人诚不我欺也。
“哦——”凯瑟琳夫人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满脸的难以置信，似乎我唱歌不好这个信息堪比希特勒的种族灭绝政策——哦，我错了，大概这位老妇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希特勒是何许人也，“真难以相信……一位受到过良好教育的淑女，她的歌声竟然拿不出手，这可真是让人……也许这是因为你的父母没有给你选个好老师。哦，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想我认识那么几位名师……”
“不，不必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想我并不需要。”我赶着她说话的间隙把话插了进去。看到老太太一副被噎着的样子，我心里不厚道地笑了。
“怎么？既然你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歌声不是那么拿得出手，我想你应该更加努力学习以提高自己才行。要知道当初安妮的钢琴也不是那么好，多亏了我请来了伦敦的名师，现在她的技艺可比一般的贵族小姐们好上许多了。”凯瑟琳夫人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真的是让我有点看不爽。
这位老妇人一点也没有贵族的优雅与谦和，对着客人和小辈完全就是一副高人一等的神态。真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噢，无意冒犯，但我认为，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我们不一定要全能，只要有几项擅长的技能就行了。毕竟全而不精也不是那么拿得出手。”我轻飘飘地说道，成功地又噎到了凯瑟琳夫人。
她抬起下巴，几乎是拿鼻孔看我了，语调上扬，颇有些挑衅意味的说道：“没想到宾格利小姐这么有见解，只是不知道你精于什么呢？想必是很有一技之长了。”
“噢，这我可不敢保证。要知道各人的眼光和爱好都不一样，我可不敢说我觉得自己学得不错的技艺在您的眼里就能合格。”我抿了口红酒，坦然对着老太太一笑。
我和凯瑟琳夫人的眼神在餐桌上交汇，许久也没有人想先撤开。我不觉得在咄咄逼人的紧追之下，需要退让求全。我可不是那么无所谓或者说宽和的人，一旦让我不爽了，休想我不反击，乖乖任人欺负。
“哼。”凯瑟琳夫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转开了视线。
我毫不在意，低头继续吃着喜欢的菜。当然，我的脚底板还是要和达西的脚面继续交流感情的。
第二十六章
吃完晚饭之后，凯瑟琳夫人带着我们去了客厅闲坐聊天。
客厅里燃着淡淡的熏香，时浓时淡地随着我们的步伐带到鼻尖。
查理和乔治安娜被詹金森夫人拉着陪德包儿小姐打扑克去了。
我和凯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