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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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话-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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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没有这种传说吧?」

「那是因为这里刚好有六个人你才说六个吧?」

「而且这是抄袭日本的『百物语』吧,不要以为大家都不看漫画。」

久染的提议马上惹来在场专家们的吐嘈,少女委屈地扁了扁嘴。倒是尚融在一旁说话了。

「不错啊,就来玩玩看吧。」

久染感动的望著尚融,尚融从烤肉架下抽出火柴盒,又伸手往顒衍的胸口,在他不满的目光下拿出他的黄色长寿牌菸包,从里面抽了六根香菸,给在场每个人一人一根。

「竟陵,用你的凰火点燃,应该可以维持一个晚上不灭。」

竟陵点点头,右手食指捏起,轻声念道:「六五,继明照於四方。」顿时每个人手中的香菸窜起一道烈焰。秉烛吓了一跳,只见那团烈焰逐渐缩小、聚拢,最後变成烛火大小的形状,在香菸尖端稳定地跳动著。

尚融举高右手,轻轻一弹指,刹那间烤肉架上的火、庭院外的路灯、桌上的露营灯甚至整间宿舍的电灯,全都无分轩轾地灭了。

四周变得一片漆黑,只有众人手里的烛火闪著幽微的光芒。

「久染,既然是你提议的,就由你先开始吧。」尚融说。




秉烛夜话 12

「久染,既然是你提议的,就由你先开始吧。」尚融说。

久染胸在成竹地点点头,她神秘地把香菸举到脸前,让烛火映照著她娇美的容颜,然後眨了眨眼。

「是这样的,大家知道以前的北宜高速公路吗?」

「你要说那个每到十二点都会有车撞上去的弯道吗?」顒衍问。

「还是要说那个到处招计程车的女鬼?」竟陵说。

「最近听说有个头掉了的摩托车骑士,到处问人有没有看见他的头。」忌离补充。

久染哭了。

「哇——人家不要讲了啦!你们这些臭男生,不跟你们好了!」

「算了,我先讲吧。」竟陵叹了口气,咳了两声,手中的烛火亮了起来。

「以前有一位外表俊俏的书生,为了进京赶考,他又穷又没有名气,只有考上功名才能让他翻身,所以他每天都熬夜苦读。有一天他照例念书念到很晚,这时後一阵凉风吹过他的窗前,他忽然听见有人敲门,走到门前打开一看,原来是个浑身淋得湿答答、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他看到书生就说:我是来嫁你为妻的。」

「这个故事我好像听过。」顒衍皱了一下眉头。

「我也觉得我听过,但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忌离问。

「不准插嘴。」竟陵嘟嘴看了顒衍一眼。「书生对有人投怀送抱虽然感到惊讶,但男人长得很不错,身材很好该有的地方都有,书生一时色欲薰心,就不疑有他地接受了。」

「这个书生一定是尚融。」顒衍说。

「我倒觉得他比较像阿衍。」久染说。

「谁会这样来者不拒啊!而且我喜欢的是美少年,不是大叔!」顒衍怒吼。

「男人善尽妻子责任,替书生洒扫庭厨、缝衣烧饭,晚上也在床上把书生服侍得欲仙欲死,书生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妻子满意极了。书生问男人想要什麽,身为丈夫也想为妻子尽点责任,男人吞吐了一会儿,说:『我只请求你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拿火光照我,如果一定要照的话,请等三年之後再照。』

「他们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做了两年夫夫,还生了一个儿子。」

「生了一个儿子……?」

发出疑问的是秉烛,但看其他人好像都对此没有疑问,秉烛也不敢多口。

「某一天晚上书生和男人激情过後,书生看著男人俊帅的脸容,心中无比恩爱怜惜,忽然很想看看每天让他欲仙欲死的东西到底有多麽雄伟,於是就拿起床边的蜡烛,掀开棉被,照往男人的下体,结果……」

竟陵拿著香菸从胸口往下移,猛地火光大炽,秉烛听得专心,差点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赫然发现,男人的下体竟然覆盖著烂肉,许多地方还攀爬著蛆虫,而他最重视的地方,是一片骸骨!同时床上的男人忽然睁眼,他一把抓住了书生的手腕,满脸幽怨地问:『亲爱的,你为什麽不能再多等一年?』」

在场的男人都面色复杂,竟陵把香菸拿到嘴边,呼地一声吹熄了,顿时周围暗了一圈。

秉烛疑惑地问:「那个男人是僵尸吗?」

「僵尸是没有智能的,也不具精守,这应该也是妖鬼的一种。」顒衍点头。

「是死前鬼?」久染插口。

「恐怕是。」顒衍点头,一群专家讨论起来。

「许多妖鬼都是死前一刻才化成的,死前的执念往往是最强烈也最深刻的。有些妖鬼在化形之後,肉体还来不及受凝聚的灵元保护,肉体就会逐渐腐化,一直到那个妖鬼稳定下来才会渐渐回复人形,在这之前恐怕只能靠咒术支撑。」

顒衍弹了一下竟陵的额头说:「这大概就是故事里的妖鬼不让书生照他的原因,许多比较阴损的咒术,一遇光即打回原形,这也是许多妖鬼都在夜里出没的原因。」

「那个书生……被腐烂的那个……这样那样,他都没感觉吗?」忌离难得发言。

「这应该叫奸尸。」竟陵说。

「是尸奸。」顒衍更正。

「我们不是在鬼故事大会吗?怎麽听起来像是别种故事的聚会……」久染绝望了。

「换我来说吧,我来讲个归如真发生过的传说。」

顒衍接口,换了个姿势。

「大约在清代的时候,有个知县被派到这里,当时知县就已经是非常大的官了,没人可以违抗他。但这个知县相当残暴,而且他厌恶女人,所以只要有女人犯罪被他逮到,他就会说她通奸,用残忍的酷刑将她折磨致死,妓女的话就更惨了。」

「这个知县好像衍喔。」竟陵感慨地说。

「我哪里残暴了!」顒衍生气地说。

「不是说残暴,我是说厌恶女人,你干嘛自己承认。」竟陵笑嘻嘻地说。

顒衍瞪了竟陵一眼,继续说下去。

「当时县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好不容易熬到知县三年期满,调到其他地方,知县便志得意满地走了。

「坐上渡船前,渡口的居民请他住进一间客栈,这时忽然有个道士求见,他和那个知县说,这个渡口长年为鬼怪所苦,知县是青天阳气正旺,正可为民除害。」

顒衍捏著香烟慢慢地说。

「一向自大的知县很快就答应了道士的请求,道士交给他一把桃木剑,请他在房间里等著,跟知县说子时一过,他就会破坏客栈的结界符,到时妖魔鬼怪就会涌进这个房间,请知县看到他们不要犹豫,砍死他们就对了。

「知县心里虽然害怕,但这时候退缩就太灭自己威风了,於是就答应下来。他全副武装坐在房间里,果然子时一过,房间外头就阴风惨惨,知县很快就看到一个青面鬼朝他迎面走过来,他咬著牙,拿起桃木剑就劈了下去。

「没想到青面鬼意外的弱,一劈之下就裂成两半,躺在地上惨叫。这下知县信心大增,陆续又有不少鬼涌进来,白面的、红面的还有紫面的鬼,知县都一一挥剑砍去,顿时房间里都是那些鬼的惨叫声,墙壁上洒满鬼流出的绿血。」

前院里的众人都静静听著,顒衍手中的香菸明明灭灭,他又开口。

「知县斩杀了所有的鬼,高兴之馀也觉得累了,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准备明天一早向道士炫耀他的威能。第二天早上,阳光照进知县的房间,知县从床上醒来,不由得面色大变,因为他发现,昨晚斩杀的那些鬼,竟不知为何全变成他的妻妾、子女、亲人。」

「知县看著一地的血肉模糊、残肢断干,他疯狂地冲出房间,发现那个道士早已不见踪影。知县知道自己是被骗了,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他精神失常,当天就在渡口投河自尽了。」

顒衍说著,把香菸拿到唇边,慢慢地吹灭了。

秉烛忍不住问:「呃,所以那个道士,是真的道士吗?」

「当然不是。那是妖鬼,而且是高级的妖鬼。」

顒衍叹了口气,忽然不再言语。久染在一旁接口:

「高级的妖鬼会迷惑人的心智,同时他也洞悉人类的弱点,与其直接攻击人类的灵元,不如设下陷阱,让人类自己跳进去。这样的妖鬼比什麽都恐怖,有时候心怀恶念的人类,也会自行招来妖鬼,像是民间传统的碟仙、笔仙,都是妖鬼的一种,像这个故事里伪装成道士的妖鬼,恐怕就是村民请来的。」

尚融忽然伸出了手,抚住顒衍的头,像长辈抚慰小孩子那样。

顒衍吃了一惊,回头瞪了尚融一眼,没有说话。

秉烛还想问些什麽,但竟陵像要打破沉重的氛围般,拍了一下手说。

「忌离哥,换你说一个吧?」竟陵看著忌离手里的香菸。

忌离坐在尚融的怀抱里,沉思了一下,众人都期待地看著他。

他想了三分钟,才张开口:「有个鬼。」

所有人都等著,但忌离说了这三个字以後,就没再吭声。

久染忍不住问:「有个鬼,然後呢?」

忌离面无表情,眼睛看著前方,开口仍说:「有个鬼。」

「我知道有个鬼啊,那个鬼怎麽样了?」竟陵按捺不住了。

忌离举起了手,指向竟陵的身後。

「有个妖鬼……在你背後。」




秉烛夜话 13

「有个妖鬼……在你背後。」

前院里五个人都吃了一惊,顒衍反应最快,他从椅子上跳起来,两指并拢抵在下唇,念了一声:「明灯如律。」身後宿舍的灯立时重放光明。

只听矮墙外传来一阵惨叫声,灯光照射的范围内,秉烛看到一个像婴儿一样的东西,肥短的双手攀爬在墙上,像是要进来这里一样。

「是榷洛。」

秉烛听见顒衍说,他不爽地瞪了眼尚融:「都是你,没事灭了我庙里的安斗灯,现在好了吧,把妖鬼都引过来了。」

秉烛浑身毛骨悚然,因为那个像婴儿的东西不止一只,而是一大群,像是蚂蚁一样,一个个爬上了宿舍的围墙,直到被灯光照到,才吼叫著往後退避,但立即又锲而不舍地往前爬。

『妈妈……』

『妈妈……妈妈……』

秉烛听见那些婴儿外貌的怪东西叫著。久染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秉烛忍不住问她:「这到底是什麽?」

「榷洛,这是小乡镇最常见的妖鬼,通常是弃婴变成的。」

「弃婴?」秉烛歪了下头。

「嗯,就是人类抛弃自己的小孩子。有的孩子运气比较好,死得快一些,直接升天等下一世。但大多数的弃婴都会受尽苦楚,才因为寒冷与饥饿或是被野兽啃食而死,这样的婴儿往往会化成妖鬼,就是榷洛。」久染说。

「陵、小久,你们让开,这是我的庙,我来处理。」

顒衍严肃地说,秉烛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有这样认真的神情。顒衍左手按在右手断臂上,捏了一个秉烛看不懂的手势,脚下也跟著移动起来。

「衍,你右手骨折了不是吗?」竟陵问。

「没差。」顒衍持续踏著步。

「什麽没差?少了一只手,大部份的易术都不能使用吧?你想用单手划两个卦诀吗?」竟陵瞪大眼。

顒衍没多做解释,那些被久染称为榷洛的婴儿却开始行动了。一只不怕死的婴儿翻进了前院的墙,一被宿舍的灯照到,婴儿的脸就彷佛被火灼烧一样,冒出了丝丝白烟,鼻子也融了一角。

但那些婴儿们还是没有退缩的意思,一个个前仆後继,纷纷爬进了光照的范围内,而且令秉烛惊讶的是,他们的目标竟然是站在墙边的久染。

「六二,地道卑而上行。」顒衍沉声念著,同时仅存的左手换了手势,秉烛发现顒衍的足尖也在沙地上划行,久染身边的沙地忽然凭空拔起,竟化成一道高墙,护住了久染的周身。

「六四,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顒衍又移动了脚步,婴儿们似乎终於知道谁才是妨碍他们的人,纷纷手足并用,爬向了烤肉架旁的顒衍。

「竟然以脚代替右手……」竟陵喃喃地说。

秉烛见顒衍一边移动,一边把婴儿引到自己身侧,那些榷洛的数量还真不少,足足有十五、六只之多,秉烛看著婴儿们把顒衍包围在中间,一时也担心起来。

同时秉烛也觉得奇怪,这些婴儿虽然外观看起来可怕,但说实在体积并不庞大,看起来也不是多强,就连秉烛都自忖能一脚把他们踢死。但顒衍只是将他们聚集起来,却没有发动任何攻击。

但那些榷洛却一点也不手软,一个婴儿爬到顒衍的脚边,猛地张开了口,咬住了顒衍拿来画卦诀的右脚。

顒衍的额角淌著汗水,皱了一下眉。即使是什麽也不懂的秉烛也明白,顒衍在空中画的图案,是左右对称、感觉是一对的,所以才用右脚和没受伤的左臂配合,如果是同手同脚的话,就无法同时画出对称的图案。

但前院里没一个人动,除了竟陵看起来有担心外,那个叫尚融的男人从头到尾都端坐在椅子上,他身边的忌离也是,只是安静地看著顒衍对付那些东西。

顒衍索性也不画诀了,他把空著的手放到唇边,咬破了指尖。秉烛见他蹲下来,从容不迫地写起字来,手指涌出的血液化成文字在沙地上渲染开来,那些婴儿似乎受到人类的鲜血吸引,瞳孔纷纷放大,朝顒衍扑了过来。

一个榷洛张开血盆大口,猛地跳起来,咬住顒衍吊著绑带的右臂。

「衍……!」竟陵忍不住叫了一声。

婴儿一个个扑上顒衍的身体,有的咬在断臂上,有的咬上了顒衍的肩膀,顿时顒衍全身都是面目狰狞的婴儿,疯狂地嘶咬著人类的血肉。秉烛不禁掩住了口,连久染都露出了不忍卒睹的神情。

顒衍艰难地画过最後一笔,食指俐落地在沙地上勾起弧度。然後秉烛见他站直了身躯,重新并拢双指,触在下唇上。

「司命定算、五帝监生、天真地只、三界守备,人身至贵、於尔何负、得还人道、太阴擢形!」

秉烛睁大了眼,只见沙地上的文字随著顒衍咬牙念出的经文,蓦地浮空而起,发出幽微阴暗的光芒。

和被安斗灯照射的情况不同,许多婴儿发现这道光,纷纷仰起了小颈子,也停下了啃咬顒衍的动作。

「好好去吧,下次别降生到不负责任的父母家里。」

秉烛听见顒衍用微不可闻的低沉嗓音说。同时那些婴儿完全笼罩文字的光芒里,刹那间消失无踪。

沙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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