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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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话-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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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顒衍和男人现在在玄犬的环绕下,还有妖鬼的妖力为护,一般人根本无法越雷池一步,更别提扔什麽东西进来砸人的脑袋。

顒衍愣愣地往地上一望,砸中犬豸後脑的,竟然只是个书包。

归如高中的学生书包。

「放开顒衍老师!」

顒衍听见一声清亮的叫喊,他脑子里晕糊糊的,全身都像火烧一般疼痛。渗入体内的玄犬毒血更让他苦不堪言。

但是他仍然可以看清山道那一头,有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那,身上还穿著归如高中的女子学生制服,正一脸严肃地望著犬豸的方向。

「秉烛……」顒衍沙哑地叫了一声。男人单爪还按在他胸口上,一边却缓缓地直起身来,顒衍不知道那书包是怎麽砸的,还真的把男人後脑砸出个窟窿。

「人类……?」

男人歪头望著秉烛,血肉裸露的犬脸上露出疑问的表情,往他的方向踏前了一步。

顒衍心中焦急,他全身只剩下左手能动,就连气海也被搅得一片混乱,他伸手蘸了一点自己的鲜血,企图在地上绘下简易的河图阵,以困住犬豸的行动。

但是男人用眼角就察觉他的企图,穿著皮鞋的脚踏在他仅存的腕骨上。

「……!」

顒衍忍著没叫出声,但秉烛已经注意到了。他满脸愤怒,顒衍见他身子蹲低,摆出那天在校门口解决不良少年的起手式。

「放开顒衍老师!否则真的要对你不客气了!」




秉烛夜话 35

「放开顒衍老师!否则真的要对你不客气了!」

顒衍听见秉烛叫著。男人舒了舒肩骨,又把爪子掌心相对抒展了一下,顒衍看得出来他十分愤怒,毕竟被一个怎麽看都像普通人类女孩的家伙这样偷袭,还搞到头破血流,这对高等妖鬼而言实在是很大的侮辱。

「秉烛……快点走!」顒衍瘫软在地上,用仅存的力量吼著。

他看见秉烛朝自己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惊慌之色。「可是老师……」

「快点给我滚……这个家伙,不是你用拳法就可以对付的货色……」

顒衍实在没力气再多教训他,光是维持清醒极为勉强,实际上他真的很想乾脆就昏过去,但要是他的学生在他昏过去後才被妖鬼干掉,顒衍就算下地狱也无法原谅自己。

秉烛似乎迟疑了一下。但是男人并没有给他太多机会。看出秉烛些微的怯意,玄犬像是黑色的闱幕一般,在黑夜里抢先扑天盖地朝秉烛扑去。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连顒衍都觉得难以置信。

秉烛似乎完全无视那些玄犬,顒衍见他脚下仍然是基本的禹步,只是从起步到结尾的瑶光竟一气呵成,霎时间穿过了玄犬的包围网,近了犬豸的身,而後一记简单朴实的勾拳,顒衍认得是太极二十四基本式中的云手。

秉烛的云手准确地击中男人的胸口,把男人打进了玄犬堆中。

犬豸也不愧是高等妖鬼,气海中了一掌,竟然还站得直,只是同样惊骇地望著回到起手式的秉烛。

顒衍脑子无法运转,按理说每个修行者,无分妖鬼、妖神还是人类,精守潜伏之处都会设下严密的防护,精守自己也会保护自己。

不要说一般咒法无法直接攻破,除非修行者本人被打到无反抗能力,像顒衍现在状况一样,否则任何攻击都无法越雷池一步。

但是现在秉烛竟只凭物理攻击,这种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使得出的古老拳法,就击中了妖鬼的气海。虽然不是一击必杀,但这已经完全颠覆顒衍过去累积的常识了。

男人抚著胸口喘息,精守差点就被击破的恐惧同样袭击著他。他瞪著身高只有他一半的秉烛,「你……是什麽东西?」他按著胸口开口。

也难怪他会这样问。看过这一幕之後,连顒衍也很想问秉烛这个问题。

「离开顒衍老师!否则真的要对你不客气了!」

秉烛重覆著,眼睛严守武者的规则,不离对手的要害左右。犬豸瞪著秉烛那双纤细的手掌,不信邪地又踏前一步,兽化的大掌去抓秉烛的肩头。

秉烛再不客气,他的掌化为勾,一击朝男人的双目勾去。

男人侧头一闪,但秉烛这一招只是虚招,下盘一沉,左手跟著快若闪电地击出,同时攻向双目的手也转化为掌,两掌同时推向男人的胸口。

顒衍看得目瞪口呆,这些招式其实他多少也看得懂。只是秉烛的动作实在太快,兼之招式无比准确,运用上又灵活,这个没有十年八年的苦练绝对办不到,顒衍自忖就算是他站在那里,也会被秉烛这一招撂倒。

「碰」地一声,秉烛娇小的两掌同时击重男人的胸口,他立刻抱圆回勾,回到防守的姿势,防止对手趁势反击。

顒衍打赌秉烛绝对不知道那个位置是气海,也不知道如果那里受损就等於赢了大半,因为秉烛用得力道相当轻,完全是一般比武的程度,秉烛只是按照某种脑中的武术规则攻击人体要害而已。

但是也够那个妖鬼受的了。男人整个人仰躺在地上,就算精守尚未被破,但气海被击中会让全身脉息大乱,好一阵子无法动弹。这期间对手要怎麽切割他都悉听尊便了。

但秉烛并没有趁胜追击,他喘息著盯著倒在地上的男人,确定他一时无法再爬起来後,很快便奔向了顒衍。

「老师!」

秉烛跑到他身侧,在他身边蹲了下来。顒衍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惨,虽然视线模糊,多少还是看得见自己大腿血肉模糊,右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前臂骨都朝反方向扭曲了。难怪会痛成这样,干。

秉烛似乎有点不知所措,顒衍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秉烛拎起他唯一完好的左臂,把它环绕在自己肩头,将顒衍从地上架了起来。

「快走……快点……趁他能动之前……」

秉烛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很痛吗?」

「废话……你右手来给我折折看……看……痛不……」

顒衍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秉烛忙把他背到肩上,回头看那个犬豸还躺在那里,做为影贽的玄犬失了主人的指挥,只是徘徊在男人身边哀鸣,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慢著……」

没想到秉烛才扛著顒衍走了两步,身後就传来沙哑的威吓。秉烛回过头,发现那个犬豸竟然按著胸口,颠颠倒倒地站了起来,双眼怨毒地望向秉烛。

「人类……别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我屈服,我在归如待的时间……可是比你们……长了好几百年……可恶……」

顒衍有点惊讶,按理说一般的妖气海被击中,没办法这麽快恢复过来,这个妖鬼的执念和道行都十分惊人。他已经看不太清楚眼前的情景,只能依稀看见那男人伸出手,那些玄犬再度朝他聚集过来。

秉烛退了一步,神情有些犹豫。这些玄犬他不是对付不了,但如果要动手,势必就要放下顒衍,但以顒衍的重伤程度,要是再被哪只玄犬攻击到,後果不堪设想。

一只玄犬凌空跃起,秉烛咬住了牙,竟似闭上了眼睛,打算硬生生承受那一击。

然而下一秒,秉烛的耳边却传来玄犬的惨鸣。灼热的液体溅上他的脸颊,促使他睁开眼睛来。

虽然光线极暗,秉烛还是看得到,滑下他脸颊的液体是鲜红色的。而原先攻击自己的那只玄犬,竟然趴伏在地上,浑身像是被抽乾似的,只剩一具空洞的皮囊。

秉烛瞪大了眼睛。只听几声轻微的劈啪声,那些围在他周身的玄犬,竟一个个哀鸣起来,秉烛看著他们先是从双目渗出鲜血,跟著是耳朵、咽喉,然後「轰」地一声,像是炸开的水雷般,一个个沐浴在体内爆出的鲜血中。

他曾经有次不小心把密封罐装的牛奶放进微波炉,结果当然惨不忍睹。打开微波炉时,内壁都是黏糊糊的牛奶,而罐子本身已经支离破碎了。

而现在这些玄犬,就像那罐牛奶一样。

比秉烛更惊慌的是那个犬豸,眼见自己的影贽一只只被消灭,男人按著胸口不住往後退,鲜血的气味弥漫了整个空气。

秉烛顺著犬豸的视线往山道那头看去,却因太过阴暗而看不清楚,只觉得依稀有个人影,而犬豸却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

犬豸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秉烛惊叫一声,原因是犬豸周身的地面忽然裂开,射出一道道污浊的水来,恐怕是地下道的水,这下头竟然铺设了管线。

水在空中交错一阵,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了犬豸。

男人的嘴巴才半开,数十道锐利的水先是穿进他的嘴巴,穿爆他的脑门,最後穿插著切过他的身躯。虽然只不过是水,但是这种速度下,没有东西不能成为武器。

秉烛为眼前残忍的光景微微眯起了眼睛,妖鬼的身体被切割为数块,像是垃圾一般碎裂在地,鲜血洒满了周围,不用说气海,连心脏都成了一瘫烂泥。

而他周身的水兀自舞动著,彷佛在为眼前的鲜血飨宴欢庆。

秉烛僵硬地回过头,望著山道的另一端,半晌忍不住惊讶地张口。

「啊……」

路灯下站著的,是高举著右手、穿著厨师般白色制服,始终面无表情的忌离。

***


「这样没有问题吗?」

入夜的Lodus贵宾包厢依旧灯红酒绿。神农靠在一旁的红丝绒椅上,手里依旧拿著高脚酒杯,跷著单足望著对面悠閒的男人。

「什麽问题?」尚融晃了晃桌上的威士忌酒杯,沉静地反问。

「你的小宠物,才刚出门被人盯上了。你不怕他就这样被打包了带走?」




秉烛夜话 36

「你的小宠物,才刚出门被人盯上了。你不怕他就这样被打包了带走?」

尚融拿起了酒杯,凑到唇边,却没有去喝,只是维持著这个姿势看著包厢外。

「嗯,我知道。」他说。

「跟出去的那个,是个高等妖鬼,在部分东方国家,还被称为『犬神』的兽族,我记得那一只在归如居住了四、五百年,以土地神的水准,恐怕很棘手。」

尚融的唇依旧靠在酒杯上,微微眯起眼。

「嗯,现在的小衍对付他的确是有些吃力,只是还不到我出手的时候。小衍他……多少也需要磨练磨练。」

「真狠心哪,那个犬豸,如果我手里的资料无误的话,好几次都游走在犯罪边缘。因为他不攻击普通人,所以大寺也不能逮捕他,但是他有多次残杀其他修行者的纪录,而且不只是要他们的命,在杀死对方之前,通常会狠狠折辱一番。」

神农用喉底的声音冷笑了声。

「你知道的,就是一个雄性能对另一个雄性最大程度的侮辱。」

神农的话没让尚融有丝毫动摇,他依旧看著远方,黑色的瞳仁一深。

「总不能永远护著他……他是归如的福德正神,身上又带著如此贵重的精守,让他受点教训,多少有点自觉也好。」

他晃著酒杯,又说:「上个礼拜……我替他的心脏喂血时,那孩子跟我说,就算把心脏还给我也无妨。明明我的心脏一离体,他连一秒钟都活不了,他的肉体活不了,顒寿寄存在他身上的精守也会烟消云散,我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你就吃了他,让他体内的精守和你的精守合而为一,不是很好?」

尚融摇了摇头。「我怎麽能吃了顒寿的儿子。」

神农打量似地望著这个他认识千年的男人,半晌抚了一下眼镜框。

「那个人类,对你有所依恋。」神农保守地说。

尚融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神农身子往後一躺,显露出两人身後的红色双人躺椅来。只见上头竟面对面侧躺这那两个少年侍者,只是如今两人都脸色死白,从咽喉到下腹裂开一道长而狰狞的伤口,用粗糙的手法缝起来,光看就令人浑身战栗。

少年们的胸腹都是塌陷的,一看就知道体内已空空如也。

「归如的土地神不好找,虽然实战的机会多,但阵亡的机率也高得吓人。好不容易现在这个撑了整整一年,庙石也稍微稳定下来,我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撤换土地。特别是阴门没过几个月就要开了,以寺里的立场得确保战力。」

「不会撤换的。」

尚融靠在栏杆上说:「我和小衍的心脏间有结符,一但小衍真受了危及性命的重伤,我的精守可以透过结符流动到小衍身体里,让我来操控小衍的躯壳,保住他的小命。」

他斜睨了神农一眼。

「这也是你甘冒风险,愿意为我和小衍动用两生咒的原因不是?」

「但那人类呢?你怎麽样你都不在意?这不是主人对宠物应有的态度吧?」神农调侃似地说著。

尚融的视线再次飘向远方,终於啜了一口手里的威士忌。

「如果我能够在意……」

尚融喃喃开口,「如果在意得了,那就好了。神是没有心的,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没有怒、没有哀、没有怒,无贪、无嗔、无痴,什麽也没有……」

「你体内不止流著真神的血,还有一半妖兽的血。」神农说。

「是啊。」

尚融这回低低笑了,他把下颚搁在包厢的栏杆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的皮肤泛起微红,尚融解开了衬衫的扣子,一路解到小腹的位置。

而在胸口的下茫槭椎恼路剑褂幸幻斗褐旃獾挠〖牵坪跏艿侥持质醴ǖ囊危钡缴腥谥鞫焓指沤ソハ月冻隼矗涞萌缦恃话阖W红。

「我身为野兽所有的情欲,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欲望,所有的良心……都给了那个人类了。那个人类……他拿走了我所有的东西,最终却什麽也没有留给我。」

尚融闭上了眼睛。

「神农,他什麽也没留下给我。所以我,现在也什麽都没有了。」

***


忌离现在非常地困惑。

他和往常一样,在星期五下午去商店街的蛋糕店打工,那是一家叫Misericorde的咖啡厅复合式蛋糕店,在归如还小有名气,蛋糕也非常好吃,有一次忌离从车站返回宿舍,经过时外带了一个栗子蒙布朗走,从此就爱上了这家蛋糕店的味道。

Misericorde的老板是个一见很普通的中年男子,老婆好像几年前不知道病死还是怎麽死的,总之他现在单身,有一个十七岁大的女儿。

忌离有点不记得她的名字,只知道每次上学时她都会在门厅的镜子前扎辫子,然後戴上一副瓶底眼镜才出门。

他主动跑来跟老板说要应徵打工时,老板吓了一跳,只能委婉地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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