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山居 作者:扫雪煮茶(晋江vip2013.12.2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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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山居 作者:扫雪煮茶(晋江vip2013.12.23完结)-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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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耀芬原是被妻子娘家嫂子骂出去的,窝在同族一个兄长处半日,兄长正劝说他和娘子认错呢,听说他娘子带着箱柜要走,却是慌了,呆若木鸡一般站在门边进退不得。
    那同族还劝他去拦,被他娘子打横里拉着衣袖扯到一边,骂他:“人家嫁过来也有近千的嫁妆,全叫你们王家败光了不算,男人还去嫖。她在你们王家还能活得下去?放人家一条生路罢。”
    王耀芬原是想去又不敢去的,叫这个堂嫂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掩着耳朵不晓得逃到哪里去了。
    那耀芬娘子虽是恼丈夫,然到底有两个孩儿牵挂,只说妆个要走的样子,候他来拦,发作他一回也罢了。谁知王耀芬没有来,她心里又恨又恼,被娘家姐妹拦着劝着,家去了一日,家里替她备了个几百两的陪嫁,居然马上就嫁把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府学生。那人三十多才娶妻,待妻子甚好,两口儿日子过的极好,这是后话不提。
    王耀芬晓得妻子再嫁,恼的要死。他那群狐朋狗友要替他解忧,悄悄儿到富春书院把他扯下山,大家聚在一个朋友家里吃酒赌酒。人说情场失意,赌场就得意。王耀芬失了妻子,一连赌了七日,赌得满面红光,天都放晴回暖,却是赢了六七百两银在手。
    就有一个至交劝他:“你手气这般儿好法,不如去金陵赌一场大的。有这六七百两银做本,赢个万把来家几好。族里尊长兄弟都要对你另眼相看。有了银,再娶个名门闺秀来家替你带孩儿,更是扬眉吐气。”
    王耀芬被他劝得心活,也道:“若是能赢万把,我也不再娶,把富春书院重办起来就是。”他越想越快活,也不把赢了的银子分些儿寄回家去家用,却是一鼓作气去了金陵赌钱。
    且说天气回暖,大日头晒了两三天,冰雪俱都融化,立刻春光明媚起来。然这等冷了乍暖,老弱俱都受不住。富春书院一连病倒了二十来个。耀文因手里还有些儿银子,和玉薇两个到县里买药,听说王耀芬赌钱赢了六七百两银跑去金陵了,耀文大怒。
    玉薇劝他道:“父母年老体弱,家里花费又大,咱们还是想想法子,弄几个药给爹买药,给家里买米罢。”
    耀文低头默不作声,良久,才道:“做生意,我不会,娘子教我。”
    玉薇笑道:“做生意这个事,咱们总要先禀明爹娘……”
    “休说休说。爹爹不会肯的。”耀文慌忙摇头,道:“娘还要骂人的,咱们悄悄儿做罢。”
    “那样,只能趁几两银子生活,要想发财是不能了。”玉薇摇头道:“爹娘早晚都要晓得的,既然都背上骂名儿,为何不做个大生意呢?”
    耀文苦笑道:“你是不晓得富春风俗了。咱们世代耕读的人家,最是瞧不起商贾。你看咱们王家,穷的人家不少,可有做生意的?我虽是不怕人骂,然同族里说起来,怕爹娘受不得的。”
    玉薇心里冷笑两声,道:“既然如此,那只得开书铺或是卖笔墨纸砚这两样了。”
    “这个好,这个好。”耀文赞道:“就是开书铺罢,我守在铺子里,还可以读读书,便少了许多铜臭气。”
    玉薇道:“如今房子贵,买是买不起了。柳家的铺面我也不能借,借了人家要笑话你吃软饭的。你只在县里寻一间铺面,写一年租罢。我便写信到杭州去,凭我的面子,赊一二百金的书倒是不难。便是租不到铺面,咱们就在县里摆个地摊,或是到各书院去货卖,都使得。好不好?”
    “极好极好。”耀文觉得妻子这主意甚妙,连忙答应,“只是一二百两银,咱们怎么还?”
    “慢慢儿还罢。”玉薇叹一口气,道:“书本只要小心保存,不被虫蛀,便是二三年,都能卖得出去的。咱们分头行事罢。”
    耀文欢喜去寻铺面,玉薇却是犯愁,回柳家铺子里看帐。柳家沿着富春江两岸买了许多荒滩,却是建了不少码头,工钱木料钱石料钱,帐目极繁多。十来个帐房先生在帐房里看帐,看见玉薇进来,忙忙的都把各自的帐目送上来请管事查阅。玉薇叫个小厮把帐都搬她屋里,看到天黑都不曾看完。耀文回来一趟,看她忙的吃水的功夫都没得,自把买的米粮送回家去了,再回来接她,天都黑透了。两口儿商量,玉薇便要回吴家村去歇一晚,道:“我还要看几天帐呢,这一家去,明日就不好说出来得,倒不如不回去。”
    耀文为难道:“我一人回去,娘脸色不大好看呢。咱们家去歇一晚,明日绝早出来,也罢了。”
    玉薇笑道:“我不回去,你要去自去。我把这两个月的帐看完了自家去。”也不理耀文,自上了马车。
    耀文追上来,挨着玉薇坐定,软语央她家去。玉薇就是不从。那赶车的原是玉薇心腹,不消吩咐的,就把车赶到吴家村去了。到得村口,玉薇指着王李两宅的灯火,笑道:“过二叔门而不入,是君子否?”
    耀文摇头,笑道:“拼着挨娘骂也罢了,礼不可失。”
    原来却是李知远回来了,几十辆大车都堵在宅门口。他穿着的皮袍子上满是泥点,人也黑瘦了许多,看见玉薇和耀文从同一辆车里下来,玉薇又改了妇人妆扮,忙笑容满面过来拱手,道:“哥哥嫂嫂,今日怎么得闲来?”
    玉薇回礼,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前几日我们太太还说,雪化了你就该来家了。不曾想,你今日就回来了。”
    “我离了泉州两日,听说富春落雪了,又折了回去买药。”李知远指着宅门口挨挨挤挤的大车,笑道:“天时不好,又冷又热的,只怕有时疫,所以我就买了些儿药。”
    几十车,还只是买了些儿药!耀文无语,闷闷的抠手指头。
    玉薇听得他贩的是药,眼睛一亮,笑道:“李公子这是打算开个生药铺子?我们柳家商行可以在县里匀个铺面出来,就与李公子合伙,何如?”
    李知远笑道:“我贩的都是些便宜药,也卖不上价钱。若真有时疫,只怕这些药更卖不出去了。却是不敢和柳家合伙。”
    正说话间,英华和芳歌手牵着手出来,看见他们三个在门前讲话。芳歌便奔了哥哥去,英华瞟了一眼李知远,走过来挽住玉薇的胳膊,笑道:“哥哥嫂嫂,爹娘正念着要使人请你们说话呢,正好你们就来了。”
    玉薇开推英华,道:“既然有事,我们就进去,门口事多,你忙你的去”亲亲热热挽着王耀文进去了。
    英华转过身来,面对李知远微笑。李知远也笑,慢慢走过来,盯着英华的眼睛,道:“一路平家,家里好否?”
    “好。”英华本来还想说他瘦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不好意思,只道:“你买了这些药来家,可是要施药。”
    李知远点头,笑道:“果然你是晓得我的心思的。只是不晓得那四个施茶水的草亭可还在。”
    “明日使人去看罢,这里交与我,你进去罢,请过安也不必出来,吃点什么睡一觉,咱们明日再说话。”含笑推他朝门里去。
    李知远大笑,道:“我去了,芳歌留下,陪陪你英华姐姐。”居然真个不管了,甩手进门。
    英华高高兴兴安排人手开仓库收东西,安排饭食住宿,哪消得一个时辰,就把药材人手都安置妥当,就连大门前的泥地,都叫人扫干净了马粪,压平了车辙。那些赶车的因到了地方不过一个时辰,就歇下来有吃有喝,俱都咋舌,道:“这家小姐,比那些商行里积年的管事还要能干呢。”
    英华和芳歌回兰花厅里歇息,才吃得半盏茶,杨小八进来,笑道:“李世兄在我们那院里说话呢,正有事要大家商量,我亲自来请你去。”
    英华笑看站在一边的芳歌,站起来道:“我先去罢,只是天黑路难走,还烦你送芳歌妹妹回去。”
    杨小八亲自来请,原是晓得英华和芳歌在一处的,就是打得要和芳歌说句话的主意,巴不得一声儿,笑道:“我送我送,你速去罢,事情急得很。”
    英华啐他一口,自提个小灯笼走到赵恒院里。果然,李知远和赵恒对坐在小厅一张小方桌边吃茶。看见英华进来,赵恒虽然别扭,还是冲她一笑。李知远笑一笑,指着身边的小凳,道:“正等你呢。八郎呢?”
    “他去更衣了。”英华笑嘻嘻在那张凳上坐下,问:“可是为了施药的事?”
    赵恒摇头,道:“现在正有个好机会,可以让潘菘跌一跤。八郎却是劝我忍一忍,我觉得机不可失,所以大家商量,若是你们也觉得不可行,就罢了。”

 62、陪了夫人又折人(下)

赵恒说有机会让潘菘载一个大跟头,英华和李知远俱是精神一振,两个人又激动又欢喜地盯着赵恒。 

  英华忙问:“是什么样的好机会,快说来听听。” 

  赵十二最爱看活泼的英华,笑眯眯将压在手掌下的两本小簿子推出去,温柔道:“你先瞧瞧这帐。” 

  这两本簿子素绫封皮,贴着红绫签儿,做工极是精致,看上去像是女眷的首饰帐。英华情知赵恒不会特为喊她和李知远来看人家小姐的私房帐,忙忙的揭开来瞧,头一行就写着石料若干,作价多少,运费多少。绸缎粮食的价钱英华心里都有数,对石料却不大明白,她想李知远从小在任所长大,对这些一定比她熟悉,忙抬眼看李知远。 

  李知远偏过头,凑到英华耳边看帐。英华头上插着一枝镶珠嵌宝的长流苏蝴蝶步摇,随着英华翻帐本的行动,长流苏底下坠着的几粒珍珠轻轻摇晃,恰好擦着李知远的腮边。李知远飞快的瞟了英华一眼,柔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英华毕竟和人家定了亲,赵恒心酸的扭头,清清嗓子,道:“你们将两本帐摊开来一起看。” 

  英华依言把上面那本帐挪到李知远面前,把下面那本帐也揭开,一页一页对照着看。原来这两本却是一套帐,每页的帐目出入项都一样,不过数目大不相同,譬如喂马的黄豆,上一本的进价是六百钱一石,下一本的进价却是九百钱。 

  英华将两本帐大略看过,觉得相差的数额极是惊人,却是又惊又奇,惊的是潘菘胆子不小,建新京城是一等一的大事,天底下的人都盯着呢,他居然还敢在这里头捞钱;奇的是这样机密的帐怎么就落到了赵恒的手上。 

  李知远是在父亲任所长大的,李知府有什么机密事体从不瞒他,有时候他还帮着写写往来书信,他父亲又和几个师爷极处得来,他为人处事都有师爷细心指点,做官的那点子曲曲折折都清楚的很。做官儿的没有不私底下捞钱的,然捞钱也有个限度,拿人钱财就要与人消灾。然似潘菘这个做法,分明是谋财害命!建新京城的木石材料钱他都敢克扣,若是城墙倒了地基塌了,自上而下受他牵连不晓得要死多少人。李知远越看脸越黑,眉头皱成一团。 

  英华还没有见过李知远这样严肃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会……出事?” 

  “说不准。”李知远把帐本合起来,问:“赵世兄,这两本帐,哪里来的?” 

  “我在潘府安了有眼线。”赵十二看李知远皱眉的样子,有些拿不准了,忙问:“这帐?” 

  “这帐若是潘菘那个王八蛋故意下的套,就麻烦了。”李知远想了想,又说:“若是真的,知远说句大胆的话,凭赵世兄自己,怕也是奈何不得他潘菘,这就是块烧手的红炭。” 

  赵恒一拿到这帐,极是快活,想过几个法子来处置这两本帐,或者他自己捅到父亲跟前,或者借常来看他功课的刘大人的手,或者借坐镇金陵的大哥手,这几个法子各有各的好处,也有坏处,所以他自己还拿不定主意,想问问局外人李知远和英华的意见,却是没有想过这帐是假的。 

  “知远,你说说,这帐若是假的,咱们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坑潘菘一把?”赵恒皱眉。 

  “我做梦都想坑他。”李知远苦笑两声,“不过——”他拖长了腔调道:“就算咱们不坑他,他被人推到这个位子上来,要倒霉也是迟早的事,对吧?” 

  赵恒点头,不服气的说:“可是不让我出口气,回京我在人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看来李知远才到家,有些事并不清楚。英华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世子赏了几个使女与赵恒,赵恒送了两个给我大哥,前些日子我大哥居然晕倒了,查出来那几个使女都不干净。却是不晓得到底是谁想害赵恒,潘菘嫌疑最大。” 

  其实嫌疑最大的是赵恒的亲哥哥,可是这话不能说,英华只能同情的看着赵恒。 

  李知远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赵恒。 

  赵恒鼻子一酸,恨道:“我一退再退,还是有人想让我活不成!” 

“所以,咱们势必要找个人来敲打敲打。”杨小八满面红光,带着一阵热风闯进来,道:“李大哥,你觉得这事现在能不能做?” 

  李知远笑着摇摇头,道:“迁都的事,还有没有反复?” 

  “必迁。”赵恒小声道:“不过大家都以为父王是反对迁都的。” 

  “那样,要坑潘菘,这两本帐,不论真假都能起作用。”李知远压低声音,道:“若是不让人晓得是从赵世兄手里流出去的,起的作用就更大了。” 

  “不晓得难,不能说倒是使得。”赵恒晓得李知远话里的意思是借刀杀人。借哪把刀,李知远不敢讲,赵恒心里却是有数的,因笑道:“吩咐下去,咱们再住几个月。” 

  杨小八答应一声,出门去吩咐去了。英华站起来,笑道:“既然无事,我就先回去了。李大哥,我那里收着令妹几本书,正好你顺路捎回去。” 

  李知远情知英华是有话要和他说,忙答应着站起来,朝赵恒拱拱手,陪着英华出来。 

  天已经黑透了,院门上挂着的两盏灯笼在晚风中摇摇晃晃,春天的气息沁人心脾。英华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只顾着摇来晃去,偏不肯下来。李知远怕她跌跤,忙去扶。 

  英华轻轻推开他,轻笑道:“没事。” 

  李知远顺势摸英华的头,道:“几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英华因为打小就比人家高小半个头,生平最恨人家说她又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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