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铃垂着脑袋,一骨碌冲进了季府。
守门的两位大哥,见了丁铃,不打招呼,也不拦截,就让她这么进去了,谁让他们家少爷,反复地叮嘱他们,若是见了丁铃,千万不可拦截。
季府来了几十趟,丁铃对这里熟络得就想自个的家,不用丫鬟领路,她便找到了季风。
此时季风正坐在他院里的梧桐树下,喝着闲酒。
“这是少奶奶给你的信。”丁铃暗忍着想要窜逃的心,面无表情地将信交给了季风。
季风心里凉了许多,一手接过信,假意地笑着,“笑儿给我的,看看。”季风拆了信。
信里很简单,只写了一句话。
丁铃,交给你了。
季风很想笑,丁铃,确实交给他了,可他要拿她怎么办?
“我的任务完成了,先走了。”丁铃转身,努力装出不在乎。
季风见丁铃转身离去,匆忙起身,抱住了丁铃。
“丁铃,别走,陪陪我。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季风将脸埋入丁铃的颈窝。
丁铃抬臂,轻轻握住了季风的手。
既然这样,她有理由陪伴他了。
季风带着丁铃,飞上了树梢。
丁铃靠在他胸前,轻声道,“和我说说你母亲的事吧。”
“她,是个很好的母亲。她是先皇的三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姐姐。
她很爱我,可是,比起我来,她更爱我父亲。
她可以为了我,彻夜不眠,可她为了我父亲,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他试毒。
我父亲不爱她,只因为她爱他,她愿意为他试毒。
记忆中,我每日都会在父亲炼毒的密室前守着,等候着母亲从里边出来。
不记得多少次了,太医匆忙进去,又被父亲赶了出来。
我很害怕,说不定哪次一转身,我最爱的母亲,便会离我而去。
可每次,我都只能在门外候着,因为父亲说,我进去会影响到他炼毒。唯一一次入内,是为了见母亲最后一面。”
丁铃回身,抚摸着他的脸。
“丁铃,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季风紧紧地凝视着丁铃的双眼,他想告诉她,他很爱她。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看见了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不忍。
“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丁铃垂下眼眸。
“这是你说得。”季风转头,望向远方,“我会一直记在心中。”
“你生辰是何时?”季风问。
“五月二十一。”丁铃答,“就是去年少爷、少奶奶成婚的日子。”
季风轻点了下头。
***
“丁铃,可有空闲?”夜晚,别搞笑叫住了丁铃。
“有,怎么了?”
别搞笑拉着丁铃做了下来,倒了杯茶,“为何突然避着季风?”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受了季风之托,她也总得尽点心。
“少奶奶,你可还记得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从天上掉下来的。”还顺道砸了下她。
“少奶奶,你不笨,应该知道,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丁铃知道,她家少奶奶不笨,只是不爱动脑。
“可先前,你不是一直去招惹季风吗?”
“对。”丁铃点头,喝了口水,先前,她确实不停地去招惹季风,那是因为她不爱,因为不爱,所以她可以随心所欲,她可以毫无顾忌。
“少奶奶,先前我不爱他,所以我自私地去找乐子。可一旦爱上了,才会觉得惶恐。我不可能陪伴他一辈子,所以我为何不在我还可以自拔的时候收住手,让这一切,都随风而去。”
爱上一个人可能只需一天、一时辰,甚至是一瞬间。
可忘记一个人,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她不想让他活在对她的相思中,她只想让他幸福。
丁铃搁下茶杯,起身而去,“对了,少奶奶,我在季府看见了徐倩儿,她还管季老爷叫师父,这是怎么回事?”丁铃在门口停住了脚。
别搞笑一愣,带着疑问望向丁铃。
丁铃叹气,“算了,少奶奶,你早些休息吧。”
后几日,梁小帅总是时不时地找机会,让丁铃去季府。
别搞笑原想将丁铃的想法告诉梁小帅,可她发现,即使见不到季风,丁铃依旧痛心,那还不如让她在得意之时尽欢。分离之后,至少她还可以有回忆。
日子,就这样过着。
直至丁铃生辰。
第十八章
#18
夏,五月二十一,丁铃生辰。
丁铃醒得很早,天未亮,她就起了。
丁铃一件一件,细致地将衣服换上后,出了府门。
此时的长安大街,沉浸在黑暗与静寂之中,接到两旁,只余下摆摊人余留下的桌椅。
丁铃不忧不急,一步一个扎实地逛着。
她从梁府逛到了别府,从别府逛到了孔子私塾,从孔子私塾逛到了季府,最终,登上了长安城的城楼,俯看长安。
“姑娘,这天亮了许久了,你再待下去,我怕会被我们头看见,若是被他发现我放生人上楼,你塞再多银子,都不好办了!”一小士兵点着头哈着腰。
丁铃理解地点了点脑袋,下了楼。
沿着长安大街,丁铃走得极慢,细细地瞧着两旁的摊铺。
在糖人摊旁,丁铃驻足。
“大叔,这个多少铜板?”丁铃拿着一根糖人,反反复复地转着。
买了糖人,丁铃回了梁府。
“丁铃你去哪儿了,季少爷派人给你送来了生辰贺礼。”画柳将一精致的木盒递给了丁铃,丁铃接过盒子,也不急着打开,反复摩挲着。
画柳原想问些什么,可见丁铃恍恍惚惚的样,便将话,吞入了肚中,悄悄走开了。
等摩挲够了,丁铃才打开木盒。
入眼,一片通红。
丁铃拿起木盒中的信,一手握着糖人,有些费力地将信拆了开来。
“今日,城外青草地,柳树下见。”
丁铃浅笑,那里,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丁铃拿出木盒中的嫁衣,将糖人架在了木盒上。
“丁铃……”别搞笑手中捧着一串银链子,想要将其当作丁铃的生辰贺礼。
“少奶奶,你来的正好,帮我穿上它。”丁铃觉着手中的嫁衣。
别搞笑愣了会儿,但看到桌上的木盒后,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季风送的。
别搞笑笑,将手链放入丁铃手中,帮她穿戴起来。
“少奶奶,好像哪里有些奇怪?”穿着嫁衣,丁铃照着铜镜。
“确实。你坐下,我帮你绾一下发。”
丁铃坐了下来,任由别搞笑在她头上胡作非为。
别搞笑绾完发后,又帮丁铃涂上了点胭脂,这才满意。
“真好看。”别搞笑眉开眼笑,
丁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浅浅地笑开。
“啊!丁铃,你的身体!”别搞笑诧异,两眼瞪直了。
丁铃抬手,望了望开始变得透明的自己。
“少奶奶,这个,帮我交给他。”丁铃拿过木盒上的糖人,交给别搞笑。
别搞笑颤抖着结果糖人,她不明白丁铃为何会这样。
“少奶奶,你和少爷,要幸福。”
“丁铃!你……”别搞笑伸手,想要抓住丁铃渐渐消失的身影,“为何会如此,我怎的就抓不住你!”别搞笑慌慌张张地四处摸索。
“少奶奶,丁铃要回家了。”她要回家了,要回到她的时代去了。
那里,有她的亲朋好友。那里,有她的全部财产。
可那里,却没有季风。
丁铃怨,怨她的父亲,将她送到了这里。
丁铃恨,恨她爱上了季风。
若她不曾答应父亲,作为穿越的实验者,那她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若她不曾要求留在梁府做丫鬟,或许她就不会遇见季风。
若她不曾因为玩心而去招惹季风,也许她就不会爱上季风。
“季风……”
丁铃消失了,穿着季风的嫁衣,念着季风的名字。
别搞笑跌坐于地上,她才感知,能与梁小帅相守一生,她如此幸运。
***
柳树下,季风穿着喜袍,闭目养神。
梁小帅徒步而来,在季风面前驻足,“她走了。”她永远地走了。
季风睁眼,不带任何感情,“你说什么。”季风的声音有些生硬,参杂着一丝沙哑。他听见了什么,她走了?
“丁铃她走了。”梁小帅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念着。他讨厌季风呆滞地样子,仿佛失去了灵魂。
“她去了哪?”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家。”你永远去不了的家。
“原来如此。”季风喃喃道。他曾以为他与丁铃可以携手偕老,可丁铃频频出现地逃避,让他不得不记起了她那诡异的出现。
试问这世上,能有多少人飞上青天?纵使轻功绝顶,也飞不到如此之高,而丁铃,却能从高空坠落,带着那奇奇怪怪的衣服。(为何不会摔死……)
丁铃的嘴中,时不时会冒出他不明白的词汇,他虽不追究,可却记于心间。
丁铃的来历,他曾探究过,却始终无果。
他猜疑,丁铃是仙、是妖、是鬼、是魔,但他都不在乎。
今日,是她的生辰,原本他想利用今日,向她求婚,可她却消失了。
“那件嫁衣?”她可有穿上。
梁小帅颔首,“听笑儿说,很美。这是她留给你的。”梁小帅将糖人递给了季风。
炙热的气温,糖人有些融化,可依旧可见是两个小人,一对相拥的小人。
梁小帅叹了叹气,转身离开了。
季风浅笑,拿着糖人,反反复复地转着,一如当时的丁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丁铃,你曾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
***
“你谁啊你!敢调戏我们家少奶奶!你是吃了熊心呢,还是吃了地雷啦?!”
“姑娘说话真幽默。可不知地雷是何物?”
“地雷你都不知道?!你说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干嘛?!等死啊!你回去百度一下吧。等等,你不知道百度是吧,那有字典没,回去查一查。不要告诉我你连字典都没有!哎,你有爹娘没?回去问一问吧。”
***
“鬼啊!”
“好响,耳朵里都是‘呅呅’声。”
***
“怎么着,还想跑?你以为你不来上课,我就拿不住你了?”
“我……我……少爷、少奶奶快救我!”
***
“原来你在上面。”
“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当我傻?大晚上的,能在您季大少爷的院子里喝酒的,能有几个?”
……
……
“你喜欢我们少奶奶哪里?”
……
“那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
“没有。”
“那么试着喜欢我吧?”
“好啊。”
***
丁铃,你真残忍,就这么丢下了我。
***
梁府,别搞笑趴在梁小帅的怀中哭泣。
“别哭了,眼睛会坏的。”
别搞笑含着泪,问,“小帅,你会这么丢下我吗?”她好怕,好怕有一天就这么失去了梁小帅。这种抛弃,好残忍。
梁小帅再次叹气,为何这丫头总是这么胡思乱想,“不会的……”抛弃你,我真的不舍得。
“少奶奶!”见门没关,画柳便闯进了房间。
别搞笑擦了擦泪,“怎么了?”带着哽咽的言语,她不想再听见任何不好的消息了。
“少奶奶,别老爷他晕倒了!”
别搞笑诧异,愣在了一旁。
梁小帅不忍,推了推别搞笑。
别搞笑一惊,回了神,连忙推开梁小帅,有些跌撞地疾奔而去。
“爹!”别搞笑惊恐万分,直直冲入了别府。
床上,别老爷正喝着汤药,见别搞笑满脸是泪,不免心疼。
“笑儿,莫急莫急!爹爹没事。”别老爷拍了拍别搞笑的脑袋,安抚着。
梁小帅随后而到,拉过一旁的大夫,“华大夫,别老爷怎样?”
华大夫,华青回道,“已无大碍,许是这阵子太疲惫了,我开了几幅补身子的药,修养几日,应没事了。”
梁小帅安心地点了点头。
终是松了口气。他知道别老爷对别搞笑来说有多重要。别搞笑自幼便没有母亲,别老爷推去了许多生意,一心照顾别搞笑。别搞笑小时候总受人欺负,而别老爷便是她的治愈所。别搞笑的亲人只有别老爷,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别老爷是她唯一的牵挂,别搞笑将她对亲人的爱,毫无保留地全给了别老爷,若是别老爷出了事,别搞笑不知会如何。
大夫虽说了无碍,可别搞笑仍不放心,与梁小帅一同在别府住了下来。
第十九章
#19
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别搞笑与梁小帅一同去了湘雅楼。
一入包厢,两人便乐开了。
一屋子他们熟悉又思念的人。
“呦,小夫妻俩终于来了,可让我们好等!”邹小地欣喜,可真是许久没见着梁小帅了。
“我们是最后?”梁小帅接过展寒递过的酒杯。
柳如摇摇头,“不是,还有季风和阿瘪没来。”柳如露着酒窝,笑得欢。今日集会,她兴奋了好久,午时未到便出了门,她原以为自己会是最早的,却没想到,邹小地、展寒等人早已喝起了酒。
说到季风,众人皆担忧起来。
丁铃的事,他们都听说了。虽与丁铃只相处了一年之久,可对她的友情已深入了内心,他们早已将她算入自己的兄弟、姐妹。听见丁铃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他们,不免有些伤感,他们尚且伤感至此,季风,该如何自我。
“他或许不会来了。”徐倩儿轻轻叹了一声。
“谁说我不会来了,”温柔地声音,伴着一身紫衣的身影,季风扇着纸扇,暖暖地笑着,“倩儿想我了吗?”
众人欣喜若狂。
“若是想你了,你该如何?”徐倩儿浅浅地抿了口酒,她好想他,思置若狂。
季风笑,换了个话题,“我并非特意晚到,只是府门前多了帮女子,硬是不让我离开。”
梁小帅瘪嘴,自丁铃离开后,季风的眼角多上了一份愁,本就够桃花的眼,现今变得更桃花,长安城的姑娘,见了之后,各个都要死要活地,天天守在了府门口,为的就是见上季风一面。他真是气,再这么下去,长安城就要成了季风的天下。
众人笑,捧起酒杯。
“在过些日子,葛家兄弟就要回大漠了,我们为他们干一杯!”邹小地露着笑。
“干!”众人碰杯。
葛家兄弟来自大漠,其娘家在长安,他们母亲觉得大漠的教育,太重武轻文,便将他们送到了长安来教学,学成之后,他们便要返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