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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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人家-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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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霞奴心头一热,随口问道:“答谢他们做什么呢?”三郎正要与她说起这事,因笑道:“我替你原先那个弟弟寻了一门亲,托了琴官做媒人,所以请他。”
    乔姐儿一听就全明白了,吃了一惊道:“你把那赛貂蝉姑娘赎出来,敢情是要打发到田庄子里头去呀?”
    三郎听了这话失笑道:“不然怎么样?难道要把她收房么,这姐儿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只是不懂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道理罢了,自个儿做了神女这些年,也没遇见一个楚襄王……”
    碧霞奴叹了口气道:“就算是恁的,来日大了,少不得就嫁做商人妇罢了,你又何苦这样摆布她,我们家原来那个麟哥儿品貌又不出众,成日家只知道傻吃闷睡,配了她,只怕家里日日都要鸡飞狗跳的呢。”
    三郎闻言冷笑一声道:“从前陈氏小姨娘对不住你,如今这赛姑娘也是个不知道好歹的,我看他们一处作配倒是合适,常言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就莫要替古人担忧了,时辰不早,咱们睡睡吧。”说着,搂了浑家上床歇息。

☆、140|红衣女夺银劫镖

说话儿间碧霞奴的肚皮一天一天的挺了起来,这一胎可比冰姐儿辛苦多了,自从足了月份,孩子就没有一天安生过,晚上睡下时都给他踢醒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碧霞奴可是一天天的瘦下去,恹恹的又吃不下东西,闻见一点子腌臜气味儿就都吐出来。
    三郎急的连买卖也顾不上,都托付给侯儿和琴官两个,自己每日里拘了蒋杏林,百般调治。蒋太医家里招弟儿也正待产,碧霞奴心里不落忍,时常叫他回家去,一面劝说丈夫莫要恁般心急。
    三郎见浑家眼见着瘦下去,一张小脸儿越发尖俏了,蹙了眉道:“这小孽障莫不是前世哪个冤孽来讨债的,若是再不安生,咱们也不养活了,叫蒋先生来,一碗药打发了这奴才!”
    碧霞奴原本孕中气儿不顺,当妈的听见这话还了得,登时就掉下泪来:“一直没有个哥儿,如今好容易怀上了,连蒋太医都是十拿九稳,这话也是你这个当亲爹的该说的么……”
    三郎知道自己急躁,赶忙就半跪在炕沿儿哄着媳妇儿道:“你快别动气,家里甚事我都依你,只是瞧着这小畜生太不知天伦,还没落草儿就折腾生身之母,心里替你委屈。”
    碧霞奴往日见了那些对夫妻两口子,多半有为了养男孩儿争吵的,当日自己的爹妈何等恩爱,还是逃不出立嗣这件大事,到头来也没个有始有终,如今丈夫爱惜自家,竟胜过亲生儿女,心里哪儿还能怨他。
    收敛了怒气,顺势靠在三郎怀里柔声道:“我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一股子急火,才对你嚷了几句,明儿等这一胎养下来,来日大了定要说与他听听,爹妈从来不曾红过脸儿,就为了他有过这么一回。”
    这一胎虽说折腾人,碧霞奴的身子却比当日怀着冰姐儿的时候健硕多了,也不知道腰酸背疼,走路也有力气,想着整日落炕自怨自艾的,对自己和孩子都不大好,反而领着冰姐儿出去逛逛,再不然就自己想起来什么吃食,掂对着做。
    元礼府冬天寒冷,家家都乐意煽羊肉锅子吃,张府上做了几回,都还算得味,只是羊肉切得不薄,难免有些腥膻之味。
    三郎和冰姐儿倒都爱吃,只有碧霞奴嫌做得不精细,咽不下去。这一日带了冰姐儿,叫丫头跟着外头逛逛,可巧走到回回营的买卖,见卖的口外新鲜羊肉,大冷的天儿已经冻好了,若是买回去正好切薄片儿。
    冰姐儿已经冒话儿了,自小儿吃着亲娘做的精细吃食,是个会吃的主儿,见了羊肉铺子,拿手点了点:“肉!”
    逗得碧霞奴和引弟儿都笑了,里头那小伙计的瞧着冰姐儿生得精致,心里也喜欢,招呼主仆俩给孩子买一块家去吃,小伙计不过十二三岁,生得虎头虎脑的招人喜欢,头上带个小白帽,是清真贵教的娃娃。
    碧霞奴点了点头,引弟儿会意,上前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会了钱,拿油纸包了来家。趁着还没化冻,碧霞奴下了厨亲自操刀,厨娘丫头老妈子拦不住,只得由着她。
    碧霞奴虽然做了几年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了,如今刀工可是一点儿没放下,几个厨娘在外头候着,听见里头叮叮咚咚刀起刀落的声音,都是懂行的,就知道这位奶奶了不得。
    啧啧叹道:“听听这刀法,前些年我在京里何大人府上做厨娘的时候,单管着切葱花儿的勾当,做了这些年,也巧不过我们奶奶去。”
    另一个嫌她总说自个儿在京里谋过差事,阴阳怪气儿的道:“嫂子既然有恁么好的前程,怎么好端端的又跑回我们元礼府来了?”
    那一个倒没听出来是打趣儿她,脸上一红道:“嗨,我们府上那个何大人真说不得,就连厨房里的厨娘都要用十九岁往下的,我十五岁进府,十九岁就革了差事出来嫁人了,且喜生得五大三粗,丈夫也不疑心,我可给你们说,我边儿上那个专管包包子的姐儿,生得细条条娇软软的,就叫何大人睡过了!”几个婆娘听了都啧啧的叹息,罪过可惜四个字说了半日。
    碧霞奴备好了料,叫人烧炭,自个儿在锅里码了佐料,葱姜蒜都切得细细的,又搁了大海米、鸡翅尖儿,趁着白水就可在里头借味,一会子炭烧好了往锅子肚儿里一加,光是白水就煮出鲜味儿来。
    端上桌来,羊肉碟子每人跟前儿摆一个,三郎上了桌,拿筷子夹起一片儿来,对着灯影儿一瞧,晶莹剔透的,点头赞叹道:“这样好刀工,不做红案第一把交椅倒是可惜了。”
    一家子团团圆圆围坐着吃个打边炉,冰姐儿还太小,原本吃不下这些,且喜娘亲的刀工精湛,一片羊肉涮好了搁在吃碟儿里,当真好似一张纸那么薄,小人儿一口咬下去,入口即化。
    冰姐儿年纪太小,很少吃些厚味的东西,如今尝过了这个鲜味儿,等不得,小身子一蹿一蹿的赶着要吃。
    碧霞奴自个儿都来不及吃,先把小人儿喂饱了,底下丫头要接着,她又舍不得,捡了菜肉,在唇边吹凉了,蘸着佐料儿送到小人儿嘴里,看着她咽尽了,才喂下一口。
    一个小奶娃能有多大饭量,不过吃了几片肉几口菜,就摸了小肚皮恹恹的要睡。打发小人儿睡下了,碧霞奴才得空儿吃一口东西。
    一家子吃了饭正收拾,忽然听见前头小侯掌柜的急三火四进来,在门首处要回话儿,是引弟儿还是谁给拦下了,说姐儿正睡着,明儿再来。
    那小侯掌柜的略微高声道:“使不得,祸事了!”冰姐儿原本浅眠,吃了这一嗓子,倏忽睁开了大眼睛,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三郎眉头一皱就要出去,还是碧霞奴拦住了道:“侯掌柜不是那一等没眼色的,定然是有要紧事,这些年兢兢业业当做自个儿的买卖打理,你可千万莫要说重话。”
    三郎原本有些恼怒,听见碧霞奴规劝,稍微回转过来,点头道:“叫丫头们哄着孩子,你且歇歇,我到前头支应着,出不了乱子。”
    到了柜上,见小侯掌柜满面愁容,手里拿着书信,见他来了赶忙上前来抱住了道:“三爷,咱们的镖车叫人给劫了!”
    张三郎却往这个事上面想,这些年镖局子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全靠着花二哥的人情,路遇见占山为王的贼寇强盗,只要亮出花逢春的旗号,就再也没有不让过去的时候,怎么今儿忽然就失手了。
    连忙传了跟去的伙计,那镖师叫人打的不轻,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如今坏了自个儿的名头,也是满面含羞带愧的进来给三郎请了安。
    张三郎也是个练家子,打眼儿一瞧就知道对方功夫不弱,总比自己强出几分来,是个硬茬子,蹙了眉道:“是在什么山头丢的镖,损失了多少箱笼?”
    那镖师苦着脸道:“那山头是我们走惯了的,荒山野岭根本就没有占山为王的大王,偏生这一日走到了一座岭上,叫一个穿红的姑娘拦住了,瞧着约莫二十岁上下,生得好整齐标致的模样儿,见了我们的镖旗子,就问花逢春在哪里。
    我们都回说花儿爷还在牢里住着,他老人家住惯了不肯出来的,谁知那姑娘冷笑了一声,上前来就夺了旗子,她轻功已臻化境的,我们几个人只觉得眼前一片红云,都瞧不清楚身法,镖旗子就叫人夺了去。”
    三郎听见这话倒吸一口冷气,这姑娘只怕与花二哥有些瓜葛,如今见自己打着他的旗号,迁怒于自家,因问道:“到底丢了多少东西呢?”
    镖师脸上一红:“丢……丢了五两银子……”
    张三郎听见,心都凉了,一下子就坐在椅子上头没了言语,那小侯掌柜倒是不知道道儿上的规矩,听见不过是丢了五两银子,嘻嘻一笑道:“想是个过路的侠女,一时短了盘缠,找咱们的买卖借个十两八两的?”
    三郎蹙了眉道:“你懂什么,这是来砸场子的,不要金不要银,要的就是你们镖局子的名头,连五两银子都保不住,还保的什么镖!”
    这话说得不假,张三郎如今干了几年镖行的买卖的,这绿林道的事情渐渐的摸清楚了,道儿上规矩粗略懂些,看来这位红衣女子,只怕就是花逢春久在牢狱不肯再现江湖的原因,谁知他仗义相助赠送了镖旗子,这才抖搂出了藏身之处……
    想到此处连忙问那镖师道:“这位红衣姑娘可曾留下什么话没有?”镖师赶忙点头道:“有的,说是想要回银子和镖旗,就拿花二爷的行踪来换,若是不肯交出花二爷,咱们镖局子的买卖就算是不能再干了……”
    张三郎这几年总担心花逢春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要出狱,到那时候自己的这个买卖连本带利都是要还给二哥的,才算是不违了江湖道义,所以每每有了资本,也都换成了旁的房屋地业,出了送给妻子的一处绒线儿铺,还有一个大饭庄子,一个小客店,一家生药铺子,如今就算是金盆洗手,满破倒也够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银钱这东西哪儿有赚够的时候,倒不如趁此机会撤步抽身,带着妻子儿女过些太平日子。

☆、141|平锅肉驴打滚儿

张三郎找来几个管事的商议了一回,吩咐别的镖趟子莫要理会,若有来退镖的只管把银子还给人家就是了。
    过了几日,这件事情可就在江湖上嚷嚷动了,果然好些个商家听说张家的镖局子在江湖上得罪了有本事的绿林道,只怕迁怒于自己的镖车,纷纷的都来退镖,转眼间一日发出去四五趟镖的大镖局子变得门可罗雀起来。
    碧霞奴虽说不管外头的事,倒也时而听见老婆子丫头们在外头串闲话,这一日唤了引弟儿过来悄悄的说道:“你这几日听没听见你们爷在外头的买卖是怎的了?我恍惚听见说是咱们家的买卖不灵?”
    引弟儿看了看碧霞露的肚皮,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都是那些丫头老妈子们在外头嚼舌头,奶奶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碧霞奴听他言下之意,好像真的知道了些什么。柔声说道:“好丫头,你莫怕,有了什么消息只管对我说。”
    引弟儿只能叹了口气说道:“恍惚听见外头有人说,有人劫了咱们家的镖,还是个穿红的姑娘呢!生得如花似玉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勾当。”
    碧霞奴听见这话唬了一跳,连忙问道:“那镖车怎么样了?可成追回来不成?”
    引弟儿摇摇头道:“倒也没劫了镖车,只拿了几两银子就走了,说是要削一削咱么家的名头,可是三爷说了,我们不追呢!就因为这个,如今来退标的人可多了,没有十家也有八家。现在咱们家的买卖,也都去靠着原来的老主顾、老街旧邻们帮衬着,再不像往日那般热闹了。”
    正说着,忽然摇篮里的冰姐儿醒了,张着小手要引弟儿抱她,看样子是想出去玩儿。
    碧霞弩趁着这个空当,打发引弟儿带了冰姐儿出去逛逛。自己把方才的话放在心里细想了一回,慢慢的就理出了一个头绪来。
    记得当日三郎曾经对自己说过,镖局的生意他原本不在行,不过是托了花二哥的人情,得了那一杆小标旗子,江湖上有个名号,这才做得顺风顺水,这些年来不曾丢了镖,在绿林道上闯出了名头,生意越做越大。
    碧霞奴也曾劝他,如今也有了功名,又是知县相公的至交好友,何不把花二哥从牢里解救出来。这买卖如果他要,就给了他去,若是念着以往的情分,就按三七四六,或是五五对半分成都行。
    当日三郎摇摇头笑道:“这事儿可不像你合计的那么简单,花二哥这几年不在江湖上走动,虽然不曾与我细说,估摸着好似是欠了一位姑娘的人情,常言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不说,我也不好问去。”
    碧霞奴如今听见是一个红衣姑娘劫了镖车,略放在心里想一想就琢磨出头绪来了。只怕这姑娘就是当日花二哥得罪的那一位。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还有什么隐情……
    眼见着张三郎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渐渐的消瘦了下去,碧霞奴知道他瞒着自己的用意,是怕浑家担心,只是夫妻本是一体同心的两个人,有福同享还要有难同当才是。
    不如借着晚上做几个像样的小菜,夫妻两个对坐把酒言欢,趁机与他商量商量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打定了主意,只身来在厨房里,问里面的厨娘说道:“昨儿我出去买的那块羊肉还有没有了?”厨娘回说刚好还剩了一半儿,碧霞努听了点点头,打发他们出去。
    还是自个儿系了围裙,抄起一柄长刀来,就这羊肉的纹理切的薄薄的、透明的薄片儿,用自己往日里秘制的佐料腌制好了,加了酱油、料酒、白霜、胡椒粉、大蒜、生姜、槽油、芝麻等物,腌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捞出一片来搁在丁香小舌上一舔,已经入味儿了。
    另外细细的刀工切了一碗葱花,找来一个平底锅,烧锅起灶,把锅烧得滚热,淋上一点子蓖麻油,等油一热了就先把羊肉一股脑的倒进去,然后撒上葱花,用铲子翻炒起来,等到羊肉稍微变色,立刻就盛了出来,保证羊肉口感细嫩不发柴。又舀了两碗上好的玉粒米,上锅蒸了一盆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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