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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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人家-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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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见那花逢春,也不是我们女孩儿家自嫁自身就要逼婚的,只是叫他出来与我当面对质,来日到底有甚打算。如果把话说明白,便是江湖不见也罢了,我又不是非嫁人不可,一辈子不嫁男人,落得干净女孩儿身子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当日那花逢春碍于江湖道义便不娶我,如今又因为兄弟情谊,不论青红皂白就说定了要娶,我又不是一件东西叫他这样来回摆布,倒折损了我们女孩子家的心气儿,叫我面上怎么过得去呢?”
    碧霞奴听了这话摇了摇头笑道:“你这是如今年轻气盛,还守着女孩子家的心气儿,这固然是给闺阁增光,是件极好的事,只是若为了这样的虚名反而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岂不是得不偿失,丢了西瓜拣芝麻吗?
    如今我瞧这妹子虽然面嫩,只怕也到了花信之年,总要为将来做个打算,你瞧这花二爷一世英名纵横江湖,心中又只有你一个人,若是从此闹翻了,又要等个十年八年,到那时候再要有下一步的打算可就难了。
    万一因为两个心气儿没对上辜负了花期,花二爷自是光明磊落,不肯将这些俗事放在心上,只是你们两个好了一场,妹子又如何忍心叫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呢?”
    那红衣女虽然比碧霞奴小不了几岁,可到底还不曾嫁人,听见忽然说起诞育之事来,脸上一红,就低着头道:“我只当姐姐是个正经人才和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怎么如今反倒拿这样的疯话来打趣儿奴家。”
    碧霞奴笑道:“倒也不是说疯话嘲弄妹子,其实这件事情奴家是切身体会的,当日得了重病,也立誓不嫁,在家耽搁到了三十岁,只因机缘巧合才遇见了拙夫。他倒不嫌弃我身染怪病,也不在乎差了几岁年纪,几次三番上门提亲。我见他是个老实本分的男子,心里才肯了。
    只是过得门也几经波折,只好说是天可怜见,如今才侥幸得孕,好容易养下一个姐儿来,几乎折损了奴家半条命去。如今这一胎又快瓜熟蒂落了,别人见了都说是个哥儿,这几日还愁着诞育时候不知怎样惊心动魄呢。妹子如今趁着年轻,还要把终身大事做定了才是。”
    果然那红衣女听见碧霞奴是个过来人,又说得头头是道,就听住了不再摇头叹息,碧霞奴见这姑娘有些动摇,又劝道:“你虽然是个闺阁侠女,可大面上的规矩却不比闺门里的女孩子们少半分,如今仗着年轻在江湖上行走、行侠仗义没人说三道四,可人也总有打不动的时候,到时候龙入浅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身边没有一个男子做主,到底也难在世面上立足。这也不过是我一家之言,好心与妹子说说罢了,略长你几岁年纪,你可不要嫌我唠叨才是。”
    红衣女见人家主人这般热络,自个儿也不好总是端着架子,只得点了点头,倒也没说甚,碧霞奴又把酒菜往她跟前儿推了推:“如今快趁热先把小菜吃了,再喝两杯酒暖暖身子,把姐姐的话放在心里想一想,若是改了主意,我家里东西都是现成的,真的替你们操办起来,过一两年,有了一儿半女,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这话说的原不错了。”
    那红衣女子原本也不是真的不想嫁,无非是因为花二哥不会哄人,又有些认死理儿,只顾江湖道义,不懂儿女情长,这些小女子的心思不被他体贴,所以故意刁难罢了。
    如今听见碧霞奴好言相劝,又将自个儿做例子教导她年纪稍长就生养不易,自己心里倒还真听进去了。想着当日把退婚的夫家洗劫一空,江湖上早已让得了一个虚名儿,就是自个儿的娘家也是回不去的了。如今不就坡儿下驴,嫁与花逢春一块儿退隐江湖,难道自己真要过一辈子腥风血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吗?
    如今这几年身子强健到没什么,若是来日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连个养老送终的人也没有,江湖上弱肉强食,到时只有被人欺负挤兑的道理。红衣女子想到此处心中十分警醒,便早已肯了婚事,只是那花逢春不来温言软语的规劝,自己又拉不下这个脸来。
    却说碧霞奴打发了红衣女子在西厢房用饭,自己闪身出来,就瞧见张三郎在底下回廊之处等她,见她出来笑道:“娘子这一去定然蟾宫折桂、马到成功了?”
    碧霞奴赶忙朝他摆了摆手,两人携着手到了前院,方才对他笑道:“我瞧着那红衣妹子心里是肯了的,只是如今女孩子家脸皮薄,叫她下嫁俯就是不能够了,不如你再去劝劝二爷,叫他做些软款温柔的模样,只要献个殷勤说一说,两个保证能够成就姻缘,也许你我积阴德的好事。”
    张三郎搔了搔头笑道:“若说旁的倒还容易,只是我这位花二哥最是个直性汉子,你叫他温言软语的哄人,只怕等到明年去也不中用。”
    碧霞奴听了这话啐了一声道:“那也是二哥心里没有人家罢了,若有了时便是再难,也说不得只好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了。若是那样说,你当日何尝不是直性汉子,又为什么几次三番到我家里来求,我那陈氏小姨娘百般刁难,你都想法子能弄来钱物,可见是你心里有我。若是你那花二哥连这个也做不到,只怕也未必是真心对我那红衣小妹子。
    如今我见了她倒是说的投机,心里倒有些爱她这样敢爱敢恨的人品,又生得好的相貌,你那花二哥若是不知道怜惜人家,不如我这姐姐做主,将她另许他人就是了,你说好不好呢?”
    张三郎不知是浑家淘气,还道她心里当真有别的打算,赶忙摆了摆手道:“这如何使得?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呐。”
    碧霞奴忍着笑意,伏在他耳边低声笑道:“你真是个没条理的,这话也不过是说给花二哥听听罢了。”一面悄没声儿地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回廊,原来早就瞧见花逢春躲在此处偷听。三郎这才回过神儿来,把浑家的手一捏,两个只装作不知道,便携手回了上房屋中。

☆、153|张三郎再整基业

却说那花逢春进了红衣姑娘房里,两个又不知说些什么,碧霞奴和张三郎在正房屋中稳坐钓鱼台,只等着好消息。
    果然不出片刻,那花逢春就领着红衣姑娘过来,与他们夫妇二人拜谢过了,红衣姑娘满面绯红,也过来与三郎夫妇到了万福,多谢他二人大媒。
    只因嫁娶双方都没有老家儿在此,事从权宜,便没有恁多小定大定的规矩,不过是找了前头管账的先生来写了龙凤大贴儿,择定了良辰吉日,就在三日之后迎娶,嫁娶都在张三郎家中。
    撮合了这一对欢喜冤家,张三郎这几日又忙着摸平了原先的账务,算来算去到底伤了根本,买卖也不过剩下几千两银子的本钱,因晚上没人的时候,搂着浑家商议起这事来。
    碧霞奴点头道:“就是你不说,我也要与你商量呢,时候念书,曾经读到过一句,侠以武犯禁,当日我爹爹还在,就教导我说,这绿林道不是什么正路。
    倒不是他们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有什么不是,只是世间原有法度,若都仗着自个儿武功高强,便不把规矩在眼里,岂不就乱了世道么。原先咱们仗着花二哥的旗号在江湖上走镖,虽说富贵来的容易,可是你也瞧见了,银子来去得都犹如流水一般,说穿了,不过是靠着别人家的名头,若是来日再有什么仇家寻仇,吃亏的还是咱们。”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花二哥如今在江湖上立得起来,可过了几十年金盆洗手,咱们又当如何?总不是个长久之计呀……”
    张三郎听见浑家这话,顿觉十分警醒,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我也是提心吊胆的,算了算柜上的钱,其实该赔给人家的都赔了,倒也不曾折损了多少。只是一来到底在江湖上坏过一次名头,来日未必还有那么多保镖的找上咱们的买卖,二来当中打官司花钱走关系,少说也花了一二千银子。又要打发出去不少丫头老妈子,也要一笔安家银子。联络房屋经纪卖了河房和几间铺面,当中也多少得让人家赚一笔,这一回算下来也算是伤了咱们的根本了。
    当日我要靠着花二哥的名头走镖,你劝了我说还是老实本分,守着多大碗吃多大饭的好,是我年轻气盛,因为当日咱们给县尉唐家欺负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想着先把业立起来,才能护得住你,倒是我急躁了些,看来还是要往正路上走,才是长久之计。”
    碧霞奴听了笑道:“这不全明白过来了?要我说不如趁着这个好日子,咱们和花二哥还有那红衣小妹子好好商量商量,这原是借着他们的名头开起来的买卖,如今又叫那红衣女子给搅和了。不如就把一笔烂账留给他们。
    这两个都是江湖人,维护起镖局子来,可比咱们两个强远了。就是跟那些客商打交道,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咱们两个都不是做大生意的料,还不如趁这点钱没有赔光,把自己的那一份抽出来另外干小买卖。如今你又是黉门秀士,就是不去考功名,守着小店做个晴耕雨读的差事岂不是好吗?如今冰姐儿眼看大了,我这个小孽障又要落草,咱们倒不用请先生,就是你来教导他们也罢了,不论男娃女娃,念两句书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子,也算是出身书本网一回,每日里又不用担惊受怕的,虽说是千金散尽还复来,我觉着倒还是小富即安的好呢。”
    张三郎见碧霞奴说的话句句在理,又都和着自己的心事,喜得搂着她在怀里笑道:“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先瞧着姐姐就觉得心里爱,如今做了几年夫妻,倒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夫妻俩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温存不必细表。
    过了几日,帮衬着花逢春和那红衣女子成了婚小,夫妻两个依旧住在三郎的买卖场院里,张三郎瞅个空子,就对花逢春说起这事来。那花二哥原是很讲江湖道义的,听见这话赶忙摆手,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道:“兄弟这是说甚话,不是叫我做那不讲江湖道义的豺狼虎豹之辈吗?这买卖的是我助兄弟做起来的,如今自个儿却夺了去,叫我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起名头?”
    张三郎听了这话笑道:“哥哥说话恁的见外,哥哥是谁,我们是谁?虽说是两姓旁人,却当是至亲骨肉一般,再说这买卖的本钱又是借着花二哥的名头做起来的,,原本我不过白出个力算算账罢了,如今哥哥嫂子已经成婚,正是成家之后要立业的时候。
    你又发下重誓,不在路林道上行走,不做那败家破业的勾当,若是一切从头再来,嫂子又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出身,叫她跟着你东奔西跑风吹日晒的,岂不是辜负了人家女孩托付终身的心思吗?再说我家道原本不难,再多赚了银子也没有甚用处,我心里还是想过些晴耕雨读的日子,这买卖说来说去都是哥哥嫂子拿在手里最妥当。”
    那花逢春原是个直性的汉子,肚子里没有那些个弯弯绕,听见张三郎这般说,又心疼浑家为他耽搁半生,如今两个若是想要这样在市井当中落脚,不去江湖上做那打打杀杀的勾当,这一笔挑费倒还真没处抓挠去。
    如今三郎既然说了这话,又素日里知道他这兄弟从来是明人不说暗话的,何不就接了他这买卖,还是从头做起,原先他赚来的银子叫他带走就是了,就当自个儿两口子给他做个掌柜的,日后东山再起之时,每年也学田里交些租子就是了。
    当下拍了板儿道:“这买卖我接了你的不难,只是原先那些利钱银子我是一概不要的,若是你们当做打发要饭的给了我们夫妻两口子,我们就宁可跺脚一走,海走天涯,叫你们永远也寻不着。”
    张三郎素知他们两口子都是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任脚踩的主儿,心里明白这话不假,连忙点头笑道:“哥哥这话我不敢不遵,如今账面儿上的银子也不多,我在留下一个季度的挑费,好教哥哥维持运作,旁的满破也够我们一家子的吃穿用度了,左右我们通家之好,家里若是嚼裹儿不够时,再来拿也是一样的。
    弟兄两个把这事定了,就叫前头柜上侯儿掌柜的算了账,留下运营的本钱,剩下来的一股脑儿都叫花逢春硬逼着侯儿去换了整齐银票来塞在三郎手里。因说自己在江湖上有这样的名头,保镖的自然还会来,也不过一两月,就能把本钱赚回来,买买立得起来了。张三郎素知自己这个结义兄弟最是弄性使气的,银子来的容易,也不与他客气,便拿了柜上的浮钱儿,交割已毕。
    回得房来对碧霞奴说了,碧霞奴因劝他道:“如今既然人家两口子成亲,这前头一进的院子又是他们家的买卖了,要我说咱不如往别处去住,彼此也都方便些,来日那红衣妹子若是诞育几个孩儿,这房子可就挤得不像话了,又不是至亲的骨肉白住在一处,无冬立夏的彼此相见倒不甚方便呢。”
    张三郎笑道:“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听花二哥说了,日后这买卖赚了银子还要让与你我,我倒宁可在银钱上头莫要与人瓜葛,虽然他夫妻两口子不说,绿林道的钱也不过是井里打水江边倒,来得容易取得麻利,又何必为了那点子虚钱倒博得一个贪图人家家财的坏名声。”
    碧霞奴听他这般说,知道丈夫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果然听三郎说道:“我合计着咱们不如搬到凤城去住,咱们在那边儿还置下过一处小门脸儿,原是要给你那间绒线儿铺开分号的,你不是素日早就想开个二荤铺子吗?这样的手艺不做吃食,白放着倒是可惜了。
    那间门脸儿比这里的还大一倍,咱们就说住在后头院子里,前头每日里给各位高邻预备早点,中午带队几个小菜卖两壶烧黄二酒,晚间还有趁着热闹出来逛逛的,不如请几个说书的,或是一班小戏,招揽来往客商,到好卖些酒菜他们。这样咱们又累不着,就连一日三餐都省的你再另外做了。
    我还有个心气儿,说出来你也别笑话,当日你对我说念书倒比做生意来得清闲自在,我想着不如趁着如今太平无事的时候就考个功名出来,待选之时若有一处山清水秀的去处,我就带了你前去赴任。若是选不出来,有个举人的名头带着,到底万事方便些,也不至于受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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