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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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欢梦-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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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安常大人的冷漠残酷如遭雷击,她当即跑出卧房,跑出院门。那夜她坐在湖边,开始两个时辰预备要扎进去,到后来便打消了念头,在冰冷的夜里坐到天亮,只觉得绝望与寒冷,眼睛干涸胀痛,身体有如万虫噬咬。日头初升时,她已完完全全不能恨那个人了,这使她更加痛苦。而少女性情不愿让她卑视自己。她在莫夫人那儿呆了一天,又要瞒着夫人,就说安常大人进宫去了,夜里偷偷回自己房间。那里久无人住,已有湿腐之气,棉被又薄,寒冽无比。她无心顾及,只一意委屈,意气地想如何不原谅那个人,幻想出各种他道歉的姿态。少女辗转至半夜,才有些昏沉,然而浅睡一阵又醒来,赫然感觉榻前有人,她惊恐万分,不敢喘息。安常大人叹了口气,“醒了是么?起来吧。”苏信春一跃而起,把一切的悲愤委屈不甘全抛掉了,一把拥住他,哇哇大哭。安常大人抱起她,她又抗拒,“不,不,我自己走……”“你是对的。”他并不放开她,走回卧房,灯光里他的面色依然苍白慵倦,却很柔和,他一遍遍温柔地吻她,给她幸福。“您那样想我,还不如杀了我。”苏信春缩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安常大人道:“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想了许多,最后有了一个骇人的想法,我想你无论怎样,我都要你。我不敢承认,可是一整天干不了事,一心想找你。”苏信春第一次听到他表白,受宠若惊,想一切都值了,仍旧患得患失,发誓以后无论什么委屈都愿意为他受。“大人,我若成了心肠坏的女人,又怎配爱您呢?昨日我去见李小姐是劝她嫁于您。”“这样。”安常大人喃喃一句,许久,抱紧她,“你会多伤心啊。”“不,不。我很幸福,大人。”“傻丫头。”他翻身注视昏暗的房顶,哑然道:“你真不怪我么?”苏信春唔嘤一句,一动不动地抱着他,安常大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咯咯一笑,“怎么不怪呢,多恨啊,我心心念的人却一心一意要娶别人了,我还不能生气……大人您真狠心。”“是吗?”安常大人心绪低沉,音色空洞,“我或许认定了你一定站在我身旁,不会离开的,所以这样欺负你。”“大人,大人。”苏信春从他胸前半趴起来,“我不会离开的,我要一直呆在您身旁。”安常大人凝视她,低声笑道:“你已经给了我极大快乐了。我以前极为怨恨这个世界,觉得一切虚无丑陋,自己被欺骗了许多年。你是个奇怪的人。”“我爱你。”她喃喃一句。“嗯。”安常大人专注地吻她的眉、眼,又说,“有些人真心对我,可是对我来说很无奈。真儿在她十四岁的时候跟在我身边,我却一直忽略她的终身大事,我这是自私啊。出嫁前夕我还不敢接受,然而季良穿着大红喜服来接时,我忽然释怀了。春丫头,我这个人时常思绪混乱,又稚幼无知,总要干放度性情的事。早些年,我与婷妤走得很近,不顾外人言论。她给了我极大的支持,在感情上我却不愿负责人,使她受难。如今,没有谁能控制这天人之限,我又为抵赎愧疚而去让她为难,很无耻。”苏信春温柔地靠着他,缄默不语,她算是陪他走过许多艰难,理解他忏悔之心。过去的、眼前的磨难都能够打击他,而痛心的她仅仅能做什么呢?她低微到连哭一哭都无用处。拂晓前,苏信春哑着声音说:“大人,婷妤小姐是至情至性的人,您应将主动权交给她。为病所苦的女子,还能如此善美,是上天对她最大的补偿,而大人如此爱她,又有何亏欠呢?”安常大人朝后又去了文正府,与李婷妤长谈,两人心思彼此相通,恢复以往轻松愉快。“你若改变心意,认为我比那太使公子好的,就让居恒告诉我,让我娶你过门。”他最后这样讲,李婷妤点头,看他离去。那时夕阳如荼,有雪后初晴的媚气。李婷妤看俊秀漂亮的安常大人回头两次,不禁笑起来。
腊月前夕,南苑宫内,元统帝掀翻了书案,唬得庭内外的人俱长跪不敢动。安常大人此时正跨进宫门,御前侍人已惶急迎到宫门上来。“大人,您算是来了!请您一定……”安常大人疾步走入内,对侍人说:“不要传出去。”侍人叠声应诺,开启大门。“皇上,安常大人候见。”安常大人进入大殿,里面一片狼藉,空荡荡的无人息。他跨到殿后,元统帝扶栏立着,对着一园枝干突兀向上延伸的梧桐。安常大人走上前去,立在他身侧。“记得那一年我们在这儿剑击胡少岩吗?我虚指一招,你一剑贯胸,将他钉在这柱上。”元统帝开口道,回身拔出悬于墙上的长剑,“唰”地一声剑啸。他提气挥剑,力道浑厚,削断木栏,眉目峥嵘霸气,“陈广宏真是不耻之徒,我就奈何不了他了吗?我要除了他的人头!”元统帝气极将剑贯出,直插入梧桐树杆。安常大人看着梧桐突兀的枝干,并不动一言,他神色淡漠,但不慵倦。元统帝多年来要革除战将军军权,无奈此人功高德厚,总不得力。最近战将军以长女是后次女也入臣国为后,便很跋扈,要调新长尉军队。这支宫中御前精兵,对皇帝意义重大,战将军完全挑起元统帝的怒火。元统帝气焰灭下之后,便露无奈之态。他不安地退了一步,坐在石地上,“他要叛乱,可他不敢。他吞下我们大衡国强要干什么呢?我知道他勾结宝嘉等辈,在朝给我脸色呢!”顿了一下,他执拗地凶狠道,“我要废了皇后!”安常大人走到元统帝身前,轻轻压住他的肩膀,“我们商定过,今后无论走入怎样困境,都要忍。我们艰难走过这几年,不能功亏一篑。”元统帝看着他,眼里生息变幻。安常大人走去拔下那柄剑,递到元统帝身前。“皇后初有身孕,皇上颁诏天下,皇后子为太子,废了当今太子。”元统帝骤然瞪着他,说:“这是动乱民心,朝廷上下定要反抗!你疯了!”安常大人按剑于元统帝手心,“什么朝廷?战将军赞同的事,其他势力根本不值一提。各路王侯爱看戏,不愿真正反对。皇上您在此稳住战将军一两年,到时自有办法。元统帝豁然明朗,拉住安常大人的手腕,“只能这样了。”他站起来,还剑入鞘。安常大人自知谋划这场大逆不道之举,很是无耻,却是不得不走的一步。而元统帝聪明,必也同他所想。战将军是何后果暂且不论,他若不走好下一步,自身难以保全。元统帝能全心全意信任他,不保日后对他猜疑。这个帝王落魄之时求助司域宫,又独留了他在身旁,并这样重用,实是他的恩泽。然而十年铅华,君臣不易。正月初二,元统帝以八岁的太子愚钝无力且病虚体弱为由废其储君之位,果然引来一片反击之声,尤以文正李鸿笙最激烈。他素尊礼教,直言不畏,当堂与元统帝争执不退,元统帝怒极将其投入牢狱,以不敬上之罪定刑。李家遭此横祸,人心俱惶。李婷妤在病榻上劝慰母亲与兄长,“可能是因祸得福,不要担忧。”“你这孩子有些病糊涂了。老爷子要能早听你的话辞了官的,现在可好,该怎么办啊。”李夫人哭泣不止,李婷妤叹气,“父亲那样性格又怎会辞官。安常大人为人信用,定能保全爹回来。”李居恒深夜找安常大人。他羞于求情,又不得已为之,安常大人起榻在外室接见了他。这个少年支吾了半天,内室床上的苏信春都不耐烦了,而安常大人不动声色,随他坐着。“好了居恒,再坐下去要天亮了。你是第一个跟我办事的人,却这么不懂我,这是大忌。从你见我到现在必定经历了一场折磨,该知道我的意思了。”李居恒唯唯应下,忐忑不安地告辞出来,想安常大人冒着严寒与他坐了许久,旨在告诉他一个道理,然而自己的性情又怎么学得会呢。李鸿笙于次日放回家中,然而免去一切职务。这使得李鸿笙大病一场。正月初八,李婷妤嫁入太使府。安常大人在马车上观看其上轿,伤痛地离开。正月初十,李婷妤病逝于夫家。正月二十,周世律儿子满月,大宴,致函邀请安常大人。安常大人以病推脱,送了厚礼。


第二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255 20:53:08  字数:2063

 春意来袭,安常大人告诉苏信春一件足以令她疯狂的事情。
五月,元统帝将赴渠新十年一祭,而渠新就在广济府临边,苏信春跟随学斋夫人时,曾到过渠新一次。
苏信春开始打点一切,连怎样教训大娘的细节都排了几次,这三个月的等待令丫头很无奈,早晚问一句“大人我们可不可以早点去?”
她骑着红儿上街溜达,要搬尽阳京特产带回家。
“你这样一个人,会受欺负的,找一些嘴上厉害的去讨价。”安常大人说。苏信春不置可否,仍随性一人去街市。
一日午后,暖日和熙,苏信春牵着马儿越过阳京最繁华的长街,她站在灯笼铺前挑孔明灯,正好望见安常大人跨进千华苑大门。苏信春一愣,立即脑门充血,大眼睛几乎要瞪穿那扇金漆大门,以及飘舞的五彩缎带。她局促地转动脚跟,除了冲进去,她想不到一丝办法。然而那一定闹笑话。她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虽然他的风流不是她该约束的,苏信春忍不住愤怒委屈悲伤,恨不得立刻死在他面前。
苏信春在千华苑边上转了一圈,没敢进去。门口进进出出多少人,独不见那人出来。
“春姑娘。”李居恒突然出现,很欣喜地摸着马。苏信春有些急哭了,她把马缰交给他,“李大人。”
“怎么了?你是来找大人的吗?他……”
“不是。我很饿,你带我去吃些东西吧。”
李居恒牵过马,两人走向对面的一品楼。
苏信春入夜后让李居恒送回来,一身酒气,晕在李居恒怀里,这相当难看,不合理规。安常大人站在大堂里,全身疲惫,下人兴高采烈地报道:“大人,春姑娘回来了!”
安常大人看见那样不堪的样子,当下指着李居恒骂了最严厉的话,“这像什么样子?毫无廉耻!”
李居恒灰头土脸的,侍女扶了半迷糊的苏信春入堂内,李居恒说:“大人,你别怪春姑娘。”
“不用你讲话!她是我的人,从此离她远些!”
李居恒僵站住,看安常大人带怒气走了,感到真正的耻辱与痛苦。
苏信春趴在榻上,迷迷糊糊地讲着醉话,鞋掉了一只,裸着雪白的脚踝。安常大人进来看到这副场景,火怒冲上来。他一把将她拉起来,拖到地上去。小丫头吓得叫起来,却不敢去扶。
苏信春的头磕到地上,痛醒了。她看清了眼前的人,就冷冷地偏着脸,径直坐在寒冷的地板上。
“你干了什么?大晚上醉成这样,衣衫不整地让一个男人送回来,这也是清白女子做得出来的!”
“我早不是什么清白女子了!这身体不是给你了吗?它是你的,是你的!”苏信春快速解开身上的衣衫,扯下抹胸,安常大人拽住她的手,“你疯了!”
“你才疯了!”她挣扎,去咬安常大人的手,安常大人愤怒地扇了她一巴掌,她一下子晕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世界,翻身爬起来,向门口爬去。安常大人抱住她。
“你干什么,撒酒疯也够了!”
“我没疯!”苏信春握着拳头打到他身上,“你这个卑鄙的人,你还打我,你打我……你去那个地方,你回来打我,你打我……”
安常大人把胡乱挣扎的苏信春抱到榻上去,压住她,“你不要太放肆了!”
“放开我,我不想看见你,不要碰我!”
“碰不碰你是我的事!”安常大人狠狠地甩开她的手,起身下榻。苏信春靠在榻沿,一双眼睛瞪着,里头的火直逼向安常大人。
她吐了。一口一口往外呕酸水。小丫头跪着帮她拭嘴,被她推开。她抬起苍白的脸,眼光已经不那么尖锐了。
“我知道,您不会再碰我了,从此以后。”她趴下去,伏在榻上不声不响,安静地闭着眼,脸是惨白干净的,额角红肿,髻上的发散下来,垂在脸前。
安常大人仍旧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苏信春,胸口郁积的怒火渐渐熄灭。因焦虑的寻找和等待产生恐惧,在见到她那一刻便化成火药被点燃,爆炸开来。现下,浇冷了,苏信春的绝望他是真真切切看在眼底的。
安常大人让小丫头退下去,自己走到床边,坐下来。他干坐了一会儿,抬手轻抚苏信春额上的红肿。苏信春安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可是干净的眼角流出泪水。安常大人俯身吻她的眼、她的额。
“丫头,你委屈什么?”
苏信春重重垂他的腿,“您今日去哪了?那地方多乱多脏啊。”
安常大人一愣,抱起她,“你指千华苑?丫头,这值得你这样气愤吗?”
苏信春脸红起来,挣脱他的怀抱,“那……你去干嘛?”
小丫头跑出来,惊甫未定地来到外室,守在外面的姑娘早已吓得脸色发青。
“怎么样?定了吗?”她们指指房门。
小丫头摇头,眼睛还是大大地睁着,“真是作死人了。想不到春姑娘的性子那样硬,大人把春姑娘从床上扯下来,摔得额上大窟窿,她都不哭一句,两人都骂起来了!”小丫头们听后都倒吸了口气。
“后来呢?”
“后来,后来大人打了姑娘,姑娘要逃,让抓住了,估计好一顿打……大人的脾气实在怪。”
“那……醒酒汤还送吗?”
“听动静吧,姑娘一直呕,挺可怜的。”
苏信春枕在安常大人膝上,红着脸支支吾吾,“我……我不开心的……”
“所以你找居恒气我?你这女人无理取闹,你让他今后怎么面对我们?”
“我也很不服气!我要回自己房间睡。”
“苏信春!”安常大人扯住她,压到身下,“我没兴趣与你争这种无聊的东西,我对别人干了什么你并无权力管。”他三下两下除净她的衣服,苏信春不依不饶地挣扎,“不公平!那我天天去找李大人!”
“你敢?我杀了他!”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君子?”
“你要君子?你喜欢君子?那春丫头你躺不到我枕边来了……你再反抗我可动粗了!”
“可是……”
“什么……”
“没……没什么……”


第二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256 21:17:40  字数:2235

 五月,元统帝西访渠新祭祖,国务移于文正大人林侃尧、战将军陈广宏以及瑞亲王手上。
苏信春第一次看到这样宏大的场面,这次同去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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