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日光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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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日光机场-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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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作家闻言很是欢喜,他笑着给光头男人夹了块飞龙肉,同时向在座崐的人介绍说,“这位许仁兄是名牌武生演员呐,众位,仔细瞧瞧,想起来了吧……”我们三个以及在座的食客仔细瞧了瞧,片刻之后都恍然大悟般地“氨着直说“久仰,久仰,”但没有一个人能叫出这影星的名字来。
    左明拍了拍脑门,他忽然想起来一星期前无聊透顶之余在一家镭射放影厅里看过一场名叫什么《潘金莲风月录》之类名字的小电影,这时候林学明和我也都“哦”地一声想了起来,这光头影星饰演武二郎,只是影片中他脑袋上顶着一头香港化妆师按弄上去的不伦不类却颇显潇洒的长发。
    “诸位,我对女人最有研究……当然,仅次于王作家……我之所以能在女人之中屡屡得手的秘密在于我摸得透她们的心理,尤其是那些三十岁往上的成熟女人,象外面那个女作家,我手到擒来。嘿,这些女人,一般小白脸已不合她们的胃口,她们最中意我这种外表粗蛮强悍的男人使劲爱她们,使劲地爱,……嘿嘿嘿,女人嘛,你得细心下功夫,才能把她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光头影星说着,他伸出手掌,拍拍自己屁股,显然他把“股掌之上”这一成语中的“股”意会成“屁股”了。
    光头影星一席话令在座的人都很感兴趣,王作家更是不停地给他往碟中挟菜。裴东十分友好地拍着影星的肩膊,直说“高见,高见。”
    见自己成为众人注意力焦点,光头影星也十分快活,他站起身,做抱拳拱手状,“过奖,诸位过奖,人生得几知已足矣,足矣。”大概因为他常拍古代背景的武打影片,年长日久地耳濡目染,电影里的台词被他生吞活剥地消化了不少,说话之中也净往外蹦些成语以及半文半白的“古话”。
    “许仁兄果然能文能武,不仅会武打,对女人心理分析得还挺透彻,脑瓜真好使,能当作家了。”王作家又在夸奖光头影星。
    “我这脑瓜子当然好使!”光头影星当仁不让。“我自小就有十分丰富的想象力,特别爱动脑筋,十四岁时,看到书中有‘鸡奸’一词,我便身体力行,抓来我家里养的一只大母鸡做验证,结果嘛,那只勤快生蛋的母鸡从那时起就再没有生育过……你们别笑,我举这例子就为说明我自小就爱动脑子。当然了,长大以后我才弄清楚‘鸡奸’并不等于‘奸鸡’……无论怎样,都说明我这人求知的欲望是太旺盛了……”不知光头影星是天性乐观,还是他戏子的习性使他常常自弄噱头,他崐一番妙趣横生的话,令在座诸人开怀大笑。尤其是他那种编排情节的能耐,连天天写美食介绍的王作家也在心中暗地自愧不如。
    左明在笑。林学明在笑。我在笑。在座的食客都不停地笑。
    (二十四)
    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睡在外国某个宾馆,闻着陌生的空气,一切总觉得那么恍如梦幻。飞机的发明使人类能够经常产生此种怪异的感觉。
    日内瓦是我平生所见最无特色的城市。象大多数瑞士城市一样,日内瓦风景如画,街道整洁,空气新鲜,行人稀少,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不真实。我总觉得那街道两旁的了无生气的建筑里是否有人居祝日内瓦很象一个衣装整洁然而又是垂垂老矣的贵妇,矜持、礼貌,但绝无热情。坐在日内瓦湖边的长椅上确能让你感到惬意,轻风拂面,“空气里好象全是氧气”(左明语),但就是感觉不到城市的冲动。
    即使是破败如越南的河内,我也能从行人黑色眸子的光芒中看到希望与热忱,但你在日内瓦永远也看不见这样的眼神。这里的人们当然也没有忧郁和伤感,只有死一般的平静,象日内瓦湖一样。如果哪个力避喧嚣的中国圣人到此,呆上一个月也会因它骇人的静寂而逃离。日内瓦太不象地球上的城市了。苏黎士、洛桑、劳森,包括国土只占一个山头的袖珍国家列支敦士敦,几乎都是同一个样子,象是儿童图画书里面画得那样美丽又不真实,根本让人想不到食物、欲望、争斗、仇恨、爱情、或者性。只有在铁力士雪山的山顶你才能感觉到瑞士人几百年前当雇佣兵时的活力,陆峭的斜坡上身着五颜六色鲜艳滑雪服的瑞士人左冲右突,压抑了的天性终于有一个渲泄的缺口。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左明一直半倚半躺,在旅游车内懒洋洋地偶尔抬起眼皮朝外望一眼,打着呵欠一直说“没劲”。
    这次出国完全是旅游性质。左明在股市又一笔横财到手以后,为大发证券公司交易部的经理和我每人办了个国外施行的签证,通过香港的旅行社到欧洲游玩。为了此次旅游我还煞废苦心,假装撞伤骨折,为了假戏看起来逼真,我在医院还通过熟人在大腿糊了层石膏,然后冒用别人的X光片,让人架着到公司请了两个月的病假。大发证券公司经理柳刚也谎称他爸逝世回家办丧事请假——其实他爸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的继父活得好好的。
    这个小型旅游团共九个人,左明、柳刚、我,还有一钢铁厂的总经理刘博士,他的女秘书,他弟弟以及一个香港旅游公司的导游王先生,还有一对新婚夫妇。香港旅游公司为我们这个小型“公务”旅行团联系的住宿都不错,每到一地也都有一辆十二座的旅行车接送,很是方便。左明为我们办的签证也是申根条约的公务签证,在欧洲除了英国以外可以凭这一签证游遍大多数国家(当然是一次性过境)。瑞士过于安静和美丽,大家不免有些扫兴,总觉出国一趟只是游山玩水未免太可惜,见识不到资产阶级腐朽的一面,还不如不出国。香港王导游讲普通话结结巴巴,坐在车上见大家提不起精神也觉过意不去,但行程已定,旅游车次大都不能临时变动,只得安慰大家下一站是阿姆斯特丹,“好好玩,好好玩”,不停地鼓动各位男士,在瑞士这几天养精蓄锐,一定要在荷兰大显一番身手。听王导游一说起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车上的男人大都来了劲头,只有钢铁公司的刘博士正襟危坐,一副莫测高深之状。刘总长得高大魁梧,除了稍稍秃顶以外,样子很象程式化的好人模样。这次欧洲之行于他而言不过是旧地重游,他几年前曾在德国汉堡的钢铁学院拿得博士学位,跑过大部分欧洲国家。刘总此行的目的大概是让他弟弟(一个相貌猥琐的小个子)和他的女秘书开开眼界,他对同行的人讲他弟弟和他女秘书是未婚夫妇,但我们常见他自己从女秘书的房间里半夜三更频繁出入,其中乱七八糟的隐情不得而知。刘博士办事严谨,口风也不易露,一直同旅游团内的人保持距离。不过他的女秘书毕竟是年轻浮躁的女孩,时而在她自以为别人看不到她时用手捏捏刘总威严的脸面和两腿之间的私处,露出诡谲会心的笑。但刘博士一直板着面孔不动声色。刘博士的弟弟三十不到,但相貌又苍老又卑陋,真是龙生九子个个不同,不过这个人很开朗,好象从前一直在工厂烧锅炉,托他哥哥的福前一年刚到南方,在他哥哥的厂子当保卫部经理。年青夫妇一直如漆似胶,一路上更是面对面嘴对嘴咬在一起,以至于旅行结束后我也想不起他们这一对的确切相貌如何。
    回国后有人问起我荷兰的郁金香是否漂亮,我一丝印象全无。我只从商店里的明信片上看到过美丽绚烂的郁金香种植地,能媲美凡高的绘画,但真正的种植园我们从来也没有到过。给我视觉印象最深的是低地国家荷兰的树林,我们到达时恰值二月份的冬末春初,但并不很冷,树上没有叶子,但整个树干和树枝全为绿色的苔藓所覆盖,那种比日本绿茶还要浓烈的绿色令人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好象是一大片绿色在燃烧,凡高的眼睛大概就是被这绿颜色薰陶出的,故而与众不同。低地国家的首都阿姆斯特丹的建筑都古老,颜色同天津或武汉的老租界那些楼房近似,一种深沉的黑褐色,但并不阴沉,整个城市洋溢着港口城市特有的活力和欢快。每个城市的内在脉搏你必须到达那里以后用你的心去摸,这个伦勃朗和凡高的国家洋溢着艺术家的热情和深邃,会使人心中充溢着年青和活力的感觉。
    入夜的阿姆斯特丹更成为一个有犯罪感的欢乐城市。旅游者从四面八方涌向市中心的红灯区——这里的妓女和大麻均属合法。尤其是妓女,千百年阿姆斯特丹作为港口一直招纳着各个国家的饥渴水手,使他们把从风浪中挣得的血汗钱完全抛洒在红灯区的销金窟内。在这里,有无数明亮的橱窗,每个橱窗后都会站立一个性感的、穿得不能再少的美女,黑、白、黄、混血均有,适合各种审美趣味,做出各种性感姿式招徕客人,只是她们不能走出门来拉客,妓女走到街上拉客在荷兰属非法。还有无数个真人真刀真枪的性交表演,门外的皮条客用英、法、德、意、日、俄、中,甚至是粤语拉客,诱引你到里面去观瞧活春宫,但客人们大都在橱窗边流连,同那些美女们讲价。其实价并不用讲,妓女在这里是正规行业,有切一整齐的价格:二十分钟纯性爱五十盾,如果是花样加姿式变换就收一百盾,每个橱窗都是这个价钱。
    左明有备而来,一到阿姆斯特丹他就象注射了兴奋剂一样不停地雀跃,刚放下行李就拉着我和柳刚去逛红灯区。出发前,他不仅吞服了四大粒日本产的大力丸,还拿着香港买的缩阴“御宫宝”,当我和柳刚看他拿着眼药水般的“御宫宝”瓶子,笑话他不懂事,妓女怎么会容忍别人用满是中国字的药瓶对准她的私处猛喷呢。但左明不听劝阻,他把药水、栓剂以及几个荧光避孕套依次插进腰里的一个子弹袋式的带子上,然后雄纠纠地挺着肚子在街上行走,很是有恃无恐。走到一个橱窗前,他看中了一个东欧来的身高一米八的胖大女人,大概这就是叔本华所说的“互补心理”,矮小遍及羸弱的男人总喜欢高大健硕的娘们儿。他临去前让我和柳刚在橱窗对面的酒巴里等他。
    我和柳刚胆子很小,主要是怕得爱滋玻左明事先还劝我们,“这里是最安全的,荷兰卖淫是正当行业,体检是必须的,肯定干净。”即使如此,仍旧令人难以放心,在生命与欢乐的天平上选择,显然前者要比后者重一些,况且这种欢乐并非纯粹的欢乐。我总觉阿姆斯特丹的妓女橱窗好似公共厕所,无论什么人都可以交上五十盾在里面排泄一次。厕所清扫得再干净还厕所。
    当晚正值荷兰阿贾克斯队同意大利AC米兰队的足球比赛,因此酒巴里有许多欧洲游客人在电视边喧哗,不时地欢呼或吁叹。柳刚和我对足球不大感兴趣,便向吧台后的侍者要了两颗大麻香烟,每枝6盾,是酒吧自己卷制的,抽下去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想不出美国的“垮掉的一代”作家们怎样凭此涌出创作灵感的,也许荷兰酒吧大麻烟内的大麻成份较少吧。柳刚心不在焉,他背对吧台,一直望着对面粉红色灯光闪烁的橱窗以及里面的美女,又烦又躁,总想试试却又怕得玻“到阿姆斯特丹什么也不干岂不白来……”他不住重复这句话,但就是下不了决心一试身手。
    “喂,那不是刘博士的弟弟吗?”
    柳刚指着酒吧斜对面的一个橱窗。果然,刘博士的弟弟正守候在那里,象个猴子一样不安地走动、抓耳挠腮。那个橱窗的灯灭了,说明里面有客人,看来他正等待着。红灯区毕竟范围有限,碰上熟人在所难免,我和柳刚并不觉多么意外。看了一会儿,橱窗内的灯亮了,一个黑白混血的姑娘又坐回橱窗后的高肢凳上。门开处,刘博士魁梧的身形闪现出来,他摆摆手让他弟弟进去。刘博士很迅速地站在路中央,四周看了看,避免离橱窗太近以免来回行走的游客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他点着了一支香烟,然后朝我和柳刚所在的酒吧走来。我们赶忙转过身去看电视,免得使刘博士这个要面子的人丢面子。
    “你们两位在这里……比赛结果怎么样?”
    刘博士两手搭住我和柳刚的肩,很亲切地问。
    “……氨,我和柳刚假装恍然状。
    “……我一直在街上找电视看,到处是人,挤都挤不进去。”刘博士说。“今晚能去体育场现场就太棒了,可惜,可惜……”老谋深算的刘博士脸上没有任何堕落的痕迹,仍旧威严肃谨,一副公司总经理的派头。他已习惯性地浸沉在自己平素扮演的角色中,估计即使在厕所大便也会板直腰耸着眉如临大众。真不知灯光之下他如何和妓女做爱,两性关系中狎昵是不可缺少的气氛润和剂,但似乎刘博士永远是一张正直不阿的脸,这张脸你看上去永远和政治课本或财务报表或公司业绩等等东西联想在一起。
    左明一脸懈怠,晃晃悠悠走进来,显然体力不支。更可笑的是他腰间装淫器的子弹袋式的东西胡乱捆在了上衣外面,各种颜色的避孕套和“御宫宝”是那样引人发噱。
    “……以后真不能找大胖的娘们儿,真他妈懒,躺在床上一大摊死肉,一动也不动,还睁着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你,也不哼也不喘,只剩下我他妈一个人瞎忙乎……没劲!没劲!”言毕,左明仰头灌下一瓶喜力啤酒。
    刘博士假装看电视,实际上一直耸着耳朵听我们谈话。我和柳刚哈哈嘲笑着左明,他不动声色,也不加入我们的活题。
    左明一点儿不在乎刘博士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述说着他的遭遇。“——我还以为干多长时间都行呢,谁想有时间限制……那斯洛文尼亚大肥妞床头柜上有个闹钟,20分钟一响,吓得我一激灵,差点不行……刚才吃了日本大药丸子,药力还真持久,嗬,肥妞真有法子,床头上方有个小冰柜,她一伸手拿出几块冰块,塞一个进我嘴里,然后一手拿一块往我腰间一贴,一下子让我丢盔卸甲……”左明一席话逗得我和柳刚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刘博士看看表,忽然大步地往外走,快得我们几个人没反应过来和他说BYE-BYE。回头一看,见刘博士的弟弟正心满意足地走出橱窗边的小门,笑容满面地冲着刚刚坐在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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