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拉玛相会 作者:[英] 阿瑟·c·克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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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拉玛相会 作者:[英] 阿瑟·c·克拉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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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五米外,一只大螃蟹似的怪物正在吃他那可怜的“飞龙”的遗骸。吉米翻滚着离开那妖怪一点儿,随时提防着它一旦发现一个更美味的东西在近边,就会把他抓起来。但它一点也不注意他,当他们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十米时,吉米小心地取了个坐的姿势。
  从稍远处看,这东西并不那么十分可怕。它矮平的身躯,大约二米宽一米长,由六条三节的腿支承着。吉米本以为它在吃飞龙,其实它并没有嘴。这东西正在用钳子般的爪子精确地将那辆空中自行车折成碎片。一束很像人手的东西,又把这些碎片堆砌在自己的背上。
  它是动物吗?它的行为很有目的性,也像有相当高的智慧。吉米用一只眼望着那仍然无视他的螃蟹,一面挣扎着站起来。看来他还能走动。接着他打开无线电的开关,一点也不认为刚才会把它摔坏;他自己既能顶得住那一击,这类固体电子电器就更不成问题了。
  “轴毂哨所,”他小声地说道,“你们能听到吗?”
  “谢谢老天!你没事?”
  “只是受了点震动,看看这个。”
  他把摄像机对准那螃蟹,正赶上录下它拆解飞龙翼最后一片的镜头。
  “那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啃你的自行车?”
  “但愿我知道。它把飞龙干完了。我得走了,要不就轮到我了。”
  吉米边盯住那螃蟹边撤退。它正在较大范围地转着,寻找遗漏的碎片,吉米不得不赞赏这家伙的漂亮。刚才在惊恐中,不觉地把它命名为螃蟹,其实有点不妥,如果它不是那么大,他也许会叫它甲虫。它有着美丽的金属光泽。他几乎愿意发誓说,它是金属的。这倒是个有趣的想法。也许它是机器人而不是动物?吉米仔细观察它的解剖学特征。在应该是嘴的地方,有一束像多用小刀的机械手,有锥子、钳子、锉,甚至还有个电钻似的东西。地球上的昆虫也有各种工具般的东西,不能凭此下定论。
  那对眼睛,更令人捉摸不定。它们深陷在保护罩内,看不出是晶体还是角质的,完全没有表情,呈鲜艳的蓝色。它们曾朝吉米的方向扫过几次,但好像一点也不注意他。这使他对这东西的智力水平有了一个看法。他认为一个实体——无论是机械人或是动物,竟然会忽视人类,就不可能很聪明。
  它转完之后,站住停了几秒钟,好像在听指令似的,然后以四至五千米的时速,笔直地朝着海的方向走去。他悄悄地跟着它,想看看他心爱的飞龙最后的命运。同时,从那螃蟹怎样处置它的战利品,也能看出它的动机和智力水平。再者,他惟一可能获救的地点也在那个方向。
  被摔得周身肿痛的吉米花了好几分钟才追上那满有目的地走了几百米远的螃蟹。他小心地跟着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弄准了它对他毫不在意。当他看到自己的水壶和食物盒也在“飞龙”的残骸中间,顿时感到又渴又饿。
  那螃蟹所带走的是这半个世界里惟一的食物和饮料,不管冒多大的险,也得把它们弄回来。
  他小心地从它的正后方,看准那六条腿行走的节奏,说了一声“对不起”,就敏捷地取下了他的财产。
  吉米后退十来米,用壶里的水润了润嘴唇,就开始吃那肉精条。这一小胜利使他的情绪大为高涨,准备迎接别的冒险。
  只要有生命,就有希望,然而他还是想象不出他的生路在哪里。即使同事们可以横跨圆柱海,但在五百米以下的海面上又怎能帮助他呢?“我们总会想到解决办法的,”轴毂哨所曾这样应承,“那道悬崖不可能环绕整个世界而不留任何一点缺口的。”他曾想反问:“为什么不可能?”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吧,省一口气更实际。
  在拉玛里面步行时,最奇怪的就是,你能随时看得见你的目标和方向。
  现在吉米已弄清那螃蟹的目的地了。在他面前有一个500米宽的边缘隆起的深洞。这种洞在南半球共有三个。从轴毂上看不出它们有多深。它们都被按月球的环形山命名,现在这个叫哥白尼山,虽然它们和环形山毫无相同之处。它们的内壁是笔直的,好像一个大井。
  吉米走近时,看到它里面五百米以下是不祥的铅绿色的液体,那就是说同海平面一样,不知是不是同海水连通。在井壁上有螺旋的凹槽,像硕大无朋的大炮口的来复线一样。但它们不只一条而是共有三道,以120°等分错开——又是拉玛所有设施三等份基型的又一表现。
  那三条螺旋槽一直通到水面,并消失在那不透明的液体表面之下。在水线附近,吉米能看到一些隧道或洞穴的口。它们看起来像是罪恶的渊薮。他想,这是不是居住的地方,也许拉玛人是两栖的?
  当那螃蟹走到井边时,吉米以为它会沿着凹槽走下去,把“飞龙”送去给某些能检验和评价它的物类。然而并不是这样,它毫不犹豫地一直走到井边,把半个身子伸出去——只要有几厘米的误差就会掉下去——然后很灵巧地把背耸起来,飞龙的碎片就都给倒进深渊里去了。吉米含着眼泪看着飞龙的下场。他痛苦地想到,这种生物的智力不过如此。
  螃蟹处理了那堆垃圾之后,转身一直走向吉米,在10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我也要遭到这样的命运吗?吉米想道。他希望他拿着对准这妖怪的摄像机的手别发抖,把这情景发回给轴毂哨所,同时焦急地悄声问道:“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在你发现它有敌意之前,别跑。”轴毂哨所悄声回答说。跑?往哪儿跑!吉米自思道。慢慢地,他举起两只张开的手。两百年来人们一直在争论,是否宇宙上任何地方,任何生物都能了解这个姿势的意思:“瞧——没有武器?”但一直也没有结论。
  那螃蟹没有一点反应,毫不踌躇地走过来,完全当没有吉米似的从他身边走过,朝南一直走去。吉米作为人类的代表,看到他的第一个接触者在拉玛平原上昂首阔步,完全没把他的存在当一回事,感到自己极端愚蠢和受辱。但是,如果被它当做一个长期丢失的兄弟来欢迎呢?会不会更为糟糕?
  他回到哥白尼山的山口边,再看看那不透明的水。这次他看到水下有些形状模糊的东西在移动,有些甚至相当大,其中一个向螺旋槽移过来,并开始向上爬,样子很像一辆多腿的坦克。吉米估计,以它这样的速度,得一个小时才上得来,就暂时不管它了。
  这时,他看见在那水下的洞口,有一个行动迅速、像人一样大小、但无法看得清楚的影子。他眨了几眼,再看时,那鬼怪已经不见了。也许刚才摔下来所造成的震荡,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视觉幻象。他不打算向轴毂哨所提及此事。
  他原有探察那凹槽的打算,现在决定不去了。很明显,那是徒费精力的。
  他刚才看到那想象的鬼影,同这个决定毫无关系——当然不会,吉米是不信鬼的。①
  【①  反语。即有点关系。故他决定不去。】




第三十章 花

  吉米艰苦的经历使他感到口渴,他充分意识到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能喝的水这一严酷的事实。他的水瓶也许能维持他一个星期的生命——但为了什么目的呢?地球上最精锐的头脑很快就会集中起来思考他的处境,无疑,牛顿也会连珠炮似地提出各种建议。但他想象不出面对那500米高的悬崖会有什么出路。即使有足够长的绳索,悬崖上也没地方可拴。
  但不斗争就放弃是愚蠢的,也不够男子气概。反正任何营救都是来自海的方向,在他朝那边前进时,如无别事发生,正好捎带完成他的任务,而且再没有人能观察和拍摄他将要经过的那片变化多端的土地了。仅仅这一点,在人类史上也将永垂不朽,虽然他宁愿要别种荣誉,但这也聊胜于无。
  现在他离海不过3,000米。他不能走直线,因为有些地域看来不能通过。这不成问题,因为有的是另外的通路的,而展示在他眼前的、朝两侧向上弯曲的地图上,所有的道路他看都行得通。
  他有的是时间,他宁愿挑景色最有趣的地方走,即使要绕开他的直路。大约在右边一千米有一块方形地,像碎玻璃或无数珍宝似的在闪着光。吉米不自觉地朝那儿走去。即使是一个受困的人,对好几千平方米的金刚钻石有些微的兴趣,似也无可厚非。
  当他发现它们是由上百万的石英晶体铺成的沙床时,也并不特别失望。旁边一块棋盘格也许更为有趣。它覆盖着随意形状的空心金属管子,长短从不足一米到五米以上。完全不可通行,除非用坦克来冲垮这管子之林。
  他沿着晶体和柱子之间的通道走到交叉路口。右边一块方地,是整幅金属绒毛织成的地毯,他想拔一撮下来,但拔不动。左边的一块由无数六角形的彩砖铺砌,如果不是颜色不同,你简直看不出砖块之间的缝隙。一眼望去,没有相近的两块是同一种颜色的。
  他在路口摄下一幅全景,并对轴毂哨所说:“你们说这是什么?我好像跑进巨人的七巧板迷阵里了。或许这儿是拉玛艺术展览馆?”
  “我们也像你一样莫名其妙,但尚未有任何迹象表明拉玛人搞艺术。让我们多看几个例子再下结论吧。”
  他在下一个路口所找到的两个例子,也同样难以说明问题。一片是光秃秃的纯灰色,摸下去又硬又滑;另一片是海绵状的,他用脚试踏一下,差点没失去重心,像遇到沼泽的流沙似地被陷下去。
  再下一个路口,他遇到的一片很像是耕地,但“土”有上米厚,质地像某种锯末或锉屑。他没多注意这一片,因为邻近的一块是看来更熟悉的东西,像地球上的栅栏一样,每隔五米一条柱子,柱子之间有六道铁丝网之类的东西把这块地围起来。像这样的围栅一共有三道,好像用来围住什么动物似的。但那里并没有栅门,方场中央是一个比哥白尼山口还要小的洞。
  也许在别的情况下吉米多少还会有点犹豫,但现在他已将一无所失。他很快地爬过栅栏,走到孔边往里瞧。
  和哥白尼山不同的是,它只有50米深。在底部中央,有三个管井,每个大得足以通过一只大象。吉米猜它最合理的用途就是升降机的出入口。但升降什么呢?大概是什么相当大、也相当危险的东西。
  在下几个钟头里,吉米沿海边走了10千米。他看见一些金属网制的帐篷似的构筑物,似可用来关什么大鸟,还见到一些冻结了的某种液体的池子。其中一个非常黑,如果不用手摸,他竟不知道那儿有东西。①
  【① 指物理学上的所谓绝对黑体,或理想黑体,它们只吸收光,而全无反射,故不可见。】
  然而也有一些他能懂的。沿着海边一看,一片连一片向南绵延的是田,像地球上的试验田似的,每一片都有精选过的泥土,这是拉玛的金属地面所仅有的。
  这是一片处女地,未有生命,正等待着下种。但种什么呢?吉米觉得不可思议,拉玛人这么先进的物类竟会从事农业!即使在地球上,耕种也已经不过是一种时髦的癖好,或仅仅作为某些奇异或豪华食物的来源了。但他肯定这些是田,每一片都用透明的塑料薄膜覆盖着。他想取一点样品,但他的刀子却无法把这种薄膜割开。
  更朝内陆一些,还有许多别的田,由一些棒材和线材组成复杂的结构,看来是为了让植物攀附生长的。它们的样子苍白而零落,好像是深冬落尽了叶的树似的。而这可真是一个漫长而可怕的冬天,这几星期的光和暖很可能不过是它再来之前的一个短暂的幕间。
  吉米一直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停下来并穿过那些金属构架去注视南方。也许在下意识中他一直在注意着所有细节,在这壮观的土地上寻求什么特别的东西。
  两百多米外,一束彩色的东西引起他的注意。在地球上那是不会引起他看第二眼的。但毫无疑问,他注意它,正是由于它使他想起地球。
  直到他十分肯定之前,他没有向轴毂哨所报告。现在离开它只有几米远,他肯定在这超自然的拉玛世界里有生命了。这里,在拉玛南半球的边缘上,盛开着一朵孤独的花。
  当他走近时,吉米明显地看出有什么事搞错了。在保护这层土不受外来生命形式污染的薄膜上穿破了一个洞。从这破口里升起一人手指粗细的绿茎。离地一米高处,分出带荧光的蓝色的叶子,在吉米看来,它们更像羽毛而不像叶片;而到人眼高度时——没有什么再可怀疑的了——确确实实是并头挤着的三朵花。
  花瓣是五厘米长的彩色管状,每朵约有五十个管瓣。它们闪烁着金属的蓝色、紫色和绿色。吉米虽然懂一点植物学,但他分辨不出有什么像是雄蕊或雌蕊的东西。也许它只是纯属偶然地和地球上的花相似而已,其实它更像珊瑚之类的东西。
  不管在分类学上它属于什么,对于吉米说来,它就是花。这是个奇迹,一种非拉玛的例外,他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了。他决定占有它。
  但这也并不容易,那花远在十米以外,中间隔着细金属棒构成的栅架,呈立方的形状,每边不到四十厘米,重复又重复着。吉米如果不是瘦小而灵活,他是不会去从事空中自行车运动的。他自信钻进去不成问题,但爬出来是另外一回事。因为肯定转不了弯,只得退着出来。
  当他报告并描述那朵花,从几个不同的角度发回摄像时,轴毂哨所为他的发现而高兴。当他告知“我现在就去摘它”时,没有传来反对意见,也不可能有,因为现在他的生命是他自己的,他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
  他脱去他所有的衣服,抓住那些光滑的金属棒,尽量往构架里挤。位置仅仅够,他觉得好像是逃犯在穿越牢房的铁条似的。当他整个身体都进入构架以后,他又试着朝后退,看看出来有没有问题。退出来是要困难得多,因为原先是用两只伸前的手臂往前拉,而现在却要往后推;但看来他还不至于被卡住。
  吉米是属于行动型和冲动型的人,而不是那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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