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燕歌行ⅱ-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光看今晚的情形,就可知道有多少北燕的权贵人物对他怀有并非善意的浓厚兴趣,只怕没一个是易与之辈。真不知这十几年他都是怎样应付过来的。 
如果做得到,我真想带了萧冉与小晋立即离开,不再让他深陷在这个肮脏黑暗的环境中苦苦挣扎。 
只是,看眼下的情形,萧冉已经被深深地卷入了东齐北燕两国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此刻更成了谈判的焦点。要想不引人注意地带他逃出北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仍在暗自筹划帮助萧冉脱身的良策,拓拔弘已经与几位贵客应酬完毕,不容分说地一把扯着我走了。 
坐在回营的马车里,拓拔弘始终一言未发,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自顾靠着座椅闭目假寐。脸色倒还算得上平静,但是以我的第六感观察,却总觉气氛有些古怪,拓拔弘平静的表情下面似乎是隐藏着什么东西。 
以我的经验,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到他比较好。 
回到营地,我小心翼翼地跟在拓拔弘的后面下了马车,故意放慢脚步,想不声不响地悄悄溜回自己的营帐。 
正要转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江逸,你要去哪里?” 
“……睡觉。”我停住脚,很诚实地回答。 
“你怎么就知道睡!”
“……” 
这个人是否从来不讲道理的?都快三更了,不睡觉还能干什么?难道要继续喝酒吗? 
“跟我来。” 
“……哦。”我叹口气,认命地跟着拓拔弘往他的营帐走,知道今晚的好梦多半是又泡汤了。


拓拔弘把我硬扯到了他的营帐来,却没派给我半件工作,甚至连话都没有对我说一句,就任我站在营帐一角大打呵欠,自己则搬了一堆公文细细批阅。
一旦认真地工作起来,拓拔弘的态度倒是十分投入,只管全神贯注地埋头在公文堆里目不停阅,手不停批,连理都没有理过我。我无聊地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半合着眼睛四下打量。直到把拓拔弘帐中的每一样东西都研究过一遍,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了,也只好把目光又落回到拓拔弘身上。 
拓拔弘还是头也不抬地专注在那堆公事中,看不到他低垂的视线。淡淡的烛光自案头洒下来,把他侧脸的轮廓映照得格外鲜明,刀削般的硬朗线条,高挺的鼻子紧抿的嘴唇,眉头习惯性地在思索的时候微微皱着,神情有一点严肃,却透着一股专注的工作美。 
很赏心悦目的一幅画面。这个样子的拓拔弘,没有了平日里咄咄逼人的霸道,也没有了戏弄我时的邪气,很……很有种出色的男人味道。 
看不出他倒是个很知道勤政尽职的皇子呢。我知道拓拔弘掌管着北燕的军权政务,公事一向十分繁重,却没想到连郊猎的时候也不得清闲。看他处理起政务来娴熟自若,游刃有余的样子,倒象是能做个称职的皇帝,如果我是北燕王,多半会选他继承王位的。
唉,想当初我做西秦国主的时候,好象从来都没有这么勤快过。虽然处理起军国大政来也是一样的决断分明,可是对那些繁琐的日常事务却厌烦的很,至于一些无聊的繁文缛节,就更是可闪则闪了。反正祈烈的能力并不在我之下,有他为我分担工作,实在是让我少操了很多的心。谁知道他分来分去,大概是总觉得分的还不够多,最后索性全包下来了…… 
其实……如果祈烈告诉我想要这个位子,我多半会高高兴兴地让给他的,又何必一定要动手来抢?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向我开口要的东西,我又有哪样没给过他? 
算了,还是不要再去想这些陈年旧事了……我用力摇摇头,驱除掉脑中祈烈的影子,把目光又拉回到拓拔弘身上。他还在精神十足地批阅公文。这个人,难道从来都不会困的吗…… 
毕竟是接连两晚没有好睡,没过多少时候,我已经困得东倒西歪,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勉强站在原地撑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总是不断地往下掉,再捱片刻,终于坚持不住,偷偷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帐角的柱子上闭目小憩。 

“江逸。”正睡得迷迷糊糊,拓拔弘突然开口,“你跟萧冉的交情很好?” 
“唔,还好吧……”我眼也不睁地随口应答。 
“你们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没有啊。只是认识而已……”
“哦。”
拓拔弘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过一会,我又昏昏沉沉地快睡着了,拓拔弘再次淡淡问道: 
“你认识萧冉有多久?” 
“半个月吧……”
“真的?”
“对啊。” 
“你很了解他的事?” 
“也没有……”
…… 
又一阵沉默。 
“江逸。”就在我第三次即将进入睡眠状态时,拓拔弘突然用平淡的语气问,“如果是这样,你怎么会知道萧冉今天会有危险,并且早有准备地救了他的命?” 
“……呃?!”我脑中激灵一下打了个冷颤,所有的睡意都被这句淡淡的话语吹到了九霄云外,身体也立刻站得笔直。“你说什么?” 
拓拔弘微微一笑。“你的警觉性还挺高的。困成这个样子也没忘了随时保持警惕。” 
见鬼。他该不会以为我睡着了就会变白痴吧?我揉揉眼睛,有点好笑又好气地想。难道他以为我会象喝醉酒一样地睡后吐真言,想趁我困劲大发的时候套我的话?我要是有那么容易上勾,还能活到现在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拓拔弘一步也不放松地逼上来。 
“……” 
我还在判断他是在拿话套我还是真的在当时看到了一切,并且考虑着是否要编个谎话骗骗他,拓拔弘已经抢在前面开了口。 
“别想打主意骗过我!”
拓拔弘‘啪’地丢开手中的最后一卷公文,推开桌子,带着危险的气势走到我面前,眯起眼,一脸不容拒绝地说: 
“拿出来。” 
“什么?”虽然已经猜到他要的是什么,我还是装作胡涂地眨眨眼。
“还有什么?当然是你舍不得吃的那枚枣子。” 
……
看来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瞒过他的眼睛。我耸耸肩,只好放弃了蒙混过关的打算。 

“这是银月芒。”拓拔弘放下手中的小刀,从剖开的枣核中拈起那枚轻如飞絮,细若微毫的小小银芒,在烛火下面细细打量。 
我皱眉不语。银月芒是最危险最杀人于无形的一样武器,它的体积过于细小,又异常锋利,射进人体内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受袭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顶多象被蚊子叮了一口那么轻微。 
它上面淬的药物并不是见血封喉的烈性毒素,而是一种慢性奇毒,会在人体内潜伏半月开外才始发作。此前中针者一无所觉,而毒性一旦发作,便会在短时间内离奇猝死,表面上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如果萧冉中了它,只怕死了都还找不出凶手是谁呢。 
这种暗器极为罕有,江湖上难得一见,看来萧代为了除去萧冉,还真的下了一番功夫——他要杀萧冉,又不敢公然谋害本国的储君,也只能借着宴饮的机会偷施暗算。他下手的方式如此巧妙,毒性又不会当场发作,等半个月后萧冉突然死于非命,谁又能想得到他身上? 
这个计划倒也堪称天衣无缝。只可惜偏偏无巧不巧地遇到了我…… 
“你怎么会事先知道他们的计谋?”拓拔弘淡淡地问,目光却锋利得宛如刀剑,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副不容我有所隐瞒的迫人气势。 
不过,如果连这点眼神都能吓倒我的话,那我也不是祈越了。 
“我不知道啊。”我面不改色地回答。 
拓拔弘目光一寒。
“你、不、知、道?” 
他哼了一声,一字一顿地冷冷反问。 
“别告诉我你只是碰巧把筷子伸到萧远胸前去的。”
我当然不会以为拓拔弘有那么傻,不过……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笑了笑,用同样的语气淡淡反问,“别告诉我在烟火熄灭的那一瞬间,你只是碰巧才看到我出手的。”
绚烂多彩的美丽烟花,变幻无方的新奇杂耍,足可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事情发生的那一刹那,所有宾客都应该正在观看场中的表演。当时的厅里一片黑暗,我动作的幅度并不大,出手又轻快敏捷,无声无息,连身边的萧远都一无所觉。拓拔弘隔得那么远,有什么理由看得到? 
除非他早就预先知道了萧代的安排……
萧代此行的目的是清除后患,扫清萧俨夺权的障碍。以他的心机,当然不会傻得只知道与北燕王坐下谈判。毕竟,有利的筹码都握在别人手上,他两手空空,谈判时必然陷于被动,很难争取到太好的条件。 
象三王争储这样的大好时机,换了谁也不会错过。与其向北燕王割地求和,换取一个不利用萧冉吞并东齐的承诺,倒不如勾结一位有实力的皇子,达成互利的合作协议——以支持帮助对方获得储位为条件,换取对方帮助自己除掉萧冉,顺利控制国内的局势,这样的生意可合算得多了。 
萧俨在东齐手握大权,这一次的和亲想必是他一手策划的。拓拔弘刚娶了清宁公主,又能够看破我救人的举动,我怀疑他与萧代有所勾结,那也实在是顺理成章,自然得很。 
“你居然在怀疑我?”拓拔弘怔了一下,冷笑道,“为什么?就因为我看到你救了萧冉?看到你出手的动作能证明什么?证明我一早知道萧代的安排吗?如果我要杀萧冉,只要一句话就够了,还用得着花这么大力气?” 
说的倒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可是……
“如果你对萧代的计划一点都不知情,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表演不看,偏偏要一直盯着我们?” 
“……”拓拔弘的脸色仿佛微微一红,神色有一刻轻微的不自然,接着便迅速恢复了正常状态,白我一眼,却对我提出的问题避而不答。
“说啊,”我得理不饶人地乘胜追击,“难道你对萧冉的兴趣比表演还大?该不会你也看上他了?”
拓拔弘冷冷地瞪着我,一脸吃错了药般的不爽表情。瞪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地骂道:“你这个白痴!脑袋里除了浆糊还有什么?我怎么可能看上萧冉?我喜欢的人明明是……” 
他冲口而出地说到一半,又警觉地猛然住口,把后半句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是谁啊?怎么不说了?”我笑吟吟地看着拓拔弘,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不觉有些心痒痒的,很想破天荒地八卦一回,把他心底隐藏着的秘密给挖出来。 
象拓拔弘这种意志超人的强势男子,要找出他的弱点还真不容易,大概也只有在感情方面才有点可乘之机吧。要是能抓住他这个弱点,我就大有机会扳回劣势,说不定还能小小地占点上风呢。 
拓拔弘说他不喜欢萧冉,这一点我倒是并不意外。毕竟跟了他这么久,以我对他的了解,拓拔弘虽然强横霸道,但品行为人却无可挑剔,对感情的态度还是很认真的。至少我就从未见过他有拈花惹草、逢场作戏的举动。如果他爱上什么人,应该会是个忠诚的丈夫,尽责的父亲,才不会象那些无聊贵族那样搞什么玩弄娈童的鬼花样。
那又会是什么人呢? 
“都说了我不喜欢他了,你还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拓拔弘被我盯得有些恼火,沉着脸低声怒吼。
“好好好,随便你高兴喜欢谁。可是……”我笑了笑,不肯放松地逼上一步,“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你……”拓拔弘有些无力地白我一眼,向椅子上一靠,双手抱怀地看了我半天,突然笑了。 
“真是的!我有什么必要向你解释?你又凭什么向我逼供?你想保护萧冉,可就凭你的地位和权力,难道你真能保得住他?今天你凑巧救了他一次,下次还会有这个运气吗?你若是真想要他平安,应该好好求我帮忙才对吧。” 
不愧是拓拔弘,只失常了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立刻又恢复到老谋深算的正常状态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抓住机会,找出那个令他失常的弱点呢。 
“你肯救他?”我怀疑地问。拓拔弘可不象这么好心的人。
“要看你付得出什么代价了。” 
果然!我暗自冷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这个敲诈我的好机会。 
“你想要什么?” 
“你以为呢?”他斜睨我一眼,胸有成竹地淡淡一笑。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拿萧冉的命来要胁我,好让我乖乖地给他卖命。收服驾驭人的手段我见得多了,这一招只好算第九流,我要是这么容易被他所制,这几十年的日子岂非成了白混的? 
“我什么也不想付。”我摊摊手,施施然地轻松笑道,“萧冉不过是我新结识的普通朋友,今天救他

不过是顺手,既然看到了,总不能让他死在我眼前。可是要为他的性命付什么代价,我还真没这个打算。” 
“真的?”拓拔弘怀疑地盯着我,想要找出我伪装的破绽。
“随便你信不信。”我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道,“再说,如果你跟萧代是一伙,谁又能拦得住你杀萧冉?如果不是,他正是你们手中的重要筹码,你又怎么舍得让他死?这是你们两国之间的事,斗赢斗输都与我无关,我才懒得理呢。”
说完,我看也不看拓拔弘的脸色,悠悠闲闲地转身出门,回帐睡觉去了。 
想跟我斗心机吗?谁怕?要我相信拓拔弘肯不肯保护萧冉全看我是否肯低头求他,还不如让我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更容易一点! 
 
 
第五章

也不知拓拔弘是否因为昨天被我气得不轻,所以存心趁机报复。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命人把我从温暖舒服的被子里挖了出来,带着我参加北燕王在行营中举行的例行朝会。 
我当然没有资格进入营中旁听北燕王与臣下讨论政务,只能在营外的空地上等候。拓拔弘的其他护卫嫌我昨天丢了信王府的脸,故意离得我远远的,跟其他王公大臣的随从侍卫说笑谈天,把我一个人冷落在边上。 
正好。我正愁没机会补眠呢。阳光明媚,风清云白,正是春日酣眠的好时光。我不以为意地打一个呵欠,拣个清静的角落坐下,继续被人打断的好梦。
只是那群护卫的嗓门着实不小,离得那么远,他们闲聊的声音仍然能传到我耳朵里,未免有些扰人清梦了。
“大王真勤政,郊猎时还要每日举行朝会,害得我们这些侍卫也要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唉!” 
“早起还没什么,只希望今天的朝会不要拖太久,耽误了等下的比武大会才好。” 
“嘿,赵兄今天要下场一显身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