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曰 ： “ 人 生 于 天 地 ， 天 地 无 为 ， 人 禀 天 性 者 ， 亦
当 无 为 ， 而 有 为 ， 何 也 ？ ” 曰 ： 至 德 纯 渥 之 人 ， 禀 天
① ②
气 多 ， 故 能 则 天 ， 自 然 无 为 。 禀 气 薄 少 ， 不 遵 道 德 ，
不 似 天 地 ， 故 曰 不 肖 。 不 肖 者 ， 不 似 也 。 不 似 天 地 ，
③
不 类 圣 贤 ， 故 有 为 也 。 天 地 为 炉 ， 造 化 为 工 ， 禀 气
不 一 ， 安 能 皆 贤 ？ 贤 之 纯 者 ， 黄 、 老 是 也 。 黄 者 ， 黄
④
帝 也 ； 老 者 ， 老 子 也 。 黄 、 老 之 操 ， 身 中 恬 澹 ， 其
⑤
治 无 为 ， 正 身 共 已 而 阴 阳 自 和 ， 无 心 于 为 而 物 自 化 ，
无 意 于 生 而 物 自 成 。
⑥
易 曰 ： “ 黄 帝 、 尧 、 舜 垂 衣 裳 而 天 下 治 。 ” 垂 衣 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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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 ， 垂 拱 无 为 也 。 孔 子 曰 ： “ 大 哉 ， 尧 之 为 君 也 ！ 惟
天 为 大 ， 惟 尧 则 之 。 ” 又 曰 ： “ 巍 巍 乎 ！ 舜 、 禹 之 有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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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也 ， 而 不 与 焉 。 ” 周 公 曰 ： “ 上 帝 引 佚 。 ” 上 帝 ， 谓
舜 、 禹 也 。 舜 、 禹 承 安 继 治 ， 任 贤 使 能 ， 恭 己 无 为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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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下 治 。 舜 、 禹 承 尧 之 安 ， 尧 则 天 而 行 ， 不 作 功 邀 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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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 为 之 化 自 成 ， 故 曰 ： “ 荡 荡 乎 ， 民 无 能 名 焉 ！ ” 年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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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者 击 壤 于 涂 ， 不 能 知 尧 之 德 ， 盖 自 然 之 化 也 。 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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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 ６ ２ 中 国 哲 学 名 著 选 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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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 ： “ 大 人 与 天 地 合 其 德 。 ” 黄 帝 、 尧 、 舜 ， 大 人 也 ，
其 德 与 天 地 合 ， 故 知 无 为 也 。 天 道 无 为 ， 故 春 不 为 生 ，
而 夏 不 为 长 ， 秋 不 为 成 ， 冬 不 为 藏 。 阳 气 自 出 ， 物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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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长 ； 阴 气 自 起 ， 物 自 成 藏 。 汲 井 决 陂 ， 灌 溉 园 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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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 亦 生 长 。 霈 然 而 雨 ， 物 之 茎 叶 根 垓 莫 不 洽 濡 。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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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 澍 泽 ， 孰 与 汲 井 决 陂 哉 ？ 故 无 为 之 为 大 矣 。 本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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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 功 ， 故 其 功 立 ； 本 不 求 名 ， 故 其 名 成 。 沛 然 之 雨 ，
功 名 大 矣 ， 而 天 地 不 为 也 ， 气 和 而 雨 自 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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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 家 说 夫 妇 之 道 ， 取 法 于 天 地 。 知 夫 妇 法 天 地 ，
不 知 推 夫 妇 之 道 ， 以 论 天 地 之 性 ， 可 谓 惑 矣 。 夫 天 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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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 上 ， 地 偃 于 下 ， 下 气 蒸 上 ， 上 气 降 下 ， 万 物 自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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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 中 间 矣 。 当 其 生 也 ， 天 不 须 复 与 也 ， 由 子 在 母 怀
中 ， 父 不 能 知 也 。 物 自 生 ， 子 自 成 ， 天 地 父 母 ， 何 与
知 哉 ？ 及 其 生 也 ， 人 道 有 教 训 之 义 。 天 道 无 为 ， 听 恣
其 性 ， 故 放 鱼 于 川 ， 纵 兽 于 山 ， 从 其 性 命 之 欲 也 。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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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 鱼 令 上 陵 ， 不 逐 兽 令 入 渊 者 ， 何 哉 ？ 拂 诡 其 性 ， 失
其 所 宜 也 。 夫 百 姓 ， 鱼 兽 之 类 也 ， 上 德 治 之 ， 若 烹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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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 ， 与 天 地 同 操 也 。 商 鞅 变 秦 法 ， 欲 为 殊 异 之 功 ，
不 听 赵 良 之 议 ， 以 取 车 裂 之 患 ， 德 薄 多 欲 ， 君 臣 相 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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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 也 。 道 家 德 厚 ， 下 当 其 上 ， 上 安 其 下 ， 纯 蒙 无 为 ，
何 复 谴 告 ？ 故 曰 ： “ 政 之 适 也 ， 君 臣 相 忘 于 治 ， 鱼 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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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 于 水 ， 兽 相 忘 于 林 ， 人 相 忘 于 世 ， 故 曰 天 也 。 ” 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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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国 哲 学 名 著 选 读 ２ ６ 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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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谓 颜 渊 曰 ： “ 吾 服 汝 ， 忘 也 ； 汝 之 服 于 我 ， 亦 忘 也 。 ”
以 孔 子 为 君 ， 颜 渊 为 臣 ， 尚 不 能 谴 告 ， 况 以 老 子 为 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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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子 为 臣 乎 ？ 老 子 、 文 子 ， 似 天 地 者 也 。 淳 酒 味 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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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 之 者 醉 不 相 知 ； 薄 酒 酸 苦 ， 宾 主 嚬 蹙 。 夫 相 谴 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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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薄 之 验 也 。 谓 天 谴 告 ， 曾 谓 天 德 不 若 淳 酒 乎 ？
A 注 释 B
① 至 德 ： 最 高 尚 的 道 德 。 纯 渥 （ ｗ ò 握 ） ： 纯 厚 。 则 天 ： 效 法 天 。
② 道 德 ： 指 天 道 无 为 的 品 德 。
③ 造 化 为 工 ： 变 化 如 冶 炼 的 工 人 。
④ 身 中 恬 澹 ： 思 想 安 静 ， 没 有 个 人 欲 望 。
⑤ 共 己 ： 恭 己 。
⑥ 引 《 易 》 文 见 《 系 辞 下 》 。 衣 裳 ： 上 体 之 服 为 衣 ， 下 体 之 服 为 裳 。
⑦ 垂 拱 ： 垂 衣 拱 手 。
⑧ 引 文 见 《 论 语 · 泰 伯 》 。 不 与 ： 不 干 预 。 孔 子 是 说 ： “ 多 么 伟 大
啊 ， 尧 这 个 君 主 ， 只 有 天 是 最 伟 大 的 了 ， 尧 就 遵 循 天 的 法 则 。 ”
又 说 ： “ 多 么 高 大 啊 ， 舜 、 禹 取 得 了 天 下 ， 他 们 并 不 亲 自 去 作 什
么 事 ！ ”
⑨ 见 《 尚 书 · 多 士 》 。 引 佚 ： 长 久 安 逸 。
D C 邀 名 ： 求 名 。
E C 引 文 见 《 论 语 · 泰 伯 》 。 引 文 是 说 ： “ 德 行 多 么 广 大 啊 ， 人 民 找
不 到 适 当 的 语 言 来 赞 美 他 。 ”
F C 击 壤 ： 古 代 游 戏 之 一 ， 用 木 作 二 壤 ， 形 状 如 鞋 ， 将 一 壤 放 在 地
上 ， 击 者 在 三 、 四 十 步 以 外 ， 以 手 中 的 壤 掷 打 ， 中 者 为 上 。
G C 见 《 周 易 · 乾 卦 · 文 言 》 。 这 句 是 说 ， 大 人 的 道 德 和 天 地 一 致 。
H C 汲 井 ： 从 井 里 引 水 。 决 陂 （ ｂ ē ｉ 杯 ） ： 开 河 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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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 ６ ４ 中 国 哲 学 名 著 选 读
I C 霈 （ ｐ è ｉ 沛 ） ： 大 雨 。 霈 然 而 雨 ： 天 下 了 大 雨 。 垓 ： 疑 作 “ 荄 ” ，
草 根 。 洽 濡 ： 沾 润 。
J C 程 量 ： 比 较 衡 量 。 澍 （ ｓ ｈ ù 树 ） ： 及 时 的 雨 。
K C 沛 ： 同 “ 霈 ” 。 沛 然 ： 雨 盛 的 样 子 。
L C 夫 妇 之 道 ： 指 的 是 “ 夫 妇 合 气 子 自 生 ” 的 道 理 。
M C 偃 ： 仰 。
D N 不 须 复 与 ： 不 再 参 与 过 问 。
E N 拂 诡 ： 违 背 。
F N 语 出 《 老 子 》 六 十 章 。 小 鲜 ： 小 鱼 。 这 是 说 ， 百 姓 和 鱼 兽 一 样 ，
用 最 高 的 道 德 治 理 他 们 ， 就 像 烹 炸 小 鱼 一 样 ， 不 要 去 搅 动 它 。
G N 操 ： 操 行 ， 做 法 。
H N 事 见 《 史 记 · 商 鞅 传 》 。 商 鞅 ： 姓 公 孙 ， 卫 人 。 相 秦 孝 公 ， 封 于
商 ， 故 号 “ 商 君 ” 。 孝 公 死 后 ， 他 遭 车 裂 之 刑 而 死 。 车 裂 ： 古 代
一 种 残 酷 的 刑 罚 ， 将 人 缚 在 几 辆 马 车 上 ， 裂 身 而 死 。 赵 良 ： 秦
孝 公 时 人 ， 曾 反 对 商 鞅 变 法 。
I N 当 ： 疑 作 “ 向 ” ， 即 仰 。 纯 蒙 ： 纯 厚 。
J N 语 本 于 《 庄 子 · 大 宗 师 》 ： “ 鱼 相 忘 乎 江 湖 ， 人 相 忘 乎 道 术 。 ” 政
之 适 ： 政 治 最 美 好 。 天 ： 自 然 而 然 。
K N 语 出 《 庄 子 · 田 子 方 》 。 服 ： 佩 服 。 忘 ： 指 忘 掉 道 德 教 化 。
L N 文 子 ： 《 汉 书 · 艺 文 志 》 注 说 他 是 老 子 弟 子 ， 与 孔 子 同 时 。
M N 嚬 蹙 （ ｐ í ｎ ｃ ù 贫 促 ） ： 同 “ 颦 蹙 ” ， 皱 眉 头 ， 忧 愁 的 样 子 。
D O 曾 ： 岂 ， 难 道 。
A 原 文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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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 者 ， 忠 信 之 薄 ， 乱 之 首 也 。 相 讥 以 礼 ， 故 相
谴 告 。 三 皇 之 时 ， 坐 者 于 于 ， 行 者 居 居 ， 乍 自 以 为 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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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 自 以 为 牛 。 纯 德 行 而 民 瞳 矇 ， 晓 惠 之 心 未 形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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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国 哲 学 名 著 选 读 ２ ６ 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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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 当 时 亦 无 灾 异 ， 如 有 灾 异 ， 不 名 曰 谴 告 。 何 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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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人 愚 蠢 ， 不 知 相 绳 责 也 。 末 世 衰 微 ， 上 下 相 非 ， 灾
异 时 至 ， 则 造 谴 告 之 言 矣 。 夫 今 之 天 ， 古 之 天 也 。 非
古 之 天 厚 ， 而 今 之 天 薄 也 。 谴 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