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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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星辰昨夜风-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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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院子的寂静让人莫名心惊,忽然一道低低的询问从房里传来。 
“卿儿,你说我疯了么?” 
否则为何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心痛? 
还有,忘不了他曾在耳边低喃过的话和他最后留下的眼神。 
这些不该有的记忆为何渐渐清晰起来,使得你的面容越来越模糊? 
高桓突兀地大笑起来,酒醉三分醒,压抑在心底的东西竟比清醒时看得还透彻。 
说不清道不明,睁开眼时的怜悯,恍然大悟时的痛恨,怎么会到最后成了不忍和心疼?莫非这又是一个不知何时实施在他身上的阴谋? 
温若云这三个字让他恨,让他痛,更让他开始唾弃自己,因为忘不了意味着背叛,他怎么能够容许自己的对卿儿的背叛!卿儿为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生命,他该用一生来偿还,他的心这辈子只能忠于凤绣卿这个人。 
高桓高举着酒坛,仰头狂饮,流淌的酒水洒了一脸一身,浓烈的酒气慢慢扩散在房间角落。 

51 

自步出高桓房间那一刻起,温若云便做了决定要回京城去。他没有收拾任何东西──他本就无物在身,多出来的也是从高记布庄带来的,既已说定了不再纠缠,那么这些个事物更是不需留在身边徒增伤感。 
离开客栈的时候夜色已深,万籁俱寂的街道上只有凉凉的风从颊边掠过,他的身影落寞得连小二都忍不住出声。 
“这么晚了,客官不如明早再走吧?” 
温若云仰头望了望清冷的月色,长叹一声,却对小二道:“与我同来的那位公子,你要好生伺候,他身子微恙,切记一日三餐按时送上。” 
小二心里有疑惑,却未敢言,哈腰点头应是。 
温若云朝那客栈楼口流连了一眼,终是苦笑不己地走了。 
他本该直接往京城而去,将扬州的一切化作烟似的梦,淡了忘了,不见不烦,无奈心头却仍挂有一念。 
至今他还没有在凤绣卿坟前上过一香,倘若就这样回了京城,怕是往后更要日思夜想,不得安宁。 
打扰了熟睡的马贩,温若云买了马匹就直往扬州而来。 
对于凤绣卿的最后归宿,他毫无线索,计算高桓的那段时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更是忘了去打听,于是赶了三日路后,一进入扬州城门,他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牵了疲倦的马儿,温若云心不在焉地走在街上,垂首思考。按理来说,最有可能埋葬凤绣卿的地方自然是祭卿坊,问题是高桓会将人埋在哪里? 
莫非是院子里的那棵残树下? 
温若云疑惑地蹙着双眉,停下脚步,抬头一看,竟是不知不觉来到了布庄门口,一手下意识地往衣内探去,怀中一空才想起属于高家的东西都已还了高桓,其中包括布庄的钥匙。 
暗笑自己一声,温若云拽了拽缰绳牵着马儿折身,欲寻落脚的客栈而去,此时,一身素色打扮的女子迎面走来,她的目光只痴痴地流连在布庄的门口之上,并未注意到一旁的温若云。 
看清女子容貌,温若云吃了一惊,她不就是曾见过一面的碧蓉吗?碧蓉几乎与他擦肩而过时,他忙叫道:“碧蓉姑娘请留步。” 
碧蓉闻声收回目光,这才发现他的存在,迟疑了下,才恍然道:“原来是温公子。”虽只一面之缘,但温若云的面容还是给她留下了一定印象。或许是女子天生的细致心思,温若云的相貌让她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街上毕竟不适合交谈,各怀心事的二人便寻了客栈坐下。 
碧蓉道:“公子如何知道我的真名儿?”她对外自称是“凤绣卿”,温若云与她非亲非故,如何得知这个秘密? 
温若云苦笑了下,将他从京城来到扬州寻凤绣卿的事,包括对高桓的阴谋一一道出。 
碧蓉听完,凄然一笑。 
温若云疑道:“你不为高桓生气吗?”他想碧蓉既是对高桓有情,自己这种阴险的手段自是要得到对方唾骂的。 
碧蓉轻轻道:“我生什么气,又有什么资格为他生气?况且,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得不到他,但她却对温若云生出些许艳羡,自己愚笨地选择作为替身生存下去,不敢去争取,到头来还不如温若云的一个阴谋来得让高桓永远记住。 
温若云明白她话中所指,苦笑不语,黯然地垂下眸子,片刻后才想起要事似的问道:“你可知我姐姐葬在何处?” 
碧蓉摇了摇头,道:“卿姐的后事是少爷一手办的,他不肯让其它人帮忙,也不许任何人靠近祭卿坊,所以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人知道卿姐在哪里。” 
想到高桓那时承受之痛,温若云的心痛只化作脸上的艰难一笑。 
“我想少爷会回来的。” 
碧蓉缓缓而坚定道:“因为卿姐还在这里。” 
温若云点点头,苦笑着指了指胸口,道:“也在他这里。” 
虽然回来扬州一趟有些无功而返,但因高记布庄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温若云打听不到消息也只好动身回京,毕竟连碧蓉这样知内幕的人都不清楚的事,他亦不用指望他人了。 
送行的时候碧蓉问他:“日后还回来么?” 
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他们对彼此都有种怜悯之情,如同姐弟一样相处。 
温若云叹道:“不回来了,来了也只是让自己更伤心罢了。” 
碧蓉理解地笑了笑。 
送别碧蓉后,往城门而去的马蹄走着走着却掉转了头。 
温若云告诉自己再看一眼,这一次是真正地告别,告别扬州,告别高记布庄,告别这一段情。 

52 

高桓睁开微醉的眼,看到他此刻并不想看到的人,皱了眉,他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温若云也想问自己,是什么牵引着他回到这里?是不是一切冥冥中都有了安排? 
方才他回到布庄,看到大门上的门锁被打开了,不作他想,他知道肯定是高桓回来了,心里还在为那句“各自天涯”而挣扎,双腿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寻到了祭卿坊来。 
也只有这里才值得高桓留恋。 
他苦涩地笑,在门外偷偷看了高桓好久,从夕阳西下一直到月盘升空,看着他如何打开秘密的信道,看着他如何珍惜地捧出凤绣卿的骨灰,看着他悲伤欲绝地痛饮,尽入眼底的这一切让他的心又酸又痛,直到高桓醉得闭了眼倒在地上,他才敢现身进屋来。 
“别喝了。”温若云拿开高桓手中的酒坛,本也想拿开他怀里紧抱的骨灰盅,犹豫了下,终是不敢动手。 
“你身子才好,不该喝酒的。”他轻声劝道,扶着高桓坐起了身。 
高桓眯着眼打量,月色很淡,而且他们又身处角落,四周的阴暗教他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硬撑着沉重的眼皮盯着对方看。 
温若云自是察觉得到高桓的视线,却不敢抬头。虽说这次相遇是偶然,但他怕高桓却未必相信,只把他又当做了无耻之徒。 
高桓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像是低喃自语,迷茫的眼神却像在询问。 
温若云看了看他仍抱住不放的骨灰盅,道:“我是来看看姐姐的……”本还想再解释一些,却又倏地住了嘴,因为高桓突然用力推开了他。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高桓恍若未见温若云难看的脸色,走近灵台,将怀中骨灰盅轻轻放了上去。 
他摸了摸骨灰盅,道“她会很高兴你来了的。”口气很平淡,没有盛怒,也没有愤恨。 
温若云知道那是因为在场还有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只有在那人面前,高桓才会如此平静,而不是因为宽恕赦免了自己的罪行。 
他走上前,高桓便退开,拾了地上的酒坛走到门口,斜靠在门框默默地喝。 
温若云知他未离开,安心不少,对着那牌位上的名字看了又看,脑中浮现凤绣卿的音容笑貌,如今只觉得亲切,再无当初的心悸。 
抱歉,还有谢谢。 
温若云在心中默念,尽管还有更多的话想要对亲人说,但在门口的男人的一举一动无不牵动着他的心,让他只能将全副心神放在他的身上。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高桓没有转头,对着深沉的夜空道:“走吧。”话却是说给身后的人听。 
温若云脚步一顿,心想他终究是容不得自己的。但这一刻的他们之间的平静却是难得,他无论如何不想错过,伸手拿过高桓手中酒坛。 
“我陪你饮完这坛酒便走。”他道,举着坛子喝了一口。 
高桓怔了一下,意外地没有拒绝,只又夺了酒坛狂喝。 
喝得醺醺然的二人倒坐在门口,高桓唇角含着笑意,但温若云看得真切,这笑只是哭的假像。 
许是酒壮了胆子,温若云堂然伸手抚上高桓的脸。 
高桓偏头看向他,眼底的复杂不知是否温若云看错,似乎带有那么一抹挣扎。 
温若云闭了眼倾身上前,战战兢兢地献上自己的唇。他的意识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预料得到下场,但就是身不由己。 
预期中的疼痛并未落在颊上,温若云心底有着窃喜,双眸却闭得更紧,脆弱的睫毛在眼皮上可怜地一抖一抖。 
碰触在一起的唇是冰冷的,不知是酒还是其它原因,但是很柔软,不像唇里的吐出的话一样伤人。 
温若云心满意足了,想要退开之际,却感到双唇被湿润的火热开启,剎那间,心头猛跳,他想也不想便与其纠缠在一起,只盼望这梦不要醒来。 
这个吻不长,但温若云很用心在经营,放开时,他喘着气道:“为什么?” 
高桓举着酒坛喝酒,直到胸前的衣料一片湿濡才放下了手,胸膛不正常地起伏,他道:“我只是醉了。” 
温若云酝酿在心里的美梦顿时被他无情地打破。 
“我不信!”他握住高桓的双肩大喊。 
“我只是把你当成了卿儿!”高桓也激动地喊,与温若云凄然的眼神对视,而后理直气壮的身势委顿下来。 
“就当是我醉了……” 
高桓不敢想,不敢想刚才那唇贴上来时心头一闪而过的念头。 
忘了姐姐,我们也可以好好过。 
越想忘,那魔音一样的话语越是萦绕在耳边,高桓发出一声仿佛受刑的痛苦大喊,冲出了祭卿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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