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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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星辰昨夜风-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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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客栈,小二看了看前面的俊拔男子,又看了看后头的白衣公子,不知要迎向哪一位。 
高桓在靠近门口的桌边坐下,道:“小二,给我一间上房。” 
小二看见默默走到他身边的白衣公子,料定二人是相识的,便笑嘻嘻道:“这位公子已经吩咐过了,上房早已经准备好。” 
高桓冷眼瞪过去,道:“他吩咐的房间他自己住,难道你们这儿只有一间上房?” 
温若云听罢轻扯唇角,却一阵钻心的痛。他沉默不语地走到另一张桌边坐下,为自己斟上一杯暖茶。 
小二被高桓的气势震得心头一跳,嗫嚅道:“还有……还有上房,客官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准备。”话音刚落便灰溜溜地窜上了楼梯。 
温若云低声道:“早准备好的那间让给你吧。” 
高桓不经思索地拒绝道:“不必。” 
温若云并不觉得高桓的固执好笑,相反,他有种被万箭穿心的痛。高桓是这样恨着他,一如当初的他是那样恨着高桓。 
“我们之间只能有仇恨存在吗?”温若云情不自禁轻轻地问。 
高桓的眼神中有抹不易察觉的动摇,很快消失无踪。 
“客官,房间钥匙拿来了,您跟我走吧。” 
小二适时地出现了,高桓点头站起身来。 
“这位公子不一起上来吗?”小二向不见动静的温若云问道。 
温若云抬眸望了高桓一眼,对方漠然地躲开他的寻视,他摇头道:“你们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小二应了一声,对高桓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高桓用力抓住楼梯扶手,缓慢地走了上去。 

47 

高桓靠在窗边欣赏月色,披散的发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一缕一缕地纠结在身后。 
桌上有着温若云吩咐小二送来的菜肴,每一道菜都冒着热气待人品尝。 
高桓就着壶嘴喝了一口酒,无尽的苦涩在口中化开。 
扣门声传来,高桓蓦然回神,他看了一眼房门,不为所动地来到桌前坐下,桌上都是些清淡的菜色,正好合他现在的胃口。 
他并不打算虐待自己的身体,虚弱的身体确实需要进食。 
“高桓。” 
温若云欲言又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高桓动了筷子,可惜入嘴却品尝不出食物的美味,自嘲的笑自唇边划开,他灌了自己一嘴的酒,洒落的酒水点点沾湿衣襟。 
温若云的声音再次传来,他道:“我们应该谈一谈。” 
高桓一口菜一口酒,恍若未闻。 
良久,门外的身影消失,桌前进食的筷子顿了一下,高桓不再强迫自己,扔了筷子,握着酒壶翻身上床。 
他的心莫名混乱,脑中更是不着边际地回荡着不该有的记忆。 
温若云在他昏迷那段时间所说的话,他竟然还记得。痛心疾首的忏悔和情意绵绵的表白,他一句都没有漏过,但他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经过白天的冷静,他认为自己应该足够理智了,毕竟他已经能够站在温若云的立场去理解这个可恶的阴谋,他无法劝服自己平复恨意,但他会试图去淡化,总归温若云是卿儿的弟弟,他相信卿儿在天之灵一定不愿意看到他们为此互相仇恨。 
然而,温若云今早的一番话却让他动摇了决心,他不晓得当时为什么会心慌,但他意识到一点,那就是绝不能放弃去恨,他必须永远地恨下去。 
他与温若云之间,永远只能是恨与被恨的关系,除非……卿儿再生。 
高桓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哪怕温若云欺骗戏弄了他,曾经那段时间,他确实是充满了希望和幻想,拥有过短暂的满足快乐。 
高桓苦苦一笑,酒水和泪一同落入愁肠。 
如今这闹剧究竟该如何收场? 
高桓疲倦地闭上了眼,不自觉地低喃道:“真不该醒来的……” 
悄悄走近床边的身影闻言一僵。 
“你是这样想的吗?” 
高桓一惊,连忙睁眼,跃入眼帘的是温若云憔悴失色的面容。 
“你怎么进来的?”高桓怒道。 
温若云不答反笑,却是凄惨一笑,他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你醒了过来,你根本不明白你醒过来对我意味着什么……” 
向店家讨来的钥匙将他的掌心刮得生疼,他不自禁地又握紧了几分。 
“滚出去!”高桓手中的酒壶砸在他脚下,赤红的眸中是毫不掩饰地厌恶。 
温若云无畏地扯了一个难看的笑,他径自继续道:“我不是为了心安,而为了让我的心不再痛,骗你伤你,想不到,痛是却是我自己,如此,你还认为这可笑的复仇是我赢了吗?”他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正汩汩地流出鲜红的血液。 
高桓拍床而起,赤脚踩在了酒壶碎片上,被划开的伤口远不及身体某处的疼痛,他走到门口大喊:“来人,来人!” 
小二从楼下应声而来,看到一屋狼藉和高桓暴怒的脸,吓得不知言语。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我赶出去!”高桓指着温若云对小二喊道。 
“客官,这……别让小的为难啊。”小二左看右看,两个人都不敢得罪。 
“那好,重新准备一间上房给我。” 
“不必了。”温若云抢先答道,眼神示意小二离开,走到门口重新将门关上,高桓的手适时地挡住了即将关闭的门缝。 
“我让你离开。”高桓压抑着怒气道。 
“我会离开的,只要让我把话说完。”温若云试图安抚他的怒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没有必要。” 
温若云顿了一下,唇边浮起一抹无力的笑,道:“你是要继续跟我纠缠不清,还是让我把话说完,然后各自天涯?” 

48 

高桓坐在桌边,脸色阴沉。 
“说吧。”他冷冷道,连一个眼神也不屑抬起。 
温若云克制着想靠近那冷漠身影的欲望,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道:“等你吃饱再谈。” 
“不说就给我滚。” 
高桓扫落一桌的盘碗,激动之下,扶住胸口微微皱了皱眉。 
温若云急切迈开的脚步因高桓射来的目光而生生止住了。 
“别靠近我。” 
高桓一字一顿道:“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温若云叹道:“你就这样恨我吗?” 
高桓冷笑一声,道:“当初你对我的恨不啻如此。” 
温若云急辩道:“那都是过去了,如今我……” 
高桓利箭一样的目光打断他的话。 
“一句‘都是过去’就能够抵消你所做的一切吗?”高桓厉声质问道。 
温若云轻轻咬住下唇,无可反驳,良久,他问道:“你不会原谅我是么?” 
高桓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会。” 
温若云努力想要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但是徒劳,心尖上一下又一下针扎似的疼痛使他脸上只有痛苦不堪的表情。 
“无论如何都不能吗?”他弱弱地问,寻求一丝的可能。 
高桓的心不由再次动摇,他定了定神,斥责道:“你凭什么来要求我的原谅?曾经的你有想过对我宽容一点儿吗?” 
温若云急道:“我只是一时昏了头脑,姐姐的死让我十分伤心,而当我知道她是因你而死的时候,我只能用复仇这个方法来发泄我的伤痛……” 
高桓怒道:“那么你大可以杀了我,我没有怨言,但你不该利用我对卿儿的感情来进行这个可笑的阴谋!你这是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姐姐!” 
温若云怔住了,此刻他明白任何的辩解都是多余的。说来说去,高桓不肯原谅他,只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个凤绣卿! 
“但姐姐已经死了。”温若云忽然道。 
高桓怒睁双眸,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会从一个立誓为亲姐复仇的人口中说出。 
“你说什么?”压低的声音隐含滔天的怒气,高桓死死地看着温若云。 
温若云豁了出去,赤红着泛泪的双眸朝高桓喊道:“我说她已经死了,死了!你要守着一个死人到什么时候?” 
“啪!”高桓冲上前狠狠刮了他一巴,高举的手在半空颤抖。 
痛到极点,温若云扯唇一笑,一丝温热从嘴角蜿蜒而下,他猛地抬起被打偏的脸来,狂笑道:“哈哈哈哈,打得好,打得痛快,你最好把我打死,否则我还要说!” 
“你!”高桓看着那张骤然冶艳而张狂起来的脸,第二巴迟迟无法落下。 
温若云的张狂和冶艳中都带着一抹无法忽视的悲伤,那双深夜一样的眸底聚集了太多复杂而热烈的感情,这让高桓的手情不自禁地怯弱。 
高桓连退几步,陡然转身,高大的身子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冷冷道:“滚出去。” 
“今天不说清楚,你休想我走出这道门!” 
清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得出现在身后,高桓来不及反应,后背贴上了对方鼓动的胸膛。 

49 

“放开!” 
震惊过后,高桓怒道,欲挣开锁紧他的双臂,岂料温若云双手竟又收紧了几分,那力道说是要把他挤入体内也不为过。 
“你疯了不是?快给我放手!”高桓的怒声中泄露出一丝不安,急欲掰开缠绕在胸前看似纤细实则有力的十指。 
温若云仿佛感觉不到双手肌肤被抓破的疼痛,执意地拥住怀中挣扎抖动的高大身子,柔情低语道:“高桓,忘了姐姐,我们也可以好好过。” 
温柔万分的声音在高桓耳边掠过,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为何会不受控制地窜过一股热流,这让他越加感到羞耻,比挣不开看似文弱的温若云还让他难堪。 
“你以为你是谁?即便卿儿不在,你也没有机会能够趁虚而入!”心慌意乱之下,高桓脱口而出,随而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口不择言的话,他当即就咬紧了牙关。 
他才是真正要被逼疯了! 
这样的话根本不该讲!甚至连想都不能想! 
他们之间只是仇恨的关系,绝无其它! 
高桓拼命挣开对方的手,这回不知是下够了力气,还是温若云松懈了力道,他解脱了,随即本能地朝门口逃去。 
察觉高桓的意图,温若云快他一步靠近门口,伸手按住门闩。 
高桓瞳仁一缩,转头对上对方幽黑不见底的眸子,积压的愤恨一并发作起来,他失了理智地怒骂道:“你怎的这样无耻!若是你姐在世,你尚要称我一声姐夫,你这样纠缠不觉得可耻吗?” 
“有何可耻?”温若云不以为意地冷笑道,高桓的指责简直是对他的感情的侮辱,怨恨之情在心底蔓延,尔雅的面貌随之又荡开一抹浅笑,无端艳丽。 
“更为可耻的尚有,不知姐夫是否有意见识?”压低了声音,他刻意靠近高桓气得涨红的面孔。 
高桓哆嗦的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恶心……” 
温若云的笑凝结。 
“你、让、我、觉、得、恶、心。”高桓看着他的双眸一字一顿道,生怕他听不够清楚似的。 
高桓的眼是无情的冰冷,眼神几乎要将温若云冻结,而薄薄的唇却有更为残酷的能力,道出的话语如刀尖一样锋利。 
他无比嘲弄地大笑一声,道:“你想跟我说清楚什么?说你对我用情了,对么?” 
温若云的双眸失去了光彩,却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等待着更为残酷的践踏,心痛却无能为力。 
“那么,我也很清楚地告诉你,不论你姐姐是不是死了,我高桓这辈子都只爱她。” 
高桓的语调平静得不像在宣誓,可是他眼底那一如既往的深情却是做不得假的,溺死人也伤害人,温若云激痛得失魂落魄的身子被他轻轻一推,无力倒地。 
高桓看着他,胸腔慢慢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 
温若云出乎意料地垂眸轻笑,笑声震荡着高桓的耳和心,明明是痛快的朗朗笑声,却能从中听出无尽的伤心和落拓。 
温若云优雅地拂开微乱的鬓发,站起来道:“你说得这样明白,我岂能再厚颜?”他从怀里掏出一袋东西放于桌面,指尖不舍地流连了一下。 
“这里布庄剩下的财产,如今还你,我们再无拖欠。” 
他步至门口,朝着高桓淡然一笑,道:“我的言而有信该让你对我改观一点儿。” 
至少,至少希望自己在你心目中不是那么一个不堪而丑陋的人。 
温若云悲哀地想,慢慢走出了房间。 

50 

独身上路的高桓有种天大地大,却无处容身之感。 
扬州,是他唯一的选择,至少那里还埋葬着他的过去,他的亲人。 
高桓一身落魄地回到扬州,走在街道上,竟没有识得他。 
高记布庄的人和物也已经埋葬在短短的岁月中。 
站在萧条的布庄门口,高桓从温若云留下的东西中找出钥匙打开生锈的门锁,门一敞开,一股难闻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他不由呛了一下。 
阴暗的布庄里有种诡异的安静。 
后院中的小小竹林仍在顽强地生长,但却失去了绿色的生机,只是黯然地立在一旁。纸糊的红灯笼早已破烂,只留空洞的残骸在半空随风摇摆。 
趁着天色尚有微光,高桓进了祭卿坊,推开房门,走到书柜前停下脚步。 
书柜上有只玲珑的花瓶,久置而无人打理,致使沾染了尘埃,瓶身不复洁白。 
高桓伸手摸了摸花瓶,指腹轻柔地将瓶上的灰色抹去,掌心下滑握住盈盈的瓶身,手腕陡然一转,花瓶随之转动。 
紧接着,高桓后退一步,一阵墙壁裂开似的声响传来,厚重的书柜缓慢向一旁移动,直至打开一道可容一人进入的信道口。 
高桓望着信道口温柔一笑,道:“我来带你走了。” 
原来信道口内另有天地,竟是一间小小的祭祀房,供奉着一张灵台,牌位上写的是“高家凤氏绣卿之位”。 
高家自然有自己的祖坟,但高桓绝不让凤绣卿葬在那里边,因为那里不配。 
高桓将灵台上的骨灰盅抱进怀里,席地而坐,随手打开了带来的酒坛。 
“我记得你曾说过要喝醉仙楼的出嫁女儿红,我为你带来了。” 
说罢,他单手握着酒坛沿口在灵台前轻轻一洒。 
醉仙楼的掌柜在他姑娘出生那会埋下十八坛酒,昭告扬州城百姓这酒是要等到他姑娘一十八岁出嫁才挖出,十坛做嫁妆,另外八坛价高者得。高桓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为的就是赶上这女儿红的出土。 
凤绣卿出嫁的时候没有一分嫁妆,当她听说醉仙楼有这样的趣事时就一再地说要尝这酒的滋味,高桓应承过,如今来兑现了。 
高桓灌了自己一嘴的酒,对怀里的骨灰盅一笑,仿佛抱着的是活生生的人,道:“你酒量不好,我帮你喝。” 
日落月起,天边最后一道亮光淡了去,栖息在院子里大树上的鸟儿都拍打着翅膀散了去。 
这一院子的寂静让人莫名心惊,忽然一道低低的询问从房里传来。 
“卿儿,你说我疯了么?” 
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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