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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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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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靠稻麦收入,民众小富,堪可应付。
金银价一日贵过一日。一时蔡家金店生意兴隆。
容娘嘱咐管事,家中一应开支,尽用交子,铜钱留库。不可动用。
守中来信,安好,勿念。并无只字寄予容娘。
容娘回房,郁郁寡欢。
舒娘安抚。道大哥当心中惦记,嘴上不说罢了。
两情相悦,自然盼朝朝暮暮。若朝暮相守不可得,鸿雁来往亦可一解相思愁绪。
容娘明明目露忧色,苦笑道:“若信愈短,战事则愈凶。罢了,他有心报平安,定然无事。”
回信,容娘照守中模样回了两句话:家中安好。郎君保重。
老夫人点头赞许。称郎君在外。家中不应以琐事温情拖累。
舒娘钦佩。想着七郎数次闹着要从军,自己几度阻扰,不觉羞赧。
守中走后第九十九日。朝廷又征月桩钱之卖纸钱,两讼不胜罚钱。既胜欢喜钱。官司打赢打输皆需缴税,买卖纸张亦缴税。一时城中贫寒学子皆不写字,衙门门口罗雀。
容娘嘱靖哥儿练字时,需正反两面利用,不得浪费。
娥娘产女,容娘送金锁银链,另米一石,面一石,肉二十斤,蛋一百颗。李家大喜,缸中空空,正缺米面。
老夫人嘱咐,不去吃席,免得铺张,只叫娥娘好生坐月。
守中走后第一百二十日,容娘十九寿辰。
徐府免了酒筵,只吃寿面,送礼各随心意。
舒娘与容娘亲密,她陪嫁丰厚,便不动声色地去蔡家铺子打了新式金钗一支,送与容娘。
容娘无奈,只得收下。婆婆赠珍珠圆簪,徐夫人赠金珠蝶花,娥娘赠绣帕一块,婉娘赠石榴裙一副,张四娘随贺寿喜钱一贯。
容娘加一贯,回赠。
八斤赶回,奉上临安绸缎一匹,另有小匣,嘱咐容娘回房再看。
晚间,容娘打开一瞧,却是糖人儿一支,薄薄的,淡褐色,晶莹如玉,却是一个婉约的小娘子。
容娘瞧了一时,微笑。恰逢靖哥儿进来,看见糖人儿,十分欢喜,叫唤着要了,舌头舔着吃了。
守中走后第一百五十天,正月已过,未见家书来。
春闱取消。
徐府众人笑容渐敛,各人仍行各人事,仆人之间不许议论。
春黄不接之际,金人再度南下抢粮,许久未见的北方流民再度涌来,田野见刚见青绿,便有人取捋那一掐一把水的嫩野菜。街市上脸露菜色的人渐多,隐蔽墙角处偶有冻死流民乞丐。
成大郎自合肥来,疼惜家乡人,牵头拜访各家大户,请捐粮捐钱。粮做薄粥以续性命,钱建大棚以遮春雨。
徐府领头捐粮十石,钱五百贯。
随者众。
八斤来信,临安有贵人要火腿一百个,腊肉两百斤。容娘嘱咐价格提四成,不卖亦可。
进之抱怨有钱不赚,容娘答:“此时年节已过,谁家要如此多的火腿作甚?且世事艰难,路见饿殍,他竟来买恁多火腿。可见是个家当多的没处花的,他要买,便多付些又如何?”
进之瞠目,不再进言。
春耕既始,容娘嘱咐两位庄头,断不可图利去中冷水香,一应农田,尽种占城稻。田庄牲畜亦需减少,以免耗粮甚多。
形势如此,两位庄头一一应承。
守中离家第一百六十天,田庄收麦,尽数入回头沟的粮仓。
北方战事不断,守中未有家书来。福建路近两浙东路处盐户暴起,两浙东路尽皆提心吊胆。
高大郎自临安来,欲接徐府过临安避难。
老夫人思考片刻,嗤笑道:“清平与临安甚近,两地无异,不必着忙。若反贼能近清平,想必临安难守,去有何益?”
高大郎汗颜,行礼告辞。
老夫人叫七郎写信,召四爷归家。
守中离家第一百八十七天,陆虞城来访,托八斤转交容娘书信一封。七郎恰巧碰见,强阅信,执意随陆虞城去临安。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乍见

“嫂嫂,郎君怎的还不回来?莫非他偷偷跟着高家九郎去了小郡王处,那……那可如何是好?刀枪无眼,万一伤着了……。”
舒娘越想越怕,她与七郎去岁成亲,情窦初开的一颗心全挂在七郎身上。况七郎为人洒脱,待人豁朗宽厚,些许世俗礼法并不十分看重。故此两人如胶似漆,舒娘小女儿心思更是几日不见,牵挂不已。
屋中只有妯娌二人,旁边是过来陪伴的小环,连春雨都带着小环的儿子外出玩耍去了。
容娘亦不忌讳,叹一声气道:“莫急,已叫八斤去临安了。会着了,他们两兄弟必定拉七郎回来。况且临行我嘱咐再三,大哥数月无信,婆婆与娘心底正急呢,他不能在此关头擅自行事。”
“可……,可郎君一心念着上战场呢!不然,他也不会日日急着练武。再者,阿爹吩咐叫咱不要参与小郡王的事情呢。”
舒娘神色焦急,却苦无良策。
容娘黯然,她何尝不急,大哥在荆州不知如何,朝廷邸报只说荆湖路战事胶着,再无详细消息。如此牵肠挂肚,日日只得睡四五个时辰,每每噩梦惊醒,直吓得浑身冷汗,恨不得立时见到他,方能放下一颗悬吊的心。
,赵东楼之事甚为复杂,自己虽看了信,也只是大约知晓他情形不妙,匆忙间做了决定。不想如今七郎莽撞而去,却叫她一颗心,掰做了几块。一块有一块的忧虑。
容娘强打起精神,劝慰道:“咱们急也无用,安心等着吧。过几日八斤归来便可知晓详细了。”
舒娘点了点头,两位夫人处尚且瞒着呢。只说七郎去临安会友。老夫人倒未说甚么,她素宠七郎。只有徐夫人皱了皱眉,却也没当着舒娘面责备七郎。
舒娘托腮,嘟着嘴。又是嗔怪又是担心的模样。
容娘看了,也有些羡她天真憨态,不由得伸手刮了她的鼻梁,取笑几句。
舒娘却是不兜心事的人物,担心了一回,马上便放下了,反来问容娘关于小郡王之事。
“嫂嫂尚骗我,明明认识小郡王,只说远远地见过几面。忒也太把舒娘当外人。我是那随意嚷嚷的人么?”
舒娘不满地嘟囔着。临安第一郎君在清平的私事。自己若知晓,可是临安第一人啊,不晓得要羡煞多少闺中娘子!况且……。舒娘圆眼珠子骨碌几下,十分好奇道:“嫂嫂。那赵东楼见了你,甚么神色?”
容娘大感头疼,不想他们夫妻如此无间,此种话题七郎竟然也与舒娘说起。当初若非七郎,自己怎会与赵东楼相识?
容娘没有法子,只得草草编了几句话应付过去。她怎晓得当初赵东楼见了她如何神色,自己只当那人花蝴蝶一般,正眼都未瞧过呢。
舒娘听了自然不满,趴在桌上紧紧地盯着容娘,恨不得从她脸上瞧出点甚么来才好。
小环在一旁打趣:“舒娘子,容娘子脸上叫你的眼珠子盯出两个洞来了。”
舒娘偏了头,眨巴着眼睛道:“嫂嫂如此人物,我不信小郡王不盯着好好瞧几眼?——我听婉姐说,高家九郎来家里提过亲?”
舒娘突地凑近,眼里满是好奇。
容娘正用剪子裁不料,不妨她靠的太近,手下一抖,便歪出了划线。
容娘无奈地瞧了她,道:“你在家中时,没有人去提过亲么?”
舒娘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小环在一旁舒了一口气,还好七郎有分寸,没有乱说。不然以舒娘的心性,将当日之事说出去,只怕容娘子会有麻烦。她不愿舒娘再在此事上绕来绕去,便问舒娘子这几日又打了甚金饰。
说到金饰,舒娘十分得意,她指了指头上的金累丝翠玉蝉押发,又侧头给容娘两个看。
“如何,可新鲜吧?我在临安都未见到如此稀奇的样式哩。瞧瞧,这副珍珠手链,珠子可圆润,可大?如此均匀大小的珠子十分罕见,他们家说是海外带回来的。咱宋朝上下,除了宫里,外头可没有几串如此模样的了。”
舒娘本就爱钗饰,陪嫁的金银各式钗环不少,但她素善装扮,十来天不爱重样,俗气些的亦不上头。故此,钗环永远嫌少。
往日七郎在家中,两人卿卿我我,游山玩水,吟诗作对,舒娘在钗环上头的心思淡了不少。如今七郎出去,少了陪伴,家中容娘与玉娘各有事忙。她倍感寂寥,连着出去了几趟,买办了好些首饰回来。
徐夫人瞧见,觉着有些不像话,便说了一声。若不如此,只怕她仍要出去。
“嫂嫂,那蔡家金店的主家娘子好生厉害哩。我每每前往,她倒是礼数周到,次次陪同,铺了一桌子的饰品只任我选。前次我取了一支钗子去看,不妨那钗子没有打磨光滑,将手刺了一下。你道如何,她立马将制钗的那位匠人打发了。啧啧啧,可没有见过如此娘子?恁地泼辣。”
容娘低头对比着两块布,唯恐弄错。她的嘴里漫不经心地应答着,若不出声,舒娘是要从头说起的。
“对了,那主家娘子也姓温,和嫂嫂同姓哩!”
容娘有些意外,此处姓温的甚少,她在清平这么些年,竟然没有碰见一个!如今这么个人物,却与她同姓,着实让她起了些许好奇之心。
舒娘十分满意自己吊起了容娘的好奇,讨好地道:“我下回问问那主家娘子,看她故土何处,不定与嫂嫂同乡呢。嫂嫂便该与我一同出去走走,妆扮妆扮,不然可亏了嫂嫂花容月貌哩。你日日给大哥做衣裳,大哥哪里穿得了那么多,也不怕虫子蛀!”
舒娘唠唠叨叨甚久,还是她的婢女催促,方才回房歇息。
小环有些担心,便问七郎去临安所为何事。当着舒娘子的面,她不愿问,免得舒娘子讲个没停,也不知体贴娘子心里苦楚。
容娘停了手中针线,愁容顿现。但此事,仍不可讲。她安慰了小环几句,叫她带人回去歇息。
长夜寂寥,无法入睡。容娘就着烛火,一针一线,密密叠叠给守中逢着衣裳。
袍子,中衣,直缀,亵裤,鞋袜……。若想做,总有做不完的活计。
她,也只能做这么些事了。
不想过得一日,坐不住的舒娘背了两位夫人,派人去金店请了那主家娘子过来。那主家娘子许看舒娘出手大方,亦欣然带着各样钗环前来。
恰那日婉娘娥娘几个带了小儿回来请安,老夫人处十分热闹。也没有人注意到舒娘请了外人进来,自有仆人报与容娘知晓,容娘无奈地笑笑,想着待会再去劝上一劝。若婆婆与娘知晓,只恐不喜呢。
容娘在側厅中对了一回账,又去书房看靖哥儿练了一回字,方迤逦往老夫人处而来。
淅淅沥沥的雨已经下了大半天,天色有些晦暗不明。院子里的几盆花被雨水一淋,越发显得叶子油绿绿的,湿漉漉的泛着光。那大红的花朵,沾了水,变成深红,沉甸甸的往下坠。
隔着雨帘,游廊那方似是舒娘与一个妇人往这边过来。容娘大概猜到是那蔡家主妇,她有些好笑,脚步不停,不急不慢地迎上去,倒看舒娘如何说。
舒娘早已瞧见容娘,脸上便带了些许羞意,也晓得这些日子自己添置的钗环过多了。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挽了那妇人的手臂,朝容娘道:“温娘子,这是我家嫂嫂,也姓温哩。嫂嫂,这是蔡家金店的主家娘子,定要给我来看看她家的新样式。看看,嘻嘻,看看而已。”
容娘冲她扬了扬眉,方朝那金店娘子点了点头。她不欲与那妇人交谈,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妇人,心中莫名地便有些触动。
这个人,竟然有些眼熟?
容娘不由再次瞧了瞧她。
远山眉,丹凤眼,妩媚当中带着一股自然的威仪。身量略高舒娘些许,却尽显婀娜体态,妍丽姿色。
确是个生人。
那妇人亦在打量容娘。她只微微福了一福,两只看尽世俗的眼睛却是大大方方地看过来,并不回避。
容娘觉着这妇人有些失礼,便朝舒娘招呼了一声,侧身离去。
身后那妇人似乎仍在回头看自己,黏在身上的视线久久未去,容娘心中有些不安,却不知那不安自何处而来。
到了穿堂,容娘忽地停住,回头看向二门处。
不想那妇人亦回头,两人视线相对,便如电光火石一般,心中掠过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人,是自己极为亲近的人一般!
舒娘的话语将容娘心头的哪一点子怀疑猛地连根拔起,直叫她僵在那处,动弹不得。
“嫂嫂,可奇呢,那金店主妇的闺名,也是单名一个容字。可是嫂嫂与她有缘了,她还直问嫂嫂的闺名呢,我可不能说与她听,到底是商户人家。”
容娘简直站不住脚,她抖抖索索的,摸着桌子边坐下了。舒娘吃了一吓,忙问怎么了。容娘眼睛直勾勾的,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无事,只欲歇息一会儿。
舒娘扶着容娘躺到床上,又候着她闭上眼睛,方自去了。
春雨想着容娘子适才脸色苍白,关了窗户又来查看。却见本已闭了眼的容娘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颤抖,微弱地吩咐她:“去,去叫卫大娘过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两个温容

“你……说甚么?曼娘……,曼娘不是跌进河里去了么?你在何处见着了,何处?”
卫大娘瘦小的身子抖索着,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脸上皱纹一道一道,皆盛满了苦痛。
容娘趿着鞋,一把抓住卫大娘的手臂,急急道:“乳娘,你莫急。我这便安排轿子,咱们去蔡家金店寻她。若果是她,想是老天爷怜惜,叫人救了她。若不是……,不会的,怎的那般巧,与我同名同姓,眉眼又那般像她!定是她特意改了我的名,叫咱们去寻她。你不晓得,乳娘,她的眼睛那般翘起,当初我叫她狐狸眼的是不?”
是,曼娘的丹凤眼眼尾向上飞,像她爹。
卫大娘心中晃过往昔的小人儿,似乎怀抱里还有她又软又暖的身子依偎着。
心中一抽一抽的痛,她噙泪点头,心中带了希望,眼里便有了些许光芒,道:“咱……咱这就去,去寻她!”
容娘顾不得许多,叫了轿子,便与卫大娘两个往蔡家金店而来。
天更暗了,雨水哗啦哗啦的倾泻,豆大的雨点打在轿子的顶棚上,重重的,连绵不绝的,叩击着,捶打着。燥热之气从地底升起,转而变成阴冷。凉气从轿子底下一阵阵地往上袭来,直往裙子里钻。
外头的轿夫骂骂咧咧地,怨这鬼天气忒没道理,一会儿的功夫由初夏变成了早春。
容娘与卫大娘甚么都未察觉,她们忐忑的,焦虑的,惶惶的,有些怕。又盼着快些到。
那两个轿夫怕极了这雨,脚下近似跑着,一路上紧赶慢赶到了金店。
金店是善做生意的,眼下大雨,正没有几个人。忽地奔来了这么两顶轿子,迎客的妇人老远便笑着出迎。
裙子下摆都被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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