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届克格勃主席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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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届克格勃主席的命运-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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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一般出版社所拥有的大队人马却不能保证工作的顺利完成。
    一次,从编辑室里传出了一阵相当厉害的喧哗。我心想,一定是哪一位年轻不
懂事的行政人员在办公室里和人吵了起来。我走进了那间房子,呈现在我面前的是
一幅相当滑稽的景象:一位个头矮小的编辑仰着脸站在高大的马雅可夫斯基面前。
身高几乎两米的诗人双眼看着天花板,嘴里却时而愤怒、时而挖苦地批驳着那位编
辑不太站得住脚的论据。
    原来,诗人交给了出版社一部诗集的稿子,但这部诗稿却被弄丢了。我把马雅
可夫斯基请到了我的办公室,想方设法平息了那场冲突。
    几天以后,我又见到了马雅可夫斯基。他立刻就来到了我的办公室,坐在了桌
子边儿上,很认真地说:
    “同名的,拿钱来。”
    “为什么呢?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
    “不应该问为什么,而该问做什么用。我要到克里米亚去。”
    “没有合同财务处是不给钱的。”
    “那就是说,想不出啥办法啦?”
    “倒是有个主意,”我考虑以后说,“要是您同意的话,可以组织一次预支。
您为我们写一本儿童读物。”
    过了两个来月,我又见到了马雅可夫斯基。就好像我们昨天才见过面似的,他
很自然地向我伸过来他那只有力的大手,又坐在了那张桌子上,掏出了一本不太大
的笔记本,念了起来:
    “我的这本小书是关于大海和灯塔的。”
    我们立刻就和他签订了合同。
    只是在这几次会面以后,我才或多或少地常去参加他的文学晚会。后来,我自
己也开始写些有关对戏剧的评论文章,又从出版社调到了《莫斯科晚报》工作。我
和他有时在一些人的家里见面,其中包括卢那察尔斯基的家。后来又有了一个时常
见面的机会打台球。
    马雅可夫斯基台球打得很好,当然是对于一个业余爱好者而言。我指出这一点
是因为,即使是最棒的业余爱好者也无法与一个专业球员比赛。在那些年代专业球
员的水平达到了极高的高度,台球室到处都有,各地都进行大规模比赛,当时那些
革命前就已出名的球员还都很棒。         马雅可夫斯基很少和专业球员玩,倒不是因为害怕他们:跟他们打球一般都会
因他们让先而达到势均力敌。他讨厌专业打法中的那些巧招诡计,专业打法里一般
都有复杂的策略和相当的狡猾成分。但是他也不喜欢不下任何赌注的“空玩”,只
对那些人所共知的“弱手”做出例外。所以他和卢那察尔斯基玩,后者非常喜欢台
球,可玩得却异常差劲。
    一般说来,阿纳托利·卢那察尔斯基是个非常精细而又明察秋毫的人,然而在
台球室里却变得天真幼稚:他真诚地相信自己打球的技术不错,只是总不走运罢了。
    马雅可夫斯基打起球来又准又狠,特别是角球打得好,中间球他也喜欢打得干
干脆脆。
    法国人说:“人就是一种风格。”在打台球的风格里,在自己的一举一动
中,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都表现出他那特殊的、独一无二的个性直率、
坚毅、勇敢、有时甚至粗鲁,而与此同时又极富自制力。
    一般地说,待人接物有礼貌和真正的骑士风度是马雅可夫斯基天性中的一部分。
但是不要以为他总是温良恭俭让的,不,绝对不是。当事关严肃的问题,特别是当
他认为要捍卫自己的创作和社会立场、原则和观点的时候,他常表现得相当尖锐和
激烈。此时他就会变得无情,成为一个不屈不挠的斗士。
    尤其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我们最后见面的那一天马雅可夫斯基似乎完全变成了
另外一个人。
    1930年3月27日的晚上,在“报刊之家”举行讨论会,就梅耶霍尔德剧院上演的
马雅可夫斯基的剧本《澡堂》进行辩论。我应在讨论会上致开幕词。
    那天下午,为了讨论这个剧本以及梅耶霍尔德剧院的演出,在膜斯科晚报》编
辑部里成立了一个工作组,其成员大部分是大学生,其中包括戏剧学院的学生,还
有几个工厂的工人。那时各报的编辑部都经常请一些工作组来观摩新剧,然后开讨
论会。
    在观看了《澡堂》的演出之后,不赞成者的声音十分强烈,且很一致;而捍卫
此剧的人们发言缺乏自信,甚至显得胆怯。总之,那天晚上对剧本及演出的批判风
暴足足达到了12级。
    反对该剧最为激烈的要算《工人报》了。它写道:“亚历山大·别济缅斯基所
写的《射击》是真正的苏维埃讽刺作品,从中可以感到对我们失误的难过与痛心。
而这个剧只让人感到冷冰冰的怪诞和对我国现实的无耻歪曲。”
    《共青团真理报》对马雅可夫斯基的批判也毫不留情:“马雅可夫斯基这次的
作品实在糟糕。很奇怪,为什么梅耶霍尔德剧院会看中了这个作品。”
    这些评价是由于对马雅可夫斯基的不理解而产生的,认为他只不过是当时正在
奋斗的文学流派之一的领导人。此外,他又不是党员,只是一个“同路人”而已。
    谈到《澡堂》,只有一位评论家在这个剧本出现以后开始谈论“马雅可夫斯基
的戏剧”。我当时的感觉是:他的剧本,其中也包括《澡堂》带有一种过渡的性质,
尽管我看到了而且公开承认它们都具有自己的优点。我认为《澡堂》是天才的、独
具一格的作品,但它似乎是没有完成的,不完善的、而且不适合舞台表现的作品。
    在《莫斯科晚报》的会议开始以前,我因有事离开了编辑部,回来的时候看到:
马雅可夫斯基站在走廊里,靠在会议室的门框上听着,显然不愿让与会者见到他。
    听发言者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一位常在《莫斯科晚报》发表文章的评论家。他
引经据典地批评着剧本和演出,口气相当挖苦。马雅可夫斯基脸色变得灰白,但不
让我走进会议室去影响讨论的进程。
    我感觉到了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对这些批评有着异常的病态反应,尽管
他应该早已习惯了各种斥责、攻击,习惯了种种批评的风暴。与那些厉害的指责相
比,今天发言者的批评可算是相当温和的了。看来,在那些日子里,马雅可夫斯基
的心情就是如此。他本来就是很容易受伤害的,不过平时他都能用尖刻的玩笑、挖
苦人的言辞,有时还会硬充好汉似地抵挡过去。不过此时的马雅可夫斯基显然心情
压抑,极度阴郁。
    当我回想起这些遥远的往事时,那些很了解诗人的人们,他的朋友和战友们在
当时所表现出来的漠不关心、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态度,真叫人感到不可理解。
    我想起了在文艺界名人俱乐部开张的那一天,我第一次听到马雅可夫斯基朗诵
长诗《放开喉咙歌唱》序篇的情景。
    那天全场充满了节日气氛,像是盛大的宴会,轻松而热烈。各界最知名的艺术
家都竟相在文艺界名人的小圈子里(厅不大,最多只能容下150人左右)献艺。
    在这个类似滑稽喜剧晚会的场合里,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句刺痛了人们的心。他
念道:“研究我们今日的黑暗面……”他指的什么黑暗面?在消灭富农阶级的光明
时代,在俄国无产阶级作家协会完全战胜“异教徒”,也包括战胜桀骛不驯的马雅
可夫斯基的光明时日里,有什么人会感到黑暗?
    我吃惊地感觉到了诗人的内心充满了深深的不安和难以名状的痛苦。他那是在
向后人呼喊,因为他已对自己同时代人的反应感到绝望了。对他的这种悲剧性的情
绪怎能不理不睬呢?
    马雅可夫斯基的男低音在厅中深沉地回荡。当时我已无暇去欣赏诗作的力度和
深度,难以描述的音韵和奇妙的音响艺术;当时我完全被另外一种感觉所震慑了:
内心的颤抖,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惑与惊恐不安。
    厅中一片沉寂。那是每一个演员、每一个导演在演出之后都希望见到的全场被
吸引、被倾心迷住而忘却鼓掌和喝采的沉寂。当朗诵者的最后一个音符停了下来,
全场屏住气息浸沉在空前的寂静中之后又爆发热烈的鼓掌。掌声平息过后,忽然在
一张桌子的后面响起了一个令人厌恶的十分自以为是的声音:
    “马雅可夫斯基在企图蛊惑咱们,就好像他过去曾在彼得格勒迷惑了高校的女
学生们那样。”
    说此话的是莫斯科某著名戏院的经理,他以自己的军人仪表和熟知机枪射击理
论而著名……
    很长时间我不能摆脱惊恐的感觉,我当时坚信这种感觉是由于他的作品所表现
出来的勇敢精神和丰富内涵以及朗诵的惊人感染力所引起的。
    无论如何,那时我还不太理解马雅可夫斯基,不理解向他铺天盖地冲过来的批
判给他造成了怎样的压力,不理解他那难以承受的痛苦,这种痛苦不是几天,而大
概已有几个月在刺伤着诗人的心灵了。
    马雅可夫斯基从来都是一副笔直挺拔、神情专注的模样,他似乎总是气势汹汹,
像是要和谁打架似的。他的这种形象无论如何不会让人想到悲剧如果不是即将发生,
也是已然临近了。
    在讨论《澡堂》的辩论会上人并不算太多。然而在我致开幕词的时候,听众已
经明显地分成数目不同的两派了。当我或多或少地以赞许的口吻谈到这个剧本时,
“拉普”派的作家们就不断地发出讽刺性的插话;而梅耶霍尔德剧院的演职人员们
则不时地鼓励着我。而当我谈到演出的缺点时,梅耶霍尔德戏院的人们就显得激动
不安,而“拉普”派分子们就对我表示支持。
    那天马雅可夫斯基的发言与他平时的发言很不相同。一般他的讲话都是进攻性
的,时而带有挑衅的意味,有时又活跃得像是在挑战。在“报刊之家” 的辩论会结
束以后,马雅可夫斯基就把我拉到文艺界名人俱乐部去了,在那儿我们谈了差不多
一整夜。
    几乎在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手势、甚至在每一个惊叹号里都能听到深深的忧
虑、疑惑和可以说是委曲的感觉。我忘不了当天他所陷人的那种不知所措的情绪,
而这种情绪和他平日的精神面貌是何等的不相符合呀!
    马雅可夫斯基问我:为什么《莫斯科晚报》一改过去在剧本首演的次日就刊登
反应文章的习惯而至今没有发表对他这个作品的评论?我坦诚地告诉他说这是因为
编辑部里对剧本没有一致的评价。
    “可是编辑部中不是有一篇关于‘澡堂’的文章吗?”
    “您听谁说的?” 我反问。
    “呶,编辑部没有秘密可言。请告诉我,为什么您的文章没有发表?”
    我回答说这是因为我的文章没写好,同志们觉得它不紧凑。
    “是说它不够尖锐?同志们怕它不能与《工人报》和《共青团真理报》那几篇
毁灭性文章的口吻相比美?请告诉我,这股风是从哪儿吹来的?您能记起,什么时
候如此凶狠地批判过某个剧本吗?对《图尔宾一家的日子》和《卓姬的住房》两个
剧本都没用这种责骂的口气批判过。这一切,都像是一声令下群起而攻之。这是怎
么回事?是有指令吗?”
    我试图让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相信,没有什么指令,也不可能有。那些
评论是由于首演没有留下很好的印象,由于剧本不太好懂,由于导演梅耶霍尔德执
导此剧时没有表现出他所固有的天才创造性的结果。
    “跟梅耶霍尔德有什么关系?” 马雅可夫斯基打断我的话,“打击是冲着我来
的,它是那么集中、那么凶狠、那么有组织。这些无耻的评论,是一次有组织的运
动的结果。”
    “有组织的?”我吃了一惊,“谁组织的?谁想要组织一次反对您的运动?”
    马雅可夫斯基甚至说有人要毒害他。他坚持说,这次反对他的运动如此猛烈,
与他为自己的文学生涯20周年举办了一次展览会有关。
    “我到许多地区去,在各处朗诵、演讲,虽然我的关节韧带有病,有时根本不
该去,” 马雅可夫斯基说。
    他对我说,他早就知道自己诗的形式最适于高声朗诵,他就是这样吸引读者的。
在文学晚会上他的书卖得很快,就连大厚本的文集也出售得很好。同时他还进行文
学普及工作,这种事别人是不愿意干的。但是,在他干得正欢的时候,打击接踵而
来,明显地要他威信扫地,不能继续工作。
    “1918年以后还没有人这样辱骂过我。在首次上演《求神拜佛滑稽剧》之
后;在彼得格勒有人写文章说我‘卖身投靠了布尔什维克。’”
    我企图换个话题,说说笑话:
    “那您干嘛这么伤心呢?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从前的人也骂,现在
的人也批……”
    “您怎么不明白这中间的区别呢?现在人们是从我最亲近的报刊上痛骂我的呀!”
    “不管怎么说,大家对您还是满好的嘛!”我试着反驳他。
    “谁?”
    “比如,阿纳托利·瓦西里耶维奇·卢那察尔斯基就曾对我说过,在出版您的
文集发生了问题时,党中央就表示支持您。”
    “对,卢那察尔斯基是帮过我,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马雅可夫斯基深信,有人很认真地支持敌视他的势力。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
什么没有一个官方人士出席他的展览会,而领导文学的官员中只来了一个亚历山大
·法捷耶夫,有影响的大报都没有对此作出反应,而“拉普” 的报纸《在文学岗位
上》又一次对他“大加鞭答”。
    “《真理报》又为什么转载了这篇痛斥我的文章?这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这
仅仅是用针刺了两下,是无所谓的小事~桩么?不,这是一个运动,这儿有人下达
了命令!究竟是谁的命令,我可不知道。”
    “您认为《真理报》是遵命行事的?”我问道。
    “您以为它是灵机一动就这么干了?您以为它是按照老天爷的旨意干的?不是,
我亲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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