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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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侧-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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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铃兰抿着唇,看着陈姓舅父不说话。

    “这次是真的!真的是你外公病了。我再糟,也不至于编造这样的谎言诅咒自己的父亲。”陈舅父怕范铃兰不信,连忙诅咒发誓,“老头子真病了,我们没钱医治,才来找你的。”

    范铃兰的眼神里明显闪烁着不相信,但是她终究不敢拿外祖父的性命来赌舅父早就破产的人品。她蠕动了一下唇,挫败地说道:“好,我给你钱。”她将一个秀气的钱袋放到他的手上,严厉地叮嘱道:“我会去看外公的,如果你敢骗我,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陈姓舅父掂了掂重量,喜滋滋道:“绝对没有骗你,老头子真病了。你这钱是他的救命钱啊。”

    范铃兰看着自己舅父贪婪的目光,心中不安,她又将头上的珠钗取下递给他,说道:“这珠钗出自大匠师之手,你拿去留着,若是药钱实在不够,可以将此物拿去典当。”

    “小姐!”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看着的婢女见她此举,连忙出声制止,“小姐,女儿家的物品怎么可以随意外流,还是……”

    范铃兰严厉地目光朝她一瞪,那婢女就不敢说话了。林文卿亦是皱起了眉头,刚才范铃兰给他的钱并不算少,无论是怎样的大病,总也能支撑一段时间了。可范铃兰却还是毅然将珠钗舍与这位舅父,这心态却是……

    陈姓舅父得了钱财后,心满意足地走了。来匆匆去匆匆,临去时竟喜得连招呼都没打,转身便走。范铃兰坐在马车内,看着舅父离去的背影,怔怔地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忽然想到林文卿,却看到她不知何时已离开了。范铃兰偷偷松了一口气,对方已经让她有自惭形秽之感,但若让她看到这一幕,却也难堪得很。

    “回宫去吧。”范铃兰对车夫如此说道。

    ……

    林氏·广利赌坊。

    “靖少爷,怎么今日亲自来了?若让老爷知道,在下不好说啊;老爷一向不喜少爷与小姐出入如此龙蛇混杂的场所啊……”赌坊大掌柜钱和源态度极是恭敬地低声叮咛道。

    林文卿折扇轻摇,现正立于赌坊二层,隐身在天字包房窗边朝大堂里暗暗观望着,脸色越来越是难看……凝视一会后,突然不着痕迹的对钱掌柜说道:

    “嗯,钱叔辛苦了,我来这转转马上就走,只是打探一个人,不会令你为难的……哪,就是他,现在正在三号赌桌上的那位,瞧他这张狂的样子,应该是老客了吧?叫什么名字?”林文卿听着满堂买定离手的喝彩声,颇不习惯地皱了皱眉头。

    “喔,少爷您问的那个黄衫客啊?”钱掌柜站在林文卿身后,论及此人时也是一脸的不屑;“确实是老客了。这个陈文彬在我们赌坊进进出出已有十来年了。”

    钱掌柜说出的时间倒真是让林文卿很是吃惊,不禁又问:“十来年?人说十赌九输,十来年他还没倾家荡产?”

    “沾上了赌字他哪能不败家呢。”钱掌柜撇了撇嘴,说道,“听说他的妻女早就被他亲手卖与他人为奴为婢了,如今家中只有一个多病的老父。这十来年,他不知有多少次因为积欠赌资而被护卫们乱棍打出去呢。不过这家伙的妹妹嫁了户好人家。他时不时到人家府上打秋风,偶尔讨到些银两的时候,就会来摆阔个几天。”

    身为林家的赌场掌柜,必然要对来客极为熟知,更别提这样一位极品的散财童子了,对范铃兰舅舅的背景身世当然是张口就来。

    这段话却让林文卿越听越是怒气勃发,方才范铃兰的舅父一出现,她就赶紧躲了起来,待这位陈舅父离开眼见不对,心下生疑,便尾随着他而来。好巧不巧,这位陈舅父进的竟然是她林家开的赌坊。

    “知道他住哪儿吗?”林文卿问道。

    “瞧少爷说的,我下手的人,有好几次去过他家追过赌资呢。”

    “好!叫个去过的人来,带我去他家。”林文卿又厌恶且深意地看了陈文彬一眼,合上窗,转身对掌柜的说道。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钱掌柜连忙出去唤人,过了一会儿就带进来一个身材高大,面貌忠厚的壮汉。

    “靖少爷,这就是阿铭。”

    林文卿点了点头,正欲起身离开,忽然又想到一事,便对钱掌柜的嘱咐道:“看这人也欢快得够了,可以开始倒水了,(注1)嗯,对了,这人身上还有根珠钗,价值不凡。想办法榨出来。晚些时候,我会派人来取。”

    “是的,靖少爷尽管放心。”钱掌柜立即答道,“我们赌坊作的是什么生意?这样的人绝对讨不了好。”

    “嗯。”林文卿快步地随那个叫阿铭的壮汉离开了赌坊,上了马车。她有些怅然地想:那位高洁的范铃兰竟然会有这样一个舅父,倒也是倒霉得很。不过也罢,听起来那位多病的外公似乎正式范铃兰的死穴,自己且去看一看吧。说不定,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呢。

    马车穿街过巷,终于在东城一处残破的房屋前停了下来。林文卿下了车,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门前的腐木,她踢了踢那木头,说道:“门柱都被白蚁蛀成这样了,竟然还在用?”

    “那个烂赌鬼但凡有一分钱都会拿去赌场花掉,哪里还会有余钱来整治这个呢。”阿铭呵呵一笑,说道,“如果不是他老父严苛,每次来买房的人都被他拿着拐杖赶跑了。早就连着破房子都保不住了。”

    “敲门吧。”屋内传出来阵阵酸臭,林文卿不禁掩住了鼻子,撇过头对阿铭吩咐道。

    阿铭上前敲了一阵门,喊了好几声“老陈头”却不见人应门。林文卿想到陈文彬所说的老父病重之语,心中不禁起了疑问,便开口说道:“直接破门进去看看。”

    破旧的木门很轻易地就被推开了,屋内静寂无声。来过几次的阿铭熟门熟路地将林文卿带到陈家老太爷所住的屋内。骨瘦如柴的老人静静地躺在简陋的床榻上,干裂的嘴唇,苍白的面颊,微微颤抖的身躯,透露着病重的信息。

    林文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个烂赌鬼倒真是没说谎。只可惜……阿铭,出去请个大夫来吧。”

    注1:倒水,意为让客人开始输钱的暗语。

 第21章 祖孙重逢

    范铃兰心事重重陪着范后与李斌在南苑游园。距离她去太平寺上香已经过了两天了。她常常想着舅父所说的外祖病重的事情,时时神思恍惚。

    如果外公真的病了,舅父他应该不会再把那些钱拿去赌场吧?不,即使他去赌场应该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吧。那根珠钗是入宫前婶娘为自己备下的,价值千金,好歹也能留下些许给外公治病吧……

    走在前面的范后本是为了给范铃兰与太子制造相处的机会才硬拉着李斌出来游园。谁知一贯聪慧的范铃兰竟然一言不发,反而木着个脸走在了后面,神思恍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走了一段路后,范后终于忍不住了,她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兰,铃兰?”

    “啊!?”范铃兰一回神,见范后脸色不豫,太子的脸上也带着困惑的神情,她连忙回了一个笑容,“娘娘。”

    “铃兰今天有心事吗?”范后虽然奇怪这个侄女今天怎么如此反应迟缓,不过因为一贯的喜欢倒也不是很生气,反倒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我……”范铃兰眼神闪烁不定地,她犹疑了一下,便说道,“前日,侄女去太平寺的时候,听说寺里的大师说起,前几日的西山大雨,有泥石从北侧滚落。侄女担心亡母的坟茔会受到影响,所以这两日一直念着这件事。”这是她第一次在范后面前撒谎,忍不住紧张得心跳加速。

    范后素来知道她孝顺,一时也不疑有他,反而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她主动上前握住范铃兰的手,说道,“既然是你母亲的坟茔有事,怎么不早说?难道本宫还会将你拘在宫里不成?怪不得你这两日心神不属的。这样吧,一会儿你就出宫去,亲自过去看看。若是真坏了,就着人重修,如是没坏,也可安心。”

    “多谢娘娘!”范铃兰得了范后的允诺,本该欢喜,但却又因为自己的欺骗而忐忑不安,最后只能低下头,平静地屈膝道谢。

    范后生生拉着李斌来游园本就是为了给铃兰创造机会,既然铃兰要走,那也就没必要再继续拽着李斌游下去了。范后很快就表现出了劳累的样子,吩咐李斌与范铃兰一起退下。

    离开了昭阳宫,李斌松了一口气。这几日,范后盯他盯得紧,多方设法撮合他与范铃兰,使得他根本没机会出宫去林家一趟。今儿范后许了范铃兰出宫,他也总算有了时间。

    李斌换了一身便服,命宫人牵了匹马儿过来,带着两个近身侍从便从东宫侧门出了宫。李斌策马在街市上走着,心中还在想着一会儿到了林家该怎么应对那个名满天下的林霄,却忽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从身侧擦过。

    “公子爷,是范姑娘的车驾。”陈明附在李斌耳边说道。

    李斌扬了扬眉,看着车驾远去的方向。西山在西,可那边分明是东。范铃兰往那边去做什么?她竟然也会在母后面前说谎?

    李斌忽然起了兴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循规蹈矩的范铃兰撒谎出宫。他一拉马缰尾随了过去。

    范铃兰心事重重地向着东城而去,越往东窗外的房屋就越破落,再往东街市间散发出的酸臭味让她那假扮车夫的婢女小芸紧皱着眉头,抱怨道:“小姐,这里好臭啊。”

    范铃兰轻轻一笑,嗅着窗外这股酸臭味,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中涌动,眼眶间泪水涌动。

    “小芸闻不惯吧。你虽说从小父母早逝吃了些苦头,可也是在范府出生的家生子,自有亲眷照料你。东城这里你自然没来过。”范铃兰转过头,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开口对小芸说道,“不过,我却是在这儿出生,在这儿长成的……”

    小芸这时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说道:“小姐,小芸没有别的意思。小姐待我恩义深重,小姐出生的地方小芸不敢嫌弃。小芸只是为小姐担心,您骗了王后娘娘。您答应过她永不再与陈家人来往,娘娘方才接您入宫的……”

    范铃兰一抬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小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双手不住绞着手帕,心中亦是纠结得很,“但是,外公待我恩重如山。若他真的病重不治,我去不能见他最后一面,我一定会后悔的。这样的懊悔,在母亲身上有过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虽然你的顾虑很有道理,可是我却不能不去,即使,即使会让姑姑知道,然后对我失望,也顾不得了。”

    小芸最看不得自家小姐伤心失落的样子,她连声安慰道:“小姐,你别怕。娘娘她一定不会知道的。那个永盛是个酒鬼,方才得了我们送的十坛好酒一定迫不及待地喝去了。小芸保证,等我们驱着马车回宫,他一定还醉得不省人事。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今天驾车来了东城的。”

    范铃兰听了小芸这拙劣的安慰,心却反倒静了下来,她云淡风轻地看向窗外,叹息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脑海中再一次出现林文卿的笑容,“铃兰本非太子良配。从前,不过是带着一些妄想,其实我本也不配做他的妻,我不配……”

    陈家的大门出现在了范铃兰的眼前,时光仿佛凝滞,竟让门前的腐木一如十二年前。即使孩童成长为少女,少妇化作坟茔,唯有陈家门前这看似摇摇欲坠的大门却一如既往,倒也真是个奇迹。

    范铃兰嗅到院子里传出来的香味,这熟悉的梅菜扣肉的香味,是外公在做菜。外公还能下地,他没有事。范铃兰以为是陈文彬骗了自己,但是这一次的被欺骗却让她没有任何懊恼。她高兴地推门而入,喊道:“外公!”

    院内的石凳上却坐着一个年轻的身影,她本在喝茶见到范铃兰推门而入,反倒愣住了。范铃兰看到那人也是一惊,呆在了当场。

    就在两个石人对视的当口,东侧厨房里走出一个孱弱的老人,他手上本拿着炒菜的勺子,看到范铃兰的身影不禁整个人一哆嗦,讷讷地说道:“小兰,是小兰回来了吗?”

    范铃兰听到这声呼喊,一转过头,见到比记忆里更衰老的那张容颜,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出声喊道:“外公!”

    “小兰!”老陈头扔下菜勺,快步走到范铃兰,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身着霓裳的外孙女,却又不敢靠近,只是眼中的泪水倾盆而下,“好,好。你长大了,是个大小姐了。你娘总算,总算可以安心了。”

    “外公。”范铃兰见老陈头对自己又爱又怕的样子,心中酸楚,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俯身磕头,“小兰不孝!这些年来,都没有在您老跟前晨昏定省。”

    “胡说什么呢。你自有大好前途,怎可与我这样的老不死牵扯到一块。”老陈头忙把范铃兰扶起来,说道,“这些年,你婶娘也没忘了我这老不死。常派人来送月例,我有钱能照顾自己吃喝。你在范家,在宫里,好好的,好好的。别,别挂念外公。要为你死去的娘争一口气。”

    “外公。”范铃兰见到外公全然为自己打算,心中酸楚更甚,忍不住低下头,泪珠串串。

    “陈老丈,铃兰姑娘,久别重逢,应该开心才是。进来坐下,喝几口茶,细叙别情吧。”林文卿见场面太过悲戚,门又大开着,已有邻居在门外探头探脑了,再这样下去恐对范铃兰的声誉有影响,只得轻咳一声打断道。

    范铃兰这时才想起,院子里除了外公还有林文卿,她连忙擦了擦眼泪,着小芸关上院门,扶着老陈头到石凳上坐下。

    “林……公子怎会在此?”范铃兰狐疑地看着林文卿。

    “多亏了这位林公子,他前日受你嘱托来照顾我。”林文卿还没开口,老陈头已经代她解释了,“为我请医抓药,我才不致病死床榻。多亏了他,多亏了他。”

    林文卿微微一笑,说道:“现在证实我与是真的认识铃兰姑娘,陈老丈是不是可以安心接受我的照料,不再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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