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回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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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回纹针-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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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从江雅雯家下来,她走路低着头,象犯了错误的孩子,怯怯道歉,“对不起,我记忆力一直不太好。”

冕良柔声宽慰,“不会,我觉得你记忆力没问题,是因为你一向比较谨慎的关系。”

“谢谢你。”江雅雯抬头看了冕良一眼,又马上低下头,跟在他身后走。

冕良知道她不习惯跟男生走的太近,但她一直跟在他身后,他也不习惯。他认识的女生里面,都没这么温柔恭顺谦卑的。尤其他老板,那叫一个张牙舞爪。没奈何,冕良稍稍放慢脚步,和江雅雯保持一点点距离。遇到走路大步流星风风火火的男生,江雅雯会显得比较紧张瑟缩的时候,他就调整自己的方位,将她保护在看上去够安全的位置。冕良心疼这个女孩儿,她真可怜,这样的她,不知道人生是怎么过的。

“你想吃什么?有习惯去的地方吗?”冕良主动招呼一直低头跟着自己的江雅雯。

江雅雯忙不迭摇头,“没有,我很少出来吃饭的。”

“那不介意我拿主意吧?”

江雅雯赶快说,“不介意。”

冕良心里感叹,这女生又尴尬又紧张,她是真的不太懂得怎样与人相处,一定是鼓足很大勇气才跟自己出来的。

“我们叫车去学校附近的一家韩国菜馆吧,”冕良介绍,“我和我老师去吃过几次,环境比较静,菜也很爽口。”

江雅雯连连点头赞同。

不过在车里的时候,她居然问冕良,“我刚才回去那一趟的时候,没有开过门吧?“

“没有,是真的,你试着相信自己一次啊。”

江雅雯飞快瞥了冕良一眼,垂首轻轻说,“这次我相信你。“

“那好,你信我,你家大门和防盗门都锁的好好的,窗户关好了,灯也都关好了,煤气罐关好了。千真万确。”

江雅雯低着头,抿嘴笑了。

这是冕良第一次见她笑。其实江雅雯笑起来的味道柔而媚,笑得这么好看,总要常常笑才不会可惜啊。

冕良和他那最尊贵的客户吃饭时,确有将远钧提出要修改的地方又简略讨论一遍。

后来江雅雯很有觉悟,“我想,再讨论也没什么用处吧?你们是一定要我按照你们的方案改就对了。除非我不出书,只要想出,就得按照你们说的改,是这样吗?”

“不是,”冕良帮不太懂得吃烤肉的江小姐把肉料理好卷进生菜里,认真答,“我们不会让你出不成书,并尽量让你按照我们需要的那个样子改。喏。多吃点,味道还可以。”

“谢谢。”江雅雯这会儿放松多了,笑容多了,话也多了,还知道回应冕良,“总之,你们公司就是什么都不放弃,说再商量也是假的,根本就没得商量。”

“也不是,是要一直和你商量到符合市场要求为止。”

“我试试看,是不是能做到你们要求的。“

“合作愉快,江小姐。”冕良拿自己面前的果汁和江雅雯的碰碰,“在这期间,只要你有需要,我们会尽力配合。”冕良夸下海口,“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任何要求都可以。”

江雅雯又笑,笑完浅浅叹气,“唉,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真堕落。”

冕良脱口而出,“我们老板常说,山不就我,只得我来就山。想来生活就是这样吧,只有在慢慢不断妥协之后,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空间,这也没办法啊。”

江雅雯同意:“你们老板说的也对,是句聪明话呢。”

冕良噗嗤发笑,“她也难得说句聪明话,浑话说的比聪明话多……哎,菜来了,你试试这个。”

一顿饱餐之后,冕良带着江雅雯顺着校园边的林荫路散步消食。还是冕良稍稍在前,江雅雯低头跟后。

路边的精品屋里有时下女生喜爱的各种小东西,冕良发现江雅雯速度慢下来,目光未曾稍离橱窗里展示的耳环项链,就走到精品店旁边的果汁摊档,装作挑选鲜榨果汁的样子,给她时间挑选。

江雅雯在那儿看了半天,虽对一付设计成蝴蝶形状的皓石长耳环很有兴趣,但没买下来。

冕良这边摊档买好果汁,也顺便付了那对耳环的帐,让店员包好送给江雅雯。

“其实我没有耳洞,”江雅雯对着突如其来的礼物惶惑不安,“还是不要了退回吧。”

“当作纪念品收下吧,即使不能戴,看着玩儿也可以啊。”冕良递西瓜汁给她,“就象一个梦想,即使不一定能实现,但经常拿出来看一下,知道自己仍没放弃一样。”冕良还不忘备注,“这个也不是我送的,是我们公司送给我们最尊贵的客户的。”

江雅雯收下,或者因为这个礼物实在出乎她意料,她脸和耳朵都红了。她有道谢,难得正眼看人,直视冕良,说了句谢谢。

接下来几天,冕良终于了解到,他要如何兑现自己曾夸下的海口。

远钧曾因为体谅冕良还是学生的身份,印制他名片的时候,没公开手机号码,只打印了办公室电话。所以,冕良每天回公司,第一时间欢迎他回去的师妹慈恩第一句就是,“良哥,江小姐找。”

每次回复江小姐,她总是礼貌,客气,还有点怯生生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韩先生,我今天为男女主角相遇的时间和细节做了一些修正,你要不要来看看是不是符合你们的要求?”

这种情况,冕良当然可以让江雅雯把修改好的文档send到他的邮箱,可他从来都说,“好的,请等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无论如何,冕良都怜惜她那一身的病,愿意顺应她的要求,多给她一点鼓励和肯定。他相信,这个女孩儿会因此慢慢打开她的心灵来感受这个世界。

事实上,每次冕良过去并没有看江雅雯修正后的内容,他都是用一张碟片存下文档,说:“主要还是看我们老板满意不满意,我带回去给她确定一下。”

每次去江家,多数也是闲聊。

江雅雯会问问,“你还在读书啊?这样边工作边读书会不会很辛苦?”

冕良就说,“还蛮容易应付的,我们老板很体谅我们员工……”

有时候,江雅雯也会跟冕良说,“去上次我们吃饭的那个韩国菜馆吧,我把今天修改好的内容存在磁盘里了。”

冕良这时会很高兴地前往。他的客户有进步哦,可以自己走出来吃饭了。

和江雅雯吃饭时候不忘转达他老板的回馈意见,“boss说了,男主角还没帅到天下无敌,得再加把劲儿。”

“知道了,”江雅雯笑得柔媚甜蜜,让冕良看她的耳朵,“我扎了耳洞,过几天就能试试你送的那付耳环。“

“哦,真的扎了啊,不痛吗?”

“还可以,扎的时候有一点点痛,现在不痛的。”

“那以后再买几付耳环吧,我记得我女朋友常戴一副水滴形状的水晶坠子,好看着呢。”

“你有女朋友啊?”江雅雯瞪大一双清水眼儿。

“是啊,”冕良一如既往,从来都象沈家的安琪还活着那样,骄傲地把她介绍给这个世界上还活着的那些人,“我女朋友对时尚很有心得,在服装专柜做销售的时候招呼得客人最多了。她很能干。”

“是个漂亮女生吧?”

冕良有点害羞,“是,挺漂亮的。”

几乎,每天都要去见江小姐。

要学习,要工作,还要照顾客户,冕良的时间变得难以支配,吃再多也应付不了消耗的体力。但即使如此,他仍每天坚持回公司,将江雅雯修改好的故事带回去给远钧看。

远钧埋在一堆的会计报表和广告文案里,跟冕良说,“忙不过来打个电话回来就好,或者晚上有空发到我邮箱里,不用每天都这么跑。你现在负责这个案子,大家都知道,不会有人介意你有没有回来。”

“没关系,不麻烦。”冕良精神不错,送上磁盘后就到茶几那边去翻晚报,他忙得好几天都没时间好好看钩子的画了。

“你在学校都不参加社团活动吗?”远钧突然问冕良,那语气象是个担心自家孩子不合群的妈,“我昨天去吴昊家吃饭,他说你在学校是最神秘的人,从不参加社团活动,也很少与同学出游玩乐。”

“没空,要工作嘛,”冕良埋头翻报纸,“再说我年纪都比同学大很多,感觉和小孩子在一起有代沟。”

“代沟?听起来真绝望。可是说不定会有同学喜欢跟大叔做朋友呢?”

“大叔不一定喜欢每天上学都带孩子啊……哈,找到了,”冕良笑逐颜开,拿剪刀剪报纸上钩子的漫画。

这次,钩子画的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女生,注目着人群中的一个男生,而男生的眼睛却望着云朵浮游的天空,画的主题叫《寂寞》。

“你想不想认识这个作者?”远钧整理桌子上的报表文案,问冕良,“我有位好朋友在报社做总编,说不定我能帮你联系一下。”

冕良眼睛发亮,“真的可以吗?”

远钧坐在那儿似笑非笑,“当然。”

冕良考虑一下又放弃了,“还是不要吧,喜欢是喜欢,但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考虑好了再回答我哦,”远钧戏谑,“我是看你最近工作辛苦,难得想拉回皮条犒劳你。这个机会你放弃可没下次了。”

冕良绷起脸,“什么拉皮条,每次都说那么难听。是真的不知道跟作者说什么,还是不要认识了。不过……”冕良顿了顿,“可以请你的总编朋友帮我转达一下我的敬意,她是我见过的画家里最棒的。”

远钧撇嘴,很可爱的小动作,道,“那是你见过的画家少吧?而且要求也不高,人家作者听到你这么夸奖不会快乐的。”

“啊?真的吗?”冕良大受打击,“那就算了。”又突发奇想,“老板老板,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做《逆风》那样的书呢?我们做钩子的漫画好不好?很好看啊,把画集结成册出版发行,原本就是报纸上连载的作品,有群众基础,再找你报社的朋友多发几篇稿子增加宣传,一定会卖得好的。”

远钧眯眼睛瞄冕良,取笑,“瞧瞧你心机重得哦,是想到时候趁机接近作者认识人家是不是?不过,不好,”远钧痛快拒绝,“那样赚太少。”

冕良气恼,“喂,你怎么那么爱钱啊?”

“切,谁不爱钱,你的故乡是拿贝壳交易的啊?”

“少罗嗦那些有的没的,”冕良不死心,哄远钧,“别这样啊老板,试试吧……”

远钧皱眉头,“喂,你又不是小狗狗,不要给我这副表情好不好?哎……哎……啧,好啦,你既然有这个想法,那你写个企划案给企划部,我们下个星期的会上一起讨论。”

冕良冰水浇头,梦醒,“企划部绝对不会答应我的提案。”

“为什么?”远钧奇怪,“会都没开你就知道了?”

“因为……”

冕良没办法说那些琐碎的但对他来说不算有杀伤力的事情。

他和远钧走得近,所以,和所有办公室里发生的故事一样,他逃不掉被大多数同事猜忌的命运。他从来没告诉过远钧,这间公司里的人,除了慈恩,其余的同事表面待他客气,只要转过身来,就能听到各种闲言碎语。

那些冷言冷语,和遭遇到的不入流的小算计,他常常要不计较,要多忍耐,要够努力才能摆平。偶尔摆不平,也只能任它毒箭攻心。

在学校,冕良是个和同学有点代沟的学生;

在工作的地方,他是和同事相处艰难的员工。

怎么可能有人会同意他的提案呢?要想方设法的驳回才对吧。

可这些都不是远钧的责任,她不需要知道……

“因为,”冕良淡淡的说,“我没写过企划案,说不定会做的很难看,当然不会通过。”

远钧凝视冕良两秒,她的眼神里有着洞悉世情的冷静,“写份试试看再说咯,不试试怎么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我等着看你的企划案。”

试就试吧,冕良开始写他生平第一份企划案,并没有很难写,虽然明显他的物理报告会比这个有趣。冕良很感性的注明意欲推出这本漫画作品的理由,“我相信这除了是一本风格别具的画册,也是一份语言精炼却意味隽永的情书……”

他没写完,江雅雯来电,带着哭腔,“对不起,韩先生,我很害怕……”

“你等我,我马上来。”冕良立刻带上没写完的计划案赶去江家。

没想到,刚敲开江家的房门,江小姐见到冕良抱住他就哭。

话说,冕良是觉得这次的招待级别高了点,也不太敢动,只好连声问,“出了什么事情?被谁吓到了还是家里出事了?”

他越问,江雅雯越哭,冕良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又不好推开她,只好拍拍她的背温柔安慰,等她哭完。

江雅雯抽抽噎噎哭了一会儿,站好了跟冕良道歉,“对不起,失态了。”

“没关系,”冕良也有些尴尬,“你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哭呢?”

“害怕,”江雅雯走到电脑前坐下,“是写到女主角被欺侮的往事,很害怕。”她对冕良强笑笑,泪眼模糊,“是我不好,太入戏了,其实不过是个故事,我不该这么认真。”

“你慢慢写吧,”冕良沉声道,“我在这儿陪你写。”

冕良陪了江雅雯一个下午,她写小说,他写企划案。

冕良写企划案的时候,其实心里有在恨远钧,恨她的冷酷,恨她的市侩,还恨她的口才……她怎么可以理直气壮地提出这么多残忍的要求?这昏庸的女人,梦里见到她都想把她碎尸万段。

所以,他在他的企划案里说:

我相信这除了是一本风格别具的画册,也是一份语言精炼却意味隽永的情书。

每个读到这样情书的人,都会感受到甜蜜。

这位作家有支凝聚了很大能量的笔,她的笔下,即使是忧伤和寂寞都显得那样美好和温暖。我们不知道作者是为谁画了那些画儿,但我们知道这样被人爱着是幸福的。

出版一本能带给读者幸福感的作品,一定比只带给读者刺激感的作品来得有意义……

冕良很努力地写他的案子,他写了很久后发现有点跑题,迟疑着停笔。

这个得改改,他觉得自己弄错了这份案子的宗旨。他应该分析一下市场的,不知道为什么光煽情了,一副想用爱心打破他老板那颗冷酷心灵的激动劲儿。不行,这样没用啊……

活动活动关节,冕良抬头,正好迎上江雅雯闪亮的眼睛。

他失笑,“不好意思,江小姐,只忙自己的,都没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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