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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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家可归-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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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茫然,她不知怎麽办?不知道去哪里安身?梦醒了她就哭。没等学校撵她,她就主动回生父的老家,青山县楸木林村插队。
在楸木林插队的那些日子里,是白云最难熬的日子。楸木林村全是菓园,白云他们几个被分到苹果园里干活儿,从育种到剪枝,从打农药,到给苹果树坐树盆,浇水,施肥。秋收时,上树摘苹果,放菓筐里的桲栎树叶,给苹果分类,往菓筐里码放苹果,给苹果筐打包,苹果筐往肩膀上扛,每一筐苹果都有七、八十斤重,你说你扛不动?谁帮你扛呢,没有人帮你扛菓筐。你把菓筐扛到汽车旁,还要装车,有时跟车去送苹果,你还要卸车。她开始干的时候,没有一天肩膀不是肿的,没有一天不想当逃兵的,可是一想起她无处可去,她只能咬牙坚持着。终于有一天村支书找她,说乡司法庭看上她了,叫她去青山县法院报到,这时候,她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用扛苹果筐了。
插队时她一直都没有回北京的父母家。后来她离婚,再后来她的房子被占,她被撵到路边的小房子里。每到春节,青山县最寒冷的季节,她想回北京的家。她害怕在最寒冷的时候,过一个人的节日。离婚后,她去过北京母亲家几次。她每次回去,心情都不愉快。母亲有个空房子,让她自己在那里住。她每天回母亲家吃饭,俩个妹妹见到她很不爽,话言话语中带着刺,从没给过她好脸色。她装傻充愣不敢还嘴,只能在心里忌恨她们。
明天就是国庆节,青山县放三天假,她怎麽办?一般的情况下,国庆节她是在青山县自己的家里过,她尽可能的不回北京去看家人脸色。她的继妹妹们总想把她往外撵,没有一次欢迎过她。
她想去五台山有好几年了,她应该去五台山。她不要一个人过节,她想融入到人群中,去玩儿,去享受大自然,而不是在家自怜自艾。
白云煮了面条,放上炸酱拌了拌,吃了一根秋黄瓜。吃完饭后,她去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把一串串的玫瑰香葡萄剪下。她数了数,一共二十七串葡萄。今年葡萄结的太多,她吃不了,送给谁呢?县里没有熟人,她想起曾经在乡法庭一起工作过的徐磊,决定给他送去。
她把葡萄装进铝盆,上面盖了一张报纸,出了屋子。她锁上院子的大门,端着铝盆,步行去徐磊家。她不知徐家住在哪儿?只知道青山县领导们,全住在南北马路东面,离东山很近的地方。她过马路朝东走,见人就打听:“人大徐主任家在哪里?”东面住户几乎都知道徐主席的家,没用多长时间,她就来到徐家。
徐家的大门虚掩着,屋门没关,白云站在堂屋门前叫:“徐磊。”徐磊说:“在西屋,进来吧。”白云挑开门帘,看见徐磊和宽哥坐在炕桌边喝酒。徐磊见到她很惊讶,问:“你是怎麽找到我家的?”白云答:“一路打听来的,我家今年葡萄是大年,吃不完就想到你,你不是有五个哥哥吗?给他们分点儿。我不用你还人情,我吃不了就得扔。”
徐磊问:“明天你不回北京?”白云答:“我今天晚上就路过北京,不回家,去山西五台山玩儿。”徐磊说:“在你父母家住一宿,第二天去五台山,把葡萄带回北京。”白云说:“那多麻烦家人,我母亲不喜欢闻我身上的味儿,每次见面都说,你身上什麽味儿啊,臭哄哄的,我想是睡炕的味儿吧,我就待一宿,就别熏她了。”徐磊问:“她不想你吗?没打电话叫你回去?”白云说:“我多大了,她还想我?”徐磊说:“多大也是孩子,当妈的眼里孩子永远长不大。”白云说:“那是你最小,你妈疼你,你哥也许就不那麽想。”
宽哥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白云进屋时,他很惊讶。他不知道徐磊认识白云,也不知道他们这麽熟。从石片梁走后,他还没见过她,也没想起过她。听了她的一番话后,他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儿瓶,甜、酸、苦、辣、咸,一股脑地涌了出来,真不是滋味儿。他忍不住问:“你母亲真的没来电话叫你回北京?”白云说:“真没有,我干吗撒谎,她从不来电话,都是我主动打电话。如果在这里打电话,她说,回来干嘛,浪费钱,别回来啦!在北京站打,她没有办法,就说,你回来吧!”
白云把盖在铝盆上的报纸,平放在躺柜上,把葡萄从铝盆里拿出放在报纸上。她说:“我回去了。”说完她就走了。
宽哥感到非常奇怪,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路过自已父母的家不去住,居然去住旅馆。难道她的亲生母亲和她行同陌路?她母亲自已在北京享福,女儿在乡下受罪,过节不叫女儿回家,这是多麽自私的父母。他长到这麽大,还没有听说过,他身边谁的父母是这样。此时,他内心里涌现出无限的怜悯和同情。
白云走后,徐磊问:“你什麽时候认识她的?”宽哥否认:“我不认识她。”徐磊说:“别瞒我,你们肯定认识。”宽哥说:“真不认识她。”徐磊说:“我们同事好几年,她都没说过这麽多话,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听她说家里的事,我觉得她是说给你听的。人长得精神是有优势,女人见了你,把不愿意说的话,也能说出来。”宽哥承认:“我在沥水河乡见过她,我们一起去王老二家玩了玩。齐蓝天喜欢她,我们给他提供方便。他们之间倒底发生什麽,我还没顾得上问齐蓝天。”徐磊气愤地说:“你把白姐当成什麽人啦,你怎麽能这麽对待她。”宽哥说:“我也想知道她是什麽人。”徐磊问:“她是什麽人?”宽哥说:“我不清楚,不过她不像看起来那麽儍,她有点装傻。那天她几乎没和我说话,我能判断出,齐蓝天想骗到手她,也没那麽容易。她也不是什麽心眼儿都没有。”许磊说:“我白姐的为人我最清楚,她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她不会为钱和物出卖自己。”




第六章 夜宿浑源县
白云坐上从清州开往北京的特别快车,她在北京站下车时,正是晚上八点钟。白云还要坐汽车到永定门火车站住宿。明天早上六点钟,她坐从北京开往五台山的普通快车,去五台山朝拜。
白云在永定门火车站前,找到一个很便宜的旅店住下。她没有闹钟,夜里不停地看手表,到凌晨四点钟她不敢睡觉,怕误了火车。她躺在旅馆的床上,眼睁睁地等到天亮。
她在早上六点钟上了火车,火车路过十渡、野三坡,涞源到达五台山。下火车后她才知道,还要坐面包车翻一坐大山,才能到达五台山的怀台镇,看见五台山的白塔,才是真正到了五台山。
白云下了面包车,找到怀台镇的一个私人旅馆。她在旅馆住下时,已是十月一日下午四点多钟。白云安排好住处,出了旅店,想在街上逛逛,顺便吃晚饭。她找到街边的一个小饭铺,在里面吃了一个白面饼,喝了一碗五台山上长的磨菇,作成的汤。
国庆节这一天很快过去,她还有两天的旅游时间,十月四日她必须赶回青山县上班。白云决定十月二日上午,在五台白塔周围的寺庙群转一圈。中午饭后,她坐私人汽车去山西的应县木塔,然后去浑源县看一下悬空寺。她准备在浑源县住一晚旅店,十月三日一早,从浑源县坐长途汽车回北京,晚上坐北京开往清州的特别快车回青山县。她是一个急性子,无论走到那里,都要以赶路为第一,吃饭为第二,饭要简单,时间不能眈误。“赶早不干晚”是她的原则。
白云在怀台镇上逛了一圈,往旅馆走的时候,天黑下来了。她觉得自已很莽撞,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乱撞。她事先没有调查研究,随便一想,买票就来五台山。她后悔用这麽短的时间游览五台山,如同她后悔不听石片梁山顶上王老大的劝告,王老大再三挽留他们住一宿,告诉他们王山林老汉没了记性,告诉他们第二天下午,赶不上回县的班车,俩个人就是不听。当他们看见透灰窑村,王老汉家糟糕的生存状况时,俩个人差不点就把肠子悔青了。
这回轮到白云不听人劝,住进了五台山,五元钱一晚的私人旅馆,闻了一宿难闻的臭味儿,她不知道臭味儿也能让人失眠。面包车司机嘱付白云不要住五台山最便宜旅馆,最好住招待所。白云没有听,她偏偏住进五台山最便宜的旅店里。她去厕所时发现,旅馆的厕所和化粪池是一体的,化粪池上搭了两个木板就是厕所,她被厕所给累倒。她浑身上下全是化粪池的臭味儿,她上哪儿去,都带着这股子臭味儿。那天去厕所,如果她一脚踏空,掉进化粪池,恨她的继父、继母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们得高兴死啦。一定要记住中国的老话:听人劝,吃饱饭。她觉得这句话才是一条颠仆不破的真理。
十月二日早晨,白云坐面包车游览五台白塔周围的寺庙群。司机告诉她,如果把五台所有的台都去到,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是不行的。白云就没想过,五台山为什麽叫五台山,它是由五座山峰所组成的,每一座山上都有庙宇,所以叫五台山。每一座山峰给它三天的时间,需要半个月才能参观完。而且下了火车不是五台山,还要有几乎半天的时间才到五台山。她什麽都没有搞明白就稀里糊涂的来了,假如她什麽都搞清楚了,不知她何年才能来。
白云只有半天的时间,她草草看了几个寺庙后,就到了中午饭的时间。她为了不耽误时间,结了旅馆的帐,在旅馆旁边的小商铺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就上了一辆私人面包车。
当天下午,她坐着面包车路过应县木塔,进去看了一下。她又坐同一辆车,去浑源县恒山悬空寺参观。她真正地体验了一下,什麽叫“走马观花”。
当天晚上,白云入住浑源县招待所标准间。标准间里应该住俩个人,现在是秋季,不是这里的旅游旺季。屋子里只住着她个一人。她先进卫生间里洗了澡,等头发干了,她就上床休息。她已经两天没有休息好,她很累,头枕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看见一个棺材没有盖儿,棺材里面有一池清水。水很大,几乎要漫出棺材。白云往棺材里看时,发现里面有一个男人,从水底缓缓地升起,那男人平躺在水面上。男人是光头,脸型削瘦,尖下巴上有黑色的山羊胡子,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棉袍。他紧闭的双眼突然间睁开,直盯盯地看着白云,他的目光很灵动,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白云吓了一激凌,从梦中惊醒。她在床上躺了片刻之后,起身上厕所,回到屋中她继续睡觉。过了也就一、两分秒钟,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睡着,就是打了一个盹。她又一次看见那口棺材,还是那一池清水,老者又从水底慢慢地升到水面,他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白云,白云又是一激凌,惊醒。
她再也睡不着觉,她看看手表,正是三更时分。她想,他是谁?为什麽两次出现在她的梦中?她回忆白天发生的事情,进入五台山她第一个看见的是谁?她看见的是福禄寿三星的精美砖雕,看见时她非常专注和喜悦,她特意和砖雕留影,它就站在福星的脚下。她非常喜欢砖雕上的三位神仙。有一句话,她非常喜欢,这句话现在经常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正遇三星渡鹊桥。
墙上砖雕的三位神仙全都留着山羊胡子。寿星佬儿手中捧着寿桃,站在左手边。中间是禄星佬儿,他戴着官帽儿,手中拿着玉如意。右边的是福星佬儿,他是个光头,他手里拿了一把蒲扇,笑眯眯的看着白云。三位神仙里只有禄星佬儿头戴着帽子,其他的俩位都是光头。难道是福星佬儿幻化成普通人来看望她?他两次从水中浮起,是告诉她:浮即是福。他是福星佬儿吗?难道他知道白云这些年里过的很辛苦?知道她是一个从来没有沾过福气的孤女?知道她在三十多年里居然没有降临过一次福气?现在他要降福给她?并且在一个时辰里给她降福两次?
她突然意识到,没有父母的爱也不能抱怨不幸福,没有好工作也不能抱怨不幸运。因为世上还有很多爱,有男女之爱,朋友之爱,手足之情,还有神仙的降福。如今神仙亲自到她的身边降福给她,她是多麽幸运的人啊!一千个人里也轮不到一个由神仙亲自降福的人,她太幸运啦!昨天她还在埋怨自已不该来五台山,今天她的想法变了,她这一次能来五台山是她命中的注定。她要好好活着,要努力生存,这样才对得起大千世界给预我们的一切。它给我们的春耕、夏长、秋收、冬藏,给我们风霜雨雪,梅兰竹菊。她意识道,活着真好。她不要悲観,不要抑郁,不要丧失勇气,给自己找快乐,找幸福,她不孤独,她能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早上,白云坐长途汽车离开浑源县。汽车在山路上行驶。这里的山峰和青山的山峰有许多的不同,这里的山峰没有青山的山峰高,也没有青山的山峰陡峭,山上的植被也没有青山山上的植被多。
司机是个跑惯山路的北京人,他开车在山路上行驶,驾驶技术很娴熟,车开的很快。长途汽车在下午四点多钟,就进了北京城里。
白云晚上八点钟,从北京站上火车。她还要等几个小时才能上火车。她可以去离北京站最近的王府井逛商场,她没去逛商场。她在北京站前的小书报摊上买了一本杂志,找了候车室里的座位,坐在那里一边看杂志,一边等着上火车。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她去站外的快餐店吃了一盒饭,喝了一点热水,回到候车室。她终于等到了上火车的时间,她随着入站的人群进站,上车。
白云坐上了从北京开往清州的特别快车,晚上九点多钟到达青山县。她下了火车,走出火车站出站口,看见王老二站在火车站出口处等人。白云先看见的他,大声问到:“这麽巧,你也来接人吗?”
王老二看见白云笑道:“是啊,我就是来接你啊。”白云问:“你怎麽知道我坐这趟车回来?”王老二问:“你说还有哪趟车?”白云答:“可不就这一趟车。”王老二问:“你什麽也没带?”白云问:“我能带什麽?”王老二说:“我以为你得大包,小包的带一大堆的东西呢。女人不是都那样吗?”白云说:“我不是那样,我从来不买没用的东西。”俩个人走到外面,白云问:“你为什麽来接我?”王老二说:“有个人让我来接你,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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