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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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不详-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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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很干净。”

    “我今天早上没刮胡子,看得出来吗?”

    “你看来很好。”

    “我该穿套西装。”

    “你看来很好。”

    “我想我一定很令她失望,我想她以为会是个仪表比较出众的人。”

    “不会的。”

    “我现在是个无趣的老头儿,你想她会有兴趣看看我们的家族日志吗?”

    “目前没有,不必。”

    “也许我该问问她关于史密斯家的事情?我不太确定这种场合的适当礼数。”

    “我想没有适当礼数,自然一点就行了。”

    “实在很难,我不断想起那些可怕的电话。”

    “你表现得很好,她很喜欢你,詹姆士。”

    “真的?你不是在说客气话吧?”

    詹姆士向马克提问有关时效占有、土地注册,以及构成居住和使用条件等等
的法律。最后他把盘子推到一边,要求马克复述狄克。魏尔顿和艾琳娜·巴特列
说的关于流浪车民的详情。

    “太奇怪了,”马克谈到他们的嘴巴围着围巾之后,他思索着说,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马克耸耸肩,“以防万一警察出现?”他指出,“全英国的大部分警局大概
都有他们的档案照片。”

    “我以为狄克说过警察不想干涉。”

    “是,他是这么说,可是——”他稍顿,“你干嘛在意?”

    詹姆士摇了摇头,“我们早晚会查出他们的身份的,何必要现在隐藏面目?”

    “我用望远镜看到的那几个都围着围巾并戴头套,”南西道,“老实说,裹
得蛮密实的,那岂不证明了马克说得对……他们担心被认出身份?”

    “唔,”他沉默了一会,朝他们微微一笑,“说不定他们只害怕我一个,正
如我的邻居们乐于一再指出的,他们的确就在我家门口,要不要去找他们谈谈?
如果越过哈哈沟,穿过树林走去,可以从背后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散散步对我
们也有好处,你们认为呢?”

    这是马克从前认识的那个人——行动派——于是向他报以微笑,继而征询地
望望南西。

    “我奉陪,”她说,“有句话说:”认清敌人‘,我们不希望错杀良民,对
吧?“

    “他们未必是敌人。”马克抗议。

    她用眼神逗他,“那就更妙了,也许他们是敌人的敌人。”

    祖利安正在替“奔沙”刷掉腿上的干泥巴时听见有脚步声走近。他满怀戒心
地回头,看见艾琳娜出现在马厩门口。这种行径一点都不像她,于是他认定她是
来向他大发雌威的。“我没心情,”他短促地说,“我们晚点再谈,让我先喝一
杯。”

    谈什么?艾琳娜慌张自问。她觉得自己好比蒙上了眼睛在薄冰上溜冰。在祖
利安那方面来说,应当没有什么可谈的呀。还是有的?“如果你是说,矮树冈那
帮讨厌的家伙,我已经处理了,”她故作开朗地说,“普璐想把事情赖到你头上,
但我告诉她她在无理取闹。要来杯什么吗,甜心?你要的话,我去替你拿。”

    他将刷子丢进水桶,伸手取过“奔沙”的马毡。“甜心?……你是什么意思,
普璐想把什么事情赖到我头上?”他问,将毡子铺在“奔沙”背上,弯到它腹下
绑好扣子。

    艾琳娜略为放松了些,“狄克联系不到他的律师,普璐就要我找葛瑞,我说
那不公平,别忘了我们对那块地没有所有权,你可是要付葛瑞律师费的。”她似
乎不能无限期地压抑她的专横本性,“说真的,我觉得她脸皮真够厚的,狄克和
詹姆士的律师为了这事吵了一架……普璐又和狄克吵了一架,所以就指望我们俩
来收拾烂摊子,我跟普璐说,凭什么要祖利安垫钱?我们又赚不了什么好处。”

    祖利安努力搞清楚状况。“有人打电话给警察吗?”

    “狄克打了。”

    “结果呢?”

    “我都是听普璐说的,”艾琳娜撒谎,“那是有关土地所有权的问题,所以
该交给律师才对。”

    他朝她皱了皱眉,“狄克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晓得,他一气之下走掉了,普璐也不晓得他在什么地方。”

    “你说詹姆士的律师怎样了?”

    她皱着眉,“狄克找他谈过,白费一顿力气还惹来了一身臊——搞不好就是
他闹情绪的起因——但我不晓得那个人有没有什么行动。”

    祖利安自顾自沉思,一边注满水桶,添补“奔沙”饲料槽里的饲草。他在那
匹年迈马儿的颈项上临别地抚拍了一下,随即提起洗刷桶,很刻意地站在门侧等
艾琳娜跟来。“为什么狄克要打电话给詹姆士的律师?他帮得上忙吗?我以为他
在伦敦。”

    “他住在詹姆士那儿,圣诞节前夕到的。”

    祖利安给马厩的门上闩,“我以为那可怜的老家伙只有自己一个人。”

    “还不止安克登先生,还有另外一个人。”

    祖利安向她皱眉,“什么人?”

    “我不晓得,看来像其中一个流浪车民。”

    祖利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怎么会有流浪车民拜访詹姆士?”

    艾琳娜软弱地笑笑,“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祖利安斥道,“他们就待在矮树冈上,那律师怎样给了狄
克一身臊?”

    “拒绝跟他讨论。”

    “为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我想,他怀恨普璐说出詹姆土跟爱莎那次吵架的事情吧。”

    “喔,你少来!”祖利安不耐烦地说,“他未必喜欢她——也未必喜欢狄克
——可是他不会拒绝讨论可能影响到他当事人的事情。你说他们吵了架,吵什么?”

    “我不晓得。”

    他大步走过通往房子的小径,艾琳娜急步跟在他身后。“我得打电话给他,”
他恼火地说,“整桩事情听起来完全没道理,律师不跟人吵架的。”他拉开后门。

    她捉住他的手阻他前进,“你要给谁打电话?”

    “狄克,”他说,猛地甩开她,就像先前马克甩开她那样,“我得知道到底
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我说过回家就给他电话。”

    “他不在农场。”

    “那又怎样?”他把右脚塞进脱靴器用力拔掉靴子,“我可以打他手机。”

    她轻手轻脚地绕过了他走进厨房。“跟我们不相干,甜心,”她回头欢快地
说,从橱柜里取出一只威士忌酒杯,扭下瓶盖添满自己那杯,又给他倒了一大杯,
“我说过,狄克和普璐为了这事情都闹翻了,我们夹在中间干什么?”

    一声声的“甜心”摩擦着他的神经,而他猜想这就是她对姬玛的回应了。她
以为亲昵的称谓能把他赢回来?或者她以为“甜心”是他对情妇的习惯称呼?他
瞒着前任太太跟她偷情之际也在她的身上用过吗?天晓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
他记不得了。“也好,”他说,还穿着袜子的两脚踩进厨房,“我打电话给詹姆
士。”

    艾琳娜将那杯威士忌递给他。“喔,我想那也不见得是个好主意,”她有点
过分性急地说,“他有访客,你干嘛不等到明天?搞不好到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
你吃过没有?我可以做个意大利煨饭或什么的?那会挺好的,不是吗?”

    祖利安把她那涨红的脸、半空的威士忌酒瓶、眼睛周围的补妆痕迹全看进眼
里,心想为什么她如此坚决地阻止他用电话。他向她微倾了倾酒杯,“好得很,
艾琳,”他说,脸上露着毫无机心的笑容,“弄好以后给我电话,我会在淋浴间。”

    在楼上的更衣室里,他打开衣橱,浏览排列整齐的西装和运动夹克。早上他
要拿那件狩猎夹克的时候原已将衣服推到一边的,于是他问自己为什么他的太太
突然决定搜他的东西。她向来摆出服侍丈夫是一种奴役的姿态,而他也早已学会
了在他认作是自己领域的房间里当家做主,甚至宁可如此。舒适的杂乱更投合他
的性情,多过房子其余部分那种耀眼的纤尘不染。

    他打开淋浴喷头,然后掏出手机搜寻狄克的号码。等到电话另一头有人接听
时他便静静地关上更衣室门。

    詹姆士与他的两位同伴并未刻意隐秘行踪,虽然自离开阳台后,他们便很有
默契地不再交谈,越过草地走到哈哈沟。电锯组已影踪全无,但南西指出遗留在
一小堆木材上的电锯。他们朝右方行进,绕过曾经是人造矮林的榉木和榛木茂密
树丛,如今立在大宅与营地之间形成一道自然屏障。

    南西想到詹姆士提出的身份辨识问题,心想不知他们把车子停靠在这个地点
是否经过深思熟虑。如果它们停在树林更深处的位置,即矮树冈下沉至山谷那一
段,透过那边的枯树林,车子便清晰可见,至少詹姆士在客厅窗前拿着望远镜便
能轻易地监视他们。她侧首探听动静,却一无所得。不管流浪车民在何处,他们
的安静不下于这几位访客。

    詹姆士带着他们抄上通往入口的小径。这边的林木较为疏落,可以清楚地看
见营地,其中两部巴士颜色鲜艳,一部是黄色和柠檬绿,另一部漆成紫色,车身
上有粉红喷漆的“贝拉”字样。相形之下,其余的车子显得出奇地不起眼——前
身是出租巴士的灰色或奶白色,车身原有的标志都已涂抹掉了。

    它们排列成不整齐的半圆形,从人口凸出成弧形。即使在百码之外,南西也
看得见每一辆巴士都有绳子跟它旁边的那一辆连结着,更多的“禁止入内”警告
牌挂在巴士之间的绳子上。一辆福特跑天下的车头抵住柠檬绿的巴士尾巴,几台
小孩的自行车倒在地上。此外营地里空荡荡的,只有中心的火堆以及两个在远处
的蒙面人,一边一个坐在绳栏两端面向马路的椅子上,一对系着狗链的德国狼犬
伏卧在他们脚下。

    马克向那两人摆了摆下颏,食指指点着耳朵,表示他们戴了耳机。南西点了
点头,看着其中一名守卫一边用脚打拍子,一边作势弹吉他。她举起望远镜细看。
他们不是大人,她想。尚未完全成长的肩膀窄小得撑不起借来的大衣,瘦嶙嶙的
手和手腕从推高的袖管伸出来,有如汤匙。对于任何想切断绳索为村子重占矮树
冈的人来说,他们是不堪一击的对手,易如反掌。两只狗又老又瘦,不过或许吠
声还管用。他们的家长和狗主人应当就在听得见喊叫声的范围内。

    她的目光扫视那几辆巴士的车窗,但是它们都用硬纸板遮蔽这边的视线。有
意思,她想。所有引擎都已关掉,就是说内部必然是借助自然光照明的——除非
那些流浪车民疯得完全依赖电池——可是射自南边的强烈阳光却被挡掉,为什么?
因为大宅在那个方向?

    她把自己的臆测向詹姆士耳中低语。“防守线的小伙子力量薄弱,”她总结
道,“所以至少其中一辆巴士一定有大人在,要我去探察一下是哪一辆吗?”

    “有用吗?”他低声道。

    她摆摆手,“那得看他们有多强悍,而且后援有多强,直捣巢穴似乎强过在
外面被撞个正着。”

    “那就要闯过巴士之间的其中一道防线了。”

    “唔。”她同意。

    “狗怎么办?”

    “它们蛮老的,要是我们不发出声音它们多半远得听不见,如果巴士里的人
闹起来它们会吠,不过那时我们已经上了巴士了。”

    他扫了马克一眼,眼神带着笑意,“你会吓坏我们的朋友,”他告诫道,朝
律师的方向偏了偏头,“我想他的交战规则并不允许违法侵入他人物业。”

    她一笑,“你呢?你的规则允许什么?”

    “行动,”他毫不犹豫地说,“给我找个目标,我会按照你的指示行事。”

    她比了个OK手势便溜入林中。

    “我希望你知道你在干什么。”马克在他的另一只耳朵低语。

    老人笑了一声,“别扫兴,”他说,“我有好几月没觉得这么好玩过了,她
那么像爱莎。”

    “一个小时前你还在说她像你妈妈。”

    “两个都像,她遗传了她们两个最好的……她遗传了所有好的基因,马克,
而且一点坏的也没有。”

    马克但愿他没有错。

    “贝拉”的巴士上闹哄哄的,南西走得越近越是听得清楚。她推断另一边的
车门必是敞开着,声音才传了出来,但是太多人在同一时间抢着说话,无法听清
楚各人的争执论点。都很好,证明那两只狗对车子里的扰攘无动于衷。

    她单膝着地,跪在远离车门那边的前轮旁边。这已是最接近车门的安全距离,
她有信心那些硬纸板权充的窗帘使车里的人看不见她,正如她看不见他们。她一
边倾听着,一边解开“贝拉”的绳子;让“禁止入内”警告牌正面朝下掉到地上,
然后她扫视南边和西边的树林,察看动静。似乎是关于该谁来主持大局的争执,
理由大致是负面的。

    “没有其他人懂得这方面的法律……”“说他懂的只有他自己……”“他是
个他妈的变态狂……”“嘘、嘘、小孩在听……”“好,好,但我不会继续看他
的脸色……”“伍菲说他随身带着剃刀……”

    她抬起眼睛尝试在硬纸板窗帘底下找寻缝隙,以便看一眼车子内部,数一数
人头。基于众多的不同声音,她猜想整个营区都聚在里头,除了那个正被众人讨
论的人,那变态狂。如果能知道他的所在位置,她会安心一些,不过巴士以外的
范围尽皆寂静。他要不是极有耐性,就是根本不在场。

    她检视的最后一扇车窗就在她头顶。一个人正透过折起一角的纸板空隙注视
看她,四目交投之际,她不觉心跳慢了一拍。眼睛太圆,鼻子又太小,只能是个
小孩,而本能地,她微微一笑,在唇前竖起一只手指。小孩没有回应,只是悄悄
退回去,把纸板折起的地方扳回原位。两三分钟后对话的低沉声音仍然未受干扰
地持续着,她偷偷溜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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