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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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棠-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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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并吃下去,保不准即便无罪,也再难从狱门挤出去了。实则,我也并没什么胃口,往深处一想,还是觉得应当同这个月盈姑娘亲近一些,遂将食盒中的各色菜肴一一摆在了她面前,邀她同享。
她推辞了半晌,才迂回勉强答应了我。她津津有味地吃着,我手捧着个温热的药碗,看了看立在门畔静候的小侍卫,侍卫名唤老五,见我瞧他,他有几分兴趣地宽慰我:“鶒儿姑娘莫怕,我们统领昨日就赶回去了,想必会有法子救姑娘出去。”
老五他纯粹多虑,我自己都未想到有什么证据来洗脱罪名,何况并不在场的石图。我冲他笑了笑,抬手慢悠悠地将药倒进口中,药苦涩的厉害,缓了良久,叹着气将药碗递给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终会落个什么罪名。”
我觉得无论石图的举动再怎么明显是要帮我护我,我和太子妃的冲突,石图也没办法选择来帮我。以石图的身份,应当还无力同太子妃较量。这样一比较,我自己其实对洗脱罪名也不敢抱有什么希望。老五走后,我就耷拉着脑袋,蜷在床榻的一个角落里,颓废地打了几个哈欠,又经过了一阵上下眼皮的挣扎,渐渐合拢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含冤入狱(4)

这一觉睡得并不沉,醒过来的时候也知道月盈正坐在我身畔,抬眼时,她凑巧正望着我。月盈冲我抿嘴笑了笑:“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意识地张了张口,喉咙处有些哽痛,就冲她笑了笑,代替回答。她勉强堆起一个安慰的笑容,略带着些恳求道:“鶒儿姑娘,你犯了何事?两日里瞧着姑娘心善,怎会落个如此下场?”
我低声道:“他们说,我害死了小格格。左右听他们说了几回我不是善类,现下我连自己曾经所做的好事也要觉得不好意思,仿佛都是坏事,隐隐总有个做贼心虚了的样子。”无奈笑了笑,“姑娘呢?所为何事?”
她同我对视一刻,提目朝隔壁铁栅内那个昨日浑身不住抽搐的女子瞧了瞧,颤颤道:“她叫月岚,我二人具在针线上当差,上月里头偏生凑巧知道了一桩秘密,”她将声音压的极低,“进来一月,原也无人问津,可月岚两日前突然发病,昨日就致神智不清,我深知,自己恐也难逃此劫……”
她坐的离我近了一些,神神秘秘道:“你可知道平复帖?”我当即就是一惊,平复帖这三个字我听得很真切。这法帖原是西晋陆机所书,人赞其为“法帖之祖”。相传,平复帖以秃笔书于麻纸上,墨微绿,除了晋时特有的古朴外,笔随势转,轻松自如,犹如信手拈来一般。汪绎曾有言:这是藏锋,藏锋一说就是不让尖锐的笔锋过多,为就为了锐气不泄。
她打量了一下我的神情,续叹了一口长气道:“平复帖流传于民间,藏者鲜少炫耀于众,故此市井不过听个传闻,并无缘得见真迹。这也不难体谅,不怕贼偷,却怕贼惦记。”
我皱眉道:“若是我具有这么一幅传世法帖,我也一定不愿叫旁人知道。”
月盈无限感慨且无奈地摇了摇头,正碰见我狐疑的目光瞟过去,视线碰在一处,她坚定地没有避开我:“好巧不巧,我却遇着了个算计它的人。你我沦在牢狱中,你若信我,就耐心记下,若不信我,全当听了个流言故事。”
我掩口咳了两声,不及放下手来,就道:“你慢慢说说,枯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她眼中亮了亮,又挨得我近了些,够上我耳边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含冤入狱(5)

上月的一天,月岚月盈还是对神思十分清醒的姐妹,月盈记得,那一日,天有雾气,风也大得很,二人觉得这昭示着天欲降雪。将缝补好的衣衫送至钟粹宫后,就想抄个近路回值房。
由钟粹宫的角门拐出去,需途逢夹道,路过钟粹宫院子后首角门的时候,却察觉宫门未锁,正半掩着。二人心情复杂地相视哀怨一笑,心道白白兜了个圈子,却忽听院内有个女子的低声絮语声:“昨日我听闻,月前,梁清标家中亲眷急于将平复帖出手,换些银钱用,虽是道听途说,可那大人却也是个有鼻子有脸的人物,想必也有三分可信。”二人一颗心纠在喉咙,却听女子继续道,“阿玛派刘大哥出去,无非就是为了这一幅法帖。虽说送我入宫,是为了一族之恨,可我二人若是能帮上刘大哥一些忙,且又帮的不错,也是有些功劳的。”
月岚和月盈皆不是新近的宫女,二人当即便知此时不宜兴致勃勃地听下去,当即偷偷摸摸地牵上手,欲背向而行,却听院中一个太监顿时无限感慨:“什么样的法帖,竟让宫内宫外一并搜寻?”这个声音边问边向院外迈步,可叹院外这无心听个究竟的一对姐妹才紧迈出两步,完全起不到避嫌的作用。
身后谈话忽然顿了顿,说话的太监心情似乎很好,也没怎么和她们计较,哼了一句轻快小调,在她们身后叫到,“二位姑娘留步,这样妙的宫女,不知是在何处当值的呀?”寡淡的语气中带了两分严肃,月岚和月盈还是不得不转回了身子,端端福了下去。
到此处,月盈沉默了许久,幽幽的目光定定望向一旁铁栅中的月岚:“那太监就是张贵,可那个女子我们并没有瞧见。”月盈别传目光瞧着我,哀叹道,“此事之后不过一日,我同岚姐姐就被择了错处,关了进来。”
据我的猜测,月岚月盈的食物中或许是被做了手脚,是以导致了月岚的失常,遂建议月盈同我一道用膳。我才提了这个邀请,这一日的晚膳就来的格外晚,老五竟然不争气的迟了半个时辰。好在犯人也不用终日走动,没什么消耗,是以,也不大饿。
日光寸寸退去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冷,月盈见此就将自己的避寒之物统统塞给了我。
老五来的时候,不如午时活泼,面上还裹了一块白布,不时咳上两声,这情形像是同我一样着了风寒的光景。我看了看他,沉重地同情了他一句:“你身子竟然这样娇弱,按理说,我这风寒是自己伤了风,怎么也非瘟非疫,不及染于旁人的。”他声色奇异地笑了笑,我就提了奇异地面色看向他,“你这个声音当真是怪极了……”
老五向铁栅前凑近了些,冲我招招手,示意我再靠紧一些。遂将裹住口鼻的白布向下揪了揪,这一揪不要紧,我忽然就成了愣住的那一个,她压低声音哈哈笑了一阵,重掩了口鼻,边由食盒中递饭,边悄声道:“可别张扬,我十三哥若是听说了,要生我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含冤入狱(6)

我打断她,悄声急道:“格格的确不宜来……”
她提指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粗着嗓子假装老五道:“老五我得了石统领的指示,自然要来,今日让姑娘等得久了,还望姑娘不罚。”陡然粗重的嗓音让我吓了一跳,同她对视半晌都没接出话来。
八格格说完向四周望了望,靠着铁栅压低了声音向我道:“十三哥叫老五来问你,是否当真一丝蹊跷都没发现。我瞧着老五不如我机灵,就扮了他来。”
我同她对视半晌,颓然甩了甩头:“奴才同八格格仅有一面之缘,就叫格格冒险前来问话,心中委实过意不去。
八格格点点头,将药碗递到我手中,眼中有些笑意:“石图素来和我十三哥混的不错,也从未开口求过他什么,今次这样一求,我十三哥就应了他,我不帮一帮,就觉得太没义气了一些!”她顿了顿,“你果然没有发现蹊跷?”
我忧郁地低叹了一声:“我糊里糊涂的就成了谋害小格格的凶手,但奴才到头来也就是这一句话:不是奴才做的,奴才死也不会认,不能认。”
八格格表面纹丝不动,泰然地看了我半晌,眯了眯眼睛:“这样说来,就有些复杂,我就很难将你即刻带出去。”她摇了摇头,“如今是冬月月末,十三哥同石图至少要至腊月中才能返京,你恐怕还要在这里呆上些日子。”
这是我所料到的,也就不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勉强含了凄惨的笑意,慢悠悠点了点头。其时,忽然想到月盈说的那一回事,便觉得这事还是可以求一求八格格的,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便月盈的话不可全信,八格格将她带出去再查一查,也能有些眉目,于是就抱了一丝希望,殷切地问道:“……格格,可听过平复帖?”
此处,八格格狐疑的仔细观察了我一番,疑道:“入宫前教习姑姑们没有告诉你,宫中戒律森严,不能胡乱听说一些皇上的旨意,因一旦知道了,便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未尽的话被我打断:“奴……奴才并不知道什么皇上的旨意,”指了指身后月盈,结结巴巴道,“她不幸听着了宫人算计法帖,遂被寻了错处关到这里,”我又指了指已经静了半日,不知死活的月岚,压低声音对八格格道,“同她一道的姐妹已被人下了毒手,格格,这其中必有蹊跷!”
一瞬间,八格格将我说的话在心中过了一过的空,忽闻一片寂静的大狱中传来一丝轻笑。她即刻快步走到一个阴暗的角落恭敬站了,顺势抬手掩了掩面上白布。我不犹得也多了几分警惕,回头瞧一瞧月盈,她缩了缩,眼中闪过了一抹寂寥和忧郁。
脚步渐进,周围光亮浅起,听来不止一人。不过一会儿,高大爷引路而来,他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二人手中各执一盏羊角风灯,最后则是张贵一张晦暗不明的脸。他面有喜色,行至我这扇铁栅前就驻了足,一手掩面,突然就开怀大笑了起来:“月盈姑娘好,鶒儿姑娘好,都这样惊恐做什么,大家也算是个旧识。”
我背后一凛,身子竟似僵直了一般,丝丝阴冷毫无防备的直袭骨髓。竭力镇定了一下,心内却还是跳得极快。张贵对高大爷使了个眼色,叫他将铁栅的铜锁开了,身前两名小太监很有眼力的踏上前来,照亮了狱中这一方天地。
张贵稳步迈到我近前,瞧了我一眼:“鶒儿姑娘才来,莫怕呀,”他一手轻轻划过我颈上,柔声道,“我这不是来寻咱们月盈姑娘说上两句话嘛。”
他轻轻将我推开,瞧着角落里的月盈正色道:“好端端的,怎么立在个角落里?”他猛提步子,径自走到月盈跟前儿,不料却踢着了盘盘碗碗,一阵盘碗脆裂的刺耳声响将张贵吓了一跳,静了良久,才道:“哎呦,姑娘们这是住客栈呢?老高,这是怎么回事?”
高大爷颤颤巍巍在原地跪了下来,狱中的气氛闷得紧,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我觉得像是一年都过完了似的,张贵没有呵斥高大爷,反而平心静气地道:“姑娘们也不想叫人来送吃食,我懂,”他尖声厉呵道,“既然食盒还在,送吃食的人也未走,戳在那儿干嘛,还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含冤入狱(7)

他心思缜密的微妙表情变化被我捉在眼中,就让我觉得事情似乎有点儿不大对头,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要连累八格格,刚要出言分一分张贵的神,却被八格格阔步走过来的仪态架势给震了一震。我分不清自己是害怕,还是怕冷,就缩了缩。
墙上的窄窗中,光线已经完全黯淡了下去,羊角风灯中的火烛噼啪响了一声。八格格使出个娇滴滴的声音,笑道:“我戳在那一头,是怕张公公的飞沫四溅,弄脏了我借来的一身衣裳。”
张贵眉头皱出了一层层皮褶,下一刻,就干脆又直接的跪了下来,他这一跪,狱中诸人连同我在内都一并跪了下来:“八格格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这里浊气重,不适合您。”
八格格提手将白布揪了下来,扯着瞧了瞧:“你瞧,被你弄脏了。”不容张贵多讲什么道理,拉了月盈的手,轻飘飘便朝狱外走去,“我来也不为别的,这个丫头我早就瞧着长得不错,原就要调到我身边侍候,被你这狗奴才关到这一处地方,害我一顿好找。”她拽着月盈的袖子,回头瞧了瞧张贵,带着哭腔对月盈喊道:“你瞧瞧,都是那个死太监弄的,你回去帮我洗洗干净。”
月盈显然觉得有些为难,眼风扫了眼跪在狱中的张贵,张贵一定也感受到了月盈的这番沉默,奸猾地笑了笑,四平八稳地道:“奴才劝格格还是不要任性,这月盈手脚不利落,缝补的衣裳刺痛了太子妃,才落入狱中的。”
我心中顿时感慨了一番,觉得难解难解。
八格格可并未怎么细细琢磨,接着就道:“张公公何时监管针线上的事情了?”她一边反省似的回想,一边娓娓道来:“不就是得罪了我二嫂么?我自去同二嫂说一说就是了。”
张贵被八格格这一问问得有些酸楚,还是勉强笑吟吟地称了声是。
八格格满意地嗯了一嗯,带着月盈拔腿就往狱外走去,走出去五步远,悄悄回头望了一眼我,那个笑容隐入昏暗之中的时候,我心中不知为何就有些酸楚,也有些羡慕。
日子晃晃悠悠过的不快,因为月盈这一件事,高大爷可是被张贵狠狠罚了一罚,是以,老五送不进什么吃食,自然连药都不见踪迹了。狱中食物粗糙,偶尔梦中饿醒,抹一把自己额头上的虚汗,我还是能端坐起来忏悔忏悔前几日为何不将食盒中的食物尽数吃个干净。
在我看来,不节俭,总是能酿出个倒霉的后果。但是如果这个不节俭能换来月盈一命,我觉得很是值得。
窄窗第十五回漏下光照的时候,我大约分辨出,天空晴朗极了。我摸着日渐消瘦的下巴,抱定一床阴潮的被子,两眼空空地又坐了一阵,就听见一阵脚步杂沓而来。每日这个时候打破清冷的多是狱卒,不过因为病势缠绵,我这几日吃的甚少,对一众食物也都没什么兴趣。
我原以为,小格格这一桩案子要拖到年后再审,直到杂沓脚步而至,一行动作极其利索的侍卫咣啷啷打开铁栅,不容分说的将我一左一右拎起来的时候,我才找回了些沉寂多日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含冤入狱(8)

怕这个情绪在我无精打采的时候,就很容易衰退。这并非狂妄虚言,凑巧遇上了这一回,我果真又专注于无精打采,忘却了惊恐。
这里是一间独立的屋子,屋内虽不是灯火通明,却比铁栅内亮堂了许多。屋中各类刑具一应俱全,一把椅子正摆在屋中左手一侧,太子妃端坐其上。侍卫们松了手的时候早将我按在地上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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