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了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我遇见了我- 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风更大起来。门被穿堂风鼓动,响了一下。    
    别人说“生前”,他偏要说“死前”———张宇医生的心缩紧了。    
    墙上的钟敲了十二下。    
    张宇医生怕到了极点。    
    他突然恼怒了,觉得这个怪兮兮的人要把自己弄崩溃!他索性豁出去了,用尽生命里全部的勇气,猛地坐起身子,直接刺向那个最敏感的话题:“黄医生,你说……那个男尸到底是被谁涂的口红呢?”    
    黄玉凤医生的态度令张宇医生无比意外,他的头都没有抬起来,冷冷地说:“也许是那个男尸自己。”    
    张宇医生没话了。他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缩下身子,把头埋进被角,一动不动了。    
    黄玉凤的回答是一个高潮。他为这个故事说出了一个非常利落的结尾。可是,现实不是文学故事,任何人都无法设计结尾,现实还得继续。    
    张宇医生的心里更加恐惧。    
    墙上的钟走得更慢,“滴答滴答滴答”。    
    张宇医生再没有说话,他假装睡着了。    
    书一页一页地翻着,很响。    
    张宇医生咬着牙下决心,明天就跟院长说,下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跟黄玉凤医生一起值班了,哪怕被开除。    
    过了很久,黄玉凤医生仍然在翻书。他不像是在阅读,而像是在书中寻找一个永远找不到的书签。


死亡之妆他在看什么???

    终于,黄玉凤医生把床头灯关掉了。房间里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张宇医生严密地聆听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好像一直保持着那个倚在床头的姿势,没有脱毛衣钻进被窝。张宇医生感觉他正在黑暗中木木地看着自己。张宇医生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又过了很久,张宇医生听见黄玉凤医生好像轻轻轻轻地下了床,在找鞋。他的声音太小了,张宇医生甚至不敢判定那声音是否真实,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他的拳头攥紧了。一个黑影终于从他面前飘过去,轻轻拉开门,走了。    
    张宇医生想跟出去,但是心里极其害怕。不过他很快又觉得一个人留在这个房子里等他回来更害怕!他最后披上外衣,轻轻从门缝探出脑袋,窥视黄玉凤医生到底要干什么。    
    黄玉凤医生在狭窄的楼道里蹑手蹑脚地来到葛桐的窗外,从窗帘缝隙朝里偷看。也许是葛桐不敢睡觉,她房子里的灯微微的亮着。那条缝里流出的光照在黄玉凤医生的脸上,有几分狰狞。他表情阴冷地看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回来了。    
    张宇医生大惊,急忙钻回被窝里。黄玉凤医生进门,上床。这一次他脱了毛衣,进了被窝。    
    他去看什么?他看见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张宇医生假装起夜,披衣出门,也来到葛桐的窗前。    
    他朝里一看,头发都竖起来了!    
    葛桐坐在床边,神态怪异,双眼无神,她对着镜子,朝嘴上涂口红,涂得很厚很厚,像那具男尸的嘴一模一样。    
    她描眉画眼之后,直直地站起来,木偶一样朝外走。张宇医生急忙躲进对门的卫生间,听着葛桐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走远,他才闪身出来,心“怦怦怦”地跳着,鬼使神差地尾随她的背影而去。    
    葛桐走下黑暗的楼梯,走出楼门,右拐,在黑夜中朝楼后的停尸房方向走去。    
    张宇医生远远地跟着她。住院部大楼和停尸房之间的空地上,风更大。他看着她飘然一闪进了停尸房。张宇医生蹲下来,再也不敢靠近一步了。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葛桐背着那具男尸走出来,踉踉跄跄地朝住院部走去。    
    张宇医生跟她进了楼,看着她背着男尸上楼梯。    
    她的身体有些单薄,竟然把那具男尸一直背上二楼,背进护士值班室,放在床上,然后在幽暗的灯光下一边为他涂口红,一边嘟嘟囔囔地对他说着什么。化妆完毕,她又背起男尸,出门,下楼……    
    大约十几分钟后,她像木偶一样走回来,洗脸,刷牙,上床,关灯,睡觉。    
    张宇医生傻了。他忽然明白了另一个道理:直觉、判断、推理、规律大多时候是南辕北辙的。在我们对我们的智慧、技术自以为是的时候,其实离真相、真理还差十万八千里。    
    张宇医生回到他的值班室,黄玉凤医生的床头灯亮了,他又在一页一页地翻书。    
    他淡淡地说:“张医生,你去厕所的时间真长啊。”    
    张宇医生惊恐地说:“是她!是她……”    
    黄玉凤医生没什么反应,冷冷地说:“夜还长呢,睡吧。”    
    次早,发现那具男尸的脸浓妆艳抹,整个医院又骚动起来。    
    院长一上班就知道了这个情况,他带两个值班男医生和葛桐一起去停尸房查看。葛桐看了那具男尸的样子,吓得惊叫出声来,接着就呕吐不止。    
    张宇医生轻蔑地说:“葛桐,别表演了,我昨天亲眼看见你把这具男尸背回来,为他化妆,又把他送回了停尸房!”    
    院长睁大了嘴巴。黄玉凤医生面无表情。    
    葛桐的脸色纸白,颤颤地指着张宇医生说:“张大夫,你血口喷人!肯定是你干的,却来诬陷我!”然后她极度委屈地哭起来。    
    张宇医生有点动摇。看表情,好像真不是她干的。难道昨天夜里自己是做梦?    
    他现在已经不信任一切了,包括自己的眼睛。他瞪着一双也许是出了错的眼睛直直地看葛桐,用他那一颗很可能是错上加错的大脑使劲地想。    
    院长看看葛桐的表情,又看看张宇医生的表情,迷糊了。是张宇医生干的?不可能啊。是葛桐干的?越想越离奇……院长想先稳住大家,就说:“这件事情很奇怪,但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找人把男尸的脸洗净就完了。大家回去吧。”


死亡之妆找朋友

    院长非要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半年后,又轮到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班的时候,院长叫来两个院工,让他们假造一个尸体,然后放进停尸房。    
    晚上,他埋伏在医院里没有回家。他藏在汽车里,汽车停在住院部和停尸房之间的空地上。大约凌晨两点钟,他看见一个人木偶一样从楼角闪出,向停尸房走去。    
    院长也倒吸一口凉气,他壮着胆走出车门,径直朝那个人影追去。    
    正是她。她的脸涂了厚厚的粉,很白,在月光下有几分   人。    
    院长的腿也抖起来。他的社会职务是院长,他似乎不应该害怕。可他的人性与我们毫无二致。他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句:“葛桐,你去哪儿?”    
    她继续走,目视前方:“我去停尸房。”    
    “去停尸房干什么?”    
    “找朋友。”    
    院长伸手拉她,却发现她的力气奇大!    
    她一把揪住院长:“你是朋友?”    
    院长的魂都吓散了,他拼命挣开她的手,闪开几步,大吼道:“你梦游!”    
    葛桐听了这句话,骤然瘫倒在地……    
    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对梦游一无所知。    
    有一天,院长找她聊天,听她讲她过去的故事。院长筛选出了这样一件事:    
    她读小学的时候,见过一次死人,那时候她在农村,死者是个女性,死者家属为她画了口红,那场面令她无比恐惧,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    
    被院长震醒之后,葛桐不再梦游了。    
    这就牵扯出一个如何正确面对死亡的问题,属素质教育范畴,略去。    
    又一次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班。天黑后,黄玉凤医生走进葛桐的房子,他第一次笑得这样明朗。他对葛桐说:“葛桐啊,上次我们一起坐车,你不是问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现在我告诉你吧。”    
    黄玉凤医生麻利地打开他的皮包,里面竟然都是美容工具和化妆用品!他抽出一把锋利的剪子,突然不笑了,紧紧盯着葛桐的眼睛说:“我的最大愿望就是给死人美容。”    
    葛桐吓傻了。    
    他一步步走近葛桐,他手中的剪子已经逼近了葛桐的喉管:“你给我当模特,好不好?”    
    


孤店这个梦不是梦

    有一个人,他跟我一样,是专门写恐怖故事的,我的才华比不上他。他和我都是东北人,都是黑龙江省人,都是依安县人,都是绝伦帝小镇人,他和我甚至是邻居(隔3家)。    
    他叫彭彭乐,他在一个市里的文化馆工作。    
    一般人会以为,彭彭乐是受我影响,其实错了,他是第一个写恐怖故事的人,他的退稿一麻袋,还曾经有一个报纸千里迢迢来采访他。当时我在老家无业,就开始效仿他,也写起恐怖故事来。    
    有意思的是,写恐怖的故事的彭彭乐胆子特别小,只敢在白天写作,晚上早早就钻进被窝睡了。早上,他把窗子打开,让充足的阳光射进来,然后打开电脑敲字。他的电脑桌横在屋子的一个旮旯,和两面墙合成三角形,他写作的时候,身子就缩在那个三角里,依靠着两面墙。他的电脑摆放得很低,也就是说,整个房子都在他的眼睛里。他一边敲字,一边贼溜溜看四周。    
    尽管如此,他还是专门写恐怖故事。    
    这就是爱好。    
    经常写恐怖故事的人,早晚要遇到相关的古怪事。听我慢慢讲下去。    
    有一天,彭彭乐做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梦,那个梦很漫长,最后他惊恐至极,硬是挣扎着醒了,出了一身冷汗,被子都湿透了。醒来之后,他把所有的灯打开,睁大眼睛,再不敢睡了。直到天下大白,他忽然想,这么可怕的梦不正是一个很好的素材吗?这个念头令他兴奋不已。为此,晚上他专门请来几个最要好的文学朋友,请他们到家里来喝酒,然后他把这个绝妙的故事构思对大家讲了,把大家吓得体如筛糠。之后,他特别叮嘱:禁止外传。    
    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秘密能藏住?没有。    
    我一直在经营恐怖故事,可谓经多见广,但是他的梦确实让我不寒而栗:    
    他并不是他所梦事件中的主角,他仅仅是观众,或者说他肉体的一切都不存在,无法反抗,无法逃遁,他只剩下一双观看的眼。好在事情似乎与他无关———只要你看见了,事情怎么可能与你无关?    
    什么事件?    
    ———在一个荒郊野外,有一座孤零零的旅馆。下着暴雨,有一个瘦小的路人低头急匆匆地赶路,他披着黑色的雨衣,穿着黑色的雨靴,看不清他的脸,偶尔有惊雷闪电,但是只能看见他的嘴,他的嘴很小。    
    他终于走进了那家风雨中的旅馆。    
    彭彭乐的心狂跳着。    
    旅馆停电了,点着蜡烛。没有人,一片漆黑中,只有一个小窗里点着的蜡烛一闪一跳。    
    那个人进门之后,脱掉雨衣,搭在胳臂上,他脸色苍白,他的嘴的确很小。    
    那个瘦小的路人没有喊叫,而是四处寻找。终于从走廊尽头的黑暗处走来一个人,开始她只是一个影像,模模糊糊,这个瘦小的路人眯眼费力地看。她的脸越来越清晰,就要看清她的时候,蜡烛突然灭了,瘦小的路人吓得把雨衣掉在地上。    
    一个声音说:“别怕,是风捣的鬼,我马上为你点灯,让你看清我。”    
    火柴跳跃着亮了,点着蜡烛,彭彭乐乘机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一张很老很老的脸。头顶的毛发掉光了,牙也残缺不全。烛光映着她浑浊的眼睛,那双失水的眼睛麻木地看着那个路人的脸。    
    瘦小的路人低头,掏钱,拿钥匙,找房间。    
    彭彭乐的眼睛飘飘忽忽地随他进了那个简陋又狭小的房间,这个瘦小的路人把他的雨衣叠起来,打开,再叠起来,再打开……他一直在干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他每次叠的雨衣都很难让自己满意。    
    墙上有一个老座钟,它敲响了十二下。午夜了。和传说的一样,午夜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这个瘦小的路人停止了叠雨衣,他一步步走向那个破旧的八仙桌,用力拉开抽屉,“吱呀呀吱呀呀”……你们一定以为这时就发生了最恐怖的事情!没有,这个人不过是看见了一本发黄的书,就翻看起来,书上写到:    
    一个雨夜,有一个单薄的路人走进了一家荒野旅馆,住进了一个单人间。这夜电闪雷鸣,四周漆黑一片,他有点害怕,睡不着,墙上的老钟敲十二下的时候,他打开写字桌的抽屉,看见了一本发黄的书……    
    彭彭乐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他感到像被人扼住喉管一样窒息。    
    那本书上接着写到:    
    书上写到:一个夜晚,有一个宽下巴的路人,他走进了一家旅馆。这个地方没有一户人家,很偏僻,只有这个旅馆立在路边。这个宽下巴的路人在登记室遇见了一个很老很老的人,她的头发都快掉光了,牙也只剩几颗,她神色怪异,收了顾客的钱,给了他一把钥匙。宽下巴的路人住进了一个单人间。这天晚上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感到很阴森,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墙上的老钟敲十二下的时候,他打开写字桌的抽屉,看见一本发黄的书! 书上写到:有个魁梧的人连夜赶路,天快黑了,他看见荒野中有一所房子,那竟是一个旅馆,虽然它很破旧,但是这个魁梧的人实在走累了,就走进去了。进了旅馆,有一个热情的女人接待了他,也没有看他身份证,收了很便宜的房钱,就给了他一把钥匙。这个魁梧的人胆子挺大,可是他进了那个房间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头,他一直坐在床上没有躺下,后来墙上的老钟敲了十二下,他突然把目光对准了写字桌的抽屉,他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那里不对头,他慢慢走过去,把那个抽屉拉开,竟然看见一本发黄的书……    
    书上写的是什么呢?书上说:半夜12点,你的门外会传来一个恐怖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恐怖的声音?    
    魁梧的人的头发一下竖起来……    
    宽下巴的路人看到这里吓得一下就钻进了被窝!    
    那个单薄的路人读到这里猛地把书合上,惊惶地四下张望!    
    彭彭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