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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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见了我-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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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了。    
    葛桐坐的位置靠车门,她指着车外面一个陌生男子说:“黄医生,我下车了,我哥哥在那里。”    
    黄玉凤医生抬头看了看,平静地说:“他不是。”    
    葛桐顿时又惊诧又尴尬,她掩饰说:“我这眼睛怎么了,总出错。我走啦,黄医生,再见。”    
    “再见。”    
    葛桐和黄玉凤医生告了别,大步朝前走。走出了十几米,她紧张地回头看了看,根本没有黄玉凤医生的影子。    
    


死亡之妆没有胆大的人

    有一次,轮到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班的时候,停尸房又放进了一具尸体。    
    葛桐又找院长了,请求换班。她哭起来,如果院长不为她换班,她就要辞职了。    
    为了照顾小姑娘葛桐,院长决定再派一个男医生和黄玉凤医生一起值夜班。    
    院长是个很有威信的院长,他虽然没什么文化,是个大老粗,工作作风更像一个村支书,但是他什么事都身先士卒,雷厉风行,大家都挺敬畏他,平时他说什么没有人不服从。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快下班的时候,院长叫来外科的田大夫,对他说:“你今夜和黄玉凤医生一起值夜班,串一串。”并没有多说什么。    
    田大夫立即苦着脸说:“院长啊,我家的小孩高烧,正在家昏睡着,我老婆白天都想让我请假呢!”    
    院长知道,平时田大夫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如果孩子发高烧,他今天肯定不会来上班。而且,院长今天见他很喜兴,中午休息还打了一小时牌,他那独子是他命根子,如果有病,他不会如此轻松,中午早骑车回家看望了。家属楼离医院只有十分钟的路。但是他把孩子拿出来当盾牌,院长又不好说什么,否则就太不近人情了。    
    院长沉吟片刻,说:“那好吧,你帮我叫一下李大夫。”    
    不一会,内科的李大夫来了。    
    院长说完值夜班的事,问:“你今晚有没有什么事情?”    
    李大夫说:“没什么,只是今天是我和老婆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当然要和老婆好好过一下。晚上老婆还在酒店订了几桌席,要宴请一些亲戚和朋友,闹一闹,图个喜庆呗,所以……”    
    李大夫这个理由更让院长无话可说。人家这是第二个婚礼,第二个洞房花烛夜,你让人家值班?其实院长心里明白,李大夫是一个爱张扬的男人,如果他说的是真话,他早就四处奔走相告了。连他小孩当了三好学生这样一件事,他在一天内就传遍了整个医院。上次他爸爸过五十九大寿,他一上班就各个办公室广而告之了,害得大家每个人都送去一张钞票做贺礼。如果今天真的是他和他老婆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他这一天能不说?至少要请院长到场吧?    
    院长说:“算了,你帮我叫一下秦大夫。”    
    妇科的秦大夫还是个小伙子,刚刚毕业,在医院里年龄最小,上次发生那件怪事的时候他还没有来。院长想他不会编什么谎话。秦大夫一进门,院长就说:“秦大夫,你今夜和黄大夫值班,没问题吧?”    
    秦大夫马上一脸惊慌,眼睛转了转,央求说:“院长,求求您,换别人吧,我胆小。”    
    院长有点生气了:“你有什么可怕的!”    
    秦大夫说:“您让我打扫一年厕所都行,我就是不敢和他值夜班。求求您派别人吧……”    
    院长大声说:“你刚来就不服从领导,我处分你!”    
    秦大夫的神情很难过,他说:“院长,您处分我……我也不敢!”    
    院长想了想,说:“听说黄大夫原来的老婆是搞美容的,你帮我打听一下关于她的情况,这总可以吧?”    
    “好,没问题!”秦大夫立即满口答应。    
    “你去吧。”    
    “谢谢,谢谢院长!”秦大夫好像怕院长反悔似的,机敏地溜掉了。    
    最后,院长让葛桐和黄玉凤医生都回家了,他自己和另外一个老护士留下来值班。    
    那天院长亲眼看见黄玉凤穿着白大褂离开了医院。夜里,院长来到住院部和停尸房之间的那片空地转了转。他竟然看见停尸房的方向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黑暗中一闪就消失了,很像黄玉凤医生。他追过去,没有任何人,只有掉在草地上的一本书,被风刮得“哗啦哗啦”响。那是一本多年前的推理书,作者是日本的,叫什么横沟正史。    
    院长突然有点恶心。    
    


死亡之妆那个消失多年的美容女人

    这一夜,没有人让那个死尸笑,于是他就没有笑。    
    之后的几天,院长一直在追问关于黄玉凤医生前妻的情况,秦大夫总是无奈地对院长说:多年前,黄大夫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就是一个人,没有人听说他结过婚,更没有人知道他有什么搞美容的前妻。    
    院长说:“这是他自己说的,没错。”    
    秦大夫:“他对谁说的?”    
    院长:“葛桐。”    
    秦大夫:“也许他是在编造谎言。”    
    院长:“编造这样的谎言有什么用?”    
    秦大夫:“他怪怪的,谁能摸清他想什么!或许是幻想狂。”    
    院长:“你还要打听,不能放弃。因为弄清楚这个搞美容的女人,很可能对我们调查前一段时间那件奇怪的事有用。”    
    秦大夫:“调查那件事有什么意义啊?”    
    院长:“出这样奇怪的事,严重影响了我们医院的形象。这是我们管理上的漏洞。我们要尊重患者,包括死去的患者,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又过了一段时间,秦大夫到市医院办事,回来,他兴冲冲地跑进院长的办公室说:“院长,有消息了!”    
    市医院碰巧有一个热心的医生,他和黄玉凤医生是大学同学。秦大夫和他聊起来。那个热心的医生说,在大学里黄玉凤医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独来独往,从来不与人交流,同学们对他的心事一点都不了解。但是那个热心的医生知道,黄玉凤医生原来在关外工作,结过婚,又离了。关于那个女人,他只知道她是一个美容师,出奇的漂亮。除此再不知道其它了。    
    当天,那个医生给另一个更熟悉情况的老同学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又了解到了一点情况:    
    那个女人的美容手法极其高超,在当地小有名气,社交活动很多。有一次,她到云南开一个美容座谈会,认识了一个东南亚老板,那个人在全世界有很多美容连锁店,很富贵,不久她就跟他远走高飞了。她走了之后杳无音信。很多年过去,她突然回来了,虽然衣着华丽,只是被人毁了容了,那张脸特别吓人。她见了黄玉凤医生泪流满面。她和黄玉凤医生相拥而眠,只过了一夜,第二天就投河了。和许多类似的故事一样,那个老板有老婆,有几个老婆,也有情人,有很多情人。黄玉凤医生的老婆跟他到了东南亚,并不甘心情人之一的地位,她自不量力,不知深浅,跟那个老板闹事,跟他老婆争风吃醋,被那女人毁了容,用刀一下一下割的。那女人的娘家势力更大,开的是挂皇家牌照的轿车。黄玉凤医生的老婆远在异国,无依无靠,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最后走投无路,就想到一死了之。可是她在离开人世之前只想看看曾经和他同床共枕的丈夫一眼……    
    说完,秦大夫说:“我想黄医生是受了刺激。”    
    院长陷入怔忡。    
    


死亡之妆那个日子又来了

    巧的是,又一次轮到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夜班的这一天,停尸房又放进了一具男尸,他被人用刀刺进腹中,抢救无效,死了。    
    整个医院骤然紧张起来,人心惶惶。    
    这天,院长打电话叫来了三个男大夫。    
    他们走进院长的办公室之前,还在小声谈论今夜,谈论那具死尸,谈论黄玉凤医生。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们将面临一个大问题。    
    有时候,厄运就跟你隔一个墙角,你却茫然不知,你一转身就撞在了它的鼻子上。    
    他们刚刚坐定,院长就慢悠悠地对他们说:“今夜你们谁和黄大夫一起值班?”    
    三个男大夫立即傻眼了。接着,他们的脸色都变得苦巴巴了,支支吾吾要推脱。    
    还没等他们找理由,院长就说:“别编了,今天你们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院长继续说:“你们抓阄。”    
    大老粗院长很快写了三个纸条。    
    三个男大夫没办法,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抓凶吉。    
    一个姓张的大夫打开纸条,脸色暗淡下来。    
    一个幸运的男大夫得意地说:“张大夫,咱们三个人中你工资最高,你早应该主动把这个差事担下来!”    
    另一个男大夫也开玩笑:“其实没什么,不就是让老婆休息一下吗?”    
    张大夫叫张宇。他没有心情说什么,他一直脸色暗淡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院长对另两个男大夫说:“你们先走吧,我和张大夫说几句话。”    
    他们离开之后,院长低声叮嘱张宇医生:“今夜你要严密关注黄玉凤医生的动向,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    
    张宇医生点点头,问了一句:“院长,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个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这时候,开了一半的门口突然闪出黄玉凤医生的脸,很白。    
    他离院长和张宇医生很近,他应该很清楚地听见两个人说的话。只是不知道他来多久了。    
    院长没有看到黄玉凤医生,他说:“什么武器,别大惊小怪!”    
    张宇医生愣愣地看着黄玉凤医生的那张脸。    
    那张脸一闪,离开了。    
    张宇医生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院长说:“记住,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    
    


死亡之妆与怪人同室而寝

    过去,吃过晚饭,医院里有些职工还常常来医院溜达溜达,聚一聚,聊一聊,打打牌,下下棋。自从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后,大家都不到医院来了,躲都躲不及。下班后,医院里显得一天比一天冷清起来。    
    吃过晚饭,张宇医生到门诊部各个房间巡视了一番。接着,他极不情愿地走向住院部二楼的那个值班室。    
    住院部这几天没有一个病人。    
    今夜又到黄玉凤医生动手的时候了。    
    想到这些张宇医生有些毛骨悚然。    
    天黑下来。    
    张宇医生终于慢慢地爬上了二楼。    
    二楼的楼道很长,灯都坏了,黑漆漆的。    
    护士值班室在楼道顶头的那个房间,没有亮灯。葛桐一定很害怕,睡下了。    
    而医生值班室有灯光,但里边没有一点声音。    
    张宇医生在值班室门外站立,没有勇气走进去。    
    他甚至想一直在门外站下去,甚至想马上就给院长打电话,甚至想干脆溜回家。    
    想归想,他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了。    
    黄玉凤医生竟然不在。    
    张宇医生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又提起来。他脱掉衣裤,准备躺下。他想关掉房间灯,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关。他亮着灯钻进了被窝。    
    窗外的风大起来,吹得窗户“啪啪”地响。山上像是有什么野生动物在叫,叫声遥远而模糊。    
    张宇医生的心跳得厉害。他在等着黄玉凤医生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很大的脚步声,有点慢,但是他向值班室走来。    
    门“吱”地一声开了,张宇医生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脑袋。    
    进来的正是黄玉凤医生。    
    他认真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张宇医生。张宇医生不自然地朝他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他也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然后,黄玉凤医生“咔哒”把房间的灯关了,他走到床边,把床头灯打开,慢慢地脱掉衣服,穿着毛衣半靠在床上看书。    
    那床头灯很暗淡,一束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他慢悠悠地翻着书页,除此很静很静,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张宇医生心里很压抑,他想找个话题,和黄玉凤医生聊一聊。但一时又想不起说什么。    
    墙上的钟在走,“滴答滴答滴答”,走得很小心,生怕一下撞到某一时刻上。    
    黄玉凤医生的书一页一页地翻。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突然一阵巨响!张宇医生吓得差一点惊叫出来。    
    黄玉凤医生一动没动,眼皮都没眨一下,继续翻他的那本书。    
    是敲门声。    
    “谁?!”张宇医生问,声调都变了。    
    “是我!”是葛桐跑来了。    
    张宇医生披衣下地开门,他看见葛桐瑟瑟地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她看着张宇医生,欲言又止。张宇医生走出来,反手把门关上。    
    “张医生,我害怕……”她终于小声说。    
    张宇医生回头从门缝往里看了看,也小声说:“我不是在这里吗?不用怕。有什么事的话你喊一声我就过去了。”    
    “我不敢……”葛桐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张宇医生硬撑着安慰她:“你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而且是这里的值班人员,不能这样怯懦。不会有事的,天很快就亮了。”    
    葛桐无助地看看张宇医生,最后,只好裹紧睡衣,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张宇医生进屋,关好门,躺下来。他有了一种被人依靠的感觉,胆子略微壮了些。他轻轻地说:“黄医生,你平时很爱看书吗?”    
    黄玉凤医生淡淡地说:“夜里看。”    
    “你经常看谁的作品?”    
    “横沟正史的。”    
    张宇医生想说一点光明的事情,就问:“爱不爱看杂志?”    
    黄玉凤仍然淡淡地说:“我看我父亲死前留下的旧书。他的旧书有几箱子,看也看不完。”    
    风更大起来。门被穿堂风鼓动,响了一下。    
    别人说“生前”,他偏要说“死前”———张宇医生的心缩紧了。    
    墙上的钟敲了十二下。    
    张宇医生怕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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