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各处的理想所在,也是全村最高的一座建筑。
皓月当空,全村灯火全无,寂静安详,夜深了。
两人倚栏而立,紫燕杨娟的娇躯,似乎完全倚偎在他的身上。
她紧挽着方士廷的臂弯,微仰螓首,柔声问;“士廷,能将你的家世告诉我么……”
他想回避对方火热的目光,也希望避免嗅到她服体所散发的幽香,但办不到,连挣扎的
力道也消失了,只能仰望天宇的皓月,低声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自小喜欢游山玩水,
家父过去也爱山水的人。出外游历三年,还不知家中目下怎样了。杨姑娘,你呢?”
“我?先父是鄱阳富豪,碰上了一个破家的知县,莫须有三字之下,家破人亡。那时,
我只有六岁。”她浑身战栗地说,语声中包含忿怨的倩丝。
“哦!抱歉。我引起了你心中的痛苦记忆了。”
她摇摇头,摇落了秀目下两串泪珠,说:“没什么,能找到一位知己倾吐久郁的块垒,
也是一大快事。家破人亡,慈云庭一位老尼收容了我。八岁;老尼姑将我卖给为富不仁的饶
州府之霸庐三爷。十岁,羞辱临头,姓庐的老贼要将我收房,恰好鄱阳湖大盗鄱阳蛟洪涛洗
劫庐家,将我带出火坑。从此,我受到温暖照顾。从此。我成了鄱阳大名鼎鼎的如女水贼。
六年前,洪老前辈金盆洗手隐退武夷山,我也女扮男装闯荡江湖,结交了不少江湖朋友,建
立了七星盟。这就是我的身世。”
“你受了不少苦……”
“是的,这就是人生。我要报复,别人如何对待我,我加倍奉还,专杀贪官土豪,也杀
那些可恶的三姑六婆,这些人都该死。”
“杨姑娘,这不是太过分偏激了么?三姑六婆……”
“咱们不谈这些扫兴的话,谈谈眼前。我看你文质彬彬,心地善良,不宜在黑道上厮
混。”
“你不是要我加盟……”
“我改变了主意。”
“什么?你……”
“反正引诱龙飞入伏的事,你在不在场已无关宏旨.我何必拖你下水?”
“但加盟之事……”
“你如果真想加盟,我也不同意。一入黑门出更难。毁了你我心难安。”
“这……”
“老实说,我并不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不瞒你说,见到你之后,我确是希望与你长相
厮守。但我已改变主意,你不是我所能守的男人,你还小,我也不是你心目的窈窕淑女,久
而久之,便会反脸成仇。”
“杨姑娘……”
“士廷,听我说。明天,我送你离开九江。云龙双奇不死,你将永无宁日,我会替你尽
力,为公为私,不杀云龙双奇决不罢手。”
“杨姑娘,他们是侠义英雄。”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黑白道势同水火,冰炭不同炉,水火不两立,不是他死就是我
活。我不杀他们,他们反而侠名不彰……”
“杨姑娘,你似乎有点缺乏信心。”
她叹口气,苦笑道:“不错,我确是有点思得患失缺乏信心。那龙飞乃是四明怪客公孙
明的亲传弟子,公孙明又是武当祖师张三丰传于四明一支的直系门人。龙飞的奔雷三剑,霸
道神奇鬼神莫测。威力之大,骇人听闻,出道多年,年仅廿余岁,至今未逢敌手。除非艺业
比他高明,不然二十名高手围攻,谁也逃不出奔雷三剑之下,根本近不了身。”
“那么,你们又何必和他拼命呢?为了我……”
“不是为你,你不过替我们造成机会而已。七星盟前后廿十八名盟友惨死双奇剑下,这
笔帐早晚要结算的,与你无关。”
“那……那又何苦,明知……”
“这叫做尽在其我。你也不必替我们耽心,如果真没有把握,全无胜算可言,我们也不
会有此举动。”
蓦地,村东南角的小巷暗影中,有物向村内惊窜,可隐约看到奔窜的黑影之辈。
紫燕杨娟冷冷一笑。低声道:“入侵的人,用虎豹丸投入,把在外面把守的警犬吓得向
村内逃。”
“有人入侵了?”
“正是,还早,人还在百十丈外。”
“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反正以白道人的成份最大,决不是云龙双奇,但也不是无名之辈。”
他心中一动,问道:“杨姑娘,你听说过一个叫丁彪的花甲老人?”
“丁彪!好耳熟。”
“他还有一位师弟,另一位朋友称定老……”他将三人的像貌与使用的兵刃说了。
杨姑娘点点头,说:“我知道,那是潜山老怪鲁常,与湘西八怪中的神偷与鬼窃胡林师
兄弟。这三位老怪物,皆与云龙双奇结下不解之仇,他们的门人子弟,几乎全被云龙双奇锄
除净尽,恨重如山。”
“哦,原来如此。”
“走,下楼,恐怕不速之客已经侵入村中了,至今尚无声无息,入侵人必定是可怕的高
手名宿。”杨娟一面说,一面亲呢地倚在他怀中,相挽而行。
蓦地,东面栏外人影一闪,两个一高一矮的黑影已翻入栏内,怪叫道:“好呀!你这骚
狐狸果然手段高明,找到了好面首啦,高楼赏月,雅兴不浅。”
紫燕杨娟一惊,将方士廷向楼门口一推,低叫道:“快下去,我掩护你。”
他尚未举步,楼门口掠出二名侍女,叫道:“小姐接剑!”
紫燕杨娟接住抛来的剑,拔剑出鞘丢掉剑鞘,徐徐扬剑迎上两黑影,沉声问:“能无声
无息进入本村,已经是了不起的人物了,登上此楼而未被发觉,更是超尘拔俗的高人,亮名
号。”
“哈哈哈哈!你如果不认识我老要饭的,还用在江湖上混?”
“你是……哦!……九指狂乞。”
“哈哈哈哈……”
“本姑娘曾经昌犯了你阁下么?”
“不会。只是你昨晚派人携走了老要饭的朋友。”
“你的朋友是谁?”
“就是你身边的人。”
方士廷这才看清了小的黑影,是昨晚插手相助的小花子,叫道:“是小兄弟吗?昨晚都
人没追上你,谢天谢地。”
小黑影向他招手,叫道:“快过来,那鬼女人就是昨晚派人捉你的主谋,七星盟的七匪
首之一。”
紫燕杨娟向侍女挥手叫道:“决把方爷带走!”
九指狂乞一声长笑,冲上叫:“不留下人,老要饭的只好教训你了。”
叫声中,打狗棍闪电似的来一记“枯树盘根”攻下盘。与妇女交手,不能直攻胸腹,必
须保持风度,根如果不点攻胸腹中宫,已没有多少地方发挥了。
杨姑娘一声娇叱,剑出“划地招天”先下错来杖,乘势而进转攻胸颈要害。
“好啊!打!”九指狂乞豪气飞扬地叫,撤招换招向侧一闪,棍上拂“铮”一声崩开一
剑,棍向下叫落,“丹风点颈”棍尖敲向对方的天灵盖。这时,侍女已将方士廷带走了。小
花子尚未追至楼门口,西端长笑震耳,一个修长的黑影飞入楼中,怪叫如雷:“老花子,你
还想躲到哪?打!”
紫燕杨娟正被九指狂乞迫得不出招式,打狗棍宛如通灵的活物,渗入重重剑网,但见棍
影漫天彻地而至,封不住架不着,劲气令剑身迟滞,如同在水中挥剑,压力奇大,令她心中
骇然,正感吃惊,这怪影来得正是时候才闻声赶忙撤剑暴退。
紫燕杨娟看清入侵的人是九指狂丐,便知大事不好。她对这位游戏风尘的怪杰,可说又
恨又怕。但对方既然找上门来,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拼命。正危急间,突然有人出面向狂乞叫
阵,在她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立即闻声暴退。
“啪”的一声响,罡风呼呼.怪黑影一脚踢开九指狂丐的打狗棍,揉身切人,“推出填
海”双掌向狂丐拍出。
九指狂乞一声狂笑,丢掉打狗棍双掌一翻,也来上一记“推山填海”硬碰硬拼上了。
怪黑影真力倏吐,用上了十成劲。
岂知狂丐用的却是诱招,突然身形一扭,掌双斜引,一声长笑,闪电似的脱出纠缠,抓
起打狗棍叫:“你这老冤鬼冤魂不散,呸!走啊!老要饭的要办事,少陪。”
两股掌劲一合,被引出汇成一股暗劲斜向涌出,“蓬”一声大震,将八尺外的一根本柱
震倒,楼面摇摇。
小花子追踪侍女冲下楼梯,好快。
“这是什么人?”紫燕杨娟悚然自语,被掌劲石破天惊的一击吓了一大跳,忘了小花子
已不在场。
“哈哈哈哈……”狂丐的狂笑声摇曳,人已不见了。
黑影一闪即逝,追逐下楼,从栏外飞坠。
“两个老怪可恶。”她心中咒骂,也飞跃而下急迫。
她无法追上,瓦面轰隆隆大震,被两人登断了屋梁,跌入下面屋内去了。
全村大乱,所有的高手,皆被两人所吸引,但无法阻止两人东奔北逐九指狂丐故意将黑
影引向房屋最秘处,打破门窗往里窜,再破门毁窗出,村中的高手谁也休想近身,在八尺外
便被打狗棍一点倒。
紫燕杨娟追了两栋房屋,突然心中一动,心说:“这两个老鬼有意捣乱,用的是调虎离
山计,让那小花子有机会救方士廷,不好,我得去照应。”
她醒悟得太晚了,回到楼下内室,发现侍女被人打昏,方士廷已踪迹不见了。
方士廷无力反抗,被侍女挟下楼,刚进入内室,小花子已鬼魅似的跟到,一掌相在侍女
的背心上,伸手挽住他低叫道:“方兄,你要不要走?”
他站立不牢,不住摇晃,说:“谢谢你前来求我……”
“不要说了,大概你舍不得离开温柔乡。”小花子愤愤地况。
“小兄弟,别开玩笑好不好?”’
“你并不想走。”
“咦!你……”
“你看,你就赖在此地,你不走我可要走啦!瞧你在楼上与那疯女子的亲热缠绵劲,我
后悔多事,不该来的,拆散你们确也是罪过。凭良心说,那疯女人其实不太坏,你……”
“小兄弟,你少骂人少说两句好不?”
“你不想走……”
“我怎能不走?气门穴被制……”
“什么?你……”
“昨天挨了杨姑娘一记毒针,傍晚时分方才醒过来,发觉气门穴被刺,目前除非你背
我……”
“背你,这……”
“你背不动?”
小花子不语,久久,突然叫:“抱着我的肩,手不可乱动,我带你走。”
他嘴里不说,心中却想:“那就怪了,双手要抱紧你,怎可乱动,你这小娃娃真怪。”
老花子与黑影在东南角大斗,像是拆村。他与小花子从北角离开,闪过不少暗桩,平安
出村绕出小径,直奔女儿桥。
小花子的艺业值得骄傲,背着一个比本身超重一半的人,依然纵跃如飞,轻灵快捷毫不
费劲。在桥北的一株柳树下,小花子将他放下,低声说:“这里是我与狂乞约定会合的地
方,咱们在此等他。我会解穴,也许能解你的穴道……”
“不行,你太年轻。”
“你小看我了,方兄。”
“小兄弟,不是小看你,而是必须用真气解穴术,你的火候难以胜任。”
“哦!看来,只有等狂丐老前辈前来可解穴了。”
“小兄弟贵姓?还未请教你的大名呢,失礼。”
“我姓彭,南昌人。”小花子信口答,只说出姓,并未通名。
“我叫方士廷。”
“今天我们已经查出你的底细了。”
“是吗?你认为……”
“我认为也许云龙双奇找错了人,方兄,你怎么与双奇结怨的?你决不是一个杀人不眨
眼的凶手,不然昨晚在小巷的缠斗中,七星盟那几个小流氓便不会有命。”
“我根本就是个无辜的人,从未与任何人结怨,也不会杀人,从不知江湖人是指那些行
业……”
话未完,远处黑影来势如奔马,狂笑声震天:“哈哈哈哈!老冤鬼,者要饭的认为你是
不到黄河心不死,凭你那两手画符,最好少现宝。”
“那是什么人?”他向小花子问。
“就是昨晚追我们的人。”
“要命,昨晚他一掌几乎要了我的命。要不是见机,恐怕尸骨早寒了。”
“昨晚我也不知是他,好险,要不是你带我走且引他去追你,恐怕咱们两人都会死在他
手中,他叫夜游神梅天化,本来是个风尘怪杰,只是为人乖癖,性情古怪,因此极易引起反
感,算是亦正亦邪的怪人。他与老花子为了一句戏言,反脸成仇恨死了老花子,冤魂不散似
的死缠不休。其实他的修为比老花子差不了多少,只是每次碰头都被老花子戏弄得啼笑皆
非,却又不肯服输。你等着瞧,他又得灰头土脸了。”
老花子已到了女儿桥中心,突然止步叫:“慢来慢来,咱们先把话说清楚。”
夜游神在丈外止步,气势汹汹地叫:“少废话,老夫又参悟出三招奇掌,先拼掌再说。
要饭的准备接招。”
老花子向桥右退,一面笑道:“老冤鬼,你这毛燥脾气,何时方改?死缠不休乱打乱
杀,总有一天会闯出大祸来,昨晚上,你就几乎惹下了杀身之祸。”
“废话!”
“废话?你这老冤魂老匹夫,火来了下手不知轻重,昨晚你追我那位小友,你知道他是
什么人?……”
“老前辈,别告诉他。”小花子大叫。
“狂老前辈是说你吗?”方士廷低声问。
“他说的是你,你是云龙双奇要找的人。”小花子不假思索地说。
“夜游神的掌力我已领教过,似乎他不至于怕云龙双奇呢。”
“云龙双奇要略胜一筹。老二龙飞的师父四明怪客最为护短,即使夜游神敢向龙飞叫
阵,不论是胜是负,一个老前辈向小辈叫阵,即是以引起四明怪客兴问罪之师,后果极为严
重。”
言谈间,桥上即将有变。
老花子向桥右退,逐渐迟近扶栏,扶拦高仅三尺,桥下河流滚滚,掉下去如果不善水
性,准会淹死。
已经退至扶栏了,老花子呵呵大笑,说:“老要饭的决不骗你,昨晚如果你伤了他,将
是天大的祸事。”
“老夫从不信邪,你少废话,准备接掌。”夜游神向前近恨恨地说。
老花子将打狗棍向侧一丢,立下门户叫:“好吧,看来我老要饭的不接下你认为了不起
的三招奇学,你是不会甘心的,上吧!老冤鬼。”
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