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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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璧良人-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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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却与刚才完全不同。听那声音,来的仅有一人一骑,那蹄声之疾,如杀场上的催命鼓点,声声都敲中人心。不知为何,玉知的脸色就有些白了。
  那马蹄声近了,马上那人远远见这里有一大群人站着,就在马背上立起身来,高呼一声:“前面可是豫王妃的车驾?”
  流飒和玉知对视了一眼,玉知用目光示意,流飒立即扬声回应道:“正是!来人是谁?快快报上名来!”
  那人回道:“我是陛下殿前郎中令,奉旨追赶豫王妃。请王妃速速随我回京。”
  流飒冷冷一笑:“王妃就在这里。只是你想让王妃随你回京,先要看我们弟兄答应不答应。”
  那人却丝毫不惧,不过片刻之间,他的马已经奔到了众人近前。他并不下马,在马上从容一抱拳:“这位可是刘英将军?将军既然来了,也请跟下官一起进京吧。”
  玉知隐约觉得事情不妥,开口问道:“郎中令大人,你口口声声奉旨来追我,陛下旨意何在?”
  “是口谕。”郎中令道:“王妃若还想再见华允宥一面,就请跟下官回京。”
  “你说什么?!”雨地中响起一惊呼,带着心被撕裂的声音。
  “尚希,你哪里痛?”这话问了不知多少遍,而玉知得到的回答永远是沉默。她又转头去问一旁的太医:“太医,他的伤好些了吗?”
  太医摇头,将她心中仅剩的暖意一点点抽出:“王妃节哀,老夫真的是无能为力了。王……他这样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太医走后,玉知守着无知无觉的华允宥不肯离开,碧昔和仇妹怎么劝她去休息都没用,眼见已是深夜,碧昔怕她这样不眠不休身体承受不住,就命仇妹守在王妃身边,自己亲自下厨去给她弄些吃的。
  过了一会,碧昔端着刚炖好的补品回来,屋内却只有仇妹一人守着那个如死人一般的华允宥。碧昔惊问:“仇妹,王妃呢?”
  仇妹手中拿着一小团棉花,正沾了温水轻轻抹在华允宥干裂的唇上,听碧昔问话,抬头道:“我不知道。王妃说她要出去一下,让我守着王爷不要走开。”
  碧昔放下瓷碗:“这么晚了,王妃能去哪里?我们现在是在皇宫,可不是豫王府。万一出点什么事就麻烦了。”皇上将被烧成重伤的华允宥接到宫中养伤,芮玉知也只能跟进宫来。华允宥已经不再是豫王爷,芮玉知这个豫王妃就已经是名不正言不顺。虽然皇上暂时没有下旨夺她王妃的封号,但在宫中却要处处小心,所以碧昔才会这么担心。
  听了碧昔的话,仇妹也着急起来:“那我们快去找娘娘吧。”
  “别急。”到底跟着玉知时间长了,碧昔此时还能保持镇定:“王爷身边不能没人。我马上叫上几个豫王府跟来的姐妹出去找,你还是留在这里照顾王爷。”
  殿角上垂下的宫灯被风吹得一晃一晃,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芮玉知盯着高大的宫墙上隐约的青苔痕迹已经站了好一会。
  春寒料峭,又是深夜,屋外的装满水的鎏金大缸里都结了一层薄冰。玉知却穿着屋里才会穿的单薄衣服站在外面。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冰凉到麻木的手脚,思绪已飞出了宫墙,回到了和允宥分别的那一天。那天她和允宥缠绵过后,允宥扶着她的腰,将她送出了房门时。
  离家时,她还曾倚靠的那个强健有力的身躯,此时却被布包得严严实实。
  离家时,他的眼眸格外温柔,微笑是她一生也看不够的风景。而现在这个人唯一露出的一双眼,却是紧紧的闭着,看不到半点生气。
  离家时,他的心跳听来异常有力,现在微弱的呼吸,却像秋后垂死的蚊蝇。
  天堂和地狱,明明相差十万八千里,为什么对她来说,总是仅隔着一层薄纱。就算是依在他的怀里的时候,也常常觉得那刻骨的幸福像是从老天那里偷来的一样。总有一天,她要偿还。只是她宁愿是自己去承受那地狱之火的炽烤,也不愿让他陷身火窟,被烈火烧得面目全非。
  “玉知,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的声音将玉知从神游中拉了回来,她回眸一看,却见离她十几步的地方,太监手中提的灯笼发出温暖的红光,华允徽带着两个内监就站在那里。
  演武场比武后当天,下令废奴的圣旨就诏告天下。这几日华允徽忙得不亦乐乎,废奴不是一样简单的事,千头万绪,方方面面任何一点没有顾虑到都有可能酿成一场大祸。好在华允宥夺下了六合剑代表已经得到了上天的允许,百姓都知背天不详,所以成为民心所向,而他与众大臣的约定,更让群臣中无论是否支持此事的人都不敢不全力以赴。国事虽然繁重,到底还是顺利的一步步进行下去。
  今天忙国事又到了后半夜,华允徽没有惊动太多人,带了两个亲信内监,从小门回后宫休息,经过这里正看见站在风口处发呆的玉知。夜风牵动她腰上的飘带,灯光将她弱不胜衣的身影嵌在铺着碎石的地上,正好落在他的脚前,他竟然不忍踩下这个如此憔悴的影子,好像这一踩就能踩到她的身上一样。
  华允徽一声叫过,见玉知回头,还没说话忽然身子一软,人就像软软地向地上倒去。“玉知——”华允徽一惊,急急上前两步,及时的将那娇小的身子抱在怀中。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幽香窜入鼻端,低头一看,怀中美人竟然双眸低垂,像是昏了过去。华允徽不由想起了当年,他在山谷中找到晕厥过去的玉知,将她抱出山谷时的情景。如今人物依旧,心却再不比当年。
  犹豫了一下,华允徽对太监道:“回宫。”本来打算去看看他未来的皇后,可是现在他不能把玉知一人丢在这里。只好先带她回寝宫再说。
  回了寝宫,华允徽先将浑身冰凉的玉知抱到了龙床上,用被将她浑身包个严实,宫人多点了两盘炭火将宫内弄得更加温暖,他又令人送来一碗热参汤,亲手端了喂给玉知。
  过了半晌,一声虚弱销魂的呻吟终于响了起来,芮玉知慢慢睁开眼睛。华允徽一喜,上前道:“你终于醒了。可好些了?”
  玉知呆呆的看着华允徽,过了半晌好像才想起什么,微微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两行冰冷清泪顺着憔悴的脸颊滑下。
  “玉知。”华允徽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怜惜。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的样子,更何况这还是他动心过的女子。若不是为了等她,他怎会登基三年都未曾立后?若不是华允宥忽然出现,她也许已经成为了他的皇后。
  轻轻将那枝带雨梨花揽入怀中,华允徽温柔地道:“别哭了。以后记得要爱惜自己,再不要穿这么点站在那么冷的风口了。”
  芮玉知不答,只是依在他怀中哭泣。沾在妆容上的泪珠宛如花瓣上的露珠,泪水在眼睑中打着转,更像水波流动。华允徽低头见到这么动人的泪容,心中猛地一震,竟然生出些不该有的迤逦想法来。
  这念头刚刚兴起,他立即觉得不对,连忙拢住心神,强迫自己不可乱想,华允宥生死不明,他不能乘人之危。想到这里,他搂着玉知的手就松开了:“看来你好些了,你手下的人现在一定在到处找你呢。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话音刚落,一团软玉重新撞入怀中,芮玉知竟然伸手紧紧抱住华允徽,若溺水的人抱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颤声道:“尚希——别走。我——怕!”
  华允徽本要推开玉知的手忽然变了方向,松松的环住那盈盈细腰,眼中是似嫉似恨的光芒,口中道:“除了华允宥,你心中就再没有别人吗?”
  芮玉知却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紧紧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急如擂鼓的心跳声,自言自语道:“尚希,你是不是也很紧张?放心,我不会笑话你。更不会告诉别人,外表威风凛凛的华允宥,其实在男女之事上,只是个刚刚摸到点门的毛头小子。”
  她这段话说得很轻,但此时她紧紧贴在华允徽身上,华允徽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不曾落下。微微一怔,想起听人说过,兄长所练的童子功,少年时一定要保持童子之身。想来他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男女之事并不擅长。听玉知的语气,对这一点还略略有些不满。
  华允徽正在发呆时,芮玉知已经双臂环上他的颈子,一张脸竟凑了上来。殿内温暖如春,鹤形香炉吐出的香气,让人浑身发软,心猿意马,怀中的女子衣衫单薄,乌发散乱,真个是眼波百媚流,眉月半轮秋。他就算是圣人也禁不起这般诱惑。更何况这是他的寝宫,在他的龙床上,有些事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
  芮玉知的手已经滑到了华允徽的腰间,竟然开始解他的衣带。正在他意乱情迷之时,寒光一闪,他只觉胸口一凉一痛,猛地推开芮玉知。
  华允徽左手捂胸,鲜血顺着指缝不停流下。他俊美的面庞从未像今日这般狰狞:“你要杀朕?!”短短几字,声声锥心!除了愤怒,伤心也的确不少。

  双姝并立

  玉知手持短匕,短匕虽短,刃口处的却似有一汪碧水流动,一看就是一把锋利之极的宝刃。正是华允徽时时佩在腰上的爱物。她竟然乘着为他解腰带的机会将它取到了手中。原来适才的一切不过是她有意做作,目的只是为了行刺而已。她脸上的柔情早已不见踪影,一双清澈大眼里恨意盈然:“我要给尚希报仇!华允徽,你受死吧!”说话间又扑了上来。
  华允徽一闪躲开了,忍痛道:“你可知刺杀皇帝要受怎样的刑罚?”
  玉知咬牙道:“我知道!可我还是要杀你。”
  一道厉芒从华允徽的眼底一掠而过,面对再次扑来的玉知,他没有再躲,右手一伸,将她握刀的手紧紧捉住:“你不后悔?”
  玉知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也无法挣脱,只得喘着气道:“永不后悔!”当年若不是允宥,她早已死得凄惨无比。她还有什么不可以为他做呢?
  华允徽听完她的回答,手猛地一抖,将玉知从龙床上直接推到了地上:“放肆!难道你为了私情就可以不顾国法吗?”
  玉知被摔得七荦八素,但听到华允徽的指责依然勉力回应不肯示弱:“是你为权势不顾手足之情,却用国法来遮羞,你这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华允徽一双深邃的眼中闪过千万种难以言表的情绪,一缕若有若无的冷笑在他唇角飘浮不定:“你有什么资格说朕?你可知他今天落得这个下场,始作俑者也包括你。”
  “你胡说!”玉知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在空中顿了一下,才重新恢复了跳动。
  “你可知那日朕未来的皇后带着朕的密信去见华允宥是怎么回事吗?”
  玉知不语,只是用眼定定的盯着华允徽。他的眼神里让她莫名的有些慌乱。
  虽然没有听到玉知的回答,但是看到她眸底的惊慌已经让华允徽有了一份成就感,接着道:“其实朕的密信很简单,他带着兵马入京,不就是要夺回皇位吗?朕可以拱手将皇位相让,但有个条件,就像当初他从我手里抢走我的新娘一样,他要当皇帝,就必须立白姑娘为后!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再说白姑娘本来就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也算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只要他点头,皇位唾手可得。可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你应该知道他是为谁放弃的吧?”
  “为什么?”玉知咽了口唾液,艰难的问道。
  “你问他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不!我是问——你为什么提出这样的条件?”
  “因为朕和你一样了解他。他是个骄傲到狂妄的人。永远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他一出世,就注定占尽人世风流。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在他眼中只是理所当然。他用不着使用任何阴谋,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他的。比如父王的宠爱,比如皇位。而朕——虽然是他的弟弟,若是不用些手段,这辈子都只能活在他的阴影里。”
  “朕倒要看看,在恩与情之间,在权与义之间,他会怎么选?他曾答应你一生只娶你一人,可是白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朕名义上的未婚妻子。他若是答应朕的条件,就必须娶白姑娘,那样的话,他就负了当年对你的承诺,为无情!他为权势兄夺弟妻,为无义!”
  玉知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可是允宥若是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就要置他于死地!当初他在位时,可以为了国家的利益,不计前嫌将皇位传与你,你为何不能容他?他是你亲哥哥啊!难道这么大一个大夏朝,就容不下一个华允宥吗?”
  “朕并不想杀他!”华允徽用力一掌拍在床栏上,额上青筋暴跳:“其实朕初时找到白姑娘的本意,是为了用她牵制住华允宥。只要华允宥肯老老实实做一个亲王,朕也不一定非要他死。可是他竟然要废奴,你知不知道养奴用奴,是祖宗旧法。朝中文武,举国显贵,哪个不是奴隶成群,奴隶是他们的财产,要将他们的财产夺走。这一下何异于釜底抽薪,翻天覆地?”
  “要想做成这样一件大事,必须托上天之名。所以才会有演武场比武之事。这点,也是朕和华允宥商量过的。在冰杰失利后,他竟然提出自己上阵,朕曾经阻止过,不仅为他,也为了皇家的脸面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可是他竟然背弃祖宗,背弃自己的姓氏也要这么做。朕又能如何?他既然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朕也唯有成全他。朕能做的,就是把废奴这件事办好,给他一个交代而已。”
  “朕承认朕有私心。但朕不承认朕是你说的人面兽心。朕既然是一国之君,身边自然有一群忠于朕,为朕做事的人。人一旦处于某个特殊的位置,有些事,明明心里不愿做,也必须得做。别说朕,就是皇兄,他有今天和他当初的随心任性也有很大的关系。当初他若不是太过任性,拒绝了与青正外孙女的婚事,怎会得罪了青正,用情丝害他?他若不是对江妃太过无礼,又怎会被逼装疯活命?”华允徽难得这么激动,竟然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竟然把玉知听傻了。
  他喘了一口气,接着道:“天无二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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