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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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璧良人-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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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昔坚决不肯,正在推托时。门外温润男声飘了进来,顿如春风沐体:“姑娘不用客气,这是碧昔的本份。”听得这话,碧昔连忙奔到门前,开门行礼:“公子。”
  芮玉知也是读过书的,比一般女子多些见识,知道这大户人家,规矩是极严的。心中感激同时,更惊诧他亲自驾临。她急急站起身来行礼,道:“劳动公子,小女子没有立即去叩谢救命之恩,请公子原谅。”
  门开处,那公子一身淡蓝锦袍,颜如舜华,温润如玉,烛光映在他脸上,浅浅忧郁之色散于眼底。见芮玉知行此大礼,他急急几步,走进屋来:“姑娘身上有伤,不必拘礼。”吩咐碧昔:“快扶姑娘回床上坐好。”
  碧昔答应着,连忙扶起芮玉知坐回床上。
  公子自行在椅上坐下,等芮玉知的紧张略见平复,这才开口道:“姑娘不必拘礼。我叫杨允徽,不知姑娘芳名可否见告?”
  芮玉知感激涕零,挣扎在床上行礼:“多谢公子。”犹豫一下,接着道:“小女子姓芮。”
  略说了几句话,杨允徽神色温和,道:“我的手下找了一天,也未见那只摄人恶鬼。芮姑娘与它相处多日,是否可以告诉我些消息。让我们有些头绪。”
  芮玉知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一惊,连忙道:“杨公子,他是人不是鬼,你们误会了。”
  杨允徽眼中光芒更亮了些,问道:“何以见得?”
  芮玉知当即将这几日发生之事细细说与华允徽听。杨允徽听得仔细,他坐在芮玉知对面,神色专注,面色沉静,烛光映入他的眸中,那双清澈的眼深不见底,与白日所见完全不同,却一般动人。
  芮玉知不敢多看,将目光定于他颌下三寸,直到说完,才抬起头来,刚与杨允徽双目一接,脸孔不知不觉酡红如醉酒。杨允徽见她说完,才道:“也真难为你了,快些休息吧。”
  芮玉知听到这话吃了一惊,这才醒了过来,急急道:“公子,请你相信我。我与他相处几日,他若是个穷凶极恶的恶鬼,我早就死了。”
  “你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差点死在他手上,竟然还想着他的安危。”杨允徽轻叹一声,目光将秀美少女上下打量了个遍。
  芮玉知小声分辩道:“我没有关心他,只是觉得他也很可怜。”
  没有听到杨允徽的回答,芮玉知万分忐忑抬起头,却意外被杨允徽眼中的忧郁击中。
  杨允徽叹了口气,缓缓道:“姑娘,我们既然一而再的巧遇,也是有缘。你又与他有这样一段相处,还差点死在他手中。我也不想再瞒你。那个救过你,也差点杀了你的人,正是我的兄长。”
  “啊!——”这个意外的消息将芮玉知震得傻了,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竟然是神仙一般的杨公子的兄长!
  等到芮玉知略略回复常态,杨允徽才接着道:“我这兄长,文武双全。父亲对他一直寄以厚望,祖母对他也十分宠爱,前途无量。只可惜——”顿了一下,杨允徽的语气沉痛惋惜:“他却忽然病了。”
  “病了?”芮玉知冲口问道:“什么病?”
  “疯病。”杨允徽沉声道,“咯”一声,他手扶的红木的椅扶手顿时缺了一块。他的声音低沉清晰,在屋内回荡:“天妒英才!哥哥虽然性子不好,但为人重情重义。举止作派,尽显大家风范。假以时日,再磨砺一番,定可光大门楣。谁能料一朝染病,竟然闯下了弥天大祸。本来皇恩浩荡,免了他的死罪。他却从天牢脱逃出来。我奉旨捉人,若不能将他捉回,一来怕他伤及无辜;二来,若不能将他解回皇城,合家大祸不远了。”
  室内一片寂静,夜风吹得窗棂轻响。过了一会,芮玉知才呐呐开口:“这事我一定不会说出去。”怪不得他会喜怒无常,原来是病了。心中对那人的怨恨已经随风化去,心中是实实在在的牵挂,不知他去了哪里。
  杨允徽道:“我信得过姑娘。”他的语气平稳,目光中的信任,让芮玉知心中更加感动。
  杨允徽接着道:“芮姑娘,你为何会与大哥在一起?你若信得过我,就把难处说与我听。也许,我帮得了你。”
  杨允徽这般话,将芮玉知心中最后一点防备击得粉碎,至此再未有半点隐瞒,将自己的身世细细说来。
  芮玉知是城西怀玉村人氏。
  芮玉知的父亲是外来的外姓人,是村中私塾的教书先生。玉知自幼丧母,无人叮嘱照顾,性子比一般女子都野了一些。又得父亲宠爱,多读了几本书。但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这般才情,在怀玉村中却是个异类。
  父亲在时,小心保护着她不受侵扰。半年前父亲去世,后娘便做主将她嫁给了刘家做妾。
  谁知刚进了门,还未圆房就被人陷害。当刘府家人从她床上搜出那首下流情诗时,玉知只觉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村规严苛无比,村中长老合议,将她判了驴刑,这是村中对付□最严酷的刑罚。她费尽力气,才逃了出来。
  杨允徽听得认真,眉峰处聚成了一个小山丘:“这些人好大胆,如此草菅人命。”
  芮玉知点头,盈盈下拜:“公子爷,民女真的冤枉,求您救命啊。”虽然不知他的官职,想来定是尊贵的人。
  杨允徽语气真诚:“若是其它村落,只要我一句话就能替你开脱冤枉,只是这怀玉村朝中重臣出身此处的竟有好几人,不便轻动。但你住在我这,安全断无问题。等我把兄长的事处理完了,陪你回怀玉村,总会还你一个清白。”

  怜伤蒙冤

  告辞出门时,杨允徽回头,道:“以后不要叫我杨公子,叫我允徽吧。我以后就叫你玉知了。”说完一笑,出门离去。留下芮玉知呆成了人偶。随口一句话,根本不容人拒绝。芮玉知最近已经遇到两个这样的人。但她听到林中那人说这话时,她心里怕得厉害。而听到杨允徽说这话时,她却只觉得贴心。
  得了杨允徽的承诺,玉知的悬空的心终于有了支撑之处,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这次她因祸得福,这回被杨允徽救回后,杨允徽有空就到玉知住的房间说笑片刻,后来更邀她一同出门散心。刚开始是在花园中走走,后来见她精神不错,就有时结伴到山庄周围走走,更有几次带着玉知一起到了山下城镇玩耍。
  对于抛头露面,芮玉知心中余悸仍在,但却抵挡不了杨允徽真诚相邀。提心吊胆跟着他出去几回,但都戴着面纱,几次下来没有遇到半分麻烦,这才略放下心来。杨允徽再来约她一同游玩,每次定是一口应承,她收敛野性,精心装扮成淑女模样,审慎对答,风仪大方,只要看到杨允徽欣赏的笑容,心中便觉说不出的开心满足。
  三月三,天上王母娘娘的寿诞之日,城里定然热闹。这一日,杨允徽约了玉知,两人去街上游玩。到得街上,果然比平日更热闹十分。芮玉知本是个喜欢热闹的小姑娘,见此情景如何不喜笑颜开,虽然顾着在杨允徽面前装出一副淑女模样,心中却对街边那些小吃零嘴馋到了极致。
  正在拼命咽着馋涎,面前却多出一串烧肉串,又香又辣的味道一闻之下,那口水如河,全就落入了玉知的腹中。杨允徽笑道:“快尝尝。虽然是民间小食,味道却也别有风味。”不由分说,将肉串塞到了她手中。
  玉知恨不得大口大口吃得痛快,但见杨允徽手中也拿着一串肉串细嚼慢咽。玉知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只得装出樱桃小口,小口小口的咬着。肉真的很香,这样吃着颇不过瘾,但要她在杨允徽面前失仪,她却是绝对不肯的。
  迎面过来一群人,打扮非富即贵,一见杨允徽立即迎了上来。杨允徽低声道:“是知府大人和几位乡绅,他们认识我。怕要好一顿客气。你到街角茶楼坐坐,我可能要耽搁一会。你不要露出真面目,我马上就回。”芮玉知连忙点头,听话地向茶楼走去。
  眼看着杨允徽与那群人说了几句话,一起消失在人群中。芮玉知急急冲向路边的零食摊子。白面锅盔,钵钵鸡,葱香土豆,冰粉,龙头小吃,芝麻糖……数也数不清的美食,我来了!
  猛虎下山,不——是母虎下山。芮玉知冲向了一旁的小摊,不过片刻已是战果丰盛,两只手已经没有半点闲处。一边吃一边挤在人群里看热闹,街上不仅有好吃的,更有许多好玩的杂耍戏法,正在心满意足时,却见前面有一群人围在那里。
  芮玉知一时好奇,便挤了过去,原来是一群小混混在追打一个疯子。听得那些人大声喊着:“打疯子,打疯子……”芮玉知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正要转身走开,忽然那疯子抬起头来,一双眼眸,诡异的闪着血红的光。
  “住手!”芮玉知惊斥一声,冲上去挡在那些人面前,气势十足的吼道:“不许打他。”那些混混只是些半大的孩子,见有人出头,立即做鸟兽散。
  吓走了那群孩子,芮玉知一回头,那疯子却走得不见了。好容易遇见他,芮玉知不死心的四处寻找。转过一个街角,终于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十分熟悉。芮玉知不及多想,慢慢跟在他身后。他走她走,他停她停。
  跟了几步,前面的疯子脚步一跄,伸手扶住矮墙,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微微颤抖的后背却泄露了他的痛苦。芮玉知忘了害怕,上前两步扶住他:“你病了?”他竟然被一群半大的孩子追着打,多半是病了。
  疯子抬头,嘴角一点腥红耀眼,扫了一眼芮玉知,口中喃喃道:“哈哈,我是王母娘娘的干儿子,今天来给干娘过生日的。干娘好疼我……”疯话听得芮玉知胆战心惊,而他嘴角的血更让她担心。疯子挣开她的手,扶墙踉跄着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看着疯子进了一间没人住的破屋子。芮玉知站在门口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室内厚厚一层灰尘,破了的屋瓦透着天光,光线还不错。屋内除了几件破旧家具,也没什么东西。玉知屏住一口气,慢慢走进屋里,看见疯子倒在床上。疯子见她跟了进来,并未起身,只是低低道:“你是谁?”芮玉知不说话,只是将面纱挑起。
  疯子眼中火光一闪,语气依然很冷,道:“你跟来做什么?不怕我杀了你。”说这话时,两人的目光接在了一处,他那双轮廓优美的眼眸,纯真若少年。让人难以相信,他会是个疯子。
  芮玉知将手中的美食尽数捧到了他的面前,低声道:“快点吃,还热着呢。”
  他冷冷睥了芮玉知一眼,眼光一如往日的狂妄,并不多说,抓过美食,立即大吃起来。虽然他的话含着深深的威胁,但芮玉知却没有昔日的害怕。他若要杀她,那晚她绝对活不下来。
  那点吃的还不够他塞牙缝,了解他巨大的食量,芮玉知道:“你在这躺着,我去去就来。”
  街北旧衣铺,冲进一个手里提着各色大包小包的女子。本来清秀的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一进店,顾不得擦汗,对着店主叫道:“给我拿一件最大号的衣服。”
  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脸忠厚,打量一下女子,道:“姑娘,你用不着那么大的衣服。”
  芮玉知镇定一下,舌头也顺了起来,道:“不是我的。是我哥哥的。最大号的。”
  店主从后面翻出两件衣服让她挑选,一件紫色锦袍,衣服有八成新,衣领袖口的湘绣却是上好的。另一件却是件极普通的粗布褂子。价钱自然也差得甚远。芮玉知犹豫了一下,拈了一下消瘦的荷包,一咬牙,指着那件紫色袍子:“这件,给我包起来。”付完了衣服钱,走出旧衣店时,芮玉知的小荷包已经只剩薄薄一层皮。但她心中却不后悔,这件袍子穿在他身上,应该很配他吧。
  赶回破屋子,疯子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芮玉知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里面都是些食物等必需品。又将那件锦袍放到桌上,对他道:“我买了好多东西,你快来吃吧。”
  记忆中凌厉的五官柔和了许多,疯子问道:“你不怕我?”
  芮玉知道:“有点怕,可是你病了,总要有人照顾。”有些心虚的扫他一眼,安慰自己,那天他终究不曾杀了她,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
  欣赏地一笑,疯子慢慢坐到了桌前。见他狼吞虎咽吃完,芮玉知心里难过,好好的贵家公子,竟然被一场疯病害成这样。想到这里,芮玉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道:“允徽找你找得好苦。快跟我回去见他吧。”
  “允徽?你竟敢背叛我!”疯子的声音中像夹了一大把冰屑,冷到骨子里,最后这声已是暴怒的语气。
  芮玉知腿不争气地抖了起来,紧张地道:“他是你弟弟啊,专门来找你的。快跟我去见他吧。他很担心你。”
  “你说什么?”疯子看着芮玉知,一丝惊愕一闪即逝,一把将她推开,她往后退了几步,身子重重撞在墙上。
  疯子捏紧拳头,一拳向着玉知的脸打去,将将要打中,力道一偏,玉知脸侧的砖墙多出一个坑,碎石飞溅。其中一粒碎石从玉知脸颊擦过,血顺着那净瓷般的脸庞流了下来。
  丢下吓傻的芮玉知,疯子急急冲向门口。忽然闪出一群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而领头那人,翩翩如玉,正是允徽。
  允徽眸光清澈,心底的挣扎看得明白:“大哥,国法如山。为了府中上下,小弟不能不这么做。在这里先向兄长请罪。大哥,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疯子不说话,一掌拍向杨允徽。杨允徽却不闪避,那一掌正按在他左胸,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退了几步,下属们急忙搀扶这才勉强站住,脸色却已惨白如纸了。杨允徽诚挚地道:“哥,从小你就是我最敬重最爱戴的兄长。小弟今日以你为敌,实在是迫不得已。但我心里,我们永远是好兄弟。我受你一掌,是向你陪罪了。”
  杨允徽这话说得动情,国法无情,逼得兄弟相煎,这让人情何以堪?
  疯子却不为所动,紧接着一掌又拍了过去,被杨允徽的手下挡开,他忽然回身,冲回了那间破屋子。
  立即有人要冲进去,身旁的同伴伸手拉住:“小心有诈!”说话人脸上刻着深深的忌惮。
  屋内,疯子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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