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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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璧良人-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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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衣服的声音停下,芮玉知才敢抬头,本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脸色在看到男子大敞衣襟露出的健壮肌肉时,再次红成了一块红绸。现在已经是她勇气的极限,终是不敢再说什么,低头道:“鸡可以吃了。”转身坐回火堆的另一侧,尽量离那男子远些。
  两人默默地吃着肉,还有芮玉知采来的蘑菇,也烤得香香脆脆。那男子吃了一颗,有些惊讶:“蘑菇也能烤着吃?”芮玉知依然低着头,闷声答道:“是。”
  “你不敢看我?”食物下了肚,精神好了许多,男子开始注意起对面的女子来:“这件衣服只能穿成这个样子。”该死!话刚出口,男子就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干嘛要解释?他这一生,跟谁解释过?更不用说,如此卑贱的一个小村姑。
  “嗯。”应了一声,芮玉知也为自己的拘束有些不好意思。事急从权,这才敢抬头,穿过火光,见他赤着上身穿着风氅,实在是滑稽得很,一下没忍住,竟然绽出一个笑容来。
  玉知这里一笑,男子的脸色却拉了下来,好大胆,竟然嘲笑他。不等他发怒,对面的女孩已经绕过火堆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道:“你腿上的伤要上点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来。这药效果真是不错,她的脚已经没那么痛了。他既然是人,受了伤就一定要上药。她没有想太多。
  像野火遇到了倾盆大雨,男子一腔的怒火竟被这轻轻的一句话浇灭了。看着眼前女子低下头来检查他的伤势。耳边听着小女人唠唠叨叨:“叫你洗干净,怎么洗成这样?伤口这样烂下去,你这条腿就废了。”
  他当然知道伤口必须尽快清洗上药,只是受伤后,那些人一刻不放松的追杀着他,弄得他连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没有。伤口处彻骨的痛,他眉也未皱一下。谁害他至此,他一一记下了,今日之痛,他日必十倍报于那人之身。由着那个小女子一边唠叨一边给他上药,吃饱了的男子依在石上,不觉睡了过去。他终究不是铁打的人。
  鸟儿的鸣唱吵醒了睡在一堆枯叶上的芮玉知,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两个寒战。火早已熄了,好冷啊!支撑着坐了起来,从她的发间身上落下数片枯叶。苦涩一笑,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摸摸脸,一定脏极了,还是去洗个脸吧,不然真成野人了。
  从临时铺的枯叶铺上起身,芮玉知向着不远处的小河走去。山风顽皮的撩起她美丽的长发,树枝留恋的拖拽着她的裙带,她踩着细细的嫩草地,奔向水边。
  河边一方扁石上,一座“雕塑”一动不动。芮玉知一见,连忙躲到了石后。昨晚一时忘形,忘了他的可怕。现在清醒过来,当然还是尽量躲远些好。
  水波鳞鳞,绿缎般的水面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水声轻响,有一条红色的鱼儿跃出了水面,一身火鳞在晨光中若一朵莲花开在水面,美丽的鱼尾轻拍水面,声音清脆,好像在炫耀它的美丽。
  芮玉知的目光立即被那尾鱼儿勾了去。谁料水边那截木头桩子忽然动了,她什么也没看清,那尾鱼儿就重复了那日野兔的命运,被送入了另一个世界。石后的芮玉知吓得又往里缩了缩。正想转身跑开。
  水边的家伙已经开口了:“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
  见躲不过,芮玉知硬着头皮从石后转出,开口第一句话就悔得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你怎么这么残忍?”
  “残忍——?”他转过头,故意拖长了尾音冷笑一声
  我要死了!芮玉知瞪大了眼,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难怪真的遇到了妖怪?还是人要死了,就会出现幻觉?
  山谷中仅见一小片天空,晨露未干,光线并不强,玉知却觉得双眼一阵灼痛。原本分明的景物一片混沌,天地似又要粘合在一起,就连他身后危耸的青山也在他挺拔身姿里萎顿下去。
  他临水而立,衣袂当风,散乱额前的长发全部理到了脑后,露出一张刀削斧刻般分明的脸来,一双冷眸如电,微微挑起的眼角闪着一缕精光,比烈日更耀眼,眼睛里的红丝依然,却不见了前日的戾气,只有俯看众生的霸气。
  高大男子看着完全石化的小女子,傲然一笑,为了躲避追兵,他不得不用头发掩住面孔,加上这几月来所受的折磨,看起来就成了半人半鬼的模样。昨天美美吃了一顿,身上的伤口也被处理妥当,早早从梦中醒来,精神不错,就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将手中捏死的红鲤送到她面前:“拿去。今天早饭。”
  傻傻接过,芮玉知听话的去鳞,摘鰓,抬柴,生火,她动作熟练,一看就是常做家事。
  男子坐在一边,看她忙碌,没有想到烤一个鱼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口中道:“你以后就叫蝉儿。从今后就是我的贴身丫环了。”冷冷的吩咐,根本不容人拒绝。
  玉知手一抖,带尖的木棍一下扎在了她的手上,血,立即从伤口涌了出来。抬头看看懒懒坐在一边的人,他面色沉静,全不见救她那日的狰狞。这是个奇怪的人。芮玉知没有出声,咬牙将肥美的鱼儿穿到棍子上,架在火上,然后假装去林间采野果,悄悄从火堆旁走开。
  她不知他是谁,也不敢问。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成了他的奴仆。给他做饭,为他换药。看着忙碌不停的芮玉知,男子摘下一段树枝,枝头上四五朵素白花朵开得正艳。男子叫了一声:“蝉儿。”
  芮玉知抬头,只觉头上一动,树枝已飞上她的秀发。芮玉知一怔,正想伸手去拨,男子脸一板:“就这么戴着,不许摘下。”说完一拂袖,跃上了树顶歇息去了。
  芮玉知不敢反抗,悄悄抚弄了一下头上的花枝。在水边洗脸时,对着溪水一照,娇媚若梨花仙子。
  男子的伤恢复得很快,打猎手到擒来,但是玉知发现,他猎回的猎物远远多于他们实际可以吃掉的东西。玉知是山里姑娘,知道养林护生的道理,但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劝说他。到得后来,男子瞪向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凶狠,像两把冰刀。
  预感到了什么,芮玉知反而不若平日战战惊惊,晚上坐在火堆旁吃东西时,倒开始和他说笑起来。
  刚啃了一只山鸡翅膀,芮玉知将油腻腻的双手又伸向山鸡腿。这本来是那人的最爱。以前她是绝对不敢去动的。此时她却不去想那么多,一把扯了下来,就往嘴里送,咬一口,齿颊生香,芮玉知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没有酒。”
  “你会喝酒?”男子匆匆抓起另一只山鸡腿,冷冷的看着她。
  “当然。”芮玉知笑,清秀的脸庞被火映得通红,双眼比冰雪更加清澈:“不会喝酒,怎么做芮家的女儿。”说着来了兴致,将鸡腿一放,站起身来,对着朗月山峰,大声呤诵起前人诵酒的诗篇。
  清柔的女声抑扬顿挫,难得一个女子能将诗中的豪放洒脱呤诵得如此淋漓。男子的眼中的光黯了下来,黑黑的瞳仁仿佛一个空洞,篝火的光亮射到他眼中,立即被吸了进去,不见一点痕迹。
  一口气背完,芮玉知看了男子一眼,掩不住一份得意,刚看到他,立即变了脸色,叫道:“你怎么抢我的鸡腿吃?”
  上前两步,伸手要抢回自己的美食,却在一声惊呼中,被那人轻轻一拉,就立足不住,重重跌进那雄壮的胸膛中。本来应该绮丽无比的情景,却带着恐怖的味道。男子的左手轻轻握住她嫩滑鹅颈,芮玉知看得分明,那双眼又渐渐开始发红,杀机渐浓。
  芮玉知屏住呼吸,只觉颈上一紧,又立即松开了。下一刻人已被推倒在地上。只一瞬间,男子看向她的目光,又绽出一个明朗的笑容,伸手将玉知从地上拉起:“笨蛋!有人掐你脖子,你就这么傻乎乎的看着?”

  打回原形

  芮玉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他若真要杀她,她哪有本事躲得开?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玉知从梦中醒来,却见林间一道黑影飞掠。诡异迅速直如鬼魅。她静静地倚着树干看着。月光下,那人的眼光再次变成了血红,俊美硬朗的线条张扬着冷酷与疯狂,宛如地狱的使者,天生的魔头。害怕久了,人也会渐渐麻木,玉知看着看着,竟然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玉知一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美丽宁静的世外桃源变了模样,树倒枝残,倒地的大树好像在哭诉自己的不幸。小河上全是翻了白肚的死鱼,林间空地上堆着数十只各色野兽。她这一觉错过了什么?玉知努力从地上站起,软软的手脚,就像生了病一般。四处看看,终于看到那始作蛹者正站在一棵巨大的杉木顶上远眺。衣服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站在树顶上的男子低头,眼睛已经恢复平常的颜色,深邃的眸光,格外迷人。男子轻轻一笑:“睡得好吗?”他的嗓音已经不再哑,虽然不清脆,入耳低低的让人心头发热。
  虽然料定这些疯狂的事就是眼前的人所为,但是对上这样一双眼,听到这样的问候(这语气应该算得上问候吧?虽然他从来在她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神态,但偶尔温和的问候,就让她一时找不到方向。)
  芮玉知呐呐的答应了一声:“好。”把眼光移开,这才想起刚才想说的话,道:“这——是什么回事?”
  站在树上的男子将目光扫了一下被他摧毁的桃园,冷冷道:“一些卑贱的东西……”
  不敢再问,芮玉知默默开始准备早餐。早餐刚刚做好,一只手悄无声息的再次攀上她的脖子。玉知心中苦笑一声,闭上眼睛。那手放过她的脖颈,轻轻抚上她的脸,粗糙的手掌刺痛了玉知娇嫩的面庞。玉知微微侧脸,不为那痛,却是因为被他抚过的地方麻麻痒痒。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奇怪,低沉若醇酒,听着就要醉了,半醉中,玉知听见他说:“我要杀了你……”
  这一觉好深好沉!再醒来时,已是黑夜,耳边呼呼风响,树木在眼前飞快的后退。玉知只觉一阵眩晕,茫然伸手要抱住什么,触手滑滑的上等丝绸感觉,过了一瞬才明白,她正被一个人抱在怀中狂奔。她的身体紧紧靠在那人的胸膛上,这般举动,就算夫妻也太过了。用手肘一撑,想和那胸膛离远些,浑身却没有半分力气,动了一下,又软倒在那温软的怀抱中。
  天上冰轮无缺,浸染半天冷色,星辰失色,草木寂静。此等良宵,她却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狂奔,这到底是什么状况?顺着那袍服往上看,却见抱着她的人也正低头看她。是他——淡淡月华笼罩他身,白日里所有的谦和淡雅仿佛都在月色下消失无踪,眉目间透出堪比日月的光华,只那种光华仿佛游弋在眼底的精光,捉摸不定。
  芮玉知想要低头,却收不回目光,一双秋水眸,死死沾在神仙公子身上。清浅月光洒在他头顶白玉冠上,幻出淡淡光泽,比皇冠更闪耀,若隐若现的笑容,不觉亲切,只觉高贵。
  “醒了?脖子还痛吗?”神仙公子神色间有担忧之色,道:“你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去看郎中。”声贵音柔,将一颗女儿心用蜜包得紧密。玉知点点头,静静伏在他怀中,再不多说一句。若能依在他身旁,纵是地狱她也去了。思虑至此,不由得偷笑了一下,他是神仙,若带她去,定是神仙境界,怎会是地狱?倒是那人,时时都像要潜入地底的魔王。
  一念虑及,芮玉知猛然一惊,猝然生出一股劲,一把扯住公子前襟衣服,颤声问道:“他……他怎样了?”
  “他是谁?”神仙公子停下脚步,问道。
  芮玉知一窒,无法回答他的提问,紧紧抓住神仙公子衣服的手指一根根松开。他是谁?她也很想知道!
  神仙公子仔细端详她的脸色,慢慢道:“别说了,我们先回去,找个郎中给你看看伤。”
  芮玉知躲在他怀中,正好将含羞脸庞藏了个严实,鼻端全是他身上的气息,好闻至极。她悄悄的放肆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顿时两颊升起两团火焰来。更不敢探出头来。
  神仙公子将她带回一座颇为气派的山庄,大夫过来看过,芮玉知颈上的伤仅仅是些瘀青,连药都不用上,略安慰了几句,开了些压惊安神的药就离开了。
  明烛映窗,窗纱轻漾,若风过转眼无痕。芮玉知睁大睡意未消的双眼,这才发觉窗外天已经全黑了。这一觉好沉,竟从昨晚一直睡到今天日落。若不是太过饥饿,她只怕此时还醒不过来。
  玉知一坐起身,旁边立即有了动静,一个秀丽的绿衣女婢上前,行礼道:“姑娘,您终于醒了。”看到这女婢,芮玉知才记起,她现在住在那位公子的别院中。
  那婢女,容色清丽,衣着精致。芮玉知不敢受她的礼,连忙躲开,匆匆还了个礼。她还未说话,腹内传来一阵雷鸣之声,脸不由得红了个通透。
  那婢女聪慧非常,立即会意,轻轻一笑:“姑娘睡了一天,饭食早已为您准备好了。我去给您打水净净面再吃吧。”
  匆匆洗净双手,芮玉知急不可耐地坐在桌旁。小婢动作十分麻利,端来一方小桌,桌上飘香四溢。四样精致小菜,还有上好米粥。小婢笑道:“姑娘饿得狠了,饮食要清淡些,才能不伤肠胃。”
  芮玉知哪里有精神听她说,风卷残云片刻就将桌上食物一扫而空。仍觉腹内空空荡荡。小婢问道:“姑娘可吃好了?”
  明明心中还想吃,芮玉知却勉强自己放下筷来,回答道:“有劳小妹妹。我——我吃饱了。”
  小婢连忙道:“姑娘是公子的客人,怎么跟碧昔这般客气。”
  听小婢如此说,芮玉知不由得回想起那公子的一举一动,风华俊逸,莹若美玉,却依然掩不住深藏于骨子中的高贵,又对她这个落难的女子如此照顾,芮玉知心中的感动,无法言表。
  过了半晌,芮玉知才回过些神来,见碧昔站在一旁服侍她,不由得急道:“碧昔妹妹,我怎么当得起你来侍候,快快坐下吧。”
  碧昔坚决不肯,正在推托时。门外温润男声飘了进来,顿如春风沐体:“姑娘不用客气,这是碧昔的本份。”听得这话,碧昔连忙奔到门前,开门行礼:“公子。”
  芮玉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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