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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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面人-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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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追踪西德在核武器技术方面的最新进展情况。几位西德高级物理学家和生物学
家出于对西德重整军备的忧虑转告我们说,西德境内正在建造的核电站中,燃烧剂
和分离同位素的加工厂可以很快转于军事用途。
  东德与西德之间已经在核问题上展开了激烈的攻汗战。重整军备有可能延伸到
生产核武器的任何苗头都令公众惶恐不安。跟踪西德暗中发展核技术的活动已经让
我们忙个不停。它提取钚的技术突飞猛进。同时,战后西德新一代企业家加快了与
一些暗中想成为核大国的第三世界国家的合作,如巴西、阿根廷、利比亚、巴基斯
坦和南非。
  核技术在东德同样属于敏感问题。我国并没有在苏联的核能计划之外另起炉灶。
战后,苏联严密控制了东德铀矿的生产,一直到1990年东德垮台,德国统一后才结
束了这种控制。总部位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南部的AG公司名义上是一家德苏合资企
业,其实是苏军控制下的一个独立王国。德方的经理、工程师和科学家均为苏军工
作。所有其他的德苏联合企业均交还给了东德,惟独这家企业苏联一直不肯撒手。
加上苏联人出于自己的军事需要掠夺东德的宝贵资源,开采铀矿因而在东德成为政
治上最敏感的课题。
  我国能源供应本来就很紧张,加之政府财政上又十分拮据,因此不时有人呼吁
制定我们自己的核能发展计划。这一要求得到了诸如核科学家福克斯等人士的支持。
福克斯因把西方制造原子弹的秘密透露给莫斯科而被英国人判刑坐牢。出狱后来到
德累斯顿定居。福克斯认为,苏联对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耍滑头,用低价购买东德的
铀。我感觉实际情况很可能正像他所说的那样。我们情报局于是夹在了中间,左右
为难。一方面,我们将搞到手的大部分科技情报转给了苏联人。另一方面,东德的
科学家又提出,只有我们自己大力发展科技,才有可能与西德竞争。东德领导人对
不同类型的反应堆的评估越来越感兴趣。我们局的科技部为此亟待搞到这方面的情
报。与此同时,又不能走露半点风声,让苏联人知道我们有这种想法。
  我找到科技部主任魏贝格,请他指点一下搜集这方面的情报应从何处下手。此
公是个十足的学者。国家安全部内大部分高级官员都是战前参加过地下工作的老一
代共产党人,个个有着不平凡的经历。魏贝格在他们中间显得不是一路人。他惟一
的政治经历就是作为一名酷爱自行车运动的选手参加过红色体育运动。机关里盛行
的等级之风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他拒绝享受职务带来的种种特权,坚持每天骑一辆
旧自行车上下班,为此成了机关里中高级官员的笑柄。他们喜欢在自己的上司面前
炫耀自己开的进口车,如德国的大众,法国的雪铁龙和美国的福特。
  魏贝格非要把有关核电站的所有已知细节从头到尾讲个明白,不管我听得懂还
是听不懂。平时各处处长向我汇报时都是简明扼要。可魏贝格惯于长篇大论地做报
告。我只好洗耳恭听,上了一堂研究生水平的应用物理课。魏贝格力主采用西德正
在建造的快中子增殖反应堆。当时我们用的是苏联的核反应堆。魏贝格对这种类型
的反应堆隐含的危险看得很清楚。“要建反应堆就得选最新型的,沃尔夫同志,”
他对我说。“你能不能告诉他们(指政治局),这关系到我们的未来?”
  东德的核能发展计划始终未上马。我们情报局得以松了一口气。主要原因是费
用太昂贵。同时东德领导人也担心与莫斯科闹翻。这件事过去几年后,西德由于无
法解决冷却钠的难题,也放弃了快中子增殖反应堆技术。我上的那堂核科学速成课
给我带来的惟一好处是,我在莫斯科的同事中间出了点名,成了无所不通的人。既
精通谍报工作,又懂科学。一次访问距伏尔加河畔列宁诞生地乌里扬诺夫斯克不远
的核研究中心时,我借助从魏贝格那儿学到的知识,问了几个内行人问的问题。该
中心的人向莫斯科的克格勃同事汇报时,对我掌握的关于这一课题的知识大为吃惊,
称赞不已。
  60年代中期,东德在技术革新这一更广阔的领域上明显落伍于西德。西德在研
究和开发上投入数百万元的经费。而我国领导人除偶尔因一时兴起对某个偏爱的项
目关怀一下外,对科技战线经费捉襟见肘的现象并不重视。有限的经费转用于满足
消费者的需要,以避免公众骚乱。
  一次,我同牢骚满腹的科学界里的熟人交谈后,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我们的
间谍既然可以渗透到波恩政界和北约总部里面,为什么不能搞到工业机密呢?虽然
搜集政治情报是我的拿手好戏,也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对科技部的潜力却越来越入
迷。家里的人开玩笑说,童年时期我憧憬在苏联学习航空工程学的梦,现在终于有
个机会圆了。我仍然订阅所有能订到的航空杂志,不论是社会主义国家的还是西方
国家的。
  我看到,由于西方禁止向社会主义阵营国家出口技术,加上东德科学技术人员
出国机会有限,我们在化学工程、微机械学、机械工程和光学领域的一批出色的科
学家在高科技领域辛苦的结果等于重新发明轮子。我琢磨着,通过非法手段设法搞
到西方的最新研究成果会对我们大有裨益。此外,如果我们能在减少本国工业部门
的亏空方面助一臂之力的话,也许国家领导人会更重视我们谍报机构。
  不用说,我们局当时这方面的人才远远不够。我与情报局的一些高级官员讨论
了这一想法。大家一致认为,当务之急是在科技专业的学生中间招一批人。施蒂勒
就是首批加入国家安全部的学生之一。
  当时他是莱比锡市卡尔·马克思大学里的一名成绩出色的物理专业学生。我们
在当地的征聘人员看中了他。通过了当地政府的政审后,施蒂勒来到东柏林,在一
份文件上签了字,保证今后在国家安全部的岗位上为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贡献自己
的全部力量”。他还仿照年轻时读过的描写共产党人的惊险小说里的人物,选择了
施塔尔曼这个化名,德语里意为“铁人”。我以前的上司用的也是这个化名。签名
的笔迹未干,他与两位负责他的官员已干了一杯科涅克上等白兰地。
  施蒂勒是个相貌英俊,身材魁梧的小伙子,沉着的眼神中透出一股精明劲。我
没有跟他这样级别的人亲自打过交道。不过他后来常吹嘘说,他认识我。就他的性
格而言,他属于那种工于心计的人,而不是我们用的另一种有坚定信仰的人。施蒂
勒被分配到科技部第1分处。该处负责跟踪西德的原子弹研究进展情况并监视在西德
部署的所有新式武器系统。
  施蒂勒叛逃前,手下掌管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境内的10余名告密人以及7名西德间
谍,其中包括在巴黎工作的原子物理学家多贝廷。《注》、在位干卡尔斯鲁厄的核
研究中心工作的高级研究员菲勒、西门子公司的一位经理以及在汉诺威的核工业部
门里的一位工作人员。由于施蒂勒的叛变,西德还破获了在哥廷根大学任原子研究
部主任的豪费教授。他是克格勃发展的人,但由我们在东柏林控制。
  除了重点搜集最新核技术外,科技部还扩大了搜集工业情报的范围,设法了解
西德方兴未艾的计算机业的情况并寻找愿意绕过西方禁令与我们做生意的商人。这
方面我们干得最出色的间谍之一是阿诺德,化名施托姆。年轻时即被派往西德,奉
命长期潜伏。如今他在国际商用机器公司西德分公司已身居要职,利用工作之便将
公司内部有关新计算机软硬件开发的资料递送给我们。阿诺德这个人有点让人琢磨
不透。政治上他早与我们拉开距离。我们给他的钱,他也不收,但出于对东德感情
上的依恋继续向我们提供情报。
  有关计算机的研究成果对东德尤其宝贵。罗博特罗恩是东德引以为豪的世界一
流微电子公司。然而我们的研究水平远远落后于美国或日本。罗博特罗思不至于被
甩在后面的惟一办法是获取西方禁止出售给我们的技术和软件。罗博特罗恩基本仿
照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组成,主要依赖窃取的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技术成果,差不多
成了它的一家非法分公司。
  由于工作成绩出色,施蒂勒很快被晋升为大尉。他决定叛逃时仕途正看好。据
我所知,他叛逃完全是为了追求西德更舒适的生活。他跟老婆已离婚,有一个在东
德当服务员的情人,叫黑尔佳。她有一个哥哥在西德。施蒂勒通过她哥哥与西德谍
报机构接上了头,时间大概是70年代中期。他与西德谍报机构做了一笔交易:他向
西德提供科技部的情报。西德付给他高额酬劳,并最终允许他定居西德。潜在的叛
逃者一般都会采取这种交易方式。问题是,一旦敌方谍报机构诱使对方人员下水后,
它更希望新发展的间谍留在原地,从敌人的心脏提供宝贵的情报,而不是逃到自己
这一边来。叛徒当然不这样想。尤其是日久天长,他暴露的风险也越来越大。结果
通常是一场意志上的较量。交易的每一方都试图迫使对方接受自己的要求。
  施蒂勒背运的时候到了。1978年,负责肃清国内敌特的东德反谍报机构发
现了他寄到西德某处的一封密码信。我们知道这个地方是西德外国情报局的秘密地
点。反谍报机构的首脑无法破译这封信的密码,也查不出发信人是谁。他下令今后
对发自同一邮政编区的所有信件一律进行检查。果然,几个月后,又截获了一封发
往同一地点的电报。这一次我们的反谍报机构成功地破译了密码。电报说:一无法
满足你们的要求。”笔迹辨认专家判定电报出自一个女人之手。事后得知,这次是
黑尔佳替施蒂勒转告负责他的酉德谍报官员,他无法递交一批微型胶卷。
  如果施蒂勒不跑的话,本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理由对他产生怀疑。只有一次,
反谍报机构的人碰巧看到他和一个陌生人会面。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与他自已汇报的
和已知关系接头的时间地点对不上号。有关部门对此并没有做出什么结论。1976年,
由于西德对我们潜伏的间谍突然收网,我下令除最必要的活动外,所有在西德的活
动一律暂停。我们开始限制施蒂勒去西柏林,但仍允许他去南斯拉夫的萨格勒布与
他负责的一位西德耳目会面。他借此机会偷偷通知西德外国情报局,我们利用计算
机分析法加上暗中监视已逮捕了他们打入东德军队里的几个间谍。
  1978年底,施蒂勒已是惊弓之鸟,担心自己随时会暴露。后来我才发现,他的
担心不无道理。可惜为时已晚。他与西德外国情报局摊了牌。西德方面最后同意他
叛逃,并保证安排好他在西德的生活。不知是成心还是疏忽(西德情报局的马大哈
作风无论在我们圈子内还是在中央情报局都是出了名的),西德给他的伪造证件粗
劣得根本没法用。施蒂勒决定持科技部的边境特别通行证自己逃出东德。
  每个处的这张特别通行证由该处处长亲自保管,任何需要去弗里德里希大街边
防站办事的人每次使用时都要签字。弗里德里希大街边防站是东西德之间在柏林的
主要过境点,也是谍报活动最猖獗的地方。迷宫般的一条条走廊两侧是一排排的锁
柜(投递情报的绝好地方)。严格地说,该边防站位于东德、实际上它却划分为东
德和西德管的两部分,中间由巡逻的边防军隔开。任何在该站西德一侧坐上火车的
东德人仍然可以被东德当局逮捕归案。
  科技部的人曾抱怨说,每回领特别通行证去弗里德里希边防站办事时都要签字
的规定是对他们的不信任和侮辱。我心想,你们愿意这么想我也没法子。可事儿还
得这么办。科技部主任为了省事,把这张神奇的通行证交给自己的秘书保管,由她
登记用卡或还卡人的姓名。每天都要检查当天用卡的情况。不过如果是一位她熟识
和信任的官员找她要卡,她会爽快地把卡给他,好像它只是一把卫生间的钥匙。
  反正施蒂勒凭着自己的狡黠和训练有素的逃生本能逃出了东德。他没用西德为
他准备的质量低劣的伪造证件,而是打开了科技部的保险柜,窃走特别通行证和该
部一批最有价值的文件,作为献给西德的礼物。他还假造了一张科技部的公函,指
示他到弗里德里希站西德那一侧,把一个小匣子存放在其中的一个出租锁柜里。对
于那天晚上该边防站检查来往东德人的值班官员来说,这一切再熟悉不过了。施蒂
勒过去因执行类似公务曾数十次往返此站。
  我查阅了这一事件的调查报告。灾难降临的那天晚上,施蒂勒与这位官员就恶
劣的天气开了几句玩笑。为了转移该官员的注意力,施蒂勒开玩笑说:“没准儿我
会申请调到你们这儿来。你们整天躲在暖和的小窝里,这活儿倒真不错。”边防官
员翻了翻施蒂勒递上的材料:一张盖有“绝密”戳子的公函,单位出入证,特别通
行证和护照。看到施蒂勒把所有材料一应俱全地准备好,他不再细看。这个叛徒于
是穿过两道金属门走到西德那一边。两道门关门时间相隔8秒。倘若这位边防官员突
然改变主意,觉得还是应该核对一下所有文件上的戳子是否吻合,仍有足够的时间
按下一个锁门钮。可他脑子里根本没动这根筋。
  施蒂勒平静地穿过金属门,来到弗里德里希站西德一侧的站台上。他知道这里
始终有东德的反谍报人员徘徊,于是佯装走向出租锁柜。听到火车进站的轰隆声时,
他疾步走回站台,就在车门上方红灯闪烁,提醒乘客“车门马上就要关上,请赶快
上车”的一刹那,闪进车厢里。火车恍当此当地在东德境内走完最后10分钟的路程
期间,施蒂勒一定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那时他仍处在东德的捕捉范围内。火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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