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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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面人-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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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外长会议开幕了。我们布置好了的人等得心急火燎,可没有一位客人上钩。
那一年西方部长们的幕僚们品行好得不一般,因为只有一位西德记者上钩,而且还
是会议结束后的那天晚上。我们的人殷勤地陪着这位客人又吃又喝。各位姑娘也各
就各位。谁知杯盏交错中我们负责当晚行动的头头不小心误喝了为客人准备的搀了
春药的酒。当晚安排的最后一项节目是看黄色电影。这类电影在东德当然受到禁止。
不过每当我们需要时,原缉捕队队长总能给我们变出几盘来。喝了春药的这位头头
看得目不转睛。而他的猎物却对电影和姑娘毫无兴趣,躲到厨房里与女佣人聊起天
来。
  第二天早上,那位记者是惟一头脑清醒的人。他已洞察主人的良苦用心,表示
愿意为我们做事。这次行动总算有所收获,不过实在得不偿失。我们给颇为失望的
女招待付了钱,打发她们回家,并严厉警告她们不得对任何人说起这次砸锅的行动。
  此事后来还有一个奇怪的结局。我们派人去见这位记者时,他未露面。出来见
我们的是一位叫冯·努许斯的同事。他自我介绍说,他在发行量很大的西德《明镜})
周刊工作。这种安排是他俩事先商量好的,还是西德反谍报机构策划的,我始终不
得而知。努许斯倒是极为热心,说他认识部长周围的人。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不
过以后许多年里他向我们提供的情报同我们通过其他来源得到的情报相符。努许斯
后来当上了《快捷》画刊的总编。这份发行量很大的右翼杂志是东德的死敌。任总
编期间,他继续为我们做事。
  我们开始利用莱比锡贸易交易会同商界人士发展关系,并通过他们结识保守的
政治家和社会知名人士。后者认为,与东德保持合作关系可以确保两个德国之间不
致爆发全面冲突。东西德商人在莱比锡交易会上达成的交易受到西方战略物资禁运
规定的严格限制。甚至像钢管这样的基本商品也在禁运之列。为了绕过这些限制,
商人们很自然地彼此建立了秘密的联系方法,偷偷做非法买卖。东德党中央下属一
个部,专门负责从事这类秘密商业交易。以后我们情报局接管了该部的大部分职能。
我常常借用滥了的高级贸易代表或部长理事会的代表的身份去莱比锡。
  我和施泰因吕克就是这么认识的。他是西德的一位钢材贸易批发商,同一些工
业巨子私交很好,如奥托·冯·阿梅龙根。阿梅龙根家族拥有的钢材公司20年代初
期率先与苏联做生意,并参与修建了满洲里的铁路。一次我与施泰因吕克一起吃晚
饭,席间告诉他我是东德内政部的一名将军。我俩一见如故。第二天上午,在西德
钢铁联合会的一次内部会议上,他把我作为他的同事介绍给了联合会的董事莫姆森。
有施泰因吕克陪伴在我左右,这个诡秘的上层社会小集团里似乎没有一位绅士注意
到我的在场,更不要说介意了。施泰因吕克的妻子韦尔哈恩出身于资本主义德国最
显赫的家族之一。她哥哥是阿登纳的女婿。我听说后兴奋异常。她的嫂子是西德天
主教会头号人物弗林斯大主教的侄女。
  我与施泰因吕克的关系经历许多春秋。为了不使联系中断,我隔一段时间就请
施泰因吕克吃晚饭,还为自己编造了一套关于我家庭的谎话。位于劳赫凡韦尔德的
一栋小楼充当我的家。东德电视台一位漂亮的播音员假扮我的妻子。每次请施泰因
吕克来家做客之前,都把她孩子的照片挂在墙上。随着军火交易越做越大,我与施
泰因吕克的交谈也越来越有价值。70年代中期时,他已是洛克希德公司的顾问,与
西德空军司令来往频繁,对巴伐利亚州的政治领袖、西德国防部长约瑟夫·施特劳
斯的活动也有所了解。我从来没有试图发展他做间谍,也没有请他为我们搞情报,
虽然他应该可以猜到我是干什么的,如果不是我的真实身份的话。我俩之间最后断
绝关系完全是我不留意造成的。起因是施泰因吕克的朋友鲍尔。
  鲍尔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商人。他用西德的动物脂肪换取东德劳西茨
地区产的毛皮。干这一行当似乎很难发大财,而鲍尔显然很富有。我们的怀疑不无
道理。1945年前的某个时候,他曾在弗利克工业集团担任过高级职务。弗利克集团
战前拥有利润颇丰的劳西茨褐煤产区。我们找到了一张他在一次教会活动中与阿登
纳站在一起的照片。这张照片同他平时寒酸的小商人形象判若两人。我们怀疑,他
的背后是希望德国有一天统一的西德大工业家。他的真正使命是替他们先在东德站
住脚。根据东德的刑法,他的行为既属于特务活动,又是颠覆行为。我于是有了退
鲍尔就范的砝码。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
  我知道他同一个名叫汉斯·吉努斯的人是密友。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吉努斯
曾在德国中产阶级抵抗运动与中央情报局的前身战略情报局之间穿针引线。掌握了
这一情况后,我决定与鲍尔全面摊牌。我约他在东柏林一家专门招待政府贵宾的约
翰尼斯霍夫大饭店见面。鲍尔长得又矮又胖,穿一件旧西装,简直难以想象此人是
个圆滑的间谍。施泰因吕克显然很欣赏自己新扮演的中间人角色。见面前他告诉鲍
尔,我是内政部主管经济事务的一位高级官员。我与鲍尔的谈话持续了几个小时。
其间我打出了一张又一张牌,但一无所获。无论问到什么问题,他都对答如流。面
对我的步步紧逼,他从容不迫。甚至当我揭他的老底,告诉他我们知道他与美国人
有联系时,他仍然丝毫方寸不乱。这是我手里握有的最后一张王牌,然而却完全失
效了。
  这个不修边幅的商人原来是只老狐狸。我这个年轻气盛的情报官远远不是他的
对手。由于他与上层社会关系很深,我们不便对他进行讹诈。通过这件事我吸取了
一条有益的教训:一名情报人员切忌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实力。
  我对鲍尔真实身份的推测很快得到了验证。下一次与施泰因吕克见面的日子到
来时,他没有露面。美国情报机构对他进行了极不客气的盘问,并告诉他我的真实
身份,警告他以后不要再与我保持联系。施泰因吕克认真记取了这一告诫。以后的
岁月里,他继续加深与德国和美国武器商的关系。当初我对他感兴趣的原因也恰恰
在于此。
  由于我的冒失,结果失去了一个宝贵的关系。施泰因吕克本来可以继续心照不
宣地为我们做事。我们经过多年的实践摸索,逐渐改进了收买人的方法。我们认识
到,劝说有可能为我们搞情报的人在一份文件上签字是不明智的。不少人出于各种
各样的动机愿意与一个敌国的情报机构打交道。若要将这种关系明朗化,他们则会
避而远之。他们其实更喜欢一种含糊不清的关系。我告诫过手下的人:如果你觉得
对方的回答会是否定的,最好别问。切忌用官僚机构的繁文礼节来束缚活人。多年
来,我们逐渐废除了苏联祖师爷热衷搞的形式主义的那一套,并取得很好的成效。
  我们还想方设法打入克虏伯这个庞大的军火工业王国并试图争取洪德豪森的同
情。洪德豪森是克虏伯厂的董事会成员,喜爱艺术。他似乎比他的其他同事更了解
东德。对波恩政府压制两个德国之间的贸易的立场他曾提出过批评。然而我们很快
看清了他的意图,他同我们拉关系仅仅是为了替克虏伯捞取好处。
  在一次讨论德国统一问题的大会上,我们与维德曼不期而遇。维德曼是德国统
一的积极鼓吹者,也是维尔特(魏玛共和国期间曾任参赞)的一位老朋友。维德曼
表示,光在口头上反对加强华盛顿与波恩的联盟还不够,并暗示我们资助他在波恩
开个公司。我听后十分欣喜,于是和他签了一个合同,其中规定了公司上缴给我们
的赢余部分。对我们情报局来说,涉足风险资本投资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在我们
的资助下,维德曼成立了向固定工资收入劳动者提供经济援助事务所。这是一个游
说团体可以在政府各部门和其雇员中开展活动。通过这一渠道,我们与鲁道夫·克
里勒搭上了线。克里勒是西德总理府内一个部门的头头,负责防务政策和军事联盟
问题。这位极有权势的官员经常光顾我们这家事务所,开怀畅饮莱茵地区产的葡萄
酒的同时还透露一些有关德国政治内幕的小道消息。
  这次成功刺激了我们的胃口。我们打算将这个事务所扩大为一个非法巢穴(情
报行业里的术语,指一项长期潜伏任务)。东西德关系紧张时,它可以成为一个联
络点。我们在事务所里安插了一名特工,负责偷录来访官员的交谈,兼接受、处理
和向国内汇报情报。我们还吸收了维德曼的女友,给她起了个化名,叫埃里斯。她
的上司在西德总理府内工作。不过有一个问题令人难堪。虽然维德曼能言善辩,却
经商乏术。事务所的日常开支大大超过了它的收入。这种情况不可能对外界隐瞒很
久。我们推断西德的反谍报机构可以看到各家公司的纳税记录。无需多久,它就会
纳闷,这家事务所的经费从何而来。一切结束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情报局总部里
的一个工作人员叛逃到西德。因为担心事务所里的这名特工会因此暴露,我们把他
撤回东德。
  所幸还有埃里斯。不过她的上司后来从总理府调到科学教育部。我们对她的兴
趣也随之减少。她在该部工作的10年里向我们提供了一些政府资助的敏感的研究项
目的详细材料。据此我们制定了自己的窃取科技情报的计划。
  50年代初期,除了维德曼的事务所外,还有一位家在波恩的迷人女老板似乎也
极有发展前途。查阅东德准备大赦释放的在押西德人名单时,苏珊这个名字引起了
我们的注意。1951年她参加莱比锡贸易交易会时,东德反谍报机构以间谍罪将她逮
捕并判处8年徒刑。她的档案里职业一栏填写的是自由撰稿人,我手下人因此对她产
生了兴趣。一位上校在她尚不知自己即将获释时约见了她。走进接待室,他看到眼
前是一位身材苗条的妇女,年龄约在34yo35岁之间,虽身着国服,眉宇间却透着倔
强和自信。对于她的被捕判刑,她仍然不服,认为她受到的待遇是不公正的,丝毫
不想取悦扣押她的人。同时,她还谈了自己对德国面临的问题以及阿登纳的亲美政
策的看法。我们的人问她,是否愿意换个场合继续谈下去。她被释放后,两人再次
在东柏林的华沙大桥上见面。她同意回到西德后向我们提供情报。我们给她起了个
化名,叫莉迪亚。
  令我们欣喜的是苏珊在波恩安了家,还办起了一家沙龙。一些知名人士常在这
里聚会,讨论政治和文化。通过苏珊,我们得到了有关西德政治党派中一个极右组
织的很有价值的情报。这个名叫救援自由的组织的头目是基督教民主联盟的一名政
治家,叫巴泽尔。该组织通过海外人士插手东欧各国,并与奥匈帝国皇室的后代、
政治上极为活跃的奥托·冯·哈布斯堡结成同盟。巴泽尔日后爬上了基督教民主联
盟主席的宝座,并以此身份与勃兰特竞选总统。他坚决反对勃兰特试图给予东德外
交承认的努力,令我们头疼不已。
  苏珊被东德逮捕之前曾与任柏林市长的勃兰特热恋过。勃兰特给她写过不少情
书。1961年议会竞选期间,勃兰特的政敌,包括施特劳斯向外界泄露了这批信件的
内容。以前我们一直把施特劳斯视为敌视社会主义的狂徒。他在公开场合也是这样
表现的。苏珊提供的情报促使我们第一次重新考虑对施特劳斯的这种成见。苏珊认
为,施特劳斯是一个头脑清醒的现实主义者。她向外界透露施特劳斯和勃兰特约定
在她家举行私下会晤时,顿时谣言四起。人们纷纷猜测有可能实现一个大联合,从
而社会民主党人战后将首次进入政府。勃兰特在回忆录里证实确实会晤过施特劳斯,
但未提会晤的地点以及他与苏珊的关系。
  我常常不解,到底是什么原因驱使这位妇女偷偷溜到柏林与我们秘密接头,并
向我们提供政治观点跟她更接近的组织和个人的情报。尤其是在此之前,东德曾以
莫须有的罪名将她逮捕下狱。她当然明白我们是干什么的。如果她是一名双重间谍
的话,她会设法打听我们的情报活动。可她从未问过任何问题。她只收下我们为报
销她的开支付给她的钱。除此之外,一分也不多要。为了给她去柏林找一个借口,
她还编造出一个家住西柏林的女友。
  1961年修建柏林墙后,这条极其宝贵的消息来源突然中断。当时有几个一直向
我们提供情报的西德人切断了与我们的联系。她是其中之一。我觉得苏珊这个人并
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有迹象表明,她开始为西德情报机构工作,并同西德陆
军少校扎格纳一起消失在远东。当初苏珊就是从他这里听到救援自由这个组织的名
字的。在远东期间,扎格纳先后在几个国家担任西德武官。1968年时,苏珊已在一
名叫朗格曼的西德间谍控制的情报网内做事。朗格曼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眼线,欧
洲及远东都有他的人。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昔日曾帮过我们的苏珊摇身一变,竟成了西德联邦情报
局驻香港站的站长,代号150。东京、马尼拉、雅加达和新加坡等地的情报分站均归
她管。70年代我们搞到手的西德情报组织的档案材料里提到,她曾一次得到9.6万
西德马克的报酬。由此推断,她该不是一般等闲之辈。1968年,克劳斯·金克尔当
上西德情报组织的首脑后,面临的首要任务就是清除冒牌间谍,废止格伦的莽撞做
法。尽管格伦之后又换了两任首脑,这种做法仍然十分普遍。苏珊离开了西德情报
组织。据说她拿到30万西德马克,条件是不得透露联邦情报局插手西德政治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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