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司巧克力蛋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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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司巧克力蛋糕师-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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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油和糖粉混合打发,盛到挤袋中。
                  钢刀刮出细碎的巧克力片,黑色海绵蛋糕横切成三等份。在第一片上挤出一个环状奶油圈,把黑车里子放进挤好的奶油间隙里。
                  天天喜欢吃酸中带甜的水果,草莓,芒果,柚子或者猕猴桃。每一次都定要全数倒入牛奶中,调上炼|乳,用叉把水果一块一块压扁。卓森觉得那些东西吃多了牙帮会发软,但他每次依旧变着花样买回家,然后鱼饵一般在天天眼前晃晃,只为看到他闪闪发亮的眼神。
                  卓森笑出声。他总觉得自己很狡诈。
                  把第二片蛋糕盖在放好馅料的第一片上,抹上大片大片调匀的起司,再盖上第三片。奶油均匀涂平在整块蛋糕周围,挤出一些细碎的花纹。
                  客厅里非常安静,天天被老院长暂时带回去,原因他无从知晓。只算算离约定好的期限还有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卓森觉得有些失落,但好在以后福利院里还是可以看见他。
                  草莓切半,摆在最上层奶油上,中间撒下大片巧克力碎屑。
                  油烟机正下方的一小块淡色瓷砖,有些微微外翘。卓森抬头看看,想着也许什么时候要来修补一下。
                  他把蛋糕装在白色瓷盘里,摆到餐桌上的显眼位置。
                  最后出门。

                  站在那家店铺门口,他犹豫着是否要进去。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卓森就始终执念,源于对店铺的风格或是店主的好奇。但始终都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欢迎光临。”
                  他被突然冒出的男人吓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一步。
                  男人穿一件绸缎的盘扣短款外套,袖管翻起,仿若二三十年代的洋行老板。
                  卓森说:“抱歉打扰,我喜欢这家店的设计,所以来看看。”
                  男人疏淡地点点头,眼里带上一丝笑意。他挥挥手答:“请自便。”一面转身离开。
                  卓森在前厅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终于适应了昏暗光线,以及满室的薰香气味。他清清有些干燥的喉咙,随手拿起一个靠垫翻看。非常精细的绣工,金银丝线描勒出一朵朵华丽繁复的牡丹,中间用夺目的玫瑰色填补,一针一针,细致严谨。藏蓝色,墨绿色的底交错,热热闹闹铺满一整面。
                  “手工绣的。”
                  男人端了两杯清茶出来,摆到中间的红木茶几上。
                  卓森说:“你的手艺非常精细。”
                  “呵呵,我知道。”
                  男人比比自己的衣服,放下袖管,凑过去给卓森看。古典式样,暗红色的片身,前口处有小朵小朵的绣球和雏菊,紧挨着,开得轰轰烈烈。卓森闻到他身上散出的幽幽茶香。
                  “越南丝。”他说:“之前经过越南的时候,收藏过许多。”
                  卓森沿着纹路细细一寸寸摸过去,冰凉光滑的手感,有非常凌厉孤傲的美。不同于中国传统的绫罗绸缎。
                  他走到右间,那架古筝依然摆放着。卓森站在布幔边上看了一会儿,退出来。
                  他说:“很漂亮的古筝。”
                  傍晚时间,路上隐隐传来嬉笑声。少年成群结队地,骑车或徒步回家,路过店铺,无人在意。卓森听见他们说,哎,传奇三出了个人版知道吗。

                  “你是设计师?”
                  “我只随便做一些喜欢的手工艺品,可以卖的就卖。”
                  “这些蛋糕不是你做的吗?”
                  男人笑而不答。

                  “你未婚,可能恋爱都没谈过。”男人忽然说。
                  卓森愣住:“为什么?”
                  “你与人的距离感太强,不喜欢别人靠近你。”
                  “唔。”他有些窘迫,便含糊应答过去。

                  卓森走的时候问男人:“这家店铺有名片吗?”
                  “名片?要来何用?”
                  卓森语塞,觉得尴尬。自己似乎亵渎了一个清高的人。
                  男人却笑答:“我现写一张给你也无妨。”他从里屋拿出一张锦花的手工折纸,在背面书了几笔。字迹有力张扬。
                  君舞阁。杜君舞。
                  *****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午后的房间,阳光在木质地板上欢快跳动。
                  “我能查到的最多就这些了。”
                  卫宁天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打了个哈欠:“嗯,这些就够了。老爷子真不是盖的。”
                  老院长把大包砂糖拆开,撒入红茶里。另一包递过去,天天摆摆手。
                  “怎样?还住的满意吗?”
                  卫宁天哈哈笑起来。他说:“老好人,大木头,你说满意不满意?”
                  卫清靠倒在椅背上,闭起眼睛:“我上次和他谈过一会儿,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
                  “卓森他,在我看起来太过理想主义。不能蔑视压力,又执著地想要保护某些东西;想要许多事圆满,却从来不肯伤害任何一个人。他的容忍,导致自己的底线和尺度正在慢慢流失。他有时候太天真,注定会自取灭亡。”
                  “所以你不能坐视不管。”
                  “对,他可是你孙子这辈子投注最大的人。”
                  卫老无奈地摇摇头。
                  “说真的,天儿,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对这件事到底有多少把握?”
                  “我曾经考虑过,如果调查结果不是我所想,那么这件事就罢手。要用伤害去抵抗亲人所给予的伤害,是最致命的,卓森他恐怕承受不了。但如果结果是现在这样,”他扬扬手里的大叠报告:“我就不怕,说到底,这个社会,无关的人始终无关。敢伤害我的人,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9.
                  一老一小两个男人走出大门。
                  卫宁天说:“某些矛盾既然存在,就不能让它掩饰过去。我一贯处理烂伤口的方式,是干脆把它推出来,激化,一刀解决。一直捂着,想要宁事息人,是行不通的,最后只会苦到自己。”
                  卫清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说:“天儿,你想到的解决方式也许有效,但爷爷我总担心会留下很多想不到的麻烦。”
                  卫宁天:“比如?”
                  “比如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是否已经介入他生活太深?”
                  天天转身的脚步顿了顿,鞋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用力蹭蹭。
                  他说:“我没想过,确实。我只单纯地想帮他,我要他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卫清笑起来:“不过说起来,我孙子这种处理问题快刀斩的个性,不混迹商界实在是太可惜了。”
                  “哈哈,老爷子你是知道的。依我的性子根本不适合什么控股掌权,我只不过比较尖锐,可是已经散漫惯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小辈里,你是最有能力的一个,也是我一直最看好的。”
                  “能力是需要时间的,你给他们多些锻炼机会,指不定将来会比我做的更好。”

                  卓森进门的时候,一眼看见天天坐在桌边,兴致勃勃用叉子戳着那块黑森林。看见卓森,他高兴地仰头笑起来。
                  卓说:“天天,刚才出门的时候,我去那家新店给你带了蛋糕。”
                  他晃晃手里的袋子。
                  天天刮一勺巧克力碎屑丢进嘴里,瞥一眼他的手。卓森打开袋子,把那张名片随意摆到桌上。
                  天天顿一下,拿过仔细翻看,眼神在纸片和卓森之间狐疑地来回游动。
                  卓森说:“很特别的一家,少有西饼店会装修成明清式样。”
                  天天敛下双眼,闷头吃蛋糕。
                  卓毫不自知,依旧说:“老板是个不错的男人,非常漂亮,而且绣功了得。他衣服上的花纹全部都是自己设计,还有店铺里的一些装饰品,我也很喜欢。”
                  他把锦袋放在天天手边,习惯性拍拍他的头顶,走进厨房
                  卫宁天小声哼了一记,一把拉开那个锦袋。
                  一块古筝形状的蛋糕。
                  他咬牙切齿,狠狠把名片向奶油里一插。形状优美的弦从中间被割裂开来。他拿起小勺子,在蛋糕表面不停捣鼓,直至完全化成一摊糊状物为止。

                  卓森修完油烟机下那块翘边的瓷砖,洗干净手,走回餐厅。他想着要问天天晚餐吃什么。
                  他看见桌上余留的一片狼藉,还有天天吃到一半的黑森林蛋糕。人却已消失。大门空洞地敞开着。
                  卓森愕然。
                  *****
                  他气冲冲穿过大街,对准路边粗壮的梧桐树干,一脚一脚用力踢着。
                  “好你个杜君舞。会绣花了不起?会开店了不起?死气沉沉,阴阳怪气,一付棺材店老板的晦气样,看我找机会怎么收拾你!”
                  他深吸几口气,隐隐觉得脚尖有些吃痛。心里对卓木头的不满便又多出几分。

                  对街一座拱桥,平日里并不起眼。大群人此时却围在桥墩边,交头接耳。
                  卫宁天走过去。他听见人议论:“报警了没?”
                  “大概报了,不过要等110到,我估计这小孩也差不多了。”
                  “唉,作孽啊。”
                  他挤开人群。
                  桥下湖水,泛着略微浑浊的墨绿色,一个孩童模样的身形挣扎着起起伏伏,挥动的双手若隐若现。水已几欲没过他发顶。
                  围观人群愈来愈多,却依旧全部都在观望中。这个时代的人,都早已习惯在生活里首先把自己牢牢保护好,谨慎衡量着每一个因果得失。有丰富的怜悯心,却毫无行动力。
                  卫宁天一把甩下外套。纵身跃下。

                  卓森远远,只来得及看见化作一道弧线的某个熟悉身影。
                  他心脏狂烈跳动起来,脸色煞白,几乎疯狂地抢奔到桥前。

                  天天,今天的黑森林蛋糕,你还未吃完,决不能,如此迅疾地消逝在我的生命里。

                  人群发出接连二三的惊呼。
                  有人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看样子大概是认识的吧。”
                  “也对,否则非亲非故的,谁会跳?”
                  *****
                  “天天。”
                  卫宁天洗完澡,湿漉着头发趴在电脑前,专注于那些屏幕上移动的3D小人。卓森把一杯牛奶放到他手边,被他一掌推开。
                  他依旧未正眼看过卓森。
                  卓森觉得无措,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与愤怒别扭,又不能交流的天天相处。他只能站在一边,默默看他把头枕在手臂上,身体蜷缩起来,打电玩。
                  他突然想起来杜君舞说,你的问题在于,没有人可以走进你的内心,你的情感不对任何人开放。
                  卓森开始想是否是这里出了差错。
                  他知道这是自己自小开始就养成的习惯,与人谨慎保持距离,任何时候都必须尽量控制心绪,与人不热络亦不敌对,平和度日,他从未预见过这种鸵鸟习惯将为他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亦从未想要真正去了解一个人。
                  天天进驻他生活的时间并不长,但自己有时候确实可以放心与他说一些内心隐秘的话题。或许是认为他听不见,好比是一只宠物,经常陪伴左右,依赖顺从,却不会去肆意窥探自己的内心,这让他觉得安全。
                  卓森忽然希望自己曾经饲养过一两只宠物,或许如此便能够懂得怎样用言语之外的方式去了解沟通。
                  他低叹口气,取来吹风机。一面吹,手指一面轻轻滑过天天的发丝。
                  卫宁天扁扁嘴,在心里愤愤骂了一句:猪头。


                  10
                  跳下水的时候,衣物重量有瞬间把他的身体向下一拉。冬天湖水刺冷的感觉很快渗进皮肤里,呼吸即刻感觉急促起来。如果这时脚底抽筋,他很有可能就此沉于水底。
                  但卓森没有时间恐惧,或者,他根本没想过。天天就在他视线可触及的范围内,奋力抓着另一个孩子的手。看不清表情,但卓森知道天天一定摆出了满脸的倔强,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带两个人一起离开这里。
                  劫难是考验,是窥探内心,一种有效而精准的途径。并不是每个人的冗长一生,都有这样危险的机会。
                  110很快赶到,把三人同时救出。卓森紧紧圈住天天,他左手腕处,在混乱中被桥墩下杂乱的岩石划伤,鲜血淋漓。随行的医务人员示意要包扎伤口。卓森只觉极度疲惫,汹涌而至的寒气几乎让他麻痹。他摆摆手,转身拉着天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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