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她抓起听筒：“呵哈！阿飞，你这个小混蛋，怎么才来电话？”许敏才不管贾玉夫是真喝多还是假喝多，是真睡还是假睡。她立刻在电话里和吴晓飞亲热起来。
可不管吴晓飞还是许敏，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声音已进入黄雀的耳中。广州电话号码被调出：88899688。数日的监视终于有了收效，虽然还没有抓到吴晓飞，但他们就像渔翁看见了鱼儿、猎人看见了狐狸一样，心情很是振奋。赵明石抓住罗刚的手说：“谢谢、谢谢！”他们所有的疲劳，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黄雀立刻收拾行装，告别沈阳同行，并要求他们继续监视“金螳螂”，注意黄老四。同时，赵明石用约好的暗语向长山市公安的领导汇报情况。方天强要求：“黄雀在外，一切视情况而定。但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在圆满完成任务的情况下，早日归来。”同时，让赵明石代表长山市公安局，向沈阳同行致谢。
第二天，还是那辆黑色的213，还是罗刚，将他们送到了沈阳南站。为了携枪，他们不能乘坐飞机，只好忍受长途颠簸之苦。
罗刚紧紧握住赵明石的手说：“回来时，一定要到我们这。”短短的时间，他们的心中已产生了友谊。这友谊是无形战线上的战友之谊，赵明石永远不会忘怀。直到火车启动时，他还站在车梯上和罗刚频频招手。而直到火车驰出视野，罗刚才返身走出月台，他不能忘了金螳螂。
巧的是赵明石前脚刚走，黄老四也回到了沈阳。他带着袁方和孔迪，皇帝般游完了北戴河，又游了避暑山庄。目睹了皇宫的巍峨庄严，目睹了依山傍水的自然景色，黄老四悠然自得，他左有袁方，右有孔迪，自我感觉日渐良好。黄老四也是好男儿一条，站在避暑山庄门前，他将左手放在袁方腰间，右手放在孔迪肩头，一连拍了数张彩照。
这次长山市出来，他在王晓玲那儿拿了一笔巨款。他本来就不以钱为重，这时又有两位捧着他的女人，他索性敞开了钱袋。袁方和孔迪也乐得享受。吃得全是海鲜，住的全是星级酒店，坐得全是高级轿车。一路上黄老四让两位女人兴高采烈。回到沈阳，他又扎到袁方的床上，暂时还不想上金螳螂。这就使沈阳警方失去了抓捕黄老四的机会。
那边，黄雀一路南行，已经到达广州。通过公安部五局，广州警方也已派员在车站等候。在赵明石的印象中，南方人身材矮小，机灵秀气。可是来接他的警员却是个典型的北方大汉。他身高1。80米，肩宽腰阔，脸色黝黑，只是一笑之间牙齿雪白。他握住赵明石的手自我介绍：赵大勇，1958年生人，刑警十支队侦查员。
在车上，赵明石进一步了解到，赵大勇是山东德州人，武警部队转业，留在了广州公安局，做侦查员也有十几年的历史了。有了这个不算老乡的老乡，赵明石感到广州警方领导的用心良苦。
南方的气候虽然和北方大相径庭，不过，现在的季节还使得这种表现不太明显。只是东北空气干燥，大陆性温差比较大；而广州空气湿润，温差较小。黄雀小组的刑警很快就适应了。他们顾不上浏览五羊之城的风光，立刻在赵大勇的配合下展开了工作。经查，88899688是广州的中山，他们立刻直驱中山。
在中山，他们查出了这部电话是沈泳洪的住宅电话。沈泳洪的住宅就在华侨小区，这里一色的二层小楼，全部掩映在翠绿的竹林中。
异国他乡，赵明石他们不了解吴晓飞是借用这部电话，还是就住在这幢小楼里。为了不打草惊蛇，为了更为准确地一举成功，赵明石决定，还是采取蹲坑守候的办法。这办法在刑事侦查中屡用不鲜，却屡屡见效。赵大勇给他们搞来一个红外线望远镜，他们就藏在竹林中，将镜头对准了沈泳洪的窗口。好在是气候温暖，又不需要待得太晚。每天一过半夜12点，他们就撤人。早晨天亮之后再上岗。一连几天，都没发现吴晓飞的踪迹。只看到沈泳洪带着他漂亮的小秘书进进出出。吴晓飞哪儿去了呢？
原来，吴晓飞去了珠海，他去找方家正，这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这条门路。如果方家正能帮忙，可到澳门。尽管那里是中国的领土，但暂时还是外国人管辖。小小长山市的一起刑事案件，恐怕还惊动不了国际刑警。可等他到了珠海，正要按响方家正的门铃时，突然想起，方家正是程军的朋友，和他吴晓飞只不过是一面之识。即使他肯帮忙，程老大一个电话，那他吴晓飞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连骂自己愚蠢，因此，他连招呼也没打，急忙又回到了中山。
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起床。他哪儿知道，黄雀的镜头早已瞄向了这幢小楼。要没有这钢混结构的墙壁，他早就暴露无遗，早就成为赵明石的俘虏。
11点钟，他起床和沈老板共进早餐。完后，沈泳洪提议，打上几圈，他们就在室内拉开了麻将桌。沈泳洪和吴晓飞坐对家，黄丽和沈夫人坐对家。一伙人和和气气搓起麻将。这一切都在餐厅进行。餐厅后依厨房，前是客厅，赵明石的红外线望远镜看不到那儿。这就暂时地保持了沈氏住宅的平静，只有稀里哗啦的麻将声和阵阵烦人的蝉鸣，伴着侦查员的焦躁让时间缓缓流逝。
傍晚，夕阳又是一抹血红。麻将结束了，吴晓飞大败。黄丽得意地点着赢来的钞票，沈夫人一门夸奖黄小姐今天手气好，紫气东来，财运亨通。吴晓飞听得不舒服，他站起来，跨过客厅走向阳台，面对红红的夕阳伸了一下懒腰，活动一下板了一天的身体。
沈公馆里呆得差不多了，他也和沈老板谈好要到海南，替沈泳洪搞车去。只等许敏携款南来，有了款，有了许敏，他才能在商海中运筹帷幄，才能建立自己的码头。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他憧憬着在海南崛起的日子。
他哪儿知道，从他踏上阳台时起，就引起了于明威心头的狂跳。他举着这望远镜好几个小时了，再有几分钟他就要交给郝军。但是做为一个猎手，他多么想让猎物出现在他的镜头里。这愿望仅是一瞬间的事，于明威却如愿以偿。吴晓飞影星般的面孔，电影般映进望远镜里。于明威还害怕看错了人，一个经验丰富的侦查员，决不能大惊小怪。他揉了揉眼睛，强忍住心中的冲动，又举起望远镜。这次他看清了，没错，就是吴晓飞！
在长山市，他多少次和吴晓飞擦肩而过，多少次面对面地打交道。望远镜的放大作用，又将他拉得这么近，仿佛就在眼前，一举手就能拽到他的衣襟。
千真万确的吴晓飞！
他将望远镜递给赵明石的同时说：“吴晓飞。”这三个字，使郝军和赵大勇一震，他们急忙盯向赵明石，盯向他的望远镜。
果然，赵明石发出了命令：“赵大勇、郝军和我从正门闯入，于明威守住楼后，我们要抓活的。”侦查员们非常兴奋，利箭般从藏身的地点冲出，直扑沈泳洪的楼上。沈泳洪离开牌桌，端着一杯茶水，正踱向客厅。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楼梯响，他停住不动了，盯视着楼梯。首先冲入的是赵大勇，这北方的汉子、南方的警察，一手持枪，一手举着证件说：“警察，请大家不要动！”
赵明石、郝军从赵大勇身后鱼贯而至。他们扇形展开，六只眼睛扫射了一遍客厅。吴晓飞不在。他们迅速动作，冲进各个房间，吴晓飞却踪影皆无。
见过世面的沈泳洪，此刻却稳稳地坐到客厅的真皮沙发上。他跷起二郎腿，用茶杯的盖子扫着茶叶，又吹了一圈说：“什么事？如此紧张。”
第十四章 李村劫囚车吴晓飞被抓
站在阳台上伸过懒腰的吴晓飞，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进入别人的镜头。他转身走向客厅，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竹林里传来于明威的声音，“吴晓飞”。“谁喊我的名字？在这遥远的广州中山，还有谁知道吴晓飞？”他本能地认识到：不好！他斜眼一瞅，竹林一摇，几个人影箭一样射向沈公馆。
这时，他的大脑迅速反映出：这是奔我而来。他谁也顾不上告诉，谁也不能说。急忙
之间，他跑进靠北的卧室，拉开铝合金窗，纵身一跳，跳下不高的二楼。就在他一落地，重心下移的当儿，于明威恰好赶到。他一声怒喝：“站住！”这句口令对吴晓飞没起作用，他一跃而起，向竹林内跑去。可就在他起步的一刹那，他感觉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穿着拖鞋！他在楼上打麻将，并没想到会有长山市刑警的抓捕。因此，他穿的是一双塑料拖鞋，这拖鞋在沈公馆里是轻松伴着舒适，还透着几分悠闲。可现在，它却显出与这环境这么不协调。机灵的吴鬼，果断地一蹬脚，破拖鞋向于明威飞去。情急之间，谁能判断出这是什么武器？于明威闪身躲过，吴晓飞赤脚钻进了竹林。等看清是双拖鞋，于明威火冒三丈。这个武警出身的刑事警官，从来没有罪犯能从他手中逃脱。他几个箭步就拉近了他和吴晓飞的距离，并一探手向吴晓飞后肩抓去。
即使是在平时，吴晓飞也跑不过于明威，何况是丢盔卸甲的现在。但他知道如果给于明威抓到，那什么海南，什么许敏，都会在顷刻之间像肥皂泡般破灭。因此，他狗急跳墙，借前窜之机，抓住一个细细的毛竹松手向后一弹。这一弹，正碰上于明威去抓吴晓飞的手。于明威被这反弹的毛竹打个正着，虽然打得不重，可吴晓飞借此机会又窜出好远。
于明威吸取教训，又转弯从侧面撵上吴晓飞，并再一次探手抓向吴晓飞。脚底板已被扎出血来的吴晓飞，看跑不出于明威的紧紧追击，他身体一侧，拳从肋下伸出，直取于明威下颏。于明威会者不难，他正愁没有练习的对手。他脚步一换，蹲成马步，稳住身形。一条胳膊轻轻格开击来的拳头，一只铁拳疾若闪电般地一击。只见吴晓飞整个身体离地而起，一个跟头栽向两米开外。还没等吴鬼爬起，赵明石、郝军、赵大勇一起赶到。
吴晓飞绝望地如死鱼般地翻起眼珠。
沈老板是走在江湖上的生意人，还是够讲究的。他从警官们的口中知道了吴晓飞的所为，什么也没说。将吴晓飞的所有衣物收拾好，又给吴晓飞添了不少旅行用品。在广州羁押期间，不是他，就是黄丽准时送饭，一刻不误，让吴晓飞得到了不少安慰。
赵明石在抓获吴晓飞的当天，就将黄雀小组在广州顺利完成任务的情况，电告长山市公安局。
长山市公安局长方天强，立刻致电广州，并通过广州公安局转告黄雀。
黄雀：
欣闻顺利完成任务，仅代表长山市公安党委和长山市138万人民，向你们致谢！
感谢你们卓越的表现！感谢你们勇敢无畏的精神！感谢你们为长山市公安赢得的荣誉！现在，我要求你们再接再厉，以百倍的警惕，高度的责任感，完成这次万里大押解的任务。希望你们即日从广州启行，我将派出专车在沈阳接收吴晓飞。
同时，请向广州公安转达我以及长山市公安对他们的敬意！
方天强
1995年9月13日
接到这封电报，赵明石和于明威、郝军争论起来。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空中，二是水上，三是铁路。首先空中飞行这条路，一提出就被否掉了。因为他们三人全部带枪，携带枪支是无法乘坐民航班机的。这一条路只好作罢。而主张铁路的是于明威，他说：“我说还是坐火车，我们买一个软席包厢，将他手脚铐住。同时还有铁路民警协助，一进山海关，就快到家了。”
郝军认为：“还是走水路，轮船一上路全是茫茫大海。我想吴晓飞不至于跳海吧？即使跳海也可以打捞。我们买一个二等舱，三个人轮班看守。我们既不至于太疲倦，又较易完成任务。”
赵明石最后同意了郝军的意见。他们告别了赵大勇，押着吴晓飞踏上了广州…大连的海轮。启行之日，沈泳洪带着黄丽来到码头。他们还给吴晓飞带来一包这里产的水果。
吴晓飞显得挺悲壮，脸色苍白，头发蓬乱，双腕上锁着锃亮的狼牙铐。他双手抱拳，高举过顶，好像面对苍天，又像对沈老板：“再见了！”沈泳洪也向他挥手：“保重！”
吴晓飞心头充满苍凉，多么繁华的都市！多么珍贵的友谊！多么美好的人生！还有海南的理想，许敏的似水柔情。这一切都要随着沈泳洪的一声“保重”，永远离他而去了。他站在甲板上，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五羊之城，看着成群的海鸥从他身边飞起，看着巨大的海轮犁开两道雪白的波峰浪谷，他苍凉的心情思绪万千。
他不是黄老四，不是那个头脑简单只知蛮干的混人。他曾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他做梦都想出人头地，都想做别人不能做的事，成别人不能成的事业。这本来无可厚非，可惜，他遇上了程军，做起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戏弄人生，自以为得计。他哪里知道，那是人生的一条歧途，那是一条江湖上的不归路。他从戏弄别人开始，最后发现，遭到戏弄的恰恰是自己。他能觉出那冰凉的铁铐锁在了他的心里。看一眼苍茫大海，他真想纵身一跃，了此一生。可百倍警惕的于明威正看着他，哪容他动此邪念。于明威拽了他一把，喝道：“走！”
一行人钻进了船舱……
七天后，船到大连港。所有的乘客顺着舷梯踏向坚实的陆地。吴晓飞在于明威的搀扶下也走出了码头。可在出口处，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因为他发现了人群中的许敏，许敏那戴着墨镜的十分白皙的脸。
第十四章 李村劫囚车李村找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