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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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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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没有过不管怎样马上想跟男人上床的时候?”
  “什么?”
  “就是想要……想要……心痒得不得了,不知如何是好。没有过吗?”
  我用笑来敷衍。“说真的,我没有过那样的经验。”
  “我有时会变成那样。”雏子像是想到什么笑了一下,用优雅的姿势把烟灰点到地上。“像是呀……像这样到车站前的超市买东西呀,当然是一个人。就像平常一样买东西罗,但是买着买着,会突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地想要做爱。真的是很突然。看到猥亵的图画或是书都还不会那样,是很突然地。一旦想要,就会像是发疯似地想要那个。”
  我保持沉默。雏子像是想起那时的情景一样,动了动小鼻子。“上次也是这样。大概一个礼拜前吧,在市场挑蔬菜的时候,突然想要,忍都忍不住,连站都站不好。好像禁不住要蹲到地上一样。”
  我下意识地咬着嘴唇。要不这样的话我的喉咙会发出声音,搞不好会小小地呻吟起来。“反正是想得厉害。”雏子继续说,“那个时候还好,小信学校比较早下课,在傍晚已回到家。我呢,已经无心买东西,用跑的步子回家。飞奔进书房里说:‘小信,我忍不住了。’”
  “呀。”我说,调整一下姿势,然后小鹿乱撞地不自然地报以微笑。“那……老师那时候是什么反应呢?”
  “小信知道我有时候会变那样,所以一点也不惊讶。像是发作一样,只要抱我上床就会好。很怪哟,一治好我就会再出门买东西。忘了买的东西不买不行。”
  听听雏子毫无保留的告白,我即使会团想不通而惊讶,但一点不觉得那是龌龊的事。反而我相当羡慕雏子强烈的性欲。那是纯粹的性欲,不含有任何杂质。没有混合着感情,只是期望获得快乐,这到底有什么地方污秽呢?我也希望能像雏子一样。我认为在这一点上,雏子比谁都来得清高。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对雏子的感情超过了只是崇拜与友情,而带有性爱的吸引力。那种感情和对信太郎的感觉没有太大的差别,在心中澎湃汹涌不可断绝。
  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那问题真是愚昧极了,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脸红,但是却不后侮。就算在那时不问,总有一天我还是会问雏子的,因为不问不会甘心。
  “对方要是女的呢?可以吗?”我犹豫地问道。
  雏子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缓缓地面向我。“什么意思?”
  我大声地咽下口水,但是并不紧张。我只是单纯想知道答案。“雏子在发作的时候……对方非得是男人不行吗?”
  雏子有一瞬间张大了眼,然后正吸着的烟掉到地上,她用鞋尖把烟踏熄。雏子小声地说“小布”,而且欣喜地将两只手臂大大张开把我紧紧地抱起起。
  “小布!你最棒!最棒!”
  我故意笑得很大声,在雏子的臂膀中扭动说,“是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女同性恋。”我有点不安地想,要是太认真的话搞不好反而被误解。雏子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是紧抱着我、唤着我的小名。“我和小信能认识你好高兴。小布是个好女孩。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到死不分开。嗯?”
  当然好,我说。虽然像是小孩一样的说法,但是雏子的口气中,有他人绝对模仿不来的真挚。我鼻子突然一酸,想流出泪来。
  雏子摇着我的身体像在哄小孩一样。有一会儿好像在想些什么一样。然后终于用沙哑的声音说:“说的也是,要是对方是小布的话也好。”
  “什么?”
  “我是说当我发作的时候,要是对象是小布的话,那也很好。”
  “讨厌!雏子老是乱说。”
  “真的呀。我为什么要撤谎?”
  “雏子的对象这么多,怎么会想到我。”
  “有些东西是无法和男人分享的。有时会想要柔软的东西,那种一抱紧会折断一样的、纤细的东西。你了解吧?”
  雏子将身体挪开,把两手搭在我肩上,将自己的额头靠上我的。雏子的唇近在眼前。这么近距离看着雏子的脸庞还是第一次。雏子魅力四射。雏子一兴奋,鼻头就会冒汗。那时的雏子鼻头也流着汗珠,在夜幕低垂的公园街灯下闪着光。
  一阵恐怖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想,自己就这么被雏子所诱惑,成为她性爱的对象的话,会不会就再也无法理会其他的人了呢?
  但雏子只是靠着我的额头,抖动着肩膀吃吃地笑了出来。好不容易吹散了在我心中萌芽的灰暗预感。
  “下次我发作的时候,要是小信、半田,还有副岛都不在身旁的话……”说到这,雏子又笑起来。“我就偷袭你,你要早点有心理准备。”
  “请便。”我说,也露出笑脸。
  我们坐的板凳前有人走过,是一位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一面走一面不断回头往我们这儿望,带着好色的目光。
  “你看。”雏子抱着我大胆地指着男人,“那个男人羡慕得很。”
  我的脸颊感到雏子脸颊的温热的扩散。雏子的脸庞异常柔软并有些湿气。我感到难以呼吸。因为过于紧张的关系,我好像快贫血昏倒了。
  “小布,好香。”雏子把嘴凑到我的颈部来,“好像是日晒的味道。”
  我感到一串火把一瞬间贯彻全身。我抽身站起来。要是不这样,我在那个时候会在刚路过男人的注视下委身雏子,随她需索地亲吻起来。事实上,那正是我所期求的也说不定。
  在被逮捕以后的供词中,我陈述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恨过片激雏子。我肯定地说,虽然与信太郎有肉体关系,但我没有因此就厌恶雏子的存在。在开庭时我也一再重复这一点。
  在法律世界维生的人,好像就接受了字面上的意思。在那时,雏子除了信太郎以外,还和至少两位男性有肉体的关系,这个事实已被熟知。虽说她是信太郎的妻子,但一般而言,没有必要对这样的女性怀有恨意。因此,也不是不能想像,矢野美布子并不想从她那里把信太郎抢过来。一开始是雏子任意开始乱玩男女关系,要是丈夫也有情人,就会很自然地建立互相默认的关系。所以矢野美布子也没必要介意雏子的存在。我想他们是这样单纯地解读。
  但是事实不是这样。我不只是爱上了信太郎。我的爱,是对信太郎和雏子的爱。要是少了其中之一,我都不可能身心俱溺地沉迷于那样凄惨壮烈的爱情。
  一般人,还有媒体都试图把我犯下的罪,归结于不幸的三角关系。那可是大错特错。我一次都没有认为我和片濑夫妇的关系是三角关系。不管怎么说,我和他们都是对等关系。
  那年的十一月,我和片獭夫妇一起再访位于轻并泽古宿的别墅。那是在打猎被解禁以后的事。信太郎因大学讲课的关系必须到那里待个两三天,没有要者妈同行,而是让副岛一起来,两个男人可以享受打猎的乐趣。
  到了别墅第二天的早上,信太郎和副岛一起乘车出门去捕猎物。副岛带来的两头猎犬也同行。我和雏子留在别墅。不巧天气不好,就在家里打扫雨水带来的霉味,让人运来暖炉用的柴,就这么听音乐、看书,来打发时间。
  信太郎和副岛捕获的猎物只有一只山鸡。副岛一回到别墅马上就把它杀来做火锅。
  在夏天时大家每天溺着的阳台已被雨打湿,光是站着几分钟就会冷得受不了。我们在起居间起了火炉,围着大桌子吃火锅。在进食的时候,训练有素的猎犬们就乖乖地坐在房间的角落。
  热闹地吃完晚餐,副岛颇有含意地望着信太郎。信太郎一贯地微笑说:“有时这样也不错。”
  “老妈不在正好。不管怎么样,有些事不能在老妈面前做。她会向二阶堂打小报告……但也没关系,对不对?雏子。”
  副岛这么说,雏子把脸撑在桌上回问说:“你想我会拒绝吗?”两个男人都吃吃笑起来。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吸大麻。我一说我不知道怎么吸,信太郎就将细细地卷起来的纸烟往我嘴里一塞:“就像吸烟一样吸就好了。”他这么教我。“吸进去以后,先把它留在肺里一会,不这样的话没有效。”
  我照他的话做,头有点昏。
  烟有两根。我和信太郎,雏子和副岛轮流抽。
  信太郎关掉房间的灯,放上唱片。是“黑色神秘女郎”。
  “第一次吗?小布。”在桌子那一端的雏子问。雏子的鼻头泛着透明大粒的汗珠。
  我点头。信太郎马上说:“不要担心,和迷幻药不同。不会变得不舒服。”
  火炉中的火柴,在黑暗中除了我以外,有六只眼瞳放着光芒。雏子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在地板上坐下来。
  “好热。”她说,把身上的毛衣脱下来,只穿着内衣,把下巴靠在我坐着的椅子的扶把上,像是小狗对着主人撒娇一样。信太郎望着我,我马上可以感觉到他被某种欲望驱使。但不知道对象是我呢,还是雏子呢,还是谁都好呢。
  “小信、副岛,你们听我说,”雏子保持那样的姿势向上盯着我看。小巧的鼻子一瞬间像是兔子一样动。“我想亲小布。”
  “我会吃醋哟。”副岛开玩笑说。
  “我和副岛可不亲嘴哟。”信太郎说。两人像在喘气一样低声笑起来。雏子手伸过来,开始在我牛仔裤包着紧紧的大腿上抚摸起来。一股极端的厌恶和极端的快感同时向我袭击而来。
  从没有过的感觉扩大全身,虽然厌恶地想哭出来,但是席卷而来的甜美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求救似地看着信太郎。他含着笑意的眼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望着我。
  随后发生的事,我不想归国于大麻。我的确吸了,但是只不过两三口。大部分应该都到了信太郎的肺部里。
  我在那晚上和雏子接吻,抚摸了雏子的乳房。光是触摸觉得不够,一面抚摸,一面把嘴凑到雏子的喉咙边。雏子就像是被男人抚摸一样,令人惊讶地激烈喘息,身体开始有反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雏子又爬到我身上来,力度像是野兽般地强,我无法抵抗。
  “不要。”我说,一半像是在哭泣一样,“老师,你帮帮忙。”
  “真是胡闹。”信太郎说。吃吃地笑着走过来轻轻地把雏子抱起来。他向着我和副岛挤眼睛,就这么把雏子抱到沙发上。
  两人没多久就在沙发上缠绵起来。副岛保持着乎稳的微笑,端着白兰地的杯子到阳台去,两头猎犬跟在他后面。越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副岛抚摸着猎犬们的身影。
  “过来。”信太朗回过头叫我。在信太郎身体下面的雏子激烈地呻吟着,但是他却以一股奇妙冷静的方式向我招手。
  “我还是在这里就好了。”我用沙哑的声音说。我不知道我的声音传不传得到他们那儿。在室内,炉火映出他们两人庞大而摇晃着的影子。
  我待在这就好,就好……我胸中反复地说。在火影中贪婪地交缠着的信太郎和雏子美极了。我想一直盯着他们看到腻为止。这是我的,谁也不能夺取的美丽雕像。信太郎和雏子,不管他们在我面前做出什么动作,怎样地像野兽一样叫出声,我的视线毫不动摇,只是持续盯着他们,分享着他们的快乐。
  那晚的夜里,雨变成了雪。早上起床往外一看,落时纷纷的林中有薄薄的积雪。
  在下雪前,副岛回到了自己的别墅。在暖炉前并排睡着的我们三人,像是讲好一样全着了凉。回到东京在他们目黑的家,一面咳个不停,一面一起分着吃感冒药。那种幸福的感觉至今难忘。
  14
  那种无比的幸福感持续着。在片濑夫妇的周围依旧看得到半田和副岛的影子。雏子也不改作风,常与半田见面,并到他那里过夜。半田和我们也常到六本木的卡布其诺吃饭。
  那一阵子,我们在外面玩到蛮晚的。到新开的店喝鸡尾酒、在弥漫着烟雾的迪斯可跳舞、去看深夜电影等等。还有过在冬天的夜晚,信太郎开车一路飙到湘南,在开着暖气的车里面四个人望海望到天亮,然后再原车回东京。
  可以说是每一天尽可能地享乐。其实际上,除了信太郎到学校教课和翻译《玫瑰沙龙》以外的时间,我几乎都是和片濑夫妇一起度过。
  那个季节,我们消耗了惊人的酒量。雏子拿手菜红烧肉源源不绝下肚。在目黑像跳蚤市场一样杂乱无章的起居间内听着音乐、谈笑风生,相互交换着饱含着欲望的视线。有时喝多了不舒服,到洗手间吐起来。
  但是通常喝到醉的是我。“小布,脸色不好看。”雏子说。我会笑着说“没事”,但马上真的不舒服起来。我想几乎每个人都有这种经验,也不便大声嚷嚷。我到洗手间在马桶前吐着的时候,可以听到起居间放着音乐,夫妇的笑声混合着音乐声。
  虽然身体很不舒服,但是精神却很和谐、很稳定清澈,我感到不可思议的幸福感。这时,有人敲厕所的门,听到信太郎叫着“小布。”
  “还好吗?没有昏倒吧。”
  “老师。”我以一种可悲之姿、可怜的笑容,眼角流着泪,对着马桶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怎么说都说不够,都不够。我开始啜泣起来。
  但是信太郎听不到。“喂!雏子。小布没有回答。没出事吧?”
  听到有脚步声走过来。听到雏子的声音。有上锁吗?小信,打开看看。搞不好晕倒了。门的把手被转动。没事,我用醉了的口气说。我很快乐。我,没事,一点都没事。
  只有一次,没有任何前兆,夜里信太郎到我在中野的公寓来。是一九七一年二月刚过完年的时候。我因为期末考迫在眉睫,向熟识的同学借来一堆笔记,正在拼命地抄写。天气很玲。我的房间没有暖炉,相当地冰冷。为了想增添一点温度,我在瓦斯炉上烧着白开水。
  信太郎一进到屋里,什么都没说就抱住我。他穿着浅咖啡色的长大衣,可以闻到冬夜的味道。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我一面紧抱着他一面问:“怎么了?”
  “雏子住院了。”他亲吻着我的颈子说。
  现在回想起来真有点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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