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傩·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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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傩·舞-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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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巫·傩·舞
作者:雪落残桐
文案:
皇天集命;惟何戒之? 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
——《天问》屈原
南皇苍木之祭,麻衣巫傩之舞。
巫宫掌宫,虽不得干政,却可一言定王之生死。
幽燕王上,虽九五至尊,却困于八宗权臣。
这是一个在悲欢离合中求解疑惑的故事,
这是一个在尔虞我诈中奋力挣扎的故事。
一纸戏文,其间有隐忍克制的爱情,有为国为民的情怀,有粉身碎骨的偏执,亦有难以舍弃的权谋。
你或许是他们命运的见证者,亦或者可能是他们命运走向的缔造者。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俊杰 铁汉柔情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渲,掌宫昱,昭渡 ┃ 配角:白轶,太妃滕商,霍冶,霍妤,莫赫,宫谨之 ┃ 其它:权谋,天命,巫术,架空

、乱兆
咔地一声轻响,枯枝断裂的声音在昏沉的密林中幽幽荡开,昭渡陡然停下脚步,高耸入云的树尖上倏地惊起一群雀鸟。冷不防身后猛地传来一串沉沉的兽吠,昭渡倏地转身,急促地喝问道:“谁!”然而目光所到之处,除了灰蒙蒙的雾气弥漫在幽深的古林之中以外,什么也没有。
“呼——”,不知是不是那东西有意戏耍,昭渡耳侧乍然觉得有些潮热,竟像是只林兽在耳旁微微打了个响鼻,她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猛地挥出手去,指尖凌厉地划过雾气,却是什么也没有触碰到。或许是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古林深处传来嗤地一声轻笑,沉沉浮浮难以捉摸。
昭渡淡然地收了手,冷声道:“请阁下出来相见。”
“咦……?”仿佛是意外于昭渡对他戏弄的冷淡,那声音略有些讶然。随着那一点疑惑,密林深处猛地掠起一阵劲风疾讯而至,浓雾仿佛是被那异风冲得淡了些,渐渐显出个模糊不清的轮廓。昭渡微微仰起头,目光尽处是一对如刃一般的羊角,高高地直指苍穹,即便是隔着濛濛雾气,也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得到凛然的杀意。
“巫女大人,你走错路了。”雾气之后的声音沉沉,略有些低哑。
昭渡道:“此处乃兆梦之境,既然我身处其中必有因果,还请阁下现身吧。”
“能在梦境之中勘破梦境,果然有些本事。”那一对傲然的高角微微晃了晃,似是也在微微感叹,“本尊不杀你,速速离去吧。”说着,雾气又渐渐浓了起来,其中隐隐传来笃笃的蹄声,那巨兽的轮廓竟渐渐没去了。
“慢着!”饶是性子一向散淡的昭渡也忍不住声音冷厉起来,“你究竟是谁!”
见她似是要追上来,那巨兽猛在雾中猛地顿了一下身形,“滚!”
霎时那声音如闷雷一般在昭渡耳边轰然炸开,雾气尽散,露出那猛兽高若山脊的原身来。刹那间,昭渡竟是喊不出也动不了!她脖颈僵硬地看着它那一对铜盆大小的眼睛在距自己鼻尖不到一尺的地方缓缓睁开,,竟是如血殷红!
“啊——!”昭渡猛地从榻上僵直而起惊醒过来,急急地喘着粗气——赤眼公羊,国乱之兆!明日便是幽燕国祭,这梦境……昭渡拭了拭额角的冷汗,轻轻地叹了口气。
相传上古时,幽燕国生有巨树名曰南皇,南皇树冠高撑于天,根深扎于地。漫漫洪荒朝夕,南皇苍木孕育九果,黛、缥、藏、素、缃、赭、檀、绾、青,色泽各异。仙果熟而坠地化为九名女子,便是如今各自掌管幽燕各类事务的九宗先祖。而巨树之根则化作男子,便是幽燕王族白氏一族的祖先。
内侍臣靖先大人垂佩卑立于玉阶之下,道:“王上,臣说了这许多,您可听进去了?”
王上白渲盘腿端坐于书案之后,手肘放在右膝上指节拄着额角,一双英眉似蹙非蹙,含糊地嗯了一声。
靖先有些急了,恰在此时猛地听得乾宁殿外隐隐传来巫宫掌宫莅临王宫时的礼乐之声,他脸上登时变作蜡色,焦灼道:“王上,南皇苍木之祭时辰已到,还请您允下官为您换上祭祀裘服吧!”
“嗯。”虽是口中答应着,白渲却连睫毛都未抬上一抬,身子也未动一寸。仍是紧紧盯着书案上的奏折,眸色深沉。
靖先搓了搓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他求救似地看向王上贴身的五卫之首,兼任禁军提督的霍冶,微微探出首去。霍冶朝他点点头,复又看向身前的白渲低声道:“王上,南皇苍木之祭关乎我幽燕国祚运数,如今巫宫掌宫已经到了,您看……”
“放肆!”白渲猛地将正看的那本折子甩在案上。啪地一声脆响过后,只闻衣衫窸窣之声,乾宁殿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靖先手掌着地,额头贴在掌上,身子伏得极地。他双唇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哆嗦道:“臣,罪该万死,但死之前必须要看着王上将祭祀裘服冠冕穿戴整齐!”话音一出,连隐身在乾宁殿中暗角的左、右、前、后四名亲卫脸色都微微白了白。霍冶跪在白渲身后垂着头,面色凝重。
白渲先是一怔,随即略歪着头瞧了瞧他,眸中的沉重之色渐缓,反而染了一丝笑意——靖先那呆头鹅仿佛被他自己吓得着实不轻,伏在地上的背轻微地抖个不停。
“靖先。”
“臣在。”他的身子又低了些,几乎贴在了地上。
白渲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他的面前,靖先听得声响,胆战心惊地略略抬起头来。眼前的奏折封皮素色辉辉,显然是掌管刑名之事的素宗奏折。
“王、王上?”靖先惊吓之余,颇为不解。
“寡人在说它,不是你。”白渲笑了笑,道:“有时候寡人真的在想,南皇……为何会生出九颗果子呢……”
“王上!”靖先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您可千万不要这样说……这样是会对南皇不敬的啊!会给幽燕招来祸患的!”
“祸乱?”寂静中传来白渲轻轻地一声嗤笑,“按照你的意思,南皇便是幽燕之始吧?如果真的是因为我对它不敬而导致幽燕国乱,甚至……那么,没有人去祭祀的南皇,又会怎么样呢?”
“王上!”这一次,出声的是霍冶,身为藏宗宗孙的他,即便是对王上忠心耿耿,却也觉得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呵,寡人也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罢了,表兄。”白渲忽然语气轻了些许,“母后便是藏宗的人,即便去得早,寡人身上流着九宗之一的血也是个不可改变的事实。再说,若不是外祖父和舅父,幽燕也不可能太平这么多年。”
“阿姊她也是战功灼灼……虽然是……庶女……”半晌,霍冶声音极低,几不可闻。
白渲没太听清,侧头敛首问道:“你说什么?”
霍冶沉默了一会,道:“没什么,王上还是赶紧更衣吧。”
白渲眉间紧了一下,却也没有深究,他转过头唇角带了一丝戏谑道:“靖先,你这样跪着的意思是寡人不用更换祭服了么?”
“啊?……啊!祭服!”一向举止沉稳礼仪端庄的内侍臣大人慌慌张张地从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料腿一软,猛地打了个踉跄,险些又摔倒地上去。
白渲又是一声轻笑,他朝那本应珍而重之却在此时被靖先胡乱抖开的衮服大裘瞥了一眼,自七岁起继位十一年,唯有它从未变过。他时常觉得,在那层层叠叠的衣衫上绣些繁复精致的花纹,只要穿在王的身上便能代表幽燕一十四州这种事情十分可笑,然而入眼满是黑白肃杀之色时,却又觉得那样荒凉而又沉重——是很沉重,当靖先将那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御冕端端正正地落在自己头上时,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令他下意识地微微委了一下双肩。
“恭请王上——!”靖先的声音洪亮而悠长,乾宁殿的宫门徐徐而开,向外延伸的玉阶两侧整齐地跪着数百名宫女侍人,接着靖先那句“恭请王上”齐齐高呼,一直绵延到祭祀所在的太和宫。
“禀王上,”靖先双手端起与额齐平,虽是例行公事却是分外郑重,“按惯例,本应由从巫宫退位的前任掌宫继任青宗宗主一职后,前来引王上前往太和宫进行祭祀。但因十年前的月息一案,青宗宗主之位暂缺……”
“好了!”白渲微微有些不耐烦地道:“每年都要讲一遍你烦不烦?不是说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么,还不快走?”
靖先虽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却仍是将剩下的话咽了回肚中转而向南面深深地伏拜下去,朗声道:“禀南皇之祖,贱臣斗胆假代青宗宗主恭请王上移驾太和宫!”
然而,还未等白渲挪上半步,便只觉自己眼前一花,也不知霍冶是何时,又是如何移到自己前面的,大殿中“铮”地一声轻响,待定睛去看时,他那把从不离身的沉鸢剑已是出了半个剑鞘。隔着十二缕轻轻摇晃的流苏,白渲眉间微蹙,也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竟紧张成这个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国祭
“王兄。”说话间宫门外转出一个清瘦的人影来,见霍冶剑已出鞘他略一怔神,随即低低地开口道:“提督大人,是我。”
“庶王殿下?”霍冶不动声色地将剑退回鞘中,微微有些尴尬。
“轶弟,”白渲冷冷道,“你怎么在这?”
“母妃她……”白轶迟疑了一下,改口道:“太妃娘娘她见王兄迟迟未到,叫我来看看情况。”
白渲冷笑一声道:“太妃?这个时候你应该在你的储瑶轩清心静思,而太妃则应该在太和宫前领众女眷等待祭祀吧?”
“王兄……”白轶一时语塞,“我只是……”
“罢了,”白渲摆了摆手,“寡人即刻前往太和宫,你这就回你的储瑶轩吧。”
白轶小声应了,站在乾宁殿宫外躬身送白渲一众人等离开,霍冶不远不近地跟在白渲身后稍稍侧了侧脸,余光中的庶王白轶仍端端正正地保持着拜礼的姿势,纤弱的身形在风中仿佛轻微地有些摇晃——庶王他,大概也是想参加国祭的吧,只是奈何身份如此罢了。若非王后姑母还未等王上继位便撒手人寰,如今的太妃娘娘怕是也没有资格现身南皇苍木之祭罢。
霍冶正想着,冷不防视野陡然开阔起来。太和宫前便是整座王城最为宽广之地,东西难相见,南北不相闻,古朴雄浑、旷达之极。正中央乃是一座高坛,一十四级台阶皆为清一色的水磨白石砌就,九根百尺之高藤枝样式的玉柱分而列之,所环绕者便是幽燕镇国之宝——上有南皇苍木传说图文的琉璃巨鼎。那巨鼎流云漓彩,通体通透,周身带着些许蓝色柔光,如真如幻。
“王上千秋!幽燕千秋!”
“王上千秋!幽燕千秋!”
“王上千秋!幽燕千秋!”
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入眼皆是祭服式样的缟素麻衣,白渲心中冷哼一声,八宗这回倒是统一。八宗宗主及其本家子弟的右面,裙带齐飘,脂粉异香冲鼻,乃是以太妃为首的官家女眷。而在其左面乃是各州御府,总共十四个人站得倒也整齐,虽说御府乃一州总长王上钦点,但这区区十四个人却没几个是认识的,想必,司领官吏之事的黛宗宗主应该更为熟识一些吧?想到这里,白渲唇边的冷笑愈发深了。
“王上迟了。”太妃、女眷、八宗、州臣,众人之外唯有一人傲然负手而立,冷冷直言。或许是久不出巫宫的关系,他那原本就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如今更是几近透明。
巫宫的现任掌宫,昱!幽燕的巫宫据说是南皇苍木的化身,凌驾于政务之上,独立于红尘之外,上承天意,教化众民。身为巫宫之人是没有姓氏的,故而即便是贵为巫宫掌宫,也不过得了“昱”这么一个名字。虽说巫宫依祖训不得干政,但幽燕历代王上都十分重视巫宫给出的天启或是警言,虽说巫宫侍奉南皇,但其实巫宫之名于幽燕而言实在是已经如同神明一样的存在。
内侍臣倒吸了一口凉气,仓皇磕头道:“臣罪该万死!”
“靖先,你是寡人的臣。”白渲冷冷清清地开口,且抬手虚虚地撩起半边玉旒看了看天,“时辰刚好,不晚。掌宫大人,开始吧。”
掌宫昱的眼中好似古井无波,平静却又彻骨寒凉。他淡淡地开口道:“内侍臣靖先大人,依往年惯例,还是请您暂代青宗宗主之职主持祭典。”
“是。”靖先暗自用袖口胡乱擦了擦下颌和额头的冷汗——未被掌宫问罪实乃万幸。他匆忙起身走到高坛之下沉了一口气,清晰洪亮地高声道:“乐——!”
礼乐之声遥遥而起,白渲领众人向巨鼎躬身伏拜三次,又面南躬身伏拜了三次。礼毕后,早有侍人将准备好的祭品祭酒在柴垛上堆好,白渲从侍人手中接过青松制成的火把点燃积柴,那烟雾弥漫于巨鼎四周如同祥云缭绕,有风却久久不散。
靖先再度气沉丹田,高声唱道:“跪——!”
话音一落,掌宫昱面色肃然地在巨鼎前的蒲团上跪好,白渲则率重臣在高坛下跪坐齐整,伏下身子垂首不语。
“舞——!”靖先又是高喝一声。
顿时,鼓乐之声不复先前那般大气厚重,渐渐转为凄凉狭长之音。于此同时,巨鼎之上忽闻衣衫猎猎之声,白渲伏着头,余光中瞥见霍冶等人一张脸恨不得嵌进那水磨石板之中,心中不觉好笑。忽而又想到年年祭祀都是这般光景,那鼎上作舞的巫女岂不是白白跳了一遭。心思一动,他便有些按捺不住,稍稍抬起头来拿眼去瞟鼎上之人,这一瞥之下不禁脸色苍白。
若此时有人问他都看到了什么,白渲大抵也是答不上来的。高坛与巨鼎极高,只是恍惚瞧见一截长长水袖随着巫女手腕起落而上下翻飞,一扬天地苍茫,一落风云变色。不过是惊鸿一瞥,却觉得一瞬间自己仿佛在亘古洪荒中走了一遭,大起大落之后却是悲凉未央与寂静无边。 
“王上!”耳边传来霍冶急急低语,白渲这才猛地发现靖先早已高声喊过“启”这一字了。白渲微微仰起头恰好与掌宫昱的目光不期而遇,大概是看出王上有些心不在焉,掌宫大人的脸色似是十分不好。
“入太和宫!”靖先眼尖,眼瞧着两位神色不对,连忙喊了收尾这一句。
整个南皇之祭下来已是时近晌午,外面暑气渐盛,只有白渲和掌宫昱的太和宫却凉得渗人。
“掌宫大人的意思,是寡人之过?”听过天启的白渲端坐于王座之上,声音阴冷如冰。
“镇星流隐,王者不思,房宿晦暗,天下不和。这并非是昱的意思,而是南皇所示。”掌宫昱虽然脸色苍白,唇中却字字清晰:“王上应当顺应天象,恪守成宪,以保万民福祉,国祚绵长。”
“瞧这字字珠玑,”白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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