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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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裂碑记-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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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陆寄风随口说着,心里有几分不以为然。

  迦逻道:“圣女老人家与你交手时,根本只拿出不到一半的实力……不,是不到三分之一的实力,甚至更少。”

  陆寄风一愣,道:“何以见得?”

  迦逻道:“我也是听我娘说的。她说圣女老人家在中原吃了两次大亏,变得很小心,除非最后关头,她绝不以全力对付人的,圣女老人家把自己的分灵化成许多份,虽然这样自己的实力减弱了,但是每一份都可以随时回体重生。因此你与她交手的几次,就算把你眼前的她给杀了毁了,她也不会死的,更何况你从没有一次占过上风!”

  陆寄风呆然,道:“你说的是真的?”

  迦逻点点头,道:“我骗你做什么?我娘就是她的化灵之一,如果你毁了我娘,她的那份化灵就会回圣女身上。让圣女的实力又高一层,可是你不先杀光圣女老人家的护法们,只杀圣女老人家,她随便哪一个护法都可以再度召回她的元灵,再度培元炼养,你根本就杀之不尽。”

  陆寄风听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舞玄姬竟还有这样一个后着,竟不是毁了石室、杀了云若紫便能解决一切!舞玄姬遭受大挫,变得这么狡猾,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自己在梅谷中确定司空无还活在世上,那么,能对付舞玄姬的,应该只有司空无一人才是,自己根本就不是舞玄姬的对手。为什么司空无却不出面除魔,反而要自己去办呢?

  陆寄风心中千头万绪,完全想不出个头绪,迦逻看他神色阴晴不定,有些担心,道:“寄风哥哥,你对付不了圣女老人家的,咱们……咱们到江南生下孩儿,好好地过日子……再不,你至少等我生下了孩儿,你见了孩儿一眼再去对付圣女老人家,好不好?”

  陆寄风温言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会灭了舞玄姬,回来见我们孩儿的。”

  迦逻流下泪来,道:“你好狠心,连孩子的面也不肯先看一看再走吗?”

  陆寄风道:“又不是见不到了,我去也不会去个一年半载,或许我完成了回来,你还没生呢。”

  迦逻哭道:“你别哄我,你忘了我总会先有些预感,虽然现在被你害了,不如从前那样预知得清楚,但大事我还是会感觉到的。我感觉咱们再也见不到面了,见不到孩儿了。”

  陆寄风失笑,抱住了她,道:“你既是被我害了,不再神神鬼鬼的能预知吉凶,怎么就这么肯定感觉到的是真的?你肚里有这孩儿,不也是被我害了,你怎不怪他?”

  迦逻却没被陆寄风逗笑,依旧哭了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地睡着了。陆寄风等她完全睡熟,悄悄起身,在旁安静地静坐养气。

  及至半夜,迦逻突然哭着叫道:“寄风哥哥,把孩儿还我!我要见我孩儿!呜呜……”

  陆寄风连忙趋前探视,原来迦逻只是在说梦话,陆寄风放心一笑,但见迦逻眼角旁泪痕涟涟,又是可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道:“迦逻骨子里还是这样任性,一点也没改变。”

  陆寄风轻轻为迦逻拭去泪水,迷糊中迦逻抱住他的手,喃喃道:“我连我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不知她做了什么恶梦,陆寄风轻叹了一声,不忍再离开她的床畔,就这样让她拉着手,既怜又爱,望着她的睡容,直到天亮。


  第八章 黯尔俱时灭

  次日,陆寄风向云萃等人商议,决定了如何避过舞玄姬的爪牙耳目。平州毕竟还是魏土,也是百寨可以张扬之地。只要将众人送到宋朝的国土,百寨就无法侵犯了。而迦逻的产期应该在一个月之内,若是自己能及早办完这件大事,或许还来得及回到建康陪伴迦逻。

  为了安全起见,陆寄风便决定陪众人渡河,到海口换船后即行离去。反正在海上有群侠相护,等登了陆之后就到达宋土,以云拭松的尉卫身分,也随时能动员官兵保护这一行人。

  平州向东不到百里就是海,一行人顺江东流,不到半日便已经到了海口,换上大船,估计不日便可达河口,那就是宋的国土了。陆寄风护送众人到了海上,少不得殷切叮嘱迦逻安心待在云家等他回来,望着千绿细心地将迦逻扶上大船只,才解缆放船,目送大船远去。

  水天一色,广阔的海港边只剩下了自己,陆寄风有种顿失所依之感,立在原地看着大船逐渐远去,直到化为远方的黑点,再也看不见了为止。为何自己会突然间打从心底挂心起迦逻的安危了?陆寄风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迦逻现在已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再只是个爱恋纠缠的人而已。也许这就是司空无非要逼他娶迦逻不可的原因。有了家人,以另一种心情去对付舞玄姬,除灭了舞玄姬之后,还有牵绊,才不会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活在世上。

  陆寄风隐约可以理解司空无的用心良苦,现在挂心之人皆已不在身边,他才能够心无旁骛地对付舞玄姬。

  陆寄风回头朝北赶路,早一天抵达石室,就早一天完成一切,结束这身不由己的日子。

  陆寄风以轻功不断北奔,一天赶行数百里,除了寻路及略事休息之外,未曾停步。沿路所经已几乎都是无人的荒地,整天不见人踪,他也不再顾忌是否会惊扰了普通人,放大胆子施展出最快的身法拼命北行。

  随着气候快速地变冷变寒,陆寄风可以感觉到应该是越来越近了,但是沿路除了点点的星星白雪与嶙峋黑石,就只有极目无垠的参天古木,就连条道路都没有,只能凭方向感寻觅。陆寄风侧耳倾听,隐约可以听见一阵水流潺潺,间夹着细碎的冰块夹击裂声。

  石室就在难水以西的大鲜卑山中,陆寄风心头一振,知道就快要找到了,更快地往水流声传来的方向赶路。树林之内,零星散布着几间屋子,乃是一个以樵猎为主的小村落,此地既是拓跋鲜卑的发源地,还住着的居民安土重迁,已经传了数代,对这里必定非常了解,要询问山中是否有形制相似的洞窟,也只能问他们,陆寄风便朝其中一所木石搭建的简陋屋舍快步行去。

  才走出没几步,便见到那所房舍的门开了,一名穿着厚裘的胖大男子扛着石斧,腰配弓箭,走了出来,回头对里面说道:“我走啦,门户关严实些,别给狼群侵来了。”

  屋内妇女应诺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去吧!”

  这时屋内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孩哭声,那胖男子又停了步,笑眯眯地回头看。妇女抱着脸孔红通通、包在毛皮中的婴孩来到门口,让那汉子逗弄一会儿。婴儿仍然大哭不已,汉子解下一只箭,递在婴孩肥软的手里,笑道:“给你玩儿,长大了爹带你到树林里射狼,射貂。你长大了,咱们父子还可以联手猎熊,哈哈哈……”

  婴儿玩着石簇长箭,便止住了哭声,汉子又逗了婴儿一会儿,才和妇人依依不舍地道别离去。

  远远的陆寄风看着这平凡无奇的山中人家生活的一幕,不知为何竟不忍出声打断,内心感到羡慕安宁。直到妇人关了门户,汉子的脚印远去,陆寄风才想到:此地严寒,所以居民都穿着毡裘厚衣,自己却穿着京城里的日常装束,和居民的服装完全不同,一般人像他那样,早就冻死了。若是就这样贸贸然地去问路,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惊慌。

  到树林间猎匹野兽,剥皮覆之,应不是很困难之事。陆寄风便紧随着那猎人的脚印,向树林走去。那汉子日常在山林间奔波,也应该比较清楚石室洞窟的准确方向。

  陆寄风跟在他背后数十尺之远,不即不离。突然间听见前方的密林里,传出阵阵窸窣的细细交谈声。那猎人一怔,十分好奇,慢慢地朝声音传出的方向靠近。陆寄风的内力深湛,不必过去便已经听见那阵交谈声的内容,其声音竟是司马贞与刘义真。

  他们竟还追到了这里,不禁让陆寄风大吃一惊。

  陆寄风暗自惊奇,想道:“刘义真就这么的不死心,非要阻止我不可?”

  他轻身一点,跃上了古木枝头,并未惊扰半片雪花,居高临下地看着。树林里升起了一丛火,刘义真与司马贞都穿着华丽的锦裘,立在火边取暖,身后只带了仇复和柳衡两人,并不见多余的寨匪。

  而司马贞神色忧郁,凝视着火光不语,刘义真转头对柳衡道:“还有多远?”

  柳衡取出绘在皮革上的地图,道:“过了河往山路北方攀行一百二十里,应该就近了。”

  他们竟也要前往石室,而且可能比陆寄风还熟知路境,才会这么快赶到,让陆寄风颇为意外,想道:“他们为何也要去魏国的石室?”

  那猎人一生都居住在深山野地,从未见过像刘义真、司马贞这等俊美富贵的人物,一时之间有点儿目瞪口呆,只能傻看。但是瞥见那一团火,脸上又不由得出现忧色,让陆寄风有点儿奇怪。

  刘义真对司马贞微笑道:“贞妹,你随我奔波,辛苦了。”

  司马贞勉强一笑,道:“突然说这些做什么,咱们这么多年不是都在一起吗?”

  刘义真道:“若没有你,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便拉过司马贞,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仇复的脸颊略一抽动,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凶光,但又不敢作何表示。司马贞颇为不自在,推开了他,道:“这里好冷,我快受不了啦!快点找到石窟,离开这儿吧!”

  刘义真笑了笑,道:“我也冷得受不了了,可是若这点儿冷都受不了,还谈什么抱负梦想!”

  司马贞不答腔,刘义真望着北方片刻,才道:“武威公主本来许嫁陆寄风的,突然被派到北凉和亲,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陆寄风听了,心头一阵酸楚,明知这是必然的结果,乍然成真,却还是感到万分不忍,而心口痛了起来。

  司马贞冷然说道:“我不知道。”

  刘义真道:“因为她帮了陆寄风一件大事,盗了国玺去开启石室,这可是凌迟车裂之罪,若非她是武威公主,也不会和亲就了了案的。”

  司马贞道:“那是她愚笨,为了一个薄悻无赖的臭小子葬送前程。可是你也跟着巴巴地赶来,有什么用?你又没有国玺。”

  刘义真笑道:“我都查过了,圣女老人家的长生之机,就在石室;云若紫要复生,也在那里,可见那里有让人长生不死、法力高强的玄机,我怎能不一探究竟?”

  司马贞道:“可是……舞玄姬和陆寄风,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你讨得了便宜吗?”

  刘义真道:“他们都那么高强,自相争斗起,或许我就有机会。再说,不去试试怎么会有机会?”

  司马贞似不以为然,但也只淡淡地“嗯”应了一声,道:“还是小心为上。”

  刘义真笑道:“我当然会小心。唉!不过陆寄风真是好艳福!不但云若紫为他而死,就连武威公主都肯为陆寄风牺牲到这样的地步,真是让人羡慕!贞妹,你可有同样的助我之心?”

  司马贞神色不豫,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刘义真笑道:“别小瞧了自己,你若有心,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司马贞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义真“哼”了一声,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没让你过几天好日子,心里很对你不过,你怎么可能真心向着我呢?”

  司马贞一听,怒色略缓,道:“刘大哥,当初……换正朔的时候,司马一族几乎全部不留,是你顾着咱们青梅竹马的情意,竭力在先帝面前保了我一条小命,自那时起,我的命便是你的,我对你感激敬重,并不是为了过好日子才跟你在一块儿。你却疑心我,这是怎么说的呢!”

  刘义真笑道:“你别想那么多,先帝疼爱我,还差点要把天下传给我,向先帝讨一个婢妾的命,也不是什么大事!”

  司马贞脸色略显苍白,道:“你……你为何这么说?”

  刘义真望着司马贞,道:“只不过说出事实来。你的心早已不在我这儿,我会看不出来?你当我是白痴吗?”

  司马贞困窘地看了柳衡与仇复一眼,这些私情密语在下人面前说得如此明白,令司马贞大感羞辱,别过了脸,怒道:“我听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要逐我走还是怎样,就明说了吧!”

  刘义真狡狯地一笑,柔声道:“贞妹,我是内心悲伤,才会这么说的。我对你的爱意始终未减,却是你变了心,这怎不教人难过!”

  司马贞听他软言相慰,不由得悲从中来,颤声道:“我……我没有变心,就算是死,我也拼着跟你死在一块儿,你最终会见到的!”

  “是吗?若是陆寄风就在此地,你不会又暗中助他杀我?”

  司马贞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跺足道:“你又说到哪里去了!我……我可曾助过他害你?”

  刘义真道:“是没有,但是你轻易交出了云萃,帮他还帮得不够?”

  司马贞道:“任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我能怎样?”

  刘义真道:“你那时怎不叫仇复出面挡他一阵?就连我要寻找石室,你一路还叫他不必跟来!”

  仇复可怜兮兮地望了司马贞一眼,司马贞却厌恶地说道:“我是看了他就讨厌,这样你也猜疑?”

  仇复黯然,但是看来他这几天也被司马贞骂惯了,并没有太过难过的样子。刘义真笑道:“这可奇了,我可喜欢他得很,你若不要,就把他给了我吧!”

  司马贞恨恨地瞪着刘义真,道:“你日也跟我要他,夜也跟我要他,若不是我能号令这贱奴,你早不理我了,对不对?”

  刘义真的心被司马贞说破,尴尬地笑了笑,道:“贞妹,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把他让给我?我多年一事无成,就是身边少了个忠心耿耿、武功高强的辅佐。他的武功不下于陆寄风,再加上我的头脑,什么功业建立不了?我是为了大局着想,难道会负了你吗?”

  司马贞咬了咬牙,道:“他是哪儿冒出来的,我也不清楚,他的去留与我无关!你要收拢他,自己跟他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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