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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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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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由母后做主。”燕临瑄抽了抽嘴角,说起另一件事来,“母后,那裴翰说来乃是南魏哀帝兄弟,南魏明宗嫡子,如此敌国皇族怎么会混迹朝中?”

太后道:“那是他密谋已久、居心叵测!”

燕临瑄轻笑一声,“那,崔蕊珠呢?她既然是皇子之母,即是南帝妃嫔,又怎么会居于宫中这么多年?”

太后呐呐地张着口,踌躇不止。

燕临瑄看着太后的表情,“看来他们母子是蛇蝎心肠、居心叵测。”

“皇儿打算如何处置反贼?”太后绕过那个话题。“处死吗?”

燕临瑄却摇了摇头,“儿臣想要封裴翰为拘王、崔蕊珠为太妃,以示我天朝风度。”

太后喝道:“胡闹!崔蕊珠怎么可以封太妃?!”

“如何不行?”燕临瑄似笑非笑地说,“裴翰所言,儿臣过后细嚼,觉得不是没有道理,反而是太有道理了。”

太后一惊,低斥:“皇儿莫要胡言,你与瑗瑗乃是一母同胞,都是母后十月怀胎所生,跟那些个乱臣贼子、祸国妖姬半点关系都没有!”

“既没有……”燕临瑄道,“母后着什么急?”

太后为之一噎,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喃喃“皇儿……”

燕临瑄注视着她略有几分惊慌的眼眸,不怎么的,心中柔软之处狠狠一酸。他依稀间想起少时他们一家四口同在时的情景,那些花下林间、风花雪月,哪里不是母慈父爱、哪里不是一片欢喜,如今……
燕临瑄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太后的手握在掌心,低着头道:“母后莫惊,儿臣说笑而已。”


瑶月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的,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她睁着双眼迷迷瞪瞪地想着,只觉得脑子是一团的浆糊,什么事都混在了一起。

迷迷糊糊间,她想起自崔蕊珠口中得知的那些秘辛,同时也得知裴翰欲行刺龙驾之事。其实,握着金簪往归真院走的时候,她便想着玉石俱焚——这虽是下策,于她,却是上上策。

宣公子、皇帝、夫君……那个男人与她有最亲密的关系、最长最多的纠葛,在这个世上,顾朝曦离世,她身后无子,皇帝夫君便是她所有的依靠。可在她心中,她绝计无法对那个对自己亲生骨肉的生死都坐视不理、甚至加以利用的男人谈什么依靠!而让她眼睁睁看着他死却又实在做不到——那么,就这般救了他,牺牲自己这条命也好。也算还了他这些年放在自己身上的情,也不必再忧心其他。

记忆停靠在她攥紧金簪贯穿身后男子心窝的那刻,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颊冰凉微痛,耳畔是一阵阵兵荒马乱的声响,眼前渐渐朦胧。她软倒了身体却没有触及地上的冰冷,反而觉得异常得温暖,还有人在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极亲昵的——“阿瑶……”

可是……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望着头顶上方渐渐清晰了的黄绫纱幔,还感觉到除了身上倦怠感之外,左脸颊的肌肉异常地僵硬,稍稍一动便牵动了伤口般泛起疼痛。

等等!疼痛!

瑶月“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抚上脸颊,然而,她摸到的并不是肌肤的触感,而是纱布的粗糙……她心中一沉,仿佛霎时间坠入了万丈深渊,更如跌进无底深洞,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祝双怕吵醒瑶月,悄悄进来换香,没曾想昏暗室内纱幔之中一个人影直直坐起,吓了她差点惊叫出声。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瑶月醒来了,赶忙疾步过去,撩开帘帐,帐中稳坐的女子却一动不动,形同木雕。祝双觉得不对,连声喊:“娘娘,娘娘……”又跑出外找了人去寻太医禀报皇上太后。

经她这么一折腾瑶月总算是从愣怔间醒过味来,等她醒过味来的时候右手腕用来诊脉,而右手着被坐在床边的人紧紧握在掌心。她的手指僵硬微凉,他的手心温暖炽热;她满眼凄迷,他满眼狂喜……

瑶月愣愣地望着眼前黄袍金龙闪烁,仿佛照亮了一室的昏暗。她又愣了一会儿,倏忽将双手都抽了回来。

这个太医是太医院录用的新人,仅仅是医术精湛而已,还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本来一双帝后在跟前就够让他紧张的了,差点连脉都诊不出来,现在这皇后还没等他诊清楚直接把手抽了回去是个什么状况?他僵着个手立在床榻前,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瑶月将手缩在被子里,也不管燕临瑄怎么反应,偏过头对那太医道:“把镜子拿来。”

那太医本来就如站针毡地,一听皇后吩咐什么都没想就飞奔出去传达命令去了。燕临瑄听到她说要镜子便心道不好,奈何那太医跑得太快叫不住,又赶忙让左右截住那镜子。

瑶月只看到镜子的一个边就看不到了,她也什么都不顾,径直掀了被子下地去追镜子。皇后连鞋都不穿就满地跑,别说是一众的宫人,燕临瑄与瑶月近在咫尺都没拉住,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瑶月截住那镜子,在众宫娥手中抢过那用来梳妆的菱花镜,一照,却是把她的魂都快吓出来。

面色仓皇形容枯槁就算了,镜中还是那秀美五官,眼耳口鼻精致,只是偏偏左脸颊上一块纱布掩住白皙容光。她以手拂面,摩挲着那伤患处,轻轻一摁,微痛——她的泪,她自顾朝曦死后便倔强不肯坠落的泪就这样轻易落下,滴滴泪珠洒在铜镜上,镜面上延绵出一道道的裂痕,仿佛她的脸容都被分裂。

“咣当”一声镜子坠地,那清脆声响,仿佛她的心跌落。

燕临瑄挥退左右,上前用一袭锦袍拥住了她的身,进而弯腰将她抱起往床上轻放。怀抱中的身躯轻轻颤抖着,燕临瑄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只好拥抱着她一遍遍用手抚着她的背,直到她僵直的背脊渐渐放松。

“阿瑶,”燕临瑄拍拍她的背,低声说,“没事的,不过是容颜而已……”

瑶月猛地在他怀中抬头,直直望向他的眼眸,“你当初,不是因为美貌才看上我的么?”

燕临瑄愣了愣,“我……”

“不是吗?”瑶月微微弯着嘴角,仿若认定一般,喃喃道,“是吧,怎么会不是?”名满京华的勋贵女子,惹祸成习,别家贵女都是十三许人十五嫁,而我除了空负美名还有什么可为你吸引?嗯?堂堂大燕帝王,万民之主?

燕临瑄不知该如何作答,瑶月下一刻便疯了一般推开他,闭着双眼大声喊叫:“你走!你走开!不要看我!”

不要看我!这张脸,这个人……我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只得你去看去流连的了……千般礼万般聘入宫绝世女子,宠冠后宫傲视群芳的贵妃,到如今正位中宫已登宸极的皇后。一生的辉煌,满身的荣华,他的确是做到了江山为聘,她如今却无力再享天下尊崇。

燕临瑄在清宁宫外望了许久,怅然若失却又偏偏无力回天。拖着步子登上龙辇,大总管黄冬跟着龙辇一边向天子汇报重要政事。

黄冬道:“圣上,崔大人的折子是不是……”

崔大人?燕临瑄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朝曦已死,裴翰看你状况也撑不了几天,况且即使他撑得了也不能再入朝为官。而崔雪麟,出将入相本就应当。也就是早朝时才将那封相的诏书颁行,辅国大将军崔雪麟任中书令,代相职——说是代,其实跟正式的没有两样。

燕临瑄正想着,忽的觉得不对——四周的景物不对。“黄冬,这不是去紫宸殿的路!”清宁宫他虽然不熟,但前往紫宸殿的路他还是清楚的。

黄冬不敢抬头,低声道:“是……是去新殿的路。”

燕临瑄惊疑道:“朕没有让你去新殿!”

“是……是太后娘娘吩咐的。”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三千佳丽三千乱(1)
“拿下去!都拿下去!”——自从两个月前那场举国轰动的行刺事件之后,这句话便成了当今皇后最常挂在嘴边的话,而且每次当她说出这句话,往往伴随着任何一种可以照应容颜的器物殒身不恤。

其实经过两个月的修养,瑶月脸上那一道长刀痕已经结痂脱落,长出新肉,并且在太医院搜寻古方特质的花容月貌膏的治疗下,那刀疤的颜色已经淡化成一条细细的缝,远远望去并不明显。

清宁宫上下回想起这两个月的生活,简直是往事不堪回首。起初那皇后脸颊上伤口还在包扎止血愈合时皇后便封杀了所有的镜子,随后发现了水也可以映照脸容,直接连水都不再靠近。后来花容月貌膏制出来,太医院信誓旦旦地说皇后脸上的伤口只要用了这药膏便能很快愈合,并可以平滑恢复肌肤。
只是那药膏好是好却太让人难受,一涂上那药膏伤口便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皇后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挠,就寝的生活竟让人将她双手左右捆住,以防自己在睡梦中划开伤口。可在这般痛楚之下,却又无法缓解,直折磨得她一夜无眠,呻吟了一夜才恍惚睡去……如此日夜足足过了有大半个月,好在重揽铜镜之日,收效颇大。

祝双看她养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便提议她出去走走,瑶月这两个月一直窝在寝阁里,实实在在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快连花花草草都不认识了,如今……她望着镜中消瘦憔悴的脸容,轻抚那道淡淡如蜈蚣的疤痕,点头应许。

东内风景精华之处便是在太液池附近,如今已是三月初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瑶月扬目望去尽是一片春色艳艳。芍药牡丹争,一路桃花铺到东,迎春枝头探一朵,却把杏花看过眼。柳丝漫垂随风舞,杨花纷乱翠草长,双燕鸣蹄各双飞,翩翩起落踏蕊去。

如此的春景,如此了得的艳色,落在瑶月的眼中竟把那春看成了秋。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初次向燕临瑄妥协的那个秋日,不过是一年多前她与他重修于好的那个秋日。不是悲秋不是寂寥,是沉香亭的葳蕤垂丝菊映着她红衣凤裳的衣,他提前了好久好久说了——“阿瑶,你终究是我的妻”可真正到了封后大殿,他却没顾得上同她说一句“阿瑶,你现在真的是我的妻了。”

寥寥的怅然被太液池上隐约飘来的丝竹奏乐声和欢声笑语打断了。瑶月皱了皱眉看去,只看到那一片片俏生生的荷叶之间游曳着一尾楼船,那船规格不大,只有一层,但人却不少,熙熙攘攘地站满了衣带飘飘的宫女。

小莹也跟着她看过去,不似她探寻了这么久都没个答案,小莹只消一眼便把眉紧皱起来,嘟囔道:“又是那两个狐媚子妖精做怪!这般手段迷惑圣上,日日夜夜的,早晚出点什么事看不头一个治死她们!”

瑶月听着,转过头问:“这是圣上和谁?”是赵御女周御女?

小莹愤愤道:“就是那个新殿的两个狐狸精!不,现在已经迁居含章殿了,还都进封才人了!”

瑶月愣了一下,“季杨二女?”

小莹还要说祝双却已生生将她拉下,瑶月道:“祝双,本宫想听听些新鲜的事儿,你且让小莹说着,不过是解闷。”她的神情极为悠闲,似乎就是在听一个解闷的趣事儿一般。

小莹看了看祝双,祝双只好松了手。小莹说道:“娘娘您是不知道,季杨这两个狐狸妹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妖法,竟将圣上迷惑至此!晚上夜夜召她们承宠也就罢了,平时还敢撺掇圣上白日宣淫,这般狐媚妖精圣上竟然还进封她们!”

祝双拉下她说道:“娘娘莫要听这丫头胡言,宠幸季杨二女不过是太后逼迫的圣上,您也知道——圣上已不再是少年天子,可子嗣却极为稀薄,太后实是紧张,而季杨二女年轻貌美自进宫来甚得圣上欢心,如此而已。”

小莹与之争辩道:“祝双你说的不对!起先的确是太后娘娘所为,但如今太后娘娘早就回骊宫了,哪里还有什么逼迫一说!我看分明就是季杨这两个狐狸妹子迷惑了圣上!要不,以前无论娘娘怎么对圣上千般不理万般不睬的,圣上还不是眼巴巴等着,这一次怎么就另投他人怀抱了呢?”

祝双实在是对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玩到大的姊妹无语凝噎了,什么“以前”“现在”“另投他人怀抱”这些个词都是能够说出来听的吗?这不是给娘娘心中添堵吗?

瑶月静默了一会儿,微笑安抚祝双:“小莹说得也对,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男欢女爱之事哪里是逼迫能解决的,圣上这般宠爱季杨姐妹,怕不是太后从中作梗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她再往那楼船上一望,唇角微抿道,“我们回去吧。”

“娘娘……”祝双突然跪下,骇了瑶月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瑶月赶忙想要扶她起来 ,祝双却死命要跪着,“你我主仆多年。你有什么话,或是有什么求本宫的就直说,何必行这么大礼呢?”

祝双低着头,声音依然哽咽了,“娘娘,太后回骊宫之前让奴婢在娘娘醒来之后便告诉娘娘一句话。”

瑶月见她这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就心道不妙,“什么话?”

祝双俯首低头,前额着地,颤巍巍地说:“太后说圣上子息单薄,望娘娘以国母至尊行后宫之权。”

“什么意思?”

“就是……”祝双深吸一口气,“就是请娘娘为圣上广选秀女充盈后宫!”

瑶月听罢这句话便一下子软到在地,祝双慌忙起身去扶,小莹更是埋怨祝双不该在这个时候讲这些。瑶月扶着她们起身,呢喃道:“本宫不过是一时腿软而已。”随后复问祝双,“你可是有什么把柄被太后抓着了?”

祝双惊讶地看着瑶月。

瑶月道:“你我主仆这么多年,你的为人本宫还是很清楚的。方才你一直不敢抬眼睛就代表你心虚,更代表你害怕。你如果不是被太后要挟,你是不会特地挑这个时候让本宫来欣赏圣上和季杨二人的艳事,更不会火上浇油在这个时候跟本宫说这些。”

祝双低下头,嗫嚅着道:“娘娘果然冰雪聪明,祝双不敢隐瞒,实时因为祝双为家人所累。”祝家在魏时便已是高门大户书香门第,一门曾经出个三个宰相,历任高官。当年魏太子南逃之时带走了一些个官员,其中便有祝双的堂叔。而先下南魏已亡,祝家所有人都被作为亡国之臣押往京城,太后便是利用这一层关系了掌控祝双。

瑶月细细听来,也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到最后反而奖赏了祝双。祝双被她吓了一跳,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瑶月见她这般便说:“既然你有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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