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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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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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帝王如遇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愣了一瞬之后他又加快了离去的步伐,之后,再度顿住。

“臣妾参见圣上。”八月明媚的天光里微醺的风吹过她的没有拢起的发,穿过她振振的衣袂,包裹着她淡淡语音,落在对面盛怒之下的天子耳中。她的话,如同一盆隆冬腊月的雪水,一下子便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爱妃……”燕临瑄嗫嚅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心中越发地虚,手心似乎都沁出汗珠来。

瑶月离他三尺远却如同与他隔了天涯海角一般,那盈盈眉目平静无澜,像画壁上的女仙,那般绝美,又那般的遥遥不可及。

“阿瑶……”他带了急切唤她,而下一瞬,她避开他的追随向临瑗的寝阁而去。燕临瑄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几分焦急。瑶月侧头看他,轻轻一笑,伸手捋下他的手,道:“圣上身负家国天下的重担,臣妾不敢打搅圣上,圣上请回,臣妾去探望一下长公主……”

“朕……今日不回去!”燕临瑄索性揽臂将他抱住,紧紧箍在怀中,深深嗅着多日未曾嗅到的她身上的馨香,当今天子执拗地道,“朕好几日未曾与你一起,阿瑶——朕很想念你。”

瑶月让他这么抱了一会儿,随后还是挣脱了,往那台阶上走了两步,她低垂着眉目,“圣上还是不要想念得好。”

他疑惑:“为何?”

转身前轻飘飘抛下一句,“免得心中思念太甚了,以至于哪天圣上要在臣妾和家国天下之间取舍时不好抉择。”


探望过长公主之后,瑶月命人摆驾回宫,上凤辇时唤来祝双吩咐:“派人去掖庭宫尚食局,去告诉崔元帅本宫有事找他。”

回到永安宫,瑶月又让人汇报汇报那西郊墓穴修建的情况,负责此项的小黄门道:“禀娘娘,京畿周围今年收成不好,百姓们都惦念着自己地里的庄稼……这进程也就慢下来了。”

瑶月皱了皱眉,往自己那雕金镂银的首饰盒子看了看,想了想道,“小莹,你让人把慕容珑月宫中留着的那些个首饰都拿过来。”

小莹疑惑道:“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她的那些东西又不精致也不值钱的。”

“谁说不值钱,都是内府打造的,承嗣出生和封王的时候圣上不是还做面子一般赏了她不少吗?反正她灰飞烟灭了,留着也是便宜了守汀惠殿的那些个宫女,不如本宫把它们都用上。”

小莹虽然不知她要来做什么,但也听她的话下令去了。瑶月回过头对那小黄门道:“征徭役他们不得不从,但心中未免积怨,你回去告诉他们,做得好本宫重重有赏,这一个月做好了能比他们干一年的农活都挣得多!”

小黄门眸光一转,喜道:“那自是再好不过,娘娘等着,我这就回去督促他们,定会在期限内完成的。”

那小黄门领命而去后,崔雪麟也到了,他对着华丽的宫室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座上女子身上。行礼道:“臣崔雪麟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瑶月点了点头,让他起身。

崔雪麟道:“不知娘娘今日宣臣前来有何事吩咐?”

瑶月沉吟了一会儿,“崔元帅请过来些。”崔雪麟不知她的意图便往前走了几步,瑶月又对四周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本宫的口谕不准进来。”

宫女福身退下,崔雪麟皱着眉看了看,“娘娘何意?”

瑶月起身走到他面前,右手往袖中一捏,提溜着一根红线扯出一个东西展现在他眼前。他慌忙伸手去抓,什么都不顾了一般扯到手中。

那是顾朝曦身上的玉玦,与他身上的是一对儿。

颤抖着双手,他讲两个玉玦合在一起,玉器发出玲珑之声,听着那声音,他的眼眶都渐渐红起来。

瑶月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崔元帅对表哥确是情深意重。”

崔雪麟缓缓摇头,哽咽着道:“我欠他诸多,都来不及还。他这么走了,竟然连个声响儿都没有,我……”

瑶月看着他悲痛难以自持的模样,低声问道:“崔元帅可知道表哥是怎么死的?”

崔雪麟一抹眼角,说道:“听闻为一宫妃灭口。”

瑶月道:“表哥是因我而死。”

崔雪麟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出云所为都是一个兄长对自己妹妹的爱护,若我是出云也会为了娘娘不惜性命。”

“不!”瑶月忽的截断了他的话,“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

瑶月望着他,水眸悠悠,“表哥的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本宫不信他会不明不白地死在区区一个慕容珑月手上!”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九重烟阙烟尘生(2)
宏正三年八月十五,定南大军班师回朝,定南大军统帅崔雪麟在群臣面前交还大军虎符。帝王命人宣旨:特封崔雪麟为镇国公,形同辅国大将军,赐黄金万两,豪宅一座,良田千顷。

至此,天下大统;至此,世上在没有一个挥斥方遒的兵马大元帅,有的,是朝堂上的镇国公。

而御座上的帝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功成名就的将领,却没有看到他脸上有一丝丝的雀跃,有的,只是隐隐的悲戚。

早朝之后,所有人都来不及送给这个炙手可热的新贵一声祝福,统统看着他骑着一匹白马如离弦的箭般冲出了皇宫。

后来有好事者打听才知道,今日,乃是顾相下葬之日,地点,在京城西郊。

那一日午时之前有惊雷突降响彻京城,臣民震荡,皇帝派天官占卜,大祭司言:今日乃是天雷降临乃是仙人遭劫,不然就是精灵飞升之兆。

再后来顾相下葬的具体情形,说那日天雷劈在顾相的坟上,将那刚刚葬好的墓穴劈开一个大口,镇国公与贵妃娘娘去看却在那墓穴周围三丈之处被弹开倒地。随后,墓穴中缓缓升起一阵烟雾,待烟雾散去之后,那墓穴中便空空如也。

听到这里便有人问:“那现在西郊墓穴中埋的到底是什么?”

闲话的人道:“听闻——是一对玉珏。”


镇国公凯旋,长公主自然就回来了,燕临瑄再瞒也瞒不住,因为太后已经闻讯派人到了东内。目的之一是探望慰问,之二是——为长公主议婚。

理由太多,无外乎是长公主的年纪即使不在贵女中比较,在平民女子中还未嫁娶也算是异数了。太后虽然没有亲自前来,却派来自己身旁最最有资历的贴身宫女阿萑。

临瑗一见到阿萑便是冷淡反应,隔着珠帘哼哼:“孤知道母后是什么意思,可孤心意已——”

“长公主长公主,”阿萑笑着截断了临瑗的话,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展开。“您先听过太后娘娘的殷殷话语再作决定也不迟。”

临瑗嘟囔道:“有什么好说,不过是那些,想都知道。”却也没有拒绝,而是收了声静默听着。

“吾女瑗瑗,多年不见,母后心中思念愈甚。”——这一句还是按部就班的,但——“汝可还记得汝昔年汝七岁,母后手把汝肘于含冰殿前种下一株桃花?此间三月时,母后于上阳宫登临送目,鸟瞰脚下群芳争艳之景,忆起昔年之桃花。不知现今,桃花是否已亭亭茁壮?”

临瑗不解道:“母后是什么意思?”

阿萑收起信:“太后只提及那株桃花,长公主便去看看那桃花可好?”

临瑗不知自己母后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一颗心颠来倒去不定,却还是跟着阿萑往含冰殿外走去。

高门阔瓦下,那碧绿桃叶装点的桃枝已经曲折蜿蜒地向四周扩伸,而那桃树的主枝干已经拔得很高,直直与临瑗头顶平齐。

临瑗看了看,一时有些恍惚,喃喃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这树竟然长了这么高了。”

阿萑微微一笑道:“是啊,几年不见,树都能长这么高,更何况是人。”说着也将视线移到那树上,轻声道,“太后让奴婢向长公主转达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太后担心自己在世之年看不到长公主成婚,看不到长公主膝下有子……”

“母后这说的什么!”临瑗听着这话语不由心中也有些戚戚,只是不想就此放弃自己的坚持,嗫嚅道,“母后身体康健,必定福与天齐、寿比南山!”

阿萑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气。临瑗在一旁听着她的叹气声不由心中再度泛酸,于是想跑,但步子还没迈开阿萑的叹气声再起,一声接着一声,还一边摇头。

临瑗僵了僵,只好硬着头皮给个反应,“那母后想要孤嫁与谁?”没有人选就不嫁了。

阿萑道:“太后已经想好了人选。”

“呃?”她心中蓦然涌上不详的预感。

——“镇国公伟岸俊朗、功高名成,不仅是青年才俊,更是国之栋梁。长公主可否考虑一二?”

这句话不是阿萑说的,而是……临瑗转过身来,看到了一身红闪闪的诰命服和一头银闪闪的发。

临瑗愣了愣,“这是?”

诰命妇拄着一个梨花木的杖,由身侧的婢女扶着行礼,她笑得十分入味,以至于一脸的皱纹都皱成了菊花。“妾身卢氏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临瑗依旧疑惑着,而阿萑几不可闻地微微皱了眉尖——卢氏?崔家老夫人?


长公主那里有一个崔家老夫人缠着,阿萑便偷偷溜了出来,向自己此番前来的第二个目的地——永安宫而去。

她让宫女通报的时候正遇上永安贵妃和崔女史对弈,她不便打搅便随着伺候的宫女立在一旁看着。

光看着就知道,咱们这位贵妃娘娘棋下得实在是不怎么样,那玄玉制的黑子被她纤细的手指捏在中间,玄光映着她的脑仁,似乎都看得到那里“突突”地跳。

反观崔女史落下一字白棋之后便再无动作,只静默地等着对面的宫妃。她也不催促,反倒时瑶月如对几百年都解不开的珍珑局一般苦恼着,然后把手上的子一撒,“不下了!”

周边伺候的宫女掩嘴偷偷笑起来,小声地说着:“这都第几天了,娘娘就没下够二十手,反倒是崔女史越让越多,起先三步,今天都十五步了。”

崔女史不慌不忙地拾起那打乱了棋盘的黑子,又将棋盘重新摆好,对瑶月道:“娘娘,对弈最忌讳烦躁,您何不再试试?”

瑶月别过头去,正要说什么,却冷不丁地瞅见了那宫女中的阿萑,愣了愣,诧异道:“阿萑姑姑?你怎么在东内?”太后跟前的首席女官,不是应该侍奉在骊宫太后跟前?

崔女史闻声也转过头去看,只见阿萑笑盈盈走过来,朝瑶月行了个礼道:“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回娘娘的话,奴婢此番是奉了太后娘娘的谕旨来的。”

瑶月给她赐了座,想了想道:“是为了长公主?”

阿萑笑道:“娘娘果然冰雪聪明,奴婢确是是为了长公主的婚事而来——不过,那只是其一。”

“婚事?”瑶月先挑了自己感兴趣的问,“长公主那边可松口?”临瑗会答应嫁人吗?

“娘娘既然明了那奴婢也就看门见山地说了。长公主对顾相的爱慕之心太后洞悉分明,但顾相已死,长公主性情倔强,此时为长公主议婚,长公主必定是不会同意,故而——”

“故而你想让我帮忙劝劝临瑗?”瑶月摇摇头,“谁劝都不管用,不要说让临瑗现在议婚,就是三五年之后临瑗把表哥的影子都忘得差不多了你再议婚都不一定能成。”

崔女史此时却插话道:“这可不一定,娘娘,太后既然派阿萑前来定是已有主意,必不会令阿萑空手而归。”

瑶月看了看阿萑,见她一脸淡然,略点了头“如若是这样,那阿萑姑姑请明示太后指令,臣妾力所能及必定遵行。”说实话临瑗嫁给谁她现在已经不在意了,以往未明真相之前她还努力撮合着自己的小姑子和自己的表哥,只是现在……临瑗的愿望也落空了,崔大将军——嗯?

瑶月不知怎么地涌上个想法,却在念头一冒头就押了下去,心中直道:不行不行!

阿萑淡淡朝崔女史瞟了一眼,崔女史微微一笑,别过头去。 “其实很简单,太后想要长公主嫁与辅国大将军崔雪麟……”

瑶月仿若被烫了一般高声打断:“不行不行——这个真的不行。”换个谁都好,他们俩在一起是要出人命的。

阿萑疑惑地皱了皱眉,“娘娘何以反应这么强烈?太后娘娘之意是,长公主出走南疆,可以说是为了顾相,自然也可以说是为了崔元帅,如今崔元帅班师回朝,长公主相随。这稍加润色不就是一番佳话?”

“这……”你叫我怎么跟你们解释?瑶月面对着面前两人不解的眼神,苦苦笑道,“那也得长公主自己同意啊,不能你我商量商量就定了,回去让崔家准备准备,三书六礼走一走就把堂堂长公主押上花轿了。”这不是逼婚嘛。

阿萑道:“那自当是有法子的,只是这婚期太后娘娘让贵妃娘娘同圣上定一定,长公主年岁不小不能再拖,要尽快地来。长公主那边自有奴婢和,”她看了瑶月身旁的女子一眼道,“和崔女史去劝说,娘娘只管放心。”

“你们俩?”瑶月曲着手指在两人之间晃了晃,一脸不可置信。崔女史朝瑶月点了点头,起身道,“娘娘放心,此事即是太后娘娘吩咐就定无遗册,只是今天不能再同娘娘对弈了。”

“……嗯。”瑶月闹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得含糊地点头,“那你们去吧。”

阿萑就要与崔蕊珠告辞,却在最后恍然地反折回身,“噢,奴婢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贵妃娘娘明年正月便要受封为后正位中宫了,太后让奴婢代为传达一个嘱托。”阿萑几乎是低着头表述着,没有丝毫对上瑶月的目光,“太后说:娘娘膝下无子,只凭独宠登位,不久前又处雍王生母慕容婕妤,本来于臣民之中毫无威信,此事更为有心人诟病。故而太后提醒娘娘,您登位之后定要为圣上广选良家子充盈后宫,已续皇室血脉。”


永安宫外,宫墙下、小径上,阿萑同崔蕊珠并肩走着,时不时用她们彼此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着话。

阿萑道:“多年不见了,杨姑娘可还好?”

同行的女子不无哀伤地笑道:“都这把年纪了,还姑娘什么的?”

阿萑看了看她的侧脸,轻声道:“阿杨,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崔蕊珠摇了摇头,“那都是我自愿的,只要是能保住他,我就算这一辈子都呆在这宫中又如何。”

阿萑突然停了下来,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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