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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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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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贞玉忙拭了泪,点点头道:“姑娘说的对,我只是一时忍不住……待会儿娘娘醒来,我就说些坊间有趣的事儿,让娘娘高兴高兴——高兴了,这病就好了。”

小莹将药碗搁在床头小案上,立在床头,与叶贞玉闲话:“叶夫人,以前的叶美人真是你的姐姐吗?”

叶贞玉道:“是啊,姑娘为何这样问?”

小莹细看了看她道:“只因你们二人是在不像……无论是相貌和性情,都……”她摇了摇头。

叶贞玉想了想,说道:“我同姐姐是异母姊妹,我似乎像我母亲一些,她似乎是像她母亲一些。至于性情——我嫁人之前也是官宦人家千般宠万般爱地养出来的,那时与娘娘还有不少冲突,后来嫁了人,虽然还是在深宅大院里,但给别人做媳妇自古就是难为的事,渐渐的,年少那点无知和轻狂也就磨掉了。”

小莹听了便笑,“叶夫人年少之时很是轻狂吗?”

提起那些往事叶贞玉都不免有些脸红,摸了了一下发髻,她道:“那时啊……诶,那时我、娘娘、顾相,还有那些个高门闺秀、贵家公子们都混在一起玩儿,尤其是娘娘,后面顾相撑着,直直是要把京城闹翻了天去。我那时也是不懂事,看着娘娘出风头便不服气,心道娘娘不过是才进京不久的新爵府里的,以前还是商女之身,也就不免生了好胜之心。就这么着,大家成日你争我斗的,幸而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使绊子都不会遮掩,就跟玩儿似的……这么多年后想起来,那时件件事都是笑话。”

小莹掩着嘴笑起来,很是艳羡地道:“我自幼在宫中长大,姑姑们时时刻刻都嘱咐着要小心谨慎,我们除了姐妹们在一起私下想想宫外的事儿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娱乐,自打娘娘进宫来听到的那些极有趣的事都是娘娘那时的往事——真真让人羡慕。”

叶贞玉笑了笑,联系现在又不免伤感,“可人终归是要长大的,哪能长远地快乐着。”

小莹也喃喃道:“是啊,娘娘也变了很多,尤其是长皇子薨逝之后——忆起当年娘娘刚进宫时那股子活泼的劲儿,再想想现在,真是让人觉得世事难料。”

叶贞玉垂头默然,小莹探了探那药碗的温度,再看一眼毫无声息的纱帐内,轻轻道:“娘娘怎么还不醒?都一天一夜了,这药都煮废了好几副了……”

“诶诶!”叶贞玉眼睛直了一般盯着床上,连声道:“娘娘、娘娘动了!”

“动是动,但——”小莹话还未尽,瑶月长翘的眼睫在急剧颤动之后终于缓慢地睁开了。

守在床边的二人同时疾声喊道:“娘娘!娘娘醒了!”

瑶月扫了她们一眼,半合着眼眸,用嘶哑的声音说:“水……”

小莹连忙去拿水叫太医,叶贞玉撩开重纱将她小心地扶了起来,接过小莹手上的茶盏慢慢喂进瑶月口中。

渐渐地,瑶月缓过来了,深思眼前也渐渐清明了。屋子里站了好些人,徐医正为了她诊脉再命随从写好方子,同祝双说起瑶月的病情。眼前乱哄哄一片,瑶月皱了皱眉望了望,再将眼眸转到搂着自己的喂自己喝水喝药的叶贞玉身上,她迷惘道:“嫂子?真的是你……”

叶贞玉笑了,“宫中传来这些天发生的事儿,府中又打听到娘娘凤体违和,夫君、公公婆婆都担心得紧,特命妾身来看望娘娘。”

瑶月皱着眉一口一口地喝着苦药,说道:“难不成他们不让嫂子来,嫂子就不来了?”

“那怎么会!”叶贞玉将空碗递给一旁的小宫女,本想扶瑶月躺下,瑶月却说躺得太多再躺着就难受了,便令人拿了几个绣面枕头来让瑶月靠着说话。

瑶月看了看叶贞玉,忽而道:“嫂子,方才我梦着你了。”

叶贞玉便问:“娘娘梦到身什么了?”

“就是……”瑶月凝神想了想,似是记忆极为模糊,她只是道:“那梦里是你……好似,又不是你。”

叶贞玉说道:“那不妨娘娘说出来与妾身听听,这样就知道娘娘梦的是不是妾身了。”

瑶月点了头刚要说出口却又顿住,她侧过头向外叫了一声:“祝双!”

祝双忙走到床边,“娘娘,怎么了?”

瑶月道:“本宫饿了,想喝粥,你让厨房做些不腻的来。”再看了看床外,蹙了蹙眉,“本宫要和嫂子说些私话,你们都出去吧。”

祝双领命带着众人出去,不一会儿,偌大的享月阁便只剩下瑶月和叶贞玉两个了。

叶贞玉问道:“娘娘要与妾身说什么?”

瑶月合了合眼,轻声道:“嫂子,你知道你姐姐多少事情?”

瑶月这一问有些问倒了叶贞玉,她想了想,难为地说:“若是说最最了解姐姐的人自当莫过于亡父,至于妾身……娘娘您知道,妾身自幼同姐姐不在一块儿长大,后来姐姐又早早就进了宫,也就……”

瑶月别有深意地说:“你与叶美人的感情似乎不错?”

“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就算接触不深,在危急之时也定是要同舟共济的。”

瑶月笑了笑,带着几分轻嘲,“你说得真好……血脉相连同舟共济。却不知我那个妹妹为何要这样对我!”

叶贞玉见她感怀,怕她置气伤身,便劝道:“也许是因为共事一夫,古人云:最忌兄弟争利,姐妹争欢,就是这个意思。”

“嫂子说得也是……”瑶月颔首道。

瑶月说完便有些郁郁的,靠着软枕,双手握在一起,臻首垂下,双眼微闭,长睫有一下没一下地眨着,没精打采的。

叶贞玉见她无话便想着寻了话头说:“诶,娘娘,您方才不是说在梦里梦中妾身了吗?不知娘娘梦到了什么?”

“那似乎……”瑶月攥着眉心想了想,抬头问道,“如若是我问的,而你又不好的答的,你是不是会据实告诉我?”

叶贞玉听得一愣,“不知娘娘要问什么?”

“私事,闺房秘事。”瑶月道。

叶贞玉脸上微烧,“娘娘……”

瑶月扯了嘴角道:“不是你的,我是想知道你姐姐的。”

“姐姐?我确实是——”叶贞玉说道一般,心头忽的掠过什么,自己一愣,但口中已说道,“不知。”

“先别这么武断。”瑶月一手压着身下的锦被直起身,倾身靠近她,“你知不知道刑部尚书裴大人?”

“知道。”这谁不知道?

瑶月道:“我是说之前……就是,裴大人入朝为官之前。”

叶贞玉望着瑶月近在咫尺的脸,不由有些怯怯,微微往后缩了一下,眸光流转,依旧道:“妾身,不知。”

瑶月定定看了她许久,嘴唇一抿又靠回床头,懒懒道:“那算了。”

似是不相信瑶月就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叶贞玉张了张唇,问道:“娘娘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瑶月微笑道:“没什么,裴大人曾经当过我家西席,故而想到问一问他是否也当过别的贵女的西席而已。”

叶贞玉松了一口气道:“那还真没有。”这个她倒是没有糊弄假话,只因叶府乃是书香门第,裴非墨虽然现在位高权重,但当年也不过是一介无名布衣,堂堂叶御史门生无数,挑了哪个不好来教自家女儿,又怎么会找上他。

此时,正好门外有人敲门,“娘娘,粥好了。”祝双推门进来,小莹捧着放着粥碗的小案进来。

瑶月看了一眼她们,皱眉道:“怎么就一碗粥,你让嫂子看着本宫吃不成?快命人传膳!”

叶贞玉忙摆手道:“娘娘不要忙活,妾身夕食回府即可。”

瑶月道:“上次嫂子进宫时就没好好招待嫂子,这次嫂子不许推辞,定要在宫中多留几日。”

叶贞玉还要再拒,瑶月已瞪着祝双小莹道:“还不快去!”

小莹和祝双相视一笑,祝双一击掌,端着各式菜肴的宫女便鱼贯肠入,小莹笑道:“娘娘的心思我们猜不着八分也该知道个两三分,要是这点都猜不着,那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不是白呆了吗?”

瑶月笑嗔了她一句“鬼精灵。”转眸向叶贞玉道,“嫂子,你看菜都上了,你不会不赏脸吧?”

叶贞玉见无法无法推辞,只好道:“娘娘说的什么话,娘娘肯留妾身那是妾身的福气。”


此后,叶贞玉便时不时地被召进宫,有时甚至带着自己年幼的儿子。过了几日,瑶月已恢复了精神,也不用再吃药,只是她仍然对燕临瑄拒之千里,甚至连永安宫大门都不让进,燕临瑄无法,只得任由她如此。

伤心归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是确有之事。瑶月虽然对顾朝曦之死闭口不谈,但心中却惦记得极清楚。顾朝曦逝世的第七天,身体见好之后,她便安排了顾朝曦下葬的事宜。

下葬之处设在西郊的桃花林里,瑶月命工部派上等的工匠,征了京畿周边数百名百姓徭役为顾朝曦修坟,限期一个月,安葬之前,顾朝曦的尸身依旧保存在冰库中。

再过几日,当日那说苏筝与佛有缘的高僧也继续远游去了,苏彩便带着苏筝从清福寺回到宫中。瑶月见到苏筝自是喜悦,连连拉着手嘘寒问暖,又是这瞅瞅那看看心疼女儿脸瘦了皮肤黑了,再骂骂那寺庙不是人待的地方那高僧胆大包天虐待公主云云,还摆了一桌子的菜搂着女儿说要好好补回来。

永安宫内难得欢乐祥和一片,高高的宫墙外,华丽的龙辇往墙根靠了一靠。半天,蹲麻了的的大总管小声对主子说:“圣上,您还要在这里听多久?”

一脸不耐烦的天子吼道:“朕都没烦,你不乐意什么?”

您当然不嫌烦……黄冬道:“您今夜点了季杨二位宝林的的名儿,这不是小主都派了好几个人来问了。”

燕临瑄一摆手,“不去了!”那时还不知道筝儿要回来。

黄冬刚要再劝,便有一个内侍窜过来,朝黄冬递过一个折子。

“这什么?”

内侍道:“大总管,是南疆班师回朝的折子。”

燕临瑄觅声看过来,往前走了几步,说道:“摆驾凌烟阁。”






第90章 第九十章 翠华摇摇行复止(5)
定南大军班师回朝——应该说是一半的定南大军班师回朝。原来的一半早在南朝覆灭之时就被调回,后来补充进来的大军皆是南方兵马,燕临瑄也需要他带着。

但无人得知的一件事是,崔雪麟此次归来,是抗命而归。而且是一行数人而归而已,其他兵马都落在后面了。

御前阶下,延英殿中,崔雪麟竟然拒交虎符。天子大惊之余问道:“崔爱卿拒不交虎符是为了什么?谋反吗?”天子一怒,茶盏遭殃。一旁陪听的崔氏长子连忙说,“圣上息怒,息怒……”转头连连用眼神示意自己弟弟敛些张狂,让他赶紧跪下谢罪。

崔雪麟却置一对君臣于无物,只是垂着首道:“臣想见一个人,只要见到他,臣便将虎符交出。”

“谁?”是谁值得你这般抗旨不遵甚至引来满门抄家的重罪?

崔雪麟道:“顾朝曦。”

这三个字仿佛是大燕天子的噩梦一般,以至于他一听到这个名儿就恨不得从龙椅上跳起来,他一拍桌案,深吸一口气,说道:“你难道没有听说顾相薨逝吗?”

崔雪麟猛地抬起头,眼神死死瞪着帝王,半响才勉强地张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人都死了这么多天了。

崔雪麟固执得很,“绝对不可能!”

什么可不可能的!妃子为了一个顾朝曦神伤那是因为血脉相连,臣子也为了一个顾朝曦这般模样,你又是与他什么关系?!燕临瑄哼了一声硬邦邦地问道:“爱卿何以这么肯定?”

崔雪麟依旧那么固执,“因为他有誓约未践。”说着,伸手从甲胄颈间拿出一根红线来,红线的低端系着一块色泽温润、样式古朴的玉玦。

曾经统领千军万马踏平南国河山的兵马大元帅此刻执拗地像一个拿不到父母许诺糖饼的小孩,他捏着那枚玉玦,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不会走——他不会离开——他答应了在京城等我班师回朝!”南疆的局势其实尚未明朗,乌苗的残余势力隐藏与十万大山之中着实不好铲除,白苗族长虽然在与大燕面对同一个敌人之时同仇敌忾亲如兄弟,但难保日后乌苗臣服之后大理国不会对大燕西南边境造成威胁。他做事向来将就干净,况且顾朝曦曾经同他说过——三年联白灭乌,须身先士卒,须让蛮夷之国看到大燕大气繁华之处,使之心生钦羡之心方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大燕丞相突然薨逝的消息传来,他怎么坐得住?!没有谕令班师又怎样?十二道金牌勒令返途又怎样?他崔雪麟千里迢迢赶来是要看看那个昔时与他同生死共患难的顾朝曦,提醒他——你看这玉玦,可还记得你有誓约未践?

燕临瑄被他的弄得火冒三丈且无可奈何,板着脸走向殿门,一拂袖,“你既然不信,那不如眼见为实!”

崔雪麟觉得神思有些恍惚了,不分昼夜地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胯下的马都跑死了好几匹,他也一连有好几天没有合眼了……跟随着帝王的脚步穿过重重殿宇,绕过庭院深深,他们在掖庭宫内尚食局府内的底下府库前停住。

燕临瑄对着守在贮冰库门口的宫装女子皱了皱眉,问道:“这是谁进去了?”

宫女们回道:“禀圣上,贵妃娘娘刚刚领着长公主进去了。”

临瑗!燕临瑄这才想起来临瑗也回来了,即刻又想起自己这个妹妹是实打实地喜欢着顾朝曦,不由急切起来,说道:“赶快开门!”

门开了,一股子沁心凉的冷风从内里冲出来。崔雪麟醒了醒神,上前一步道:“他……便是在这里的吗?”

燕临瑄冷冷道:“他的尸身便是在这里保存——再过几日墓穴修好便移出去。”

崔雪麟一听“尸身”、“墓穴”便开始思绪紊乱,连一贯沉稳的气息都不稳起来,下一刻,他连尊卑礼仪都不顾了,疾驰闪电一般撞开了燕临瑄直向地下室而去,崔雪麒再三同燕临瑄谢罪之后也急急忙忙跟了下去。而燕临瑄站在门口许久,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冷风,竟然踌躇不前。

燕临瑄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会感到害怕?!

“圣上,门再不关冰就要化了。”尚食局的人瞅着皇帝似乎不怎么好的阴沉脸色,数次鼓起勇气才小心地提醒道。

“怎么会……天下百姓皆是臣民,哪里来的一国之君害怕的道理。”燕临瑄轻咳一声,抬脚向冰库走下去。

“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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