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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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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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那么想见宇文……贵妃吗?”瑶月摸了摸披散着的发,问道。

立宁见她松口,连忙点头。

瑶月凝视了立宁一会儿,刚要说什么,祝双却道:“公主,这件事我们娘娘不便插手,您还是……”

祝双说不下去了,因为瑶月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警告。

“来——”瑶月站起身,拉住立宁的小手,轻声道:“我带你去看母妃。”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回看血泪相和流(1)

瑶月也说不清自己带着立宁来到那座后宫女子都会惧怕的宫殿时在想什么,或者说,她连自己答应立宁的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清楚。

她只是觉得,每一个孩子想见母亲都是应该见得到。

何况,她的孩子已经永远不能和自己相见了。

眼见着离北静宫越来越近,冷宫特有的森冷和阴暗气息也越来越凸显出来。立宁有些畏惧地拉住瑶月的衣袖,问道:“美人昭仪,这是要去哪里?”

瑶月握住她的小手,但自己的手似乎还要冰冷一些。她道:“去一个以前公主没有去过的地方,一个以前离我们都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的“我们”也包括宇文薇。

立宁仰着头望着她:“母妃为什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瑶月道:“也许是因为贵妃娘娘做错了什么事,惹你父皇生气了,你父皇暂时不想见到她。”瑶月一直对自己被毒杀的真相表示怀疑,她不相信这件事经由墨琴能够最终推到宇文家身上,起码她认识的宇文贵妃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做出这么残忍的生气而不露出马脚的人。

立宁皱了皱淡淡的眉,疑惑道:“那承元皇弟也惹父皇生气了吗?”

瑶月对她这一问颇觉奇怪,“公主怎么会这么想?还是……有谁这么和公主说的?”

立宁摇了摇头:“这些日子也没有见到承元皇弟,孤的乳娘的儿子会编草蚱蜢,孤本来想拿草蚱蜢送给他的。可是每一次孤说要去仪清宫姑姑们都说承元皇弟不在,有时候又说承元皇弟生病了没好。孤听说承元皇弟病了就想去看他,姑姑们又说承元皇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孤……诶?美人昭仪,你怎么了?”

瑶月以袖掩面,只露出一双几欲沁泪莹莹双目。听到立宁关切的询问她只能摇摇头,声音都哽咽在喉中不得言语。

她一直想要淡化自己对儿子的思念、遗忘失去的悲痛,可心总不由人。无论是事或物,只要触及还未消散在眼前的回忆,泪水就不能自抑地想要涌出。

从来没有见过瑶月哭的立宁看到瑶月落泪,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暗暗思索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会让眼前的女子哭泣。

过了好一会儿,凤辇都已经快到北静宫的门口了,瑶月才擦去眼泪。“公主,到了。”

立宁掀帘看了看自己母妃的新住所,不悦地皱着眉道:“父皇太坏了,他怎么能让母妃和承元皇弟住这种地方呢!”

凤辇外随行的宫人听到她的话都不禁有些一愣,心道:这是哪里让这位小贵主觉得她那被废的母妃能和长皇子在一起住的?

凤辇在宫门前停了下来,瑶月让祝双去叫门,然后拉着立宁下了车。瑶月对立宁道:“这里只有你母妃在,承元不在这里。”

立宁不解:“你不是说母妃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吗?那姑姑们也说承元皇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难道他们去的不是一个地方?那承元皇弟去了哪里?”

瑶月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得转移话题:“承元去了哪里,等公主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现在,我们先去看贵妃娘娘吧。”

冷宫不愧是冷宫,年久失修使得这座本来还算宏伟的宫殿败落下来,以至于随处可见残垣断壁和灰尘蜘蛛网。

刚走了两步立宁就嫌弃地缩在瑶月身上不愿意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能住人吗?”还没走两步就把孤的新秀鞋弄脏了,母妃在这里是怎么过的?

瑶月拉着她的手,淡淡道:“贵妃娘娘就在里面,如果公主想见娘娘就一定要走进去。公主要见吗?”

立宁本来心中对这个地方非常之厌恶,但听瑶月这么说,对母亲的思念和对母亲怎么在这里生活的好奇隐隐压过了厌恶。几番思量,立宁道:“要去的,走吧。”

于是,立宁索性拢着裙裾,让那双本来就被弄脏了的绣鞋继续在灰尘中身亡。

走过了大约三四个回廊,立宁觉得一路上似乎被人窥视,她忍不住问瑶月:“美人昭仪,这里除了母妃是不是还有别的人?”

瑶月也注意到经过之时,那些殿阁门窗的缝隙中似乎透出一些近乎热切的目光,她道:“这里这么大,当然不止住着你母妃一个人。”

立宁还有疑惑地问:“兴庆宫也很大,除了孤和皇祖母之外就是宫人舍人们,那些人也是服侍母妃的宫人舍人吗?”

瑶月又不知该怎么回答立宁了,只得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去见贵妃娘娘吧。”说着,脚下的步伐也加快起来。

立宁还想问什么,但看到瑶月面色不虞,便闭了嘴跟上瑶月的步伐。

祝双已经站在前面拐角处等着了,待看到她们迎了上去,向瑶月略一福身道:“娘娘,前面就是长静院了。”

瑶月无声点头,身后的宫人上前推开已经半倾斜的门。随着“吱呀”一声,触目的是——荒凉,无望的荒凉,无尽的荒凉……

这样的荒凉,简直就是那个自小锦衣玉食的富贵女子的坟墓……

立宁看着眼前残败的亭台栏廊和杂草丛生的庭院愣住了,她惊疑地一拉瑶月的衣带,颤着声道:“这里……母妃真的住,这里吗?”

“来,来——”瑶月松开了她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又顿足转过身,对着满目迷茫的立宁伸出手:“如果你真的想见你母妃,就亲自走进来。走进来,就能见到她了。”

因了祖上的福荫,她自小呼仆唤婢,是一生荣华浸身的帝女,除却大燕国灭她的一生都是被娇宠着的那一方。而眼前这个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眼前的宫殿、这个超乎了她的想象的庭院……

竟然会存在在大燕后宫里!母妃竟然会住在这里!天!

立宁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往前迈步,拉住了瑶月的手,任由瑶月带着她走过塌了一半的门槛和漆色斑驳的院门。她问:“为什么母妃会住在这里?”

瑶月道:“这也要公主长大了之后才能知道。”

“是因为父皇?”立宁皱着眉道:“孤去求求父皇让母妃离开这里,云华宫比这里不知好多少倍……呀!”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一个黑影斜斜从左旁的房中从过来,途中被石子一绊便尖叫着扑面倒地,然而她仍然锲而不舍地朝瑶月一行匍匐而来。

“她是谁啊!母妃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住在一起!”立宁害怕地紧贴着瑶月,拉过瑶月宽大的裙摆挡着半边眼睛,口齿不清地喊道:“我不要呆在这里了!这里好可怕!”

那衣衫褴褛、举止怪异的女子一冲出来,护送着瑶月的侍从便在她和立宁四面围城一个圆。瑶月挥手让一个侍卫退开,让立宁藏在自己身后,看着那女子喝问:“你是谁?意欲何为?”

立宁终是小孩心性,对那女子的好奇暂时压过了恐惧,刚露出一双眼睛就听到那女子阴恻恻的声音说:“我是谁你又是谁?竟敢问本宫是谁?!”

瑶月皱眉,祝双已然上前一步道:“罪婢安敢冒犯昭仪娘娘和公主凤驾!”

“昭仪?”那女子枯枝般的手扒拉了一下她杂草般堆了半边脸的发,嗓子里发出几声尖锐冷笑:“本宫位及四夫人,你一个九嫔之列的昭仪见了本宫还不速速下跪请罪!本宫见你礼数周到还能饶你一命,不然……”

侍卫宫人相互对视片刻,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祝双凑到瑶月耳边道:“娘娘,这位应该是先帝的废妃,就不要理会了。现在时辰不早了,娘娘和公主还是先进去吧。”

宇文贵妃如此骄矜的一个人竟然终日要和这样的疯妇在一起吗?瑶月在心中一叹再不去看那女子,径直和立宁相携向里走。

那女子见侍卫宫人都对自己面露不屑甚至掩嘴偷笑,而一个小小昭仪竟然敢对自己不理不睬!她不禁嘶声对瑶月背影嚷道:“你们竟敢对本宫不敬!本宫告诉你们,圣上马上就会派人来接本宫回去的!你们不就是扒着宇文家那个贱人才向上爬的吗?等哪天圣上发现了她做的龌龊事,你们这些和她一个绳儿上的蚂蚱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宇文家?立宁拉了拉瑶月的手:“她是说母妃吗?”

那女子说的只怕是太后吧。瑶月否认道:“不是的。”

“那她说的……”

“娘娘、公主,”祝双有推开一扇比起其他都来得完整的多的门扉,道:“到了”

宇文薇倦怠的双眸随着门扉处的轻响睁开,每一次门开她都会立即集中起全身的精力,每一次她都在等待着皇上让她回去的诏令,可每一次却都是——希望落空。

而这一次……她看到了谁?

“慕容瑶月?”她呐呐道,紧接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瑶月身边那个小小的蓝色身影,几乎不可置信地低声呢喃:“是……立……宁,吗?”

“母妃!”立宁惊愕地看着眼前穿着一身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裳的女子,她虽然云鬓散乱锦衣覆灰,但那污垢掩不下的容颜分明就是自己的母妃!

“怎么会这样呢?”立宁睁着大大的眼睛往前走,边向宇文薇而去便嗫嚅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立宁……”宇文薇看了看自己浑身的狼狈,羞愧地向里转过身,背对着立宁,说不出话来。

立宁在宇文薇身后站住,慢慢蹲了下来,她说:“母妃,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父皇如此生气?”她伸出皎白的小手轻轻抚上宇文薇的身体,宇文薇顿时受惊地一颤。

“我去求父皇!”立宁终于忍受不住地起身向外跑:“父皇那么疼我,无论母妃犯了什么错,我都一定让父皇放母妃出去!”

“立宁!”瑶月在门前的台阶上拦住她:“你不要冲动!”

立宁一推她的手:“儒家不是讲什么孝道吗?我怎么能忍心看着自己的母妃在这种残破不堪的地方过这种比老鼠都不如的不见天日的生活!”父皇真是太过分了!

宇文薇见状立即发足狂奔过来,她一把拉住立宁的手臂,可一看到立宁衣袖上立即印上的泥手印立刻又松开了。她对立宁道:“立宁,你还是听——”她看了瑶月一眼:“听慕容昭仪的话,不要去求你父皇。以后,都不要再在你父皇面前提起我了。”

“这是为什么?”立宁疾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过几天的时间,一切似乎都翻天覆地一般的?

“你还太小了,立宁……”宇文薇无限落寞地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等你大了,你自然就会明白了——好了,你先出去一下,母妃有些话想和慕容昭仪单独说。”

有什么事又要单独说?立宁看了看自己母妃又看了看瑶月,见双方真的都让自己出去,只得不悦地和陪她瑶月进来的祝双出去了。

看到门扉掩上,瑶月刚想问宇文薇要和自己说怎么,宇文薇便一屈膝对着自己跪下了。

瑶月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她:“贵妃娘娘,你这是要干什么?”

宇文贵妃坚持要跪着,摇摇头道:“我一介罪婢,连民女都不如,这个‘娘娘’从何谈起。慕容昭仪,如今我下场至此也是意料之中,不过……”

她仰着头,定定地对视着瑶月的双眸,坚定道:“长皇子一定不会是我下的毒的,也一定不会是宇文家下的毒——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我以性命担保,我说的都是真的!”

“呵……你以性命担保?宇文家上下的性命如今都不保你还怎么担保?”瑶月幽幽一叹,却又接着道:“不过,我的确不相信你会杀承元。”

宇文薇有些愣:“你怎么……”

“或许是直觉吧。”瑶月先将她扶了起来,说道:“不如我们进里面在说。”在这门口像什么似的。

“好!”宇文薇舒了一口气,边转身边道:“我先去弄张干净的凳子,你慢着点过来。”

瑶月从白玉台阶而下。

“诶,昨天下了点雨,屋顶漏雨了,那里滑,你——”

宇文薇没有能把那句叮咛说完,截断她的话的是身后传来的一声惨叫。

她惊惶地转过头,眼中看到的却是微微黯淡了的石阶和被雨水冲刷而露出本来颜色的石阶上都不断被锦黄的衣料下透出的殷红鲜血染上。

红色的小溪不停蜿蜒,最终血流成河……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回看血泪相和流(2)
比起太液池畔的仪清宫,兴庆宫离北静宫还是更近一些。

所有,燕临瑄终于还是在太后启程去骊宫前还是在兴庆宫中见到了自己的母后。尽管他多么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和太后相见。

还未进寝阁,特属女子尖利的嗓音破空而来,宫女们端着满是血水的铜盆跑进跑出,仿佛永远倒不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临瑄一拍桌案,除去已经进里间施诊的窦太医和何太医,半个屋子的太医们宫女们都随着皇上这一拍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为了避免殃及其他人,祝双硬着头皮道:“请圣上恕罪……”

燕临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就是你跟着慕容昭仪一起去冷宫的?”

“是,娘娘出兴庆宫前偶遇公主,公主请求娘娘带她去看望贵妃——去看望母亲,娘娘便带着公主去了北静宫。”

“然后呢?”

“到了长静院,见到宇文氏,宇文氏便说有话要与娘娘单独说……”祝双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娘娘就让奴婢们带着公主,出去——”

“她说让你们出去你们就出去?朕养你们都是用来当摆设的!”燕临瑄气急,一拂桌将茶盏果盘挥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顿时响成一片。

众人伏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在这样紧张压抑的气氛里,里间瑶月的呻吟声渐趋微弱,直至最后湮灭。随后,负责诊脉的窦太医和何太医一前一后出来,皆面色凝重。


燕临瑄见他们出来,忙疾声问:“慕容昭仪是……如何?”到底是摔到了哪里,怎么会叫得那么凄厉?还有那一盆盆的血水——燕临瑄不由心中一沉。

两位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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