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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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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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只记得那个兴庆宫的主人是天家的太后,却都忘记了,她还是宇文家的女儿+而且,她必须先是宇文家的女儿才能成为天家的太后。

厚重的锦帘被掀起一角,随后又小心放下。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小声地为院中的皇上求情:“太后,圣上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再跪下去就要生病了!

太后慢条斯理地喝着碗中的莲子汤,淡淡道:“才一个时辰而已,现下天气暖和,不会凉到的。”哀家的孩子才不会那么体弱。

女官阿萑语塞,在心中暗暗为皇上叹息:咱们皇上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狠心的娘啊!

太后扫了她一眼:“你觉得哀家狠心吗?”

虽然心中恨不得大点其头但口中还是恭谨道:“太后的想法奴婢不敢揣测,可奴婢知道,太后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太后闻言,微微一笑。

阿萑在一旁望着她的笑容,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恍惚。太后本来不是特别美丽的绝色女子再加上年岁的叠加,眼角难免有皱纹,但此刻她那么一下却让人感到有一种无形的魅惑穿越了年龄,让她不够艳丽的容颜焕发出别样的容光。

这也许就是当年太后从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吸引住先皇的原因吧。阿萑心中想到。

“哀家不是不心疼他,哀家只是让他在身上疼一疼,也好好静一静。”太后走到雕花红木的窗边,透过那两扇没有完全合拢的窗之间的缝隙,看着院中跪着的明黄身影。

“他以为他忍了六七年忍够了是吗?”太后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般道:“还是太年轻了、太心急……”我的皇儿,你这么做——你可知是借了谁的力量?又有哪个家族会顶替着迅速跌落的宇文家更快到达那个权倾朝野的位置?到时候,你仍然要今日重演吗?

那,你是否还记得,多年前的四妃世家?他们与今天的宇文家又有什么区别?

太后是什么意思?阿萑在一旁如坠云里雾里一般听着她的喃喃自语,不明所以。

阿萑正在心中纠结的时候,太后的视线中忽而出现了一行人。为此,太后微微皱了一下眉,遂吩咐阿萑道:“去备茶,不,再盛一碗莲子汤上来吧。”说罢径直往首座上而去。

是有客人来吗?阿萑虽有疑问但还是先顺从地下去准备了。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守宫门的内侍高声喊道:“慕容昭仪驾到!”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九华帐里梦魂惊(5)
瑶月对首座上的太后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说你这两天身体不好,快快平身吧。”太后象征性地朝她抬了抬手,又对阿萑道:“去把新熬好的莲子汤给慕容昭仪送过去。”

墨琴被关,小莹又还小,瑶月身边便只有祝双一个贴身宫女。祝双扶着她起身坐到下首,又从阿萑手中接过莲子汤递给瑶月。

瑶月这些天的精神一直恹恹的所有也没有怎么好好吃东西,来之前就因没有胃口推了早膳,此刻太后没有给她茶水而是上了一碗莲子汤让她不知怎么推拒才好。

偷眼看了看太后慈眉善目的脸上一片殷切的期盼,她觉得自己要是不吃似乎有点不合适便就着祝双的手勉强喝了一口。

咦?本来觉得喝下去会恶心的,孰料竟还很可口。瑶月舒了眉,随手接过莲子汤,舀着吃起来。

太后看着她吃得欢也不由笑了笑,待她吃完之后让阿萑又去盛,这才道:“好吃吗?”

瑶月点了点头:“好吃,谢娘娘恩赐。”

太后对她招了招手:“来,到母后这里坐着。好多天都不见你来了,让母后好好看看。”

瑶月闻言不禁有些愣——首先是因为太后突如其来的热情,更重要的是因为太后说的“母后”这两个字。

“母后……”

母后……

承元……

不过她只是晃了一下神便清醒过来,顺从地坐到宫女按着太后安排放到首座边的梅花圆凳上。

圆凳比首座的座椅来得矮得多了,瑶月坐上去,头顶便刚刚到太后的下巴。

太后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关切地道:“最近过得还好吗?”

瑶月垂着头,任由她摸着,轻声道:“臣妾很好。”

“诶……”太后摩挲着她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叹息道:“天下父母心啊……”

天下父母心!瑶月心中不由一酸,眼中刚刚退去的泪意瞬间又侵蚀眼眶。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瑶月深深吸气再缓缓呼气,告诉自己要记得今天来兴庆宫的目的。

“天下父母心啊,母后……”瑶月抬起头,注视着太后柔柔的眼波,试探性地开口:“圣上是母后的儿子,圣上这么跪着,您就不心疼吗?”

呵——哀家这个儿子阅历不深,撒娇求情的本领倒是有一套啊,还知道找外援的。太后放下手,对瑶月道:“你觉得哀家在罚他吗?”

瑶月道:“臣妾不知道这个‘罚’字的标准在哪里,故而不敢断言。但臣妾知道,圣上已经在院中跪了一个时辰了,这样似乎对龙体不利。而且,民间有句俗语‘打在儿身上,疼在娘心里’,臣妾是不想让母后心里疼。”

太后听了她的话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看了半响之后,太后倏忽一点头、一叹:“怨不得皇儿这么喜欢你,果然是个心思细腻的伶俐孩子。”也怨不得有人怎么都讨不得丈夫的欢心了。

“母后谬赞了。”瑶月有些沧桑地道:“臣妾初进宫时并不是这样伶俐,这不过是师傅教得好而已。”

“崔蕊珠吗?”太后微微一笑:“她的确也是个妙人儿,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就曾褒奖过她的聪慧呢。”

“不过,”太后话锋一转,单刀直入:“你还是来劝哀家的。”

“这当然是瞒不了母后了。”瑶月也开门见山地道:“臣妾以为,母后还是应该体谅圣上的难处。”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世事有利便有敝。他既然选择了这么铁腕的行事,那哀家也就这么软弱地敷衍他。”

“这……”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瑶月偏头看了看窗外越来越盛的阳光,有些心急却又的确无可奈何。

太后见她无奈的模样,说道:“如果你真的是想为了皇儿好,那你回去就帮哀家转达几句话吧。”

瑶月不由问道:“母后为什么不亲自跟圣上说呢?”

太后只是笑着看着瑶月。

瑶月见状只得放弃了让燕临瑄见到母亲的目的,退而求其次:“母后请说,臣妾一定转达。”

太后道:“哀家想告诉他——他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他是大燕的天子、万民的主宰,无论他做什么哀家都不会管,也管不了。所有,他想做的,决定了一定要做的,就去做吧。只是,一旦他做了,就不要后悔。”

“还有……”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垂眸道:“你告诉他,宇文家的事他做得对,哀家不怪他。”

瑶月抿了抿唇,仍然说出了心中所想:“这些话太多了。臣妾认为,母后还是当面跟圣上说稳妥些。”

太后轻轻摇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不必了,”她慢悠悠地说道,“过几日哀家就要回骊山离宫了,他听得见、明白了就好,倘若没听见、不明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哀家这个孤老婆子也要走了。”


从太后寝阁告退出来后瑶月便往院中去同燕临瑄传达太后的话,此时已是近午时,院中也不是只有燕临瑄和黄冬夏知几人在。

一个紫衣常服的男子半弯着腰似乎在和燕临瑄说着什么,但燕临瑄背脊挺直、目不斜视,似乎一点都没有把紫衣男子的话听进去。

而那男子也不着急,说完之后便起身,陪着大内内侍等人呢一同站在燕临瑄身后当木桩。

瑶月越走近了看便越觉得眼前这人似曾相识,待走到燕临瑄跟前,她仍不住细细打量那男子。

燕临瑄见她出来不由有些着急地看着她,但见她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神不禁意味深长起来。

“娘娘、娘娘?”黄冬见瑶月站着不动,还一直看着除了皇上之外的男人,急忙出声提醒。

瑶月被黄冬的声音喊回了神,下意识退后两步向燕临瑄行礼道:“臣妾参见圣上。”

燕临瑄虽然心中不悦但此时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直截了当地问:“爱妃,母后她怎么说的?是不是可以让朕进去了?”

望着燕临瑄殷殷的眼神,瑶月突然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她垂首道:“圣上,母后所言甚多。还请圣上先起身,再听臣妾详细说。”

燕临瑄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瑶月和黄冬忙把他搀起来。

瑶月弯腰轻轻拍去他膝上的尘土,头顶上方立即传来燕临瑄迫不及待的声音:“母后是怎么说的?”

瑶月遂起身,有些歉疚地道:“臣妾没能劝动母后,望圣上恕罪。”接着,便把太后方才让她转述的话一五一十地和燕临瑄说了。

燕临瑄听完颓然一叹,苦笑着摇头:“母后最后说她不怪我吗?既然不怪我又为什么连见一面都不愿见我?既然不怪我又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去骊宫?”

瑶月嗫嚅着道:“也许母后真的不是怪圣上,也许是……也许……”

燕临瑄倏忽抬头看着她:“也许什么?”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瑶月想了又想,想到燕临瑄都快失望了她才想到。“也许,母后不是因为圣上的缘故,而是为了立宁呢?”

“立宁?”燕临瑄乍的一听,不由一愣。

“娘娘所言甚是,圣上。”那紫衣男子上前拱手道:“太后虽为宇文氏之女,但在宇文家和圣上之间,太后定然会选择圣上。但公主不同,公主年纪尚幼、尚不明事理,与母亲之间又最为亲密,太后此番做法实是为了公主和圣上着想。”

燕临瑄没有料到他会开口,看了他一眼后又看向瑶月,问道:“爱妃也是这个意思吗?”

瑶月一听那男子说话也是一愣,此时只呐呐道:“是……臣妾是,这个意思。”

燕临瑄唇边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他道:“如此说来,朕今日的举动是多余了。”

瑶月这才完全把精力转移到燕临瑄身上,“圣上,臣妾以为,您今天做得很对。”

燕临瑄却不问她为什么自己做得对,而是转而去问那男子:“裴卿以为,朕今日所做是否多余?”

裴非墨道:“臣以为娘娘所言甚是,太后虽然是站在圣上这边但并不代表太后心中完全没有怨气。圣上今日此举定然会触动太后的怜子之心,这样太后心中也就好受了些。”

“裴……”瑶月愣了又愣,忽然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便如春风扑面、冰雪乍融一般,让众人都眼前一亮。多日没有见她开颜的燕临瑄先是微扬嘴角再是眸光一凛,先于瑶月之前说道:“爱妃和裴卿是旧相识吗?”

“旧相识”这个词颇多暧昧,相识的程度本就不好度量,至于到底是交浅言深还是情深缘浅,这就不得而知了。

裴非墨早就听说这位当朝天子对慕容昭仪的宠爱,却不曾料到在这种事事纷乱的时候都还有精力为了这个女人捕风捉影。虽然心中不屑,裴非墨还是急着消除燕临瑄的疑心。

可还没等裴非墨解释清楚,瑶月已经笑道:“裴,大人曾是臣妾西席。为臣妾豆蔻之时教授诗经礼仪。”

燕临瑄似笑非笑地看着裴非墨道:“怪不得朕看爱妃的字如此眼熟,原来是裴卿所授。”

裴非墨一看到燕临瑄的神情便就不妙,只得道:“这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况且自从臣教授那一年半载之后,臣便考取功名又出外为官——与娘娘再不曾联系。”

瑶月因此笑道:“自是因为夫子不再与慕容家有来往,故而本宫此时见到夫子才觉得分外惊喜……”

注意到燕临瑄越来越别有深意的笑容,裴非墨只得生硬地转移话题:“圣上,方才中书省草拟的调令还等着圣上批阅呢。”

燕临瑄悠然道:“夫子不和学生多叙叙多年阔别的旧情吗?”

裴非墨已是郁闷之极,好在瑶月也听出燕临瑄不甚欢喜,对燕临瑄道:“裴的人既然在朝为官还是以国事为重吧,与臣妾叙旧这种小事还是以后再说。”

燕临瑄见她这么说也就不好再计较什么,且那份等着他批阅的诏令还是很重要,只得很快离开了兴庆宫。

燕临瑄才一走,瑶月身后一直紧密注视着自家娘娘与他人举动的祝双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差没拍着胸口说“幸好”了。

瑶月说了声“回宫”,一面往宫门口的凤辇走去。待她注意到祝双简直可以称作是劫后余生的表情,瑶月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

祝双无奈道:“您问奴婢……娘娘,崔女官说的话您又忘了?”

瑶月不解:“什么话?”

“男女之防啊,娘娘!”祝双道:“您——”

——“慕容昭仪!”

忽而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破空而来,继而一个水蓝的身影便从宫墙后跳出来,来人还差点被长拢至脚踝的缥纱绊住。

瑶月众人连忙伸手去扶,来人却自己站住了,又朝瑶月喊了一声“美人昭仪!”

来人额前梳着卷曲而浓密的巧额,其后已经很厚重的乌发前半在头顶两侧绾成抓髻,其余的散在肩头,衬得她细腻雪白的颈脖如凝脂一般。

瑶月吁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公主,你小心一些。”——如此活泼顽劣,不是公主立宁是谁?

立宁走到瑶月身前,她比着初见瑶月之时已经长高了不少,头顶已经到了瑶月腰间。她仰着头看着瑶月不动,一双水眸却带着一些意味。瑶月蹲下身把她揽到身侧,柔声问:“怎么了?”

立宁抿了抿唇,小声道:“美人昭仪,你见到我母妃了吗?我去云华宫找她都没有见到她。”

瑶月张了张唇,不知如何解释给眼前才六七岁的女童明白,却又不伤害道她幼小的心。

立宁见她不语,摇了摇她的手臂,撒娇道:“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母后了,皇祖母又说过两天就要回骊山骊宫了,我怕又是一年见不到母妃。”

立宁用的是“我”而不是“吾”或“孤”,这就代表着她现在是在用一种极为低微的姿态在说话,或者说,请求。

“公主那么想见宇文……贵妃吗?”瑶月摸了摸披散着的发,问道。

立宁见她松口,连忙点头。

瑶月凝视了立宁一会儿,刚要说什么,祝双却道:“公主,这件事我们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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