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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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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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平公道:“看来封儿这女婿,寡人绝对没有找错。眼下还没成亲,便能如此体察妙儿的心思,日后决不会让妙儿受委屈。”
晏缺问道:“是了,封儿,那朱泙漫这些天果然未再纠缠,明日你与他比剑,应该无妨吧?”
伍封笑道:“无妨,明日是我的乔迁之喜,晚间宴请宾客,顺便将朱泙漫略略教训一下,免得他小视了我们齐国上下。”
齐平公点头道:“明晚寡人与老大夫一起去你府上,看看他如何丢脸。我看封儿几天不见,脸色越来越好,定是剑术大有进境。”
晏缺埋怨道:“封儿,你杀了田逆的儿子,为何不早说?”
伍封奇道:“怎么?田逆有何举动?”
晏缺道:“你走的那天,朝议时田逆向国君哭诉,说你杀了他的独生儿子,要国君为他做主。
国君不知其原因,吓了一跳。幸好公子高当即出来,将那晚的事情说出来,国君又问过了闾邱明,都道田武卑鄙无耻,暗算在先,你出于自卫才杀了他。连田恒也将田逆骂了几句,说他教子不严,乃至有祸。”
齐平公叹道:“是啊,自那日开始,田逆就称病告假在家,闭门不出,或是心中记恨吧。”
伍封笑道:“他不敢出门,倒不是记恨,而是怕朱泙漫上门找他。”他将渠公之计说了,又道:“现在最要紧的,是看相国的态度。若他与田逆沆瀣一气,倒是十分麻烦。”
晏缺摇头道:“我看不会。不知为什么,近日来田恒对田逆的态度大不如从前,听说为了田武这件事,两人争执得很厉害,田逆称病告假,连国君也到他府上看视,只有田恒未去。”
妙公主有些奇怪,问道:“外公,相国与田逆争执,你又怎知道?”
晏缺笑道:“外公久不出门,但也不能束手待毙,是以在田氏府中,多多少少也有几个我的人。”
伍封心想,田恒对田逆始见不满,多半是由楚姬之事引发,道:“此事须得看清楚相国的态度,日后再慢慢地想办法。”
封府在庆夫人和渠公的主持下,这乔迁之喜弄得热闹非凡。
前院大堂两旁,左右各自排着四排食案,每排均有数十张席,此刻,临淄城中的大小贵族大都已来赴宴,坐在席上,后排的席当然是供这些官儿所携陪乘从人所用。
伍封是国君宠臣和未来女婿,又与鲍晏两家是至亲,兼且人才出众、年少多金,一众大夫贵族哪有不尽力巴结的?是以早早前来,此刻正互打招呼,看着堂中轻衣罗衫、袅娜婷婷的歌姬跳舞。
伍封今日换了一套大红衣裳,腰系五指宽的鹿皮革带,头上束着尺高的金冠,站在门前迎接宾客。这身装束,令身高一丈的他越发显得潇洒不羁、雄壮异常。
这时,义兄柳下惠的马车到了门前。柳下惠跳下马车,笑道:“兄弟今日乔迁之喜,为兄特来祝贺。”探过头来小声道:“朱泙漫剑术十分厉害,兄弟闭门练剑多日,是否有必胜把握?”
伍封深喜义兄为人真诚,在如今列国中罕见,握住柳下惠的手道:“大哥放心,小弟绝输不了。”
柳下惠虽然心中暗有些担心,见伍封信心十足,知道他不是妄自尊大之徒,放下心来,由封府家人带进府中入席。
便听笑声连连,田恒引着数十从人,昂然而来。
田恒从车上下来,笑吟吟道:“封大夫,本相是否来晚了呢?”
伍封道:“相国来得正是时候。”小声道:“相国,在下正自烦恼,颇有些无颜相见之感。”
田恒愕然道:“封大夫何出此言?”
伍封道:“在下不小心杀了小武,今日方知是相国令侄,后悔不已,怎能不大为烦恼、羞见相国呢?”
田恒心中确有不满,伍封一见面便直言相告,倒是大出意外,叹道:“田武为人傲慢,得罪封大夫在先。何况比试剑法,死伤难免,封大夫不必太过介怀。此事以后再作打算吧。”
伍封知道他仍有不满,却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对付他,是以心中矛盾,溢于言表,便道:“虽是情非得意,终是有损相国颜面,以致四下有些传言,道是在下与相国不和,不知相国是否知道?”
田恒怔了怔,叹道:“坊间传闻,不足为信。本相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堵塞城中愚夫蠢妇之口。”
伍封叹了口气,道:“以相国之见,在下是否应该到左司马府上请罪?就怕左司马丧子之痛,不肯见谅。”
田恒哼了一声,道:“田逆教子不严,终至生祸,本相早已对他说过,若是封大夫出了什么岔子,本相唯他是问。”岔开话头道:“听说封大夫今日要与朱泙漫比剑,是否确有此事?”
伍封道:“此人处处相逼,无礼纠缠,竟敢向国君索要杀了董梧儿子的凶手,这不是视我齐国无人么?在下只好直接揽了过来,免得他到处生事。”
田恒知道临淄上下,人人都说董梧的儿子死于田逆之手,心道:“连城中百姓都知道此事,朱泙漫哪有不知的?”叹道:“若非封大夫的挑战,恐怕朱泙漫早已找上了田逆吧?”
伍封慨然道:“相国放心,在下今日便为左司马绝此大患。”
田恒盯着他良久,叹了口气,进府去了。
伍封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杀田武一事,在田恒心中大生芥蒂,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化解。
正自发愣,数乘马车风一般闯上山丘,车未停稳,一人从车中跃下,正是那彪悍之极的“大漠之狼”朱泙漫,后面几乘马车,却是子剑、招来、叶柔等人。叶柔见伍封神采飞扬的样子,眼中一亮。
伍封笑着对朱泙漫道:“阁下数日不见,平安无恙吧?”
朱泙漫哼了声,狞笑道:“封大夫苦练剑法,想必是大有进境。”他故意将个“苦”字说得极响,引得子剑那一众门人嗤嗤作笑。
伍封道:“在下原想到阁下处去受教,寻思又要请子剑等诸多人等旁观,颇有烦琐之处,是以改请阁下到府上来。今日宾客盈门,阁下名满天下,想必是盛名无虚,一阵间向阁下请教之时,阁下万万不可藏私,徒令在下失望。”那是说,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子剑走了上来,笑道:“封大夫胆色过人,子剑大为佩服。”他那日见过伍封与田武之斗,伍封未用剑,是以不知道伍封的剑法深浅。但伍封这齐国第三大剑手之名,是田恒所评的,田恒是他的弟子,既然伍封连田恒也不如,比自己的剑术自是远远不及。这些天他也陪朱泙漫试过剑术,知道朱泙漫的剑术远胜于自己,便知道伍封绝非朱泙漫的敌手。心道:“朱泙漫人称‘大漠之狼’,天性凶残,与他交手的人,向来无一人生还,一阵间你知道厉害时,连皇天也救不了你。”
众人话不投机,自入府中去了。
紧接着赵鞅带着赵无恤前来,伍封心中对这晋国名臣极是尊敬,恭恭敬敬上前施礼,将赵鞅搀下马车。
赵鞅笑道:“封大夫名震临淄,老夫今日还是第一次同封大夫面对面相谈。”
赵无恤走上来道:“无恤对封大夫仰慕已久,可惜封大夫是个大忙人,否则,无恤定要厚着脸皮到府上来,向封大夫求教。”他这里说的“求教”,那是虚心请教的意思。
伍封早听说过赵鞅立嗣之事,见这赵无恤衣着简朴,眼蕴神光,年纪比自己只大了几岁,脸上却多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落寞之色,令人大生好感。他本来就对赵鞅十分尊敬,笑道:“在下过了今日,恐怕也不怎么忙了。无恤兄英华内蕴,胸有甲兵,令在下大有一见如故之感。无劳无恤兄贵步,明日晚间,在下便携美酒到贵处,把酒畅谈,岂不是好?”
赵无恤大喜道:“如此最好。”
赵氏诸人见他即要与名满天下的朱泙漫比剑,却毫不在意,订下明日之约,显是胸有成竹,根本没有失败之虞,这番信心气度,的是一派高手风范。
赵鞅小声道:“朱泙漫纵横天下,未遇敌手,虽外表粗豪,剑法却有细腻诡秘之处,封大夫千万不要为其外表所误,太过轻敌。”
伍封对他的真诚关怀大是感动,躬身一揖,道:“多谢老将军关怀,在下受教了。”
赵鞅拍了拍伍封的肩头,便如长辈看着自己的子侄一样,又道:“朱泙漫凶残无比,封大夫若能一剑杀之,是为天下人除一大害。若是情非得已,千万不可留他性命,否则,以他的性格,必会携董门刺客大举报复,不动则已,一旦动起来,定是雷霆万钧之手段。遗虎为患,诚为兵法之大忌!”
伍封眼中神光闪动,慨然道:“在下本想只将他赶回大漠算了,此刻听老将军这么一说,冷汗暗沁。既是如此,今日就让这‘大漠之狼’命丧于此吧!”
赵鞅呵呵一笑,带着赵无恤入府。
又过了一阵,眼见再无人来,伍封小声问鲍兴道:“田逆和颜不疑处,都送了请柬吧?”
鲍兴道:“早送了去,田逆那里是我去送的,只是田逆虽收了请柬,却将我赶了出来,甚是无礼。”
伍封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小兴儿不必生气,他刚死了儿子,心情怎么也不会好。若他知道是自己儿子的不是,不与我们作对,我们便念他老来丧子,放过了他。若是他执意要与我们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便放开手来,与他大干一场,想想也是件新鲜好玩的事。”
正说着田逆,田逆果然就来了。
伍封迎上前去,道:“左司马……”,田逆摆手道:“在下身有微恙,不耐久站,封大夫见谅。”
径入府去,连话也不愿同伍封说。
鲍兴怒道:“这人太过无礼,若是不愿意来,不来就是,这么死气活样的,令人好生气恼。”
伍封笑道:“我料他今日必定会来。只不过,他并非想来饮宴,而是想看我如何命丧在朱泙漫的剑下。”
过了片刻,便见十余车驾缓缓上了山丘,一看这阵仗,便知来者是齐平公。
齐平公带着妙公主,与晏缺由侍卫搀扶着下了车,齐平公问道:“封儿,人都来了吧?”
伍封笑道:“除了那个颜不疑,都已经来了。”
晏缺摇手道:“那颜不疑阴阳怪气的,不来最好。”
伍封问妙公主道:“公主也来了?”
妙公主笑道:“我来看你今日如何大展神威哩!”她身后的宫女抱琴捧剑,十足的排场。
伍封与众人一同进府。
堂上众人见国君驾临,一同跪拜施礼,齐平公摆了摆手,笑道:“罢了,不必多礼。”又对赵鞅和柳下惠道:“老将军,柳下大夫,务要尽兴痛饮才是。”说罢,走上了正中的高台中间坐定,指着左手紧挨的一席道,对庆夫人道:“夫人,请坐此席。”
正中大石台上共有七席,中间那席自然是齐平公坐着,右手边依此是赵鞅、柳下惠和晏缺,左手边是庆夫人、渠公和伍封。妙公主拉着楚月儿坐在伍封身旁的席上。
伍封左有楚月儿,右有妙公主,二美在旁,免不了心怀大畅,向堂下看去。
右手前排的主宾席上,依次坐着田恒、公子高、田逆、闾邱明等一众大夫贵卿,左手前排的主客席上,依次坐着子剑、朱泙漫、赵无恤、列九、鲍琴、鲍笛以及临淄城在出名的富豪名士。每席之后又有三席,坐着各人带来的陪乘从人。
众人都已知道妙公主和楚月儿将嫁给伍封,见他身边二美如花,美艳不可方物,无不心动,不免感叹羡慕不已。又见庆夫人雍容华贵,风致慑人,更知她妙手商营,富甲天下,心中大生敬意。唯有田逆见妙公主小鸟依人般倚在伍封身边,心中自然是恨意沛然。
齐平公举起酒爵,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是祝贺伍封乔迁之喜之类,众人自然是举杯同饮。
酒过三巡之后,伍封笑道:“在下今日迁入新居,幸得各位相贺,以致阖府上下,喜庆之极。
如此饮酒,不免无趣,在下今日安排了府中歌姬来作剑舞,为诸君助兴,以表在下心中谢意。”
拍了拍手掌,堂外檐下的丝竹之声响起,三十六名年轻美姬如蝴蝶一般从堂后飘然出来,全部穿着如雪的白衣,手执细长明亮的薄剑,随乐起舞。
其时之剑法,分为两种,一种是决敌致胜、临战兵阵的“相击”剑术,又称剑道;另一种是寓兵于乐舞之间以助娱兴的“舞象”剑术,称为“剑舞”,此刻众姬所表演的正是这种剑舞。
大凡士族大夫、富豪名士在家中宴客,必用姬人歌舞助兴,不过,众姬所舞多是歌舞,这种剑舞是颇为罕见的,主要是难觅高手来训导歌姬。
封府的这一班歌姬是渠公精心从舞坊中买来,由列九训导剑舞,再由楚姬授以歌舞媚人之术,日夜舞练不休,是以虽然日短,仍然艺色惊人。
众人见这班歌姬身材娇好,最难得的是肥瘦高矮如一,剑光闪烁处,一个个如燕穿林内、蝶舞花间,细腰宛转,媚眼飞送,兼有刚柔之美,复以妩媚之态,无不心旷神怡,如坠仙境。
既使是包括叶柔在内的女人,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
只有齐平公面对自己案上特意摆着的“庆夫人酒”,酒虫大动,狂饮不绝,对众姬的剑舞便不怎么在意。
良久曲尽,众姬归入后堂。
伍封见众人一幅意欲未尽的模样,笑道:“此班歌姬初练剑舞,尚大有改进之处,是在下府中珍藏,甄选不易。诸位日后万不可向在下索要,若是不给吧,恐诸位见怪,若是送了出去,在下又不免肉痛,寝食难安。”
众人闻言大笑,复有憾焉。其实连田恒这种不大好女色的人都见猎心喜,寻思宴后向伍封索要一两个回去,更不论其余众人了。但伍封这么说了,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人人都知道伍封的母亲庆夫人是商营圣手,有敌国之富,这些钱财不就是伍封的?他富甲天下,舍不得送出歌姬,自然也并非小气。
众人列鼎而食,酒宴的气氛大佳,连田逆一时间也忘了丧子之痛,脑中闪动不休的仍是那班歌姬香艳的眼神。
5。4 大漠之狼
正高兴处,子剑大笑道:“这场剑舞美妙绝伦,令恒某意趣大发。既有剑舞,不可无剑击。
在下的这班徒儿,自见了封大夫的绝世剑术后,称羡不已,总是缠着恒某,要约封大夫驾临鄙馆指点。不如今日便请封大夫指教一下他们,让他们一窥剑术的至境,同时也为国君和诸位一助酒兴。”
一人从子剑身后席上站起来,走到堂中,大声道:“请封大夫不吝赐教。”伍封看去,认识是当日请他到问剑别馆的那个招来。
众人见子剑到人家的府上,却公然搦战,但又表明了自己不会动手,无不愕然。事隔这么些天,伍封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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