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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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唐-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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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后生可畏,果然是生财有道,老朽佩服。就此别过,告辞!”
一转身,看也不看凌静安一眼,扬长而去。
一时间,二楼宽敞的大堂之上静可听落针,大家大眼瞪小眼,下巴掉了一地。
这也行,从中间一转手就赚了两千七百贯,将原本属于凌静安的钱财据为己有,这种虎口夺食让人痛恨的宵小手段被崔向信手拈来,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地将眼睛睁开到一生之中最大的一次,骨碌碌转个不停,只在崔向和凌静安二人身上打转,就等着接下来一场狂风暴雨的好戏上演!
只是……只是崔向若无其事地将飞钱收好,用双根手指夹着,轻飘飘到送到凌静安面前:“凌兄,要不三千贯钱你先收下?”
凌静安目光呆滞,面如死灰,对崔向之话置若罔闻,直到旁边的伙计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惊叫起来,如梦初醒,身子晃了几晃,几乎站立不稳。身旁的伙计还想扶他一把,却被他一把推开,只见他猛一跺脚,一脸狠绝之色,朝崔向叉手一揖到底:“从此凌某唯二郎马首是瞻,不敢再有二心!”
崔向急忙将凌静安双手扶起:“何止于此,何必行此大礼,你我兄弟不分彼此,今日有缘相识,也是人生大幸。”
凌静安黯然无语,只是茫然点头。
这一下,别说众人惊讶得几乎连眼珠都掉到地上,连崔安和崔居也是面面相觑,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所有的人都是一个心思,恨不得一齐大喊:“谁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三十五章 缘由

当然无人回答,也没人知道内情。
崔向来到崔安和崔居面前,笑着将三千贯飞钱递给崔安。崔安如避洪水猛兽一般跳到一边,面露不悦地说道:“我让出《千字文》,只为换取王羲之的《兰亭序》,才不要你这些阿堵物。快快收起,省得被人看到误认是我贪财才算计卢姓老者。”
崔安一脸厌恶之色,仿佛一旦沾染了钱财就让他变成俗不可耐之人一样。
崔向又向崔居示意,崔居连连摆手:“此钱是你赚来,理应由你收下,不必与我客套。”
崔向也不勉强,将钱收好:“等我有空兑换之后,再还你三百贯。”
崔安不以为然地摇头:“若你真能找到王羲之的《兰亭序》真迹,三百贯还远远不够,到时我再想法凑钱还你。不过你可要记清了,我只要《兰亭序》,不要你一文钱。找不到的话,还我《千字文》!”
真品《兰亭序》一百多年前,早已被李世民带到了坟墓之中,想要真品,绝无可能,连当今皇上也不敢去想。不过对于所谓的真品来说,在凌静安手中,不过是半月之功可得。
崔向这边与崔安和崔居说话,凌静安那里已经让伙计以东家有恙、闭门谢客为由,将所有客人礼貌地请出了文渊阁。尽管所有人都吵吵嚷嚷大为不满,凌静安只是躲到一边,一言不发,任由伙计轰人。
等崔向三人离开之后,凌静安回到内室,再也支撑不住,一下瘫坐在床上,半晌动弹不得,脸色灰白不说,还满身大汗。
他万万没有想到,崔向明明和他说好只为拿走《千字文》,至于崔向向他许诺的大事,对他来讲不过是空中楼阁,并未放在心上。孰料崔向突出杀招,转手又将《千字文》卖给卢老丈,不费吹灰之力就赚了两千七百贯。
要是以前,敢有人如此胆大包天从他凌静安口中夺食,他非要要他十倍偿还不可。只是今日凌静安却丝毫没有被崔向欺骗,赚走了本该属于他的钱财而大为愤恨,而是心中打了一激灵,被崔向翻云覆雨的手段惊得满心错愕,几乎惊吓得喘不过气来。
崔向此举就是向他明确无误的暗示,从此以后,他凌静安必须与崔向同乘一条船,同走一条路,否则,崔向向卢老丈告发他,他将有口难辩!
更何况,说不定卢老丈已经怀疑他和崔向暗中勾结,故意哄抬高价,骗他上当。虽然说以前他没少做哄抬之事,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个崔向,怎么会如此厉害,步步高人一着,将他吃得死死的。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退,不和崔向绑在一起,又能如何?难道得罪了一个卢家不算,还要得罪崔家不成?
崔向既然如此厉害,是他平生所仅见最有手段的人物,说不定他刚才所说的可保一生富贵的大事,并非信口开河之话,而是确有所指。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沮丧如斯?只要能够赚钱,赚大钱,就算听命于崔向又如何?只要他有真本事,到时能分他一杯羹,今日之事就算再丢人,他日赚个万贯家财之时,岂不是要比今日还要扬眉吐气十倍?
凌静安的眼睛又慢慢地恢复了神采。
崔向三人站在袁江路上,背后的文渊阁三道大门一齐关上,宣告暂时停业。
崔安不解地看看崔向,问道:“半个月之内,能帮我找到《兰亭序》?”
崔向想起凌静安真正认输的一揖到地的一礼,笑了笑,说道:“八九不离十。”
崔安不知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了崔向几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想不到小小新吴来的一名县学学子,一到袁州就能如鱼得水,倒是小瞧了你……你是如何识破凌静安的藏身之处,又如何说服他主动将《千字文》让出?最后他又为何对你前倨后恭,好象还怕得要命?”
崔安可不懂委婉之道,想问什么,开口就问,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听。
其中隐情一言难尽,同时又是不可透露之秘,他才不想说与崔安,以崔安自负狂妄的性格,想要让他保守秘密或是商议要事,还是免谈为好。崔向摇头一笑:“天色尚早,八郎,你是与我和九郎一同前往龙兴寺一游,还是另有打算?”
崔安见崔向顾左右而言他,知道他不想说出真相,顿时气极:“我才不和你这贪财的势利小人同行,恕不奉陪!崔向你莫要忘了半月之约,到时若没有《兰亭序》,我和你没完……告辞!”
崔向无奈笑笑,归根结底事情还不是因你崔安而起?现在倒好,洁身自好的清高好人由你来做,见钱眼开的贪财小人由他来当,天下之事向来没有公平可言么?不过想想倒也释然,他不过是担了一个挖了凌静安墙角的恶名,区区恶名担就担了,又能奈他何?关键之处在于,今日之举,他用一副《千字文》的赝品将凌静安与他绑在一起,不怕凌静安不为他所用。
而且他之所以在卢姓老者面前流露一副贪财的模样,就是要让卢家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势力小人,不值一提。现在的他在卢家面前不过如同一只蚂蚁,如果这只蚂蚁惹得一个庞然大物恼怒,那这只蚂蚁生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如果经由卢姓老者一说,卢家不将他放在眼中,才是他最大的福份。
对了,还有今日平白得到的两千七百贯,可是一笔巨款,恐怕他家几十年的收入也没有如此之多。崔向虽然不是爱财如命之徒,不过也知道万事无钱不行,就是以后要安置百丈寺的百余名僧人,到时他要是身无分文,也是难以为济。
所以,接下来的要紧之事,就是让凌静安完全依照他所说的去做,如何一切顺利的话,会昌法难过后,新皇登基之时,就是他可以“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之日。
崔居在一旁见崔向出神,以为他为崔安之事生气,劝道:“二郎,别和八郎一般见识,他那人就是嘴直心快之人,其实为人倒也不坏。”
崔向哑然失笑,他要是会和崔安置气,岂不是也成了和崔安一样喜怒无常之人?在他看来,崔安不过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罢了,才不会将他当一回事儿。
扭头一看崔居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笑:“好了,想问什么,尽管开口,别憋着,多难受。”

第三十六章 漏洞

出乎崔向意外,崔居对他如何发现凌静安的藏身之处并不关心,而只是纳闷为何凌静安上楼一趟,回来之后就将《千字文》主动交给崔安。
“别骗我说你对凌静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凌静安此人,奸滑过人,如果不是被人逼迫,断然不会轻易就范。他藏在夹墙之中,就是想置身事外,拖到八郎主动放弃为止。”
比起崔安,崔居没有骄纵之气,也好相处,是个可交之人,崔向没有打算隐瞒他真相,而且以后说不得还有借他之力的时候。
“说来也简单,我看出了《千字文》是赝品,直接向他点明,他担心事情败露,所以无奈之下只好屈服!”
“啊……”崔居惊讶万分,“既然你知道真品不真,为何还非要让八郎买下,又为何非要再转手卖给老者?”
崔向知道崔居一下也绕不过弯来,抬头看看日头,说:“还去龙兴寺么?去的话,现在动身,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一路上,崔向向崔居点明其中的关键之处。老者是洪州卢家之人,对他们来说,钱财是小事,面子是大事,所以他转手将赝品《千字文》卖给老者,让他觉得他不过是贪财之人,不足为虑,示敌以弱才是最好的保全之策。而且如此一来,凌静安担心事情败露,必定会对崔家言听计从,毕竟是他卖假给卢家,而不是他崔向。况且经此一闹,卢家说不定还会怀疑凌静安从中捣鬼。凌静安现在是百口莫辩,只有忍气吞声,别无他法。
“凌静安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谁让他以赝品骗人……二郎,那你答应八郎的《兰亭序》,莫不是想要借凌静安之手,以假充真?”
崔居心思倒快,转眼就想到了此事。
“不错,正是此意。”崔向很无赖地承认了,“凌静安人品不堪,不过确实也有真本事,以假乱真的本领举世无双,除我之外,恐怕能够识破他的人寥寥无几。既然真品世间已经难找,那么无人点破的赝品,就是真品,只要能让八郎高兴,真假又有何不同?”
崔居挠头一想,忽然一笑:“也是,二郎言之有理。八郎手中还有几幅字帖,我一直认为全是赝品,他却爱若至宝。想想只要他一心当成真品,只是出于喜爱之心,并非用来赚钱,何必非要计较真假分明。”
崔向暗赞崔居心思剔透,笑道:“正所谓,假做真时真亦假!”
崔居大喜:“此句甚合我心,妙句,妙不可言!”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城南。本来崔居出行,一向有崔府的马车伺候,还有下人随行。今日却是不同,他只想让崔向陪他前往龙兴寺,才不想让下人跟着,省得他们向父亲禀报。一路上只顾和崔向说话,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了数里路,也不觉得累。
崔居走着走着,忽然脸色一沉,想起一事,蓦然站住,朝崔向深揖一礼。崔向唬了一愣,忙闪到一边,惊问何事。
“多谢二郎援手,我才想到,洪州卢家不正是江南西道按察使卢关么?你刚才在文渊阁示敌以弱,假装贪财,替崔安出头,其实是帮了崔家一个大忙!”崔居收起笑脸,正色说道。
“何出此言?”崔向不解。
“四大士族之中,崔卢素来不和,外界并不清楚,我身为崔氏子弟,却是明白内情。卢关对我父看不过眼,始终寻机要弹劾我父,而卢关身为按察使,身握刺史的考评和升迁的大权,家父谨小慎微,唯恐被卢关指摘微小过失。”
原来还有如此隐情,崔向没料到他无心之中帮了崔家一个大忙,也算是多少回报了一点崔刺史对他一家的照顾和厚爱。
崔向摆手,不想居功,就以只是无心之举不算有意为之为由,搪塞过去。崔居也不过多纠缠此事,忽然又古怪一笑:“二郎,为何你才比我大上两岁,就有这般遇事不慌不乱的本领,还能乱中取利……对了,你又是如何看出《千字文》并非真品?”
正如先前崔向对凌静安所说,他能够识破《千字文》并非真品,确实是天大的幸运。
后世的崔向是一名大学讲师,他的同事唐掩帘是考古学教授,不但名字起得古典,连说话办事也都十分古典,结果导致他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还好崔向颇有耐心,唐掩帘一有重大发现,就会喋喋不休冲崔向说个不停。尽管他对考古不感兴趣,不过为了让唐掩帘不过于失望,就只好耐着性子聆听。
久而久之,唐掩帘将崔向当成知心好友,真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崔向见唐掩帘将他的应付当成真心,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以后再听他大讲特讲新发现之时,也就用心细听,偶而也发现一两句意见,往往切入要点,更让唐掩帘又惊又喜,大呼崔向不做考古研究大大可惜了。
时间一长,崔向虽然没有真想去做一名考古学家,但也对考古和研究名人字画产生了兴趣。因为好佛的原因,他也着手研究佛教史,在历史上几次灭佛的大乱之中,许多中国才有的佛经因此失传,只能到日本请回。
许多名人字画都与佛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崔向也都有涉猎。尽管与唐掩帘相比,他只是略懂皮毛,不过正是因为感兴趣的原因,只要唐掩帘一有重大发现,必定会先来告诉他,而他也就铭记在心……凌静安的《千字文》的破绽,正是他从唐掩帘之处学到的——
在欧阳询行楷《千字文》中,竹字头被俗作草字头,只有“笙”、“笋”二字例外,还是写成了竹字头。根据全文查阅,竹字头的字应该有十三个,可是只见到两个。那么其他应该作竹字头的字都被俗作草字头了。竹头变草字,这是判断一个写本具有俗字特征的显性标志之一。因为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区域和哪个阶层的书写者,把竹头写成草头都不符合正字规范。但在唐朝对于欧阳询来说,却又是再正常不过。这也是判断是不是欧阳询真迹的一个重要标志之一。
幸运的是,也不知凌静安是从哪个摹本转临而来,而那个摹本却将以上两字也全部写成了草字头,说是疏忽也可,说是没有见过真迹也无不可,但不管怎样,却明白无误地让崔向一举断定,凌静安手中的《千字文》必是赝品无疑。
早先听崔居说起凌静安起家之快,手段之古怪,崔向心中就隐隐猜测凌静安此人必定有猫腻,因为凌静安的种种作为类似于后世的炒作,事有反常必有蹊跷之处。所以他一到文渊阁就想方设法要请出《千字文》一观。结果一看之下果然不出所料,也就有了诈取凌静安之事。
当时他对凌静安说是幸运,确实也是侥幸得很,崔向都大呼真是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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