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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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爱情-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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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刚先出去,像个特务似的,在门口朝路的左右分别看了会,最后他选择了往右的方向,唐 安又看了老板娘一眼,慢慢地跟在李刚后头,李刚不时回头,他心里的斗争很复杂,是吗 ,他能说他是狗,这样的勇气是谁给的,他为什么这么讲,跟小敏讲?    
    他忽然跑去,扒住李刚的肩膀。唐安的手还是那样的温和有力,和大学时搭在肩上一样。     
    说说喜宴吧。    
    等一等再说。    
    等什么呢。    
    需要钱,还要搞个假期,这得跟楼总讲。    
    唐安把他拖到一个卖布的店里,两人翻那成捆的格子布。    
    你这什么意思?他问。    
    唐安说,没什么意思,我就是不想想到狗,可我现在必须想,因为我就是它。    
    李刚在新华日报社下边那个施工点和唐安分手后,才意识到自己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狗了, 在 南京,如果晚上不留心地观察身边某些人的宠物,已很难见到那种土生土长的野狗了,而宠 物他又不关心,现在的问题是,狗是什么样子的?    
    在吕雅的门市部那儿,李刚看到吕雅跟两男一女正在解释一张订单上出现的问题,他躲在街 角 ,不想照直就冲过去。躲一会儿,他发现心境已悲凉起来了,朝天看一看,天是灰苍苍的。     
    有些耳鸣,他怀疑有东西在里边叫,他在拐角耽误了十多分钟。楼总的电话吵了他,他打开 手机翻盖,楼总说,他还在墙那吧。    
    在,在,楼总,他没有什么。    
    悲凉的心情使他步履艰难,来到门市部的柜台前,吕雅在里间换衣服。    
    他对吕雅说,被子还有用,他们没有做。    
    她打他,你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呢。同时,欢笑着领先朝外走。    
    


第四部分:唐安和小桐小敏的半边脸

    5    
    小芳的26型轻便车后座椅上支了个木架子,小敏把那包加碘的食品盐放在架子里,两人骑 车往小芳家方向。小芳看小敏的半边脸,脸色不很好看。    
    你以后少给他带骨头去,小敏说。    
    小芳看着路的前方,她想到唐安在传呼留言中跟她讲的不能穿蓝色内衣,刹那间,她想把 小敏的衣服扯下来,难道蓝色是你小敏一个人的?    
    小敏在湖南路那儿要去买东西,小芳不让,自行车停在棚里,那十几斤盐怎办呢?小敏说两 人抬伙拎着。    
    小芳问小敏,你要买什么。    
    小敏不好直接告诉小芳她要去看看玩具店里的狗玩具,这事需要慢慢跟小芳讲。小芳以 为她要买内衣,更加的不舒畅。    
    小芳妈和一个男人在客厅讲话,客厅里两张木质上乘的祖传木椅空着,他们坐在矮凳上。 她们估计不出他们在讲什么。小芳妈跟小敏打招呼,叫小敏和小芳到小芳房子去,她要跟人 谈话。小敏看那个男人,长着一张马脸,有一股杀气。小芳把盐倒到容具里,洗手之后 ,在客厅盯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对小芳很客气,说,姑娘这么大了。小芳妈看了看小芳爸 的遗像,说,长得像她爸爸。小敏坐在小芳房里听小芳妈讲这话,觉得对小芳妈这种女人缺 少了解。    
    小芳的床头有一只玩具狗,小敏奇怪自己以前竟没有发现。玩具狗身上沾满了油灰,样子很 难看,只是那用硬塑球镶上去的眼珠体现着仅有的一点活力。她把它拿起来,摇了摇,一点 声音也没有。    
    小芳在客厅坐着,想把那个男人挤走,却发现那个男是个温顺的好人,满脸彤红,原来他 是妈妈年轻时的一个熟人,跟她爸也熟。他带来了水果和糖。    
    小芳没有跟人告别,进了她自己的房子。小敏失望地捏着那只玩具狗。    
    小芳妈削了水果后敲门,小芳探出头,问,妈,什么事。    
    让小敏吃水果。    
    小敏跑过来也探出头,说,阿姨,我吃,我吃。    
    小芳坐到台灯下。她看见她的指甲里有黑色的油灰,就把台灯转个方向,拧朝上,灯光 撒向屋子的拐角。小敏吃着,小芳妈就一直端着那个盘子。小芳妈的脸是腊黄色的,小敏怕 看她。    
    朝客厅的门后看,有一把特别大的雨伞。    
    小敏的牙签没有戳住那片已经悬到嘴边的苹果,掉到地上,她弯腰去捡,直起来时,看到小 芳裤子很皱,于是,她心情更难过了。    
    小芳妈转身,她关门。    
    小敏今晚就住小芳这,她已经有十多天没到鸳鸯池去了。她脱掉上身的那件棉毛衣,小 芳看见小敏饱满的双乳。她的罩子的确是蓝色的。这使小芳的心情反而平静了。    
    戴安芬的就是好戴,小敏动了动背后的接口。    
    小芳看她的背,背很匀称。小敏在外边靠着枕头,被子捂到肚子那,胸口露在被头那儿。小 芳 靠在里侧的墙上。她突然也脱掉衣服,却没有躺下去,她低头看着自己,小敏的手伸过来揪 了她一下,小芳缩成一团,在笑。    
    小敏看书。小芳在剔她的指甲。    
    小芳说,唐安今天没叫你过去?    
    小敏放下书,看着那只玩具狗,心事一下子被牵引住了。    
    小敏说,他说他是一条狗。    
    小芳心里震动很大,可她没有像以往那样草率地接住话茬。她背过脸,让小敏把她的烫起来 的头发用橡筋束起来。    
    小芳的后背上有几粒小疮,从那皮肤上的绒毛,可以看出她执拗的禀性。    
    小芳没有讲狗。小敏想重复刚才的话,但跟小芳说有什么用呢。于是,又提醒小芳让她不要 把酒店的菜带给唐安吃。    
    小敏对小芳的身体熟悉极了,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从自己跟唐安有了那种事之后,她总 觉 得她跟小芳不一样,小芳的冲动她也就看不见了。小芳的内衣是淡黄色的,而不是蓝色的。     
    从仰视的角度看,蓝色下的双乳,丰润,充盈,挺立地悬着,往外,颤动着。小芳的身体里 涌过一阵酸酸的暖流,但她很快扼制住了。    
    小敏总在等小芳来重提唐安,可小芳没有,她面向里,眼角汪着水。    
    小敏的手指在被面上不停地画狗字的笔画。狗、狗、狗。    
    她把被子往小芳那边拉去。粗布窗帘在熄灯之后透进街上的微光,她们坐着,看外边,她 的腿有节奏地轻轻地动着,横着挪一挪,抵在小芳光滑的身后,小芳不作声。    
    她张开腿,无法形容腿之间那种又希望又困惑的感受。随后,她极不自然地痉挛了一下。    
    


第四部分:唐安和小桐住院费

    6    
    程君在鼓楼医院的住院费,已经超过一万元,市防疫站曾在十月中旬派一个办公室的干事 来看望程君,那人听说住院费将超过预期的几倍时,赶忙溜回了安阳。只留下一小笔安慰 型的款子。唐安在入冬以后那个干燥的中午,顶着冷凛的西北风到了医院,他灯芯绒西装    右方口袋有最近余下的两千多块钱,他来之前还不知道费用问题已出现危机,正愁这两千元 一下子掏给程君,她能否理解他的举动。程君对钱的事情没有感觉,程林看唐安拿钱,脸 上 露出少有的笑意。张坤回安阳已有一个礼拜了,程君和程林很快也会回去。鼓楼医院创伤科 在华东地区乃至全国都享有盛名,这次伤口被完全打开,外科主任做了最完善的处理,但 炎症是无法根除的,特别是伤及到靠近主骨附近的神经部分。程君对伤口本身的愈合已失去 了 兴趣,现在她始终在回忆那个镜头,永驻于脑海,对,就是他这个样子的狗,凶猛地扑上来 ,撕咬我。    
    阳台上晾晒着程君的衣服,在拐角的一条长裤的后边,晾着小件衣物,他从门边向那儿望, 那粗布缝成的棉衬裤在风中飘荡,还有一条印有粉红色浅花的短裤也在风中起舞。    
    程君嘴中还在说,我不让你来的。    
    唐安反正也无所谓了,他一点也不惊叹自己这么快就和程君达成了共识,他深信她指出 他与那只狗的相似一定有她的道理,反驳她是没有用的。    
    程林不说话,指着那张空白处方,另一只手转着玻璃杯。床头柜的门敞着,向外散发浓郁的 药味。    
    唐安让程林不要为药费担心,他会想办法解决的,程林很真诚地望了望他,他马上后悔自 己说这种话,他想我必须为医药费的事来承担责任吗?我分担得了吗?但是,如果我不分担, 是不是让他永远住在南京的医院里?    
    他头脑里想着应该让她们尽快回安阳去。    
    鼓楼公园和鼓楼医院处于鼓楼街那个大转盘的两个对角上。从3号楼越过1号楼2号楼的两栋 楼同方向的房间窗户可以看见公园的山包的尖顶。他试探地征求程君的意见,反正快要离开 南京了,还不如到那公园去坐坐吧。程君没有表态,程林替她答应了,到公园去既可以散心 ,也可以形成一种病情接近好转的气氛。    
    唐安以很夸张的惊奇的口气问,不是可以好的么?    
    每一次都这样,从伤口的外边看,似乎好的,但伤处会从里边往外,那溃疡的面从最里边的 地方腐烂,一直往外延伸,直到有一天,你看见那青淤而发亮的伤处的皮肤被一股沾满青脓 的黄水挣开,真是可怕。程林没有说下去。    
    这狗日的狗,他骂道。    
    你别骂,程君忽然接过话来说。她穿上鞋子,弯腰的动作很吃力,又接着说,都是过去的 事了。    
    姐,你不能这么说,程林阻止程君那种不正常的说话口气。    
    唐安已站到门边。他看见那两千块钱压在茶缸的底部。他让程林把它们锁起 来。程林揣到裤包里。    
    三天以后,唐安从新街口那个施工现场的墙中逃出来,他中午接到程林打来的电话,说她 们 就要回去了。唐安有些愤怒,他想如果你不打电话给我呢,如果你们自己就回去了呢,是 不是我就不是人了?他把几只空桶甩到墙角,小桐的包也被掀到地上。    
    他还是把程君和程林带到了鼓楼公园,这也是一个黄昏时分。他想到了自己最早和小敏五 年前到公园来的情景,那是个温暖的日子,而现在的天气干燥寒冷,北风凶猛地撕扯着。    
    程君走得很慢,但步子还算协调,从外边可以看到她卷在伤口处的隆起来的药布和线头,是 一个凸球形,向侧外方张着。    
    虽然,唐安充满了困惑,但他发现当和程君在一起时,他有一种真实的人的感觉,反而只 会平静地理解狗的问题。也许程君太善良太温存了,以至他必须百分之百地相信她的话。    
    从登向山顶的台阶的中间部分往右有一条小路,这条小路将把人引到假山中去。公园的 假山在这黄昏的风中,鬼魅地翘立着,偶尔假山的石头之间的空洞,总能找到一些人躲在那 儿恋爱或做那种事的痕迹。他走到前边,程林在后边搀着姐姐。    
    鼓楼公园是南京最好的公园了。    
    安阳有个人民公园,程林说。    
    我对安阳县城不熟,他说。    
    程君想歇一歇。他回过头来看程君的额头上渗着汗珠。他不敢去碰她,他觉得她会一下子碎 掉似的。    
    


第四部分:唐安和小桐黄昏的光影

    在环着山腰中间部位的那条小道的右方的出口处,有一个杂货摊子,程林想买水喝,唐安 掏 钱,钱包里什么也没有,程林没有掏她自己刚才装进去的钱,三人在小摊子边上略微站了会 ,继续沿着另一条小道往上爬。    
    唐安跟程君介绍假山的由来,程君只顾往上走,她的喘气很轻,但声音有些杂乱。程林几 乎要抱着她。程林翻着眼珠望着唐安,那意思想让他帮忙,可唐安没有,他已很久没有接 触过她的肌肤了,他想也许这样会好些,如果接触上,那么他会陷入更大的被动中。    
    山顶上,有些人正在向下走,那个装有大鼓和铜钟的大殿里燃烧着香火,巨大的古柏树在 风中挺立着。他们没到大殿里去,就坐在侧面向西的角落,日光照见的那排石凳上。    
    这其中的某一只石凳,他和小敏曾来坐过,但究竟是哪一只呢?他已无法指出来了。    
    姐,我们老家在那个方向,程林指着西边说。    
    程君木然地望了望西边。    
    尽是些灰苍苍的雾,她说。    
    现在没有雾啊,程林说。    
    唐安在旁边的凳子上抽烟。他想寻找她所说的雾,放眼向那远处望去,虽没有视力的障碍 ,但那些细碎的黄昏的光影中飘动的灰尘与影像中的渣滓,如同心灵里的那些迷雾,因为你 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会缓慢地飘动着?    
    唐安,我们想这两天就走,程林说。    
    唐安很快想到结帐的事情,他没有改口,哼了几声。    
    程君始终没有看唐安,在南京期间,他几次来探望她时,她都没有和他真正地对视过 ,她应该不会回避的。他站起来,站到程君面前,弯下腰,凑近看她的脸,程林的手捂着腮 ,难受地别过脸去。    
    在黄昏的阳光下,这张病人的脸颊像一张纸,阳光似乎要穿过去,烘烤那里边的血液。    
    他想捧一捧这张脸,这时他的手在疯狂地抖动着,手指不由自主地弯曲着,内心里有一种吃 人般的野性,他很惊异于身体的这种变化,上身已向前倾斜,他的双手很奇怪地弯着抬起 来,嘴巴向两边裂开,姿势在静态中向外散发某种可怕的欲望。    
    她的眼睛还是向着另外的方向。    
    唐安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从刚才那不祥的感觉中向外挣。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那时,你回过头来,笑着。    
    她的手把那显得干枯的头发往后束了束,扭过肩膀,扑到程林的胸前,脸朝前,用耳朵那边 的地方挤着妹妹,他听到一小股从她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    
    他大口大口地吸烟。    
    脚下有已经枯萎得只剩茎脉的落叶,从残存的形状上,看出了季节和时间的无情。他真想大 叫,于是他叫了。叫了两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问程林,像狗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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