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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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爱情-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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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墙的问题,她说。    
    墙?    
    是啊,他说他想找楼总淡淡,能不能少让他管刷墙的事。    
    这个?李刚吸了口烟,眼珠子转了转,接着说,我也该想到墙的事情。    
    唐安没买到好葱。卖菜的安徽妇女用干裂的手背挥舞着,劝他多吃点现在的葱,说现在的 葱经了风霜,样子蔫蔫的,能通气,吃多了对身体好。唐安因此买了二两,用食品袋拎着 ,他的心思不在晚饭上,他想张坤他们该走掉了吧?程君还在医院,我怎么办?    
    风刮着塑料大棚哗哗响,冬天的天黑明显比以前提早了,入口处那些卖鸡的小贩们在铺子里 听广播,他们的孩子坐在鸡笼上望着最后一批买菜的城里人 。    
    你买这么多葱干吗?小敏一边接过袋子,一边问他。    
    你又不懂做菜的道理,他说。    
    吕雅推唐安,不让他进厨房,叫他跟李刚看阳台那儿的铝合金镶边。唐安不愿到卧室去。 李刚就跟他讲影碟的事情。说话时,李刚发现他很恍惚,就问他晚上还能喝酒吗。    
    他说,能喝。    
    那晚,四个人喝得很晚,喝酒时话说得没有分寸。小敏讲了他在外边表演的一些情况。吕 雅 很佩服她这种做法。唐安无动于衷,只顾埋头吸烟。李刚出于对他的感谢,一杯一杯地跟 他 喝酒,他知道唐安心里闷,这样喝酒,也为了讨他好。吕雅把吃得七零八乱的鱼拿到厨房 去热,小敏已喝了两听可乐。    
    小敏让李刚到楼总那边帮唐安多说说,最好别再管刷墙的事了。    
    唐安火了,骂,不是墙的问题。    
    但到底什么问题呢?冬天本来就冷,你又萎糜不振,这日子怎么过?    
    吕雅把小敏扶到卧室,两人去讲话。李刚跟唐安还在喝。    
    他问李刚,你看我像什么了?    
    李刚说,你喝多了。    
    不,我没喝多,我明白得很,其实,我就想问你,你能把我当成什么。    
    你他妈是个人,李刚说。把酒杯推到两只大碗中间,发出一声脆响。    
    你看仔细了!唐安睁大眼睛说。    
    李刚不再理他。李刚可能醉了。坐到沙发那儿,头靠在墙上,呼吸很重。他想蹿过去,揪他 的衣领,但一点力气也没有。    
    小敏,你快出来。    
    小敏在里边应道,喝完了吧,喝完了没有?看,喝死你。随后,传来一小阵笑声。    
    他有点迷糊。吕雅把他扶到卧室,小敏坐在床头边上。    
    她说,睡吧。    
    我受不了这种颜色的墙。他说着就躺了下去。    
    吕雅带上门,在外边对小敏喊,非让他睡在这。外边的李刚和吕雅到另一间卧室去。客厅熄 了灯。    
    你看,我们住在新房呢,小敏说。    
    他没有应声,翻过来,睁眼看到小敏,他想哭,试了试,发现哭是不可能的,但心情非常压 抑,他让小敏给他泡一杯浓茶。    
    多少茶叶?    
    放半杯茶叶,半杯水。他说。    
    那你会睡不着觉的。    
    我不会睡过去的。不会。    
    天亮之前,他想走,推醒小敏。小敏很困,不愿走。他说你再不走,我就叫了,大叫了。 小敏这才穿衣服。    
    你想什么了?她问。    
    我想那铃声,像拴在脖子上一样。    
    


第四部分:唐安和小桐认真地照照镜子

    3    
    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徐阿姨只能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得很大。    
    他很少抚摸她,只愿在她身体中,在她全部的身体中,倾听那铃声响起来之前,从胸部,腹 部和腿部所传出的另一种音响,浸透到他的头脑中。    
    绕过她的头发,向着窗格上层的方向,瞟那静谧的夜空,他在搜寻那种像他样子的脸。是什 么样儿?她的身体贴得又紧又牢,不愿分开。她听凭他的动作,配合着。    
    小敏在下边,看她亲手制作的风铃在一点一点地加聚那种振荡,总之,它们会清脆悦耳地响 起来。冬天冷,在棉被里捂着,仿似与世界真正隔绝了。她想他会好起来的。    
    在经历一个星期的疯狂的身体的交合之后,他相信他自己已经空掉了,即使身体里还在生长 那种欲望的水,但在精神上,他盼望她能给他解脱。最后他要跟她说,我可能是一条狗。     
    码在桌上的书本和那个写字时堆在左手的大橡皮吸引着他的注意。    
    我为什么从不在你面前写诗呢?他问他自己。    
    她为他穿衣服,拉上拉链。我们应该坐下来认真地照照镜子。    
    我不用照,因为我害怕照镜子,我必须跟你说实话,现在我只能说实话了。    
    小敏的脸靠在她胸上,小屋温暖,安静,徐阿姨把开水瓶放在门口。听到风铃声不再响起, 就凑在门边喊,小敏,喝点水吧。    
    小敏的胸口在他发疯的床上生活之后,向外悬浮着。他掏出烟,抽起来。    
    小敏在等他讲话。    
    他很慢地说,我是一条狗。    
    小敏从未见他说话如此缓慢,心想他能这么说是要付出很大勇气的,是他亲自决定了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变成了一条狗呢?她问。    
    不,我不是变成的,我是一条狗,本来就是的呀,他说。    
    小敏抓起一本书蒙住脸,身体往后挣,脖子也往后仰,腿向前伸得很长。她不敢当他的面说 他精神有问题,但她并没有彻底畏惧。    
    唐安又说,我早就想到了,咬人的不一定是狗那种样子的狗,人本来也是咬人的,现在别人 说我咬了她,那我就咬了,我还能怎么样,别人当我是狗,我想她是仔细地推敲好了的,不 会有错。    
    我们出去透透空气吧,她说。    
    唐安说,你那么吃惊干什么?    
    小敏说,我能不吃惊吗?或许你太敏感了。    
    唐安说,对,就跟狗一样,狗本来就是敏感的。    
    小敏看着他的眼睛,睫毛似乎立即变粗了,变黑了,眼球向外凸,闪着一阵凶光,再仔 细看,却发现凶光里还是饱含了一种丧志的疲惫。他斜躺着,像一条真的狗,左耳贴在床单 上,如狗耳在睡姿中贴着地面,随时偷听着人的脚步声,并随时要惊人地突然地奔跑起来 。她有些惧怕,又有些恶心。看得出来,他不仅跟她说话,还在警惕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他不想出去,他愿意在床边,在房子里,喝着热茶,让那种想像得到验证。小敏到楼下去, 徐阿 姨见她脸色不太好。她到卫生间里,捂住脸,随后又蹲下来,使劲地压她的小腹。徐阿姨拿 苹果在卫生间门口等她,她没有要。    
    上楼之后,唐安正对着窗玻璃。    
    你在看什么呢?她问。    
    他说,我在看外边。    
    小敏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小盒子,拿出避孕药,一大版,约有五十粒,她吃了一 粒,药是奶白的珍珠色。    
    他打开本子,又拧开钢笔。    
    她问,你要写诗?    
    他放下笔,合上本子。不,我不。    
    小敏,他喊她。她明明很近,然而他的喊声充满了乞求似的。她抱住他的头,他的头就往她 怀里挤。    
    小敏对他说,等我毕业,就跟你结婚,为你生孩子。她揉他的头。他的头往里边钻。    
    他听见她的心跳。小敏在看表,离歌厅的表演还有四十分钟。她说她要走了。    
    铃声又响了一次,很急促,连续不断,音量也比先前的大。徐阿姨到卫生间看了看纸蒌子 。她觉得小唐不要命了,都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她套上丝袜,浑身都胀了起来。在他想叫的时候,她捂住他 的嘴,另一只手止往床上方的风铃。    
    他抱她的腰,但她下了床。摸了摸他的本子。    
    她让他别起来了,睡吧。    
    在床上听他下楼,出门,徐阿姨关上铁门。他想了几秒钟,迅速套上衣服追了出去,小敏骑 车飞快地往前,他奔跑着,在后边喊。小敏听不见。在出巷口那个拐弯的地方,小敏 飞一般地冲下那长长的慢坡,消失了。    
    他喘着粗气,人们都缩着脖子。    
    他叫了两声。许多人看着他。他想,为什么要看我。    
    他又叫了两声。    
    他马上觉得这种叫声是学狗叫的,就像是故意而为之。    
    他来到一片从未进去过的长有荒草的废园子,里边有臭 味。有一股便意袭来。    
    解完小便之后,他系好裤子,看被小便淋湿的那一块野草,它们并未在尿液中倒下,甚至连 头也不弯,他忽然想到了有种野草就叫狗尾巴草,此草具体是否是狗尾巴草他无法验证,但 狗尾巴草是一种平民般的野草,生长在一切可以生长的地方,这在尿液中弄湿了身体的野 草,如狗尾巴草一样,在顶部有一个倔将而昂扬的9字造型,向内反卷着。他从这不屈的9字 型中,看到了某种短暂而令人振奋的快乐,这9字型催促使他动起来,跑起来,这9字型的尾 , 将在自己的臀部,随着奔跑而可爱地翘立。这是狗的欢乐,是作为狗的欢乐。使人有了兴致 。    
    把西装的领子翻开来,往上折,遮住了脖子,头往里缩,他走到江陵大厦边上,斜依在路边 的小树上。风,刮啊刮的。    
    小敏的腿在舞台上跳动,横着,水平地刺过目光所及的地方。     
    风使他蹲了下来,身子往前够。他知道自己的姿态有问题,但并不想去更正,一直保持着。 这不仅像狗,而且跟狗能够通感,觉得做一条狗十分容易,还在不幸中有些乐趣。    
    钱包里还有三百块钱,为了明天存到折子上去,他把它们掏出来,装到西服右边的口袋 里。还是给程君吧,他对自己说。    
    


第四部分:唐安和小桐神志不清

    4    
    小敏和唐安那晚在李刚新房留宿睡过的那套被面、垫单和枕巾,吕雅第二天就把它们拆下来了。 这个有洁癖的女人并没有细心去看被单的脏处,她料定它们不干净了,抱到洗衣机里,硬是 放了五天。李刚发现洗衣衣机里的东西还没洗,就问吕雅怎么回事。吕雅 想把它们扔了。李刚不同意,唐安是最好的朋友,他能有多脏,小敏也干干净净的,怕 什么。李刚把被单翻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耐心地寻找那晚的痕迹。    
    没有,我敢肯定他们没有做爱,他说。    
    她仍主张扔掉。    
    李刚说她无聊。    
    李刚坐在楼总办公室靠门边的左手那排紫色的真皮沙发上。楼总挂完一个长途电话之后,问 李刚,什么事?    
    李刚说,墙,唐安在墙里边。    
    谁在墙里边了?李刚,你怎么说唐安在墙里边呢?他不过是分管施工任务。    
    可最近他确实不适合呆在墙那儿,你发现了吗?他这阵子神志不清。    
    他在搞什么诗吧,楼总说。    
    我敢打包票,是墙的原因,如果你把他调出来搞别的,也许会更有用处,李刚说。    
    楼总笑了笑。小戚进来请示问题。李刚看见小戚的鼻凹处有一颗粉刺。 小戚手指在要楼总签字的地方,楼总不看小戚,继续跟李刚说,过几天,你也要管墙去。     
    李刚在搔痒。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现在主要就搞刷墙业务,李刚,现在公司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只有刷墙的事情 我们容易干。    
    李刚起身想走,楼总抬手示意他多留一会。楼总泡一杯水,顺便把门从里边关上。他也坐到 沙发上,拍了拍李刚的大腿。    
    他问,唐安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李刚说,不会,不会。    
    那他跟墙怎么了?    
    李刚说,我刚才讲他在墙里边,不是说在墙壁里边,砖里边,而且围在四面墙之中,陷在里 边,他是个敏感的人。    
    哦,是这样,楼总舒了口气。    
    楼总说,等我们熬过难关,通过刷墙把资金积累到位之后,我们去干大的。改天我好好地 请你们去玩一玩,现在克服一下困难。    
    李刚打通唐安的手机,让他出来。唐安问他在哪。他说,就在新街口那个公厕下边。唐安 问小桐,我走了,行不行?小桐说,不行。唐安就闷在那,准备乘小桐不注意冲出去。     
    小桐的毛衣很好看,唐安说可能会给她买件毛衣。小桐说,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唐安使 劲地 摸头。唐安想马上就去给小桐买件毛衣。小桐斜着眼睛望他。    
    李刚从公厕二楼出来,看唐安从的士出来,两人钻进新华书店边上那道巷子里的一个小 馆子。馆子卖的是酸辣粉丝汤。两人都不吃,和老板娘熟,说要坐下谈会话。    
    楼总不同意你从墙里边出来,李刚说。    
    无所谓的。唐安小心地喷着烟圈。    
    我约你出来,是想问你,你们那晚在我那,弄脏了被子,你懂吗?李刚问。    
    唐安说,吕雅要扔它?    
    李刚说,她这人有洁癖,又是预备结婚的被子呢。    
    唐安说,告诉你,我们没做,这下放心了吧。    
    老板娘坐在另一张桌子边,下午,没有客人来,她看着他俩。老板娘有四十岁,她喜欢这两 个 年轻人;试图往这边靠。唐安看了她一眼,她像遭到了什么刺激,坚决地挪开身体,向着 门外边。            李刚注意看她的脸,发着青色。    
    我吓着她了,他说。    
    李刚问,你吓着她什么了。    
    唐安说,我跟小敏讲了实话,我说我是一条狗。    
    李刚咽了口睡沫,开玩笑吧,你这样作践自己有意思吗?我猜跟那来治病的程君有关吧。    
    唐安说,我说我是狗,为什么会吓着她呢。    
    李刚说,小敏不一定会被吓着,问题是你干吗说这个。    
    唐安凑到李刚的耳朵旁说,我说的是实话。    
    李刚脸色骤变,不敢看唐安的脸。    
    李刚先出去,像个特务似的,在门口朝路的左右分别看了会,最后他选择了往右的方向,唐 安又看了老板娘一眼,慢慢地跟在李刚后头,李刚不时回头,他心里的斗争很复杂,是吗 ,他能说他是狗,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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