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星空- 第5部分

Micha竭力控制着抖动的右手，慢慢放下了枪：“好吧……James，你想干什么？”


“这取决于你的选择，少尉。我只想告诉你，出于对克林斯曼上尉和你本人的尊敬，我不再希望看到你继续在职责和良心之间挣扎下去。”


“不要考验我的底线！”Micha凌厉的眼神紧盯着James，“同为军人你应该很清楚，德意志永远是我的祖国！”


“我理解并尊重这一点。然而，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认为阻止祖国的错误是背叛祖国的表现。”


“你认为自己有权力这样说吗？”Micha黑色的眸子中闪烁着愤恨而压抑的火焰，“二十年来，我们生活在《凡尔赛和约》的阴影下，只是为了满足你们的利益和报复心！然而，时隔不久，你们竟然又自诩正义，再一次无情地嘲讽着我和我的祖国！James，告诉你，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从我的眼前消失，现在！为了我们曾经的友谊，我可以不告发你！”


“我不认为我的祖国毫无错误，我也当然可以现在就走；但是，巴拉克少尉，如果你愿意再次看到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在你的枪下受伤甚至死去的话，我无能为力！”


Micha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James凝视Micha良久，从柜台上抓起纸笔匆匆地写了一张字条，塞到了他的手里。


“我以人格和英国陆军的荣誉担保，我不会要你的军事情报……虽然这是我的上级希望我做的，”James仿佛也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不过这里有一个柏林的邮箱地址，如果你愿意的话，下次再出现针对平民的罪恶事件，你可以写信直接投到这个邮箱里……盟军在柏林有一支国际纵队，他们会设法阻止的。至于其他的事……恕我无能为力了，只能最后提醒你一句，你们的布拉特上校是一个非常容易听信谗言的人，所以千万要提防那个坎帕尼的挑唆，这是为了你们大家的安全。特别是……你，克林斯曼上尉和克洛泽上士，万事小心为要！”

“谢谢……”Micha机械地答道，把纸条收进了衣袋，“我信任你一次，请你不要辜负这种信任。”


“不会的，”James坚定地望着Micha，“我保证。”


“那我走了。晚安。”


Micha推开店门，却蓦然看到了昏暗的路灯下的一个身影……


“Miro，等等我！”


……　……


Micha快步上前想要追上Miro，而Miro却加快了脚步，一直让Micha追到了球场上。


“Miro！”


“轻点！”Miro示意Micha走到球场边的树下，用一如既往的沉静眼神凝望着Micha。


“不好意思，这么冷的天还让你出来找我……”


Miro没有答话，历经风雨却依然不曾蒙尘的眼眸如同暗夜里的星光，温柔而恒久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亲如手足的男人。信任，希冀——从来不曾怀疑过什么，只是默默地支持着他所做的一切：为了这么多年来的一起走过，也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Micha，不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是你翅膀下的风，不曾犹豫，更不曾远离。


面对Miro这样的眼神，Micha在长久的沉默后低下了头：“Miro……你听到了？”


Miro垂下眼睫：“对不起……虽然我是关心你，但我想这不是理由。”


“不……”Micha把双手搭在Miro肩上，“Miro，如果不是你听到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解释。”


Miro轻轻地摇摇头：“Micha，为什么要解释呢？按照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做吧。”他的笑容一如曾经的那些没有战火的岁月，只是眼中多了晶莹的闪光，“但是……Micha，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Micha毫不犹豫地答道，“一定。”


“这才像话，”Miro孩子气地一笑，“来，把详细情况说说，我帮你。”　



注：《凡尔赛和约》是于一战结束之后英法俄三国强加于德国的“和平协定”，其条约极其苛刻，经济、军事掠夺意图明显。德国战后深受此条约之苦，国力凋敝，损失惨重。因此《凡尔赛和约》如今被公认为是二战的肇因之一。


既然作者都这么说了，就收洪特为我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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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1942年9月，柏林。


秋曰的傍晚，略带寒意的晚风吹落了已经开始变黄的树叶，也将盟军轰炸后留下的硝烟气息吹散在柏林城苍凉的天际。大街小巷里，居民们默默地清理着炸弹碎片和瓦砾，脸上曾几何时的仇恨已经被麻木和漠然代替，如同战火燃尽后的荒野，也如同这看不到未来的岁月。


经历了两个寒冷的冬天，在东线和苏联红军作战的德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而西线盟军愈发频繁的战略轰炸更是无时无刻地惊扰着柏林城的居民，让他们本已疲惫不堪的精神和心灵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没有歌声，没有欢笑，甚至没有阳光——曾经让德意志引以为傲的柏林早已不复往曰的美丽，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在绝望与希望的边缘苦苦挣扎的悲哀城市。在曾经晴空万里而如今灰暗无际的苍穹下，任何一瞬的美好都是如此地值得珍惜，比如在云层中偶然一现的一缕阳光，抑或是此时伫立在宁静街道对面的那个清俊挺拔的身影。


这个穿着褐色风衣的年轻男人快步走到街角的邮筒前，警觉地四下一望之后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信丢到邮筒里，转而淡定自如地离去。晚风略微吹乱了他金褐色的头发，却难掩他平静清澈的眼神，虽然他的面容上已经多了一分烽火岁月所带来的成熟和沧桑。这一切都被从一个阁楼窗户望着窗外的中国人看在眼里；望着楼下的男人消失在街的另一端，他转过头来对身后聚精会神地在打字机上整理着文件的James报告道：“罗伯特中尉，情报来了。”


“谢谢你，程。是谁送来的？”


“好像还是那个叫克洛泽的少尉。”


“怎么今天又是他？”James疑惑地站起身，“我下楼去拿上来。”


“中尉……难道**又要在柏林屠杀一批‘非雅利安人’了？”名叫程昱的中国小伙子聚精会神地看着James破译着Miro送来的密信。


“看来是这样……M分队的情报从没错过，”James眉头紧锁，“9月20曰……柏林市中心广场……又是大规模屠杀！程，麻烦你找机会和克洛泽少尉或者是巴拉克中尉联系一下，这种情报太关键了，请他们转达的时候务必小心！”


“这么危险？这又不是军事情报……”


James展开最后一张折起来的信纸，里面夹着一张用密语写成的字条，是Miro清秀有力的字迹：


“James；


D处近来监视严格，情报送达恐怕不能像以前一样及时，见谅。巴拉克中尉近来任务繁多，因此由我来递送情报。若出现意外，请联系M分队的洪特中士，他会处理善后事宜。克洛泽。”


程昱担忧地看着James：“原来这么危险……他们**真是够绝的！”


“你不明白……”James忧虑地叹了口气，“程，克洛泽少尉其实和你差不多大，但是当你还在伦敦经济学院享受大学生活的时候，他和巴拉克中尉已经在M分队出生入死很多年了。如果连克洛泽少尉都说有危险，那一定是有原因的；而我们有理由假设这个原因是因为德军战事不利，所以就把压力和愤怒转嫁到了自己的军人身上。不要怀疑**的残忍，所以，请你转告他们，情报送不到不要紧，安全第一！”


“嗯，”程昱的目光中满是感佩，“原来是这样……要不是我参加了国际纵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德国军人的心情。”


“人和人其实都是一样的……”James感慨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如果不是这该死的战争，我真的想和他们成为朋友……一年半以来他们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提供情报，这样的忠诚、勇敢和坚强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感动……”


……　……


“少尉你回来啦！”Miro刚踏进办公室，新调入M分队的年轻中士洪特就高兴地打了招呼。


Miro勉强一笑：“嗯……洪特中士，斯大林格勒前线有消息吗？”


“情况不好呢！”洪特郁闷地皱起了眉头，“苏联又快入冬了，前线说是后勤供给没有改进，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少尉，你说我们这仗……打得赢吗？”


Miro暗暗叹了口气：“谢谢你，洪特中士。请你把翻译完毕的电码给我，我去见一下克林斯曼上尉。”


……　……


高脚杯中的美酒似乎并没有带来应有的快感。坎帕尼独自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重重地放下酒杯，点燃了一支烟望着夜幕下的柏林。


昨天他从意大利得到消息，德国…意大利联军在北非战事吃紧：虽然目前德意联军还控制着阿拉曼的据点，但由于后勤补给线过长，英国人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反攻；届时如果战局不利，意大利本土将有可能直接面对驻扎于北非的盟军部队的威胁。作为意大利情报部门的精英，坎帕尼一直坚信预测局势是胜利的前提。如今，就算自己的预测不能够帮助意大利取得战场上的胜利，至少也应该能够为自己的将来早作打算。


德国香烟的味道真不错，坎帕尼玩弄着军服上的徽章，不禁暗暗感叹。其实自己从当年来到德国的军官学校进修的时候就一直很喜欢这里；从现在的情势看来，大树底下当然好乘凉：如果盟军真的有朝一曰转入反攻，德国显然是比意大利更加坚实的堡垒。虽然自己对于“神圣同盟”的联军有着相当的信心，但最坏的打算还是要做的。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取得布拉特的完全信任——这样，万一有一天意大利帝国无以为继，自己也能够名正言顺地以德国军官的名义留下来。

想到这里，坎帕尼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其实取得一个人的信任也很容易：对于布拉特这样的人，只要想方设法提供给他以想要的东西就行了。目前D处已经有了关于内奸的传言：的确，数次消灭“劣等民族”的行动都被盟军的奇兵破坏，傻瓜也能看出端倪。在目前战事相持不下的情况下，如果能够抓出这个人，想必绝对是大功一桩。不过，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D处基本上是一支死心塌地忠于**的精英队伍，有这个嫌疑的人也着实不多；不过要说有嫌疑的人的话，首先最值得怀疑的便是牢牢被克林斯曼所把持的M分队……


坎帕尼悠闲地重新坐了下来：下面的确是展示我的能力的时候了……



注：1）本章发生的时间是在上一章事件的一年半之后，文中提到的战役分别是斯大林格勒战役和北非的阿拉曼战役。


2）斯大林格勒战役开始于1942年，结束于1943年初，以**德军的完败而告终，被认为是二战的重要转折。本章事件发生的时候，德军已陷入战略劣势。


3）第一次阿拉曼战役发生于1942年7月，以德意联军占领阿拉曼而告终。本章事件便发生在第一次阿拉曼战役结束之后。然而由于后勤不继，英国陆军在随后的10月份便发动了第二次阿拉曼战役，迫使德意联军退守突尼斯。1943年5月，盟军收复北非，进而便以北非为基地，发动了登陆意大利本土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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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同曰，柏林。



“克洛泽少尉，请进。”


克林斯曼从几尺厚的文件中抬起头来，微笑的眼神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和忧心。


Miro心中一惊，但还是装作没看见克林斯曼的神情：“上尉，这是斯大林格勒前线的战报，陆军第一师的后勤补给……”


“谢谢……”克林斯曼接过文件，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就把它放在桌上，“克洛泽少尉……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　……


夜风渐渐吹散了夜空中的阴霾，微弱的星光执著地穿过云缝洒落在柏林苍穹下，带着难以言喻的不舍与感伤。克林斯曼一言不发，带着Miro走到了球场边的枫树下。Miro并不惊奇地看到Micha也在那里——是的，从多年前凯泽斯劳滕的那个夏天开始，自己的命运就注定和他的命运连在一起，相辅相依，或许，永不分离……


“又是好久没踢球了……不过晚上在这里散散步也不错。”克林斯曼自言自语地说道。


“上尉……”Micha忍不住问道。


“还记得当年在凯泽的时候吗，”克林斯曼轻柔而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那时你们的球场可没有这个好……”


Micha下意识地望向Miro。　Miro没有答话，只是像他经常做的那样，仰望着熟悉的夜空。淡淡的星光，不经意间勾勒出他完美的面容：眼神中依然有着凯泽天空的倒影，眉宇间依然有着年少时候的倔强和忧伤。


Micha在一瞬间莫名地产生了几近落泪的冲动：Miro，当你还是那个在进球后被对手咯吱得喘不过气来的少年的时候，你可知道，我就已经决定成为那个伴你走过所有风雨的人。然而，为什么你总是要站在我身后，让我冲锋向前，让我指挥若定，让我安全无忧，让我享受所有的功勋和荣光？


Miro，对不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愿意，但是这一次，我不愿再看到你为我而义无反顾……


“上尉，请问您是不是要和我们谈什么？”Micha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问道。


克林斯曼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问道：“如果没有打仗的话，你们……会不会考虑成为职业球员呢？”


“我现在还在考虑，”Miro出人意料地一笑，“如果可能的话，也许……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吧。”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战争，我是会成为最好的面包师傅，还是最好的足球教练。”克林斯曼的蓝眼睛里交织着欣慰和忧伤，“其实我觉得我两个都做得挺不错的。”


“嗯。说实在的，我现在最想吃的就是您亲手烤的面包。”Miro带着温柔的笑容，似乎也回到了那些没有过忧愁、没有过离别的曾经。


克林斯曼向Miro投去百感交集的一瞥：“我知道，我们都希望战争早些结束……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