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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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留-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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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开口:“那年,我坐在明砀山上,到了晚上,山高月小,真是好景致……——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山名长留?翻遍《山海经》的话,不知道又能不能找到一个地方能让你长留?……求不得……不过陪你浪荡五湖,羁旅天涯罢……” 
“……这辈子是不成了,但,若有来生,定许三生。” 
他不置可否,淡淡倦倦微露笑意。 
对他一笑,回过头,百里江山尽收眼底,猎猎朔风穿身而过凛冽地直扑关内而去。且看古往今来,物是人非,天地里,就惟有江山不老!百年世事与身世,至此都休。我只是忍不住,想再一次,把那个名字尽力吐露—— 
重华! 
 总算可以发了。(请当作 的番外来看) 一 
花月记 
你知道什么是风流。 
你知道什么是相思。 
便是捻针采线伴伊闲坐,也都是空的了。 
她如今果然姓了柳。镇日只坐在窗前发呆发愣,或是做些从来没甚用处的女红,正对着,就是一园子迷眼的春花,她只是看着,再找不到一首诗一句词来应景。长相厮守,终究磨平了女子的年华。 
“伤心岂独是小青。”世间的痴儿女,何止她一个?怕就怕,半生泪尽,到头来还是一个“散”字。“散”——她曾经也是怕的,但如今,她怕的,就只是一个“拖”字。 
小儿子已经长到十四、五光景,开始背了人看《会真记》,恰恰的被她拿住了。她瞥一眼书皮,一时血气翻涌,自己已经是一辈子了,怎么连儿子也开始看这劳什子的东西?!捧着含着好不容易养大了,不承望竟也是个多情的!…… 
她恨恨地把书一丢,骂:“这是你看的?!看我回头不告诉你老子去!” 
儿子张皇地退出去了。 
到底还是不解气,她一回身,捡起书,撕了个粉碎。 
虽说威胁了要告诉他老子去,却不知道那人管是不管呢……她怕“拖”,却还是一天一天死命地拖着,拖得精疲力竭,拖得满目疮痍,其间分分合合生生死死都已经有好几次,成了惯常,这倒比分合本身更让人寒了心…… 
慢慢坐回去,小丫头们无声无息地进来了,把一地的风流文字收拾得干干净净,脸蛋儿整齐,手脚也伶俐,只因二八年华就恁的动人……秋十一娘漠然看着,想她的如花年华,顾盼生风,却不也那般风光? 
她最风光的年华,全部都抛在那条河边。 
华灯流萤在暗香浮动的河里闪烁不定…… 
临楼一瞥的惊鸿,眼波明媚流转,私底传递着的一方小笺,蝇头小楷暗通款曲,或是七步成的佳句终于惹来一笑,伴着咿咿呀呀的小曲流畅不息地上演。舞裙歌板,硬是压过了所有的人间风月…… 
犹如腮畔的胭脂,无端的凄丽与惨烈,张扬的红,直烧上眉梢。 
惊采绝艳—— 
那一晚,轮到她。 
先是几个小丫头走在前面,妈妈压低了的声音喜孜孜地传进耳里:“各位公子爷,姑娘这就来了!”故意在门口略略一停,一旁早有人挑起帘子来,秋十一娘就这样出场了。 
已是一片惊叹声。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就只有他,视若无睹,兀自哺酒给怀中的女子喝,许久,慢悠悠地抬起头来,那一刻,真是静得可以!——他看定她,一笑,道:“果然是妙人!” 
妈妈急忙赶上来介绍:“这位就是柳家的三公子了……” 
柳三公子…… 
秋十一娘一一地上前见礼,只是一双眼睛再没有离开过他。素日里见惯了江南江北的才子词人、公子王孙,狷狂的有,清逸的有,耿介的也有,却没见过这等人才。一向以为六朝人物只不过是扑朔的神话,没想到让她碰见他,亭亭的,举手投足,竟是谢家子弟的风度。 
芝兰玉树。 
谢长留番外 醉笑陪君三万场 
花是杜鹃。 
红得啼血,时令一到便按捺不住,急急忙忙舍生忘死拼命绽放,惊心的冶艳。连看的人都不忍了。却又大约是耗尽了力气,略一挨着就应手而落。整个儿躺在地上,依旧是摄魂夺魄,不知道日子久了会否也就是恨血千年土中碧? 
红颜弹指老,不也如是? 
她收回手,吟吟起身。 
她本不叫应四,就像走在前面那人原也不叫言二公子。 
中山王府的昌邑郡主,父亲是今上亲叔,大权在握,母亲亦出身名门,如此显赫,世人莫不仰视。虽是女子,却也是父母心头宝贝,延请海内名士讲解诗文,王爷又亲自教授骑射。闲时着梅花妆,挽堕马鬟,习折腰步,亦是一代绝色。连坊间的五岁小儿也知道“中山有女,艳绝长安”。 
那个时候,隐约也听过被传唱着的另一个名字,是名冠京华的谢长留。 
长到十五岁上,已经能驯服王府里最烈的马。也就是那一年,提亲的人踏断了王府的门槛。父王舍不得她,等闲不肯许人,直到那一天,她隔着珠帘看到随父辈上门求亲的他。蓦地红了脸,张惶逃开。园子里杜鹃正艳,她惊魂未定,伸手一摸胸口──心跳得飞快,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千般道理大不过一个“喜欢”。等父母问起,她断然点头,说一个“好”字,便是百劫难返! 
中山王嫁女,何等盛事?那一夜,宾客三千,车水马龙,火树银花。她含笑独坐鸳鸯帐底,等她的爱郎前来相迎。隔了头上红纱,看什么都是红的,仿佛要烧起来似的,一天一地地蔓延着。 
等来的,是面无表情破门而入的禁卫军。门外响起凄厉而仓皇的哭叫,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了。她默然一会,伸手摘下头顶凤冠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走吧。” 
中山王府一夜倾颓。 
谋反,依律当族。母亲哭着搂住她和幼弟,说只求他们可以苟活。父王咬着牙:“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多说何益?”最后,皇上发了话:“首逆问斩,子弟年幼,何罪之有?入宫为奴也就罢了。”她远远看着她坐在龙椅上的堂兄,依稀又想起当年那个笑着俯身喂她一口桃花酥的少年。 
她被派到白水湖当差。还好是无人居住的偏僻所在,受的凌虐也少,但身为下贱,也就用不到从前那些金尊玉贵的名爵封号,她随口改叫自己应四。以前的名字就像是一场场记忆中风光的盛筵,短暂或久远地封存了。悄悄托人打听了,原该是她夫婿的人原来早就避祸出家,她将就听着,拔下珠钗谢了送信的人,眼泪早成串滚下。 
过了几年,白水湖终于住了人。谢长留。曾经听得熟了的名字,不知是不是也算得故人? 
那天晚上,在回廊下碰见她的堂兄,当今圣上。往事电光火石的一闪,一句“重华哥哥”总算是忍住了没有叫。他只是一笑,问:“郡主近来可好?” 
叫她如何答他? 
他倒也不等她的答案,只自回身。 
留君不住。 
留君不住。 
痴立良久,反反复复,就只是念着这一句。 
那天,她知道了每夜子时南墙总有一刻钟的时间无人巡守。 
那天,长留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你那边是爱酒能诗一事伤心君落魄,我这厢是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然,何妨?不过醉笑陪君三万场。 
长留,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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