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之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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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之血 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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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转过身来,对著这群画师们皱起眉头。他们以前也提过在礼拜堂里听见怪声音,甚至一度拒绝工作,宣称看见鬼魂在石柱间穿梭。亨利派了三名守卫陪伴,工匠们似乎也放心不少。闹鬼的传闻理应就此平息。
「怪声音?」亨利连忙问道。「什麽样的怪声音?」
爱德温朝四周比画了一下,意指整座礼拜堂。「大人,就像爪子刨抓的声音。我没骗你。本来我以为是老鼠。可是不管那声音有多大,我们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
其他人也在低声嘀咕著,身子很不安地晃动著。
「是真的,大人。」其中一名守卫也加入谈话。「我们动员每个人去找老鼠,可是一无所获。」
亨利点点头。「那怪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画师和守卫面面相觑。好半晌,又是爱德温开口回话:「是从墓|穴里传出的,大人。」
亨利吐了一口气。走到中殿当央,低头看著那两块嵌在地板上的厚长石板。除了形状以外,唯一能够看出这是墓|穴的就只有那些狭长的铜制铭牌,每块上头分别刻著一个年份:一二三六和一三八五。石板下是高德菲尔和提伯特·伊黎的尸骸。
「那不是老鼠。」亨利对著画师们露出笑容。「难道你们没注意到吗?礼拜堂里的声音会失真。说不定只是某个仆人在地下室活动而发出声响罢了,听在你们耳里,就像老鼠的爪子在扒抓什麽东西……」
爱德温看上去一点不信的神情,但还是恭敬地点头说:「是的,大人。」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嘛。」亨利笑著说。「你们都在这儿作画有好长一段时日了,久而久之就被画的主题给影响。要我说啊,这里唯一的老鼠就是你们画笔下的老鼠。」
他伸出一只手,示意工匠们往通往西翼的门口走,边走边说:「今天就工作到这儿吧。我已经跟小羊酒吧的老板清过帐了,他现在可是相当欢迎你们呢,一定早就从神圣岛运来蜂蜜酒和葡萄酒等著你们去享用了……」
画师们一扫心中阴霾,登时变得快活起来。亨利站在楼梯最上阶,预祝他们有个美妙的夜晚,并目送众人离去。最後才把守卫打发走。他听著嘎扎嘎扎踩过庭院的脚步声,和此起彼落的交谈声渐渐远去。末了,只剩下他一人。
亨利再度走回到礼拜堂里,在身後紧紧关上门。尖顶窗外,一片低压压的乌云凝结在天空,随著时间推移,越发显得暗沉。画师们的作画工具躺在搁板桌上:有炭条、承装油画颜料和水的浅碟子、肮脏布块、各种尺寸的画笔和沾满五颜六色的调色盘。一股夹杂著亚麻和兽脂的怪味与油彩味飘散在空气中。
远处打起闷雷,咆哮似的隆隆作响。亨利拾起一支羊油蜡烛,点燃,端著它在礼拜堂里走动,经过《死之舞》来到祭坛前。其实他并不喜欢《死之舞》,可是菲力浦坚持要做。这两幅画都是他提议的,却由亨利负责设计并且执行。菲力浦并不知道伊黎家族的真实故事。他不了解那名灰衣麻疯病患手捧承装鲜血的乞讨碗有何象徵意义,也不懂亨利设计的这幅画和相继落在高德菲尔、提伯特和现在的亨利身上的诅咒有何关联。
亨利伫足在祭坛前。整个祭坛很简单,既无布单覆盖也无十字架,只在一块大理石上放了一片古老的厚石板工艺品,石板上雕著各式人物和藤蔓卷须纹,皆因风化作用而略显模糊。提伯特说过厚石版其实是横饰带的一小部分,从塞普勒斯一间异教神殿里搬来的。亨利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东西放到礼拜堂里来,直到提伯特跟他解释爱芙罗黛蒂女神和美少年阿多尼斯、西芭莉女神和阿提斯的故事,还指出这段神话与基督的复活之间的相似处,他才欣然接受。
「我们是死而复活之人。」他这麽告诉亨利。「虽然血液里有致命的病毒,可是依然活著。」提伯特微微一笑,继续说:「等礼拜堂盖好,要供奉圣拉撒路。他可以当我们的守护神──如果说有家族需要圣徒护佑,那一定是我们了。」
可是亨利替家族带来的不是圣徒,而是一名恶魔。他转身背对祭坛,思忖自己的尊长遇到眼下这情形会如何应付呢。亨利无法想像提伯特伊黎有任何胆怯或优柔寡断的时候。
他缓步走著,经过中殿往那两座墓|穴而去,最後停在了墓|穴前。烛光映照在铜制铭牌上闪著微光。亨利看著自己的影子投射在石棺盖上,缓缓向前伸出一只手。窗外洒进来的一道光束让他止住了动作,高德菲尔和提伯特在光束下显得很安全,免遭四周阴影吞没。
在亨利答应兴建礼拜堂後,提伯特就告诉他去哪儿寻回高德菲尔的尸体。他吩咐过,死後要和高德菲尔葬在一块儿。就在这座礼拜堂里。亨利也同意了,当西翼拆除後,一睌,他和提伯特两人合力把高德菲尔的骸骨挖了出来。
他的尊长和祖尊长此刻就躺在脚下,和覆盖其上的石板一样不动不语。耳边没有工匠们听见的诡异刨抓声,可是在他头顶上,却感觉到有一阵微风息息吹来,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雨水滴答打在窗子上:起先很踌躇似的,偶而落下个两三滴,不多时,雨势就渐渐猛烈起来。又一声雷鸣,随即一道闪电迅速划过夜空。彷佛作出回应似的,教堂钟声不失时机地响起,宏亮而清脆,在暴风雨夜中特别突兀。
亨利端著烛台的手不由一紧。钟是一个月前才安上的。更早以前是安在红塔屋顶上,多年来一直用来警告克斯特比城里的百姓有危险来临。随著城堡武力越趋强大,沿岸的侵略者渐渐消声匿迹,这钟算是功成身退,钟锤也被拿掉。亨利将钟留下,抹净後挂在礼拜堂里。
他发誓,等礼拜堂开始运作,家人也都重返克斯特比,才会继续敲钟。可是有时他还是会听见钟声,其清亮的鸣响彷佛在召唤他……警告他。钟三年前响过一次,在像今天这样的夜晚,当时菲力浦·阿尔卡特敲了他的门,向他求援。钟在亨利带菲力浦上床的时候也响了,还有之後每当菲力浦一靠近礼拜堂,它必响无疑。
但菲力浦好像听不见钟声。只有亨利听得见,他心里明白那一定是提伯特或高德菲尔敲的钟。
「要小心提防。」提伯特这麽告诉过他。「一但成为血族,你将独身一人,不属於这个世界也不属於任何恶势力。记住,虽然你必须杀人,但绝不能因为喜欢鲜血的滋味或贪图权势带来的名利。你是为了生存而杀;非恶人之血不取。」
亨利点头。「这世上不肖之徒肯定不会少。」
「嗯。他们有些会被你吸引。」提伯特把手放在亨利的肩上,严肃地看著他。「普通人会认为你言行古怪,但除非你露出马脚,令他们畏惧你甚至是怀疑你,要不他们一般是不会深究的。可是另外有些人却能感受到你的异能,或认出你身上散发出的血味。这些人……亨利,你得小心应付了。」
「女巫。」他猜测。提伯特点点头。
「女巫、巫师或者僧人都好──他们有许多不同的称呼,专精的却大同小异,不是神秘仪式就是黑暗力量。他们会试图利用你。千万别让他们得逞。」
当时亨利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并发誓会对这些邪门术士避而远之。此刻的他站在墓|穴前,也同样在胸前画十字。
「我应该听你的话。」他喃喃自语著。
在他头顶上,钟声再度响起,然後归於寂静。亨利抬眼一望,有个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忽地通往要塞的门被打开,就见菲力浦站在阶梯最顶端,凝视前方的阴暗。
这名假扮的神父等到刚响起的雷声过去了,才开口问道:「壁画进行的怎麽样了?都画好了麽?」
「还没。」
菲力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步下阶梯,踱进礼拜堂里。一道闪电亮起,亨利就著光,看见菲力浦那张俊美又白皙的脸。闪电灭了,黑暗又把脸给吞噬。
「你得催促他们赶工了。我希望礼拜堂越快完成越好。礼拜堂落成仪式将在四月的最後一天晚上举行。」
亨利闻言露出错愕的表情。「可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要在六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圣拉撒路节──举行的吗?。」
菲力浦与他擦身而过,行经墓|穴时还特地放轻脚步,迳直往祭坛走去。「我改变主意了。落成仪式将在『古宗教』(注)的重要节日『沃尔帕吉斯夜』举行。」 
他顿了顿,半转过身,好让亨利看见他脸上的笑容短暂地被闪电给照亮。「一年当中有四天,人界和灵界之间的屏障最为薄弱,而『沃尔帕吉斯夜』便是其中一日。在当天,火是主导一切的元素──我的主人堕落天使比列将从地狱之火中重生……」
亨利直愣愣地看著他。「你想要把我的礼拜堂奉献给一个恶魔?」
「这有什麽不好?比列可是比你的圣徒还要强大哪──你那什麽麻疯圣徒,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圣拉撒路可以替你做的,比列也能做的好上百倍。」
「这可是一间礼拜堂哪,是上帝的房子。」亨利急著抗议。「是我建来表达我最虔诚的敬仰的。」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来,在夜空画出一道锯齿状叉子,现在亨利终於看清楚菲力浦那张俊脸上充满愤怒。他吓的往後退一步,退回到墓|穴上,手中的烛台微微打颤,闪烁不定的烛火在地板上投射出诡异光影。他几乎认不出菲力浦了,他的腮帮子鼓起,眼眯嘴斜,满脸的傲慢与愤恨。
「如果你真是虔诚的基督徒,为什麽这间礼拜堂却是坐南朝北呢?」菲力浦严厉质问。「你不可能不注意方位的问题。一位真正的教徒会把教堂朝向东方,只有异教徒才会朝北。」
「我──我真的没注意到……」亨利望向祭坛。心里觉得奇怪,自己怎麽会疏忽至此,竟然忽略了礼拜堂的方位。他肯定曾经发现过,只是当时并不认为有何大碍。他反驳:「我不是异教徒。你明知道我不是。」
菲力浦轻蔑地哼了一声。「你当然是。要不你以为我何必到这儿来?我之所以来找你,不是机缘也并非巧合,更不是在狂风暴雨之夜弯错了路──当然也不会是因为我对你的爱意,我亲爱的男爵大人。我到此地只是因为你那血腥的气味在召唤我。你看起来是如此高贵、亲切,没有人会怀疑你内心竟然还藏著不为人知的黑暗面。」
注:古宗教(Old Religion):泛指古代的异教巫术魔法。基督教即为新宗教。古宗教又称威卡教(Wicca),其中涉及了在秘密仪式中(通常是女巫集会)进行的白巫术。巫师运用大自然的力量来施展法力与魔咒,占卜未来,治疗病痛或促进庄稼收成。在基督教於欧洲兴起後,教会宣称女巫与恶魔沟通,信仰异端邪说,必须被铲除。在16到18世纪时期,无数男女巫师被折磨致死。海伦·邓肯为最後一位在英国被以巫术惑人而定罪的女巫,还只是发生於1944年。
「跟某人比起来,我还算不上阴险。」
「你是在指控我罗?」菲力浦放声大笑,那笑声圆润带点磁性,简直使人迷醉。他转身背向祭坛,缓慢往亨利接近,一举手一投足散发出优雅与魅力。
亨利坚守阵地,毫不退缩,他开始感到喉咽乾枯,眼睛注视著菲力浦那曲线美好的臀部,摇曳生姿地款款摆动著。「你的诡计奈何不了我。」
「噢,我可不这麽想。你需要我,亨利。我满足了你内心最大的渴望──你想要一名只为你献身的美男子。没有我,你永远没有勇气面对你的欲望。没有我,你的生命将会是一片荒芜,毫无意义。」
「我有妻子,有家人……」
菲力浦来到他面前站住。伸出一只手,隔著亨利身上那件丝绒紧身上衣轻轻抚摸他的胸膛。他的触摸像火把,燃起亨利体内的欲火。
「你的家人远在千里之外。」菲力浦一面低声说一面向他贴近。「如果你真的爱他们,早就让他们回家了。可是你却将他们隔得远远的,还对他们诸多隐瞒──隐瞒你对男人肉体的欲望、你日渐丰厚的财富、你的异教礼拜堂……还有你对人血的渴求。」
亨利错愕地往後退一步。「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喝人血是为了保命。」
「可你也喝无辜人类的血,不是麽,我亲爱的男爵大人?从老实的神父到未经人事的妙龄女仆,哪个不是以帮助我和我的主人的名义给牺牲了。」
「不!是你逼我杀掉他们的!」亨利很想捂起耳朵,什麽都不要听。可是即使他能隔绝菲力浦的声音,却也永远无法忘记这些无辜受害者的牺牲。在梦里,他们眼里充满愤恨,与死去家人肿胀、腐烂的脸一起死死盯著他。
「可你不也做得挺高兴的嘛!」菲力浦大声说,眼里喷射出邪恶光芒,再度朝亨利进逼。「你之所以如此心甘情愿,那是因为我完全控制了你──无论你逃的有多远、告解的有多勤,我总能找到你,亨利。没有一次失手!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告解,没有人能赦免你的罪。他们会以为你疯了。这真是我最乐於见到的情形呐。」
亨利的身子不断往後退缩。「你到底想要什麽?」
「礼拜堂。克斯特比的财产。还有你体内邪恶的血。」菲力浦终於往後退一步,手往四周摆了摆。「我不喜欢孤军奋斗,也不满意被低下的恶魔给控制。我想要更多。我想拥有召唤撒旦的能力。为了达到这目标,我需要举行女巫集会,而女巫集会必须要有个适当的场所。」
「我的上帝啊。」亨利惊讶地喃喃自语。菲力浦的这段告白犹如闪电般击中他,令他无力招架。「你要我的礼拜堂当你的女巫集会场所。」
「正确的说,是阿尔卡笛亚女巫集会。」菲力浦解释。「女巫并不一定要是女性,阿尔卡笛亚女巫集会便是由男性组成的,而且我会尽己所能去找最富有最有权力的男性贵族。我相信他们会乐意参与的,除了被更高的权势与更多的财富给吸引之外,还包括那难以名状的欢愉……」
「他们不会上当的。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虚假承诺!」
菲力浦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你不就信了麽。」
亨利猛摇头,被这段话给震惊得方寸已乱。「我当时很寂寞……性格懦弱……耳根子又软……」
「哎,贵族就是有这种通病。」菲力浦半转过身,投给他一个挖苦、像老练妓女般的笑。「实话说,我已经找到三个贵族。一个公爵两个伯爵。人啊似乎身分越高贵,就越容易上我的床。」
「菲力浦!」亨利一手紧贴在胸口,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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