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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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话聊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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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宫扇,似绢非绢似纸非纸的扇面上画了一枝桃花,虽然年代久远,却艳丽非凡,夺人魂魄,更有一阕题款龙飞凤舞不输曦之。   
  他笑了,抬头看了看我,见我面色沉宁,并非说笑,就将扇放回扇盒里,调皮的说,这个也给?   
  嗯,当然,扇子都归你了,我要那盒子干什么?   
  卞昊就那么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气将那把桃花扇带回他的居所。哦,他真不是一个勤快的人,满地的啤酒罐,满地的碎纸片,以及没有清洗的衣裤。他毫不在意的倒在床上,带着莫名其妙的微笑举起手中的扇盒对着灯光看了看,复又得意地抱在怀里打了几个滚。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喜欢我幻化的形貌,喜欢我寄居的扇子。   
  趁天还没亮,我帮他清扫了一下地面,又将那堆脏衣服泡在盆子里。这些我有能力帮他做。   
  天已经大亮了,卞昊还没有要醒的意思。我在他的耳畔轻轻呼唤。他皱了皱眉,终于醒了,愣怔了好一阵子,方才东张西望的寻找。看到阳台上晾晒的衣物,看到净洁的让他感到不太适应的家,他更是奇怪了。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甚至掐了掐自己的脸,我忍不住偷偷乐了,他忽然看向我,诡异地笑了。我吓了一跳,我认为他看到了我,赶紧隐身在桃花扇里。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扇盒,不相信似的对着太阳照了照,然后慢慢地打开,然后竟然忘情的吻了吻我,哦,一阵眩晕,鬼也会幸福的头晕啊?!   
  他拿着我来来回回的在房间里查看,看到底把我搁到哪里合适。他的房间,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呵呵,除了那么一台据说是无所不能的电脑。   
  最后还是把我放到枕头下边,这可不好,有些暗,有些气闷。可我没办法抗议,因为他又吻了吻我,我也就又晕了过去。唉,没想到相隔百年,我仍然无法抵挡他的一吻。   
  他走了,一天都没有回来。直到傍晚,有个女孩走了进来,奇怪的到处打量了一下。那是个很新潮的女孩,染了黄发,很年轻很娇嫩的皮肤,让我不禁有了想咬的欲望,我告诫自己,我是个不吃人的鬼,不可以有这种心事。女孩带来了一些吃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这时候,崔浩回来了,他竟然笑着拍了拍女孩的脸,又轻轻在上面吻了一下。我的心突然间针刺般的痛。   
  他们互相打闹着吃完了饭,女孩竟然留下来过夜,我知道卞昊是没结婚的,那么这个女孩是他的什么人呢?   
  我痛苦的捂住耳朵,我没想到这一世的他会是这个样子的人。他和那个女孩无所顾忌的在我的面前做,不,在我的身上,我在枕头下面,被两颗滚来滚去的脑袋轮番碾压着,盒子发出了痛苦的吱嘎声,我知道它陪了我这么多年,它也和我有着一样的感觉。   
  终于一切停歇了,卞昊渐渐发出来均匀的喘息。他睡了,我从盒子里艰难的飘了出来。痛,从身到心,那种无以复加的悲伤和痛苦彻底击垮了我。我就那么瘦伶伶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互相搂抱的男女,我的獠牙慢慢伸出了樱唇,有了嗜血的欲望。   
  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卞昊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孩心痛地说,我得意地笑了笑,轻轻舐了一下红唇。   
  崔浩终究放心不过,陪着女孩到医院去了。   
  我开心极了,我知道那个女孩不久将和我一样,成为见不得天日的女鬼。   
  卞昊大醉而归,他疯狂地砸烂了一切他能够举起的东西,包括他的那台心爱的电脑。我惊粟了地睁大了眼睛,无比惊讶地看着他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她竟然怀了他的孩子,她死了,据说死于小产后大出血,竟然没有来得及抢救?!   
  卞昊不吃不喝了三天,那个女孩焚成了一堆骨灰,魂魄已经赶着去投胎了,走的时候竟然无比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无法释怀,无法忘却。   
  我只有守着卞昊,我感觉到他的生命之火慢慢减弱。他渐渐神志不清,竟然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刀来,那刀闪着寒光,如我一样嗜血,卞昊的血,点点滴滴落到白色的床单上,宛若当年洒落的桃红。   
  我看到老相识的牛头马面无声地出现在床旁,他们要带走卞昊。   
  这一次,我不再逃。我从扇子里走了出来,说,带走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错。   
  孟婆端来了迷魂汤,摇摇头说,还是忘了吧。   
  有情人未成眷属,是为遗恨。成眷属,难白头,便说无常。一声愿你过得比我好,那只是因为不爱了。   
  吴老爹说,只有舍得,才会自由和轻松,要想不痛苦,就要学会去舍得。   
  我接过孟婆的汤,舍去我前尘往事的爱恋,今生,可会无痛?   
  [古代篇:007  食人鱼]   
  鱼怎么可能吃人呢?鱼一向是被人杀被人吃的。人吃鱼,天经地义。而鱼吃人,就是悖逆天道,就是骇人听闻。鱼吗,生来不就是为了满足人的口欲?   
  赵昌生紧皱着眉头端起一盅白白嫩嫩的豆腐。这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豆腐,而是用二十四只白鹅的脑髓做成的鹅脑豆腐。据说制作此美味的经过很残忍,是将活的鹅用酒灌醉后,趁着鹅失去痛觉然后一刀下去切掉脑壳活生生取出来烹调而成。一向嗜好此味的他,此时面对滑爽水嫩的“鹅脑豆腐”竟然没了半分食欲,甚至感到一阵阵恶心直往上窜,心烦意乱之余,似乎那些脑髓上正蓬蓬地冒着血水,而那些空着脑壳的鹅们正伸长了脖子向他声讨过来。他已被这莫名其妙的案子折磨困扰了大半月。而这案子,已经干系到他的官位,他的前程,这让他如何不烦不乱?   
  他赵昌生虽非什么造福百姓的清官,但至少对锦衣卫的横征暴敛也作了一番周旋,自认为也算对得起凤阳的父老乡亲。可上任仅仅一年,所辖凤阳境内竟然就出了这样的离奇大案,数个活蹦乱跳的孩童,半月不到,接连暴死湖中。按说这湖边,每年也发生这么几起溺水事件,因为是溺水,见得惯了也就见怪不怪,除了亡者的亲属会号那么两嗓子外,连报官都会省掉。然而今年,这湖中死去的却都是一般无二的八九岁男童,都是被击穿了头颅,掏空了脑髓,除此之外周身却再无伤痕。湖中打鱼的渔老们纷纷传言,称今年这湖中出了鱼怪,这怪物半夜会发出婴儿般的啼叫,勾引好奇的孩童跳进水里,然后咬破脑袋伤人性命。   
  他起初对这传言不信,以为定有蹊跷,如今却又不能不信。不禁对发信求助师门心生懊悔,怕那门内被派来相助的师兄弟来了后与锦衣卫起冲突,给自己横添麻烦。   
  这样思思虑虑半夜方睡,早晨醒来,刚推开妾室小桃光滑鲜嫩的身子,两只脚在脚踏上还没站稳,外面就传来差役的禀报:“大人!大人!不好了!凤阳湖里又发现了无脑童尸!”   
  赵昌生听到这恶讯惊吓得差点晕厥过去,急忙从衣架上扯下一件衣服就往外跑,等到赶到院子里,忽然发觉这衣服怎的紧小,低头,大恼,竟然是小桃的水红衫。返身回去后,见自己的蓝绸官服果然还挂在架子上,将手中的水红衫裙掷到小桃身上。定了定神,喝令她赶紧起床帮自己更衣。   
  如此这般耽搁了一下,赵昌生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湖岸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看到凤阳知府大人驾到,不等随行的衙役举起水火棍,百姓们就急忙闪出一条路,排扇样让了开去,让他们的父母官通过。   
  一眼望去,青石板铺成的码头上果然又水淋淋躺着一具童尸。破烂衣衫缠裹下,原本齐眉的发髻中央被开了天窗,白森森的头骨犬齿般围拢着一个黑洞,洞是空的,脑髓似乎被什么凶物掏空,此时看来像一个破败的蛋壳。赵昌生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又满面春风堆满笑意。因为对面,四名手执钢刀的锦衣卫凶神恶煞一字排开,中间闪出的一把太师椅上,代天巡检到此地的锦衣卫副指挥使文大人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上面。赵昌生急忙上前两步打躬作揖。   
  文正河对这不十分听话的凤阳知府本就心有成见,见赵昌生的迟来,阴郁的一张扁平脸上不禁露出嘲讽神色,虽没有出言苛责,却待搭不理地扭过头去,从旁边青衣小斯手中接过一把红泥镶金的茶壶,滋溜溜饮了一口清茶,润了润嗓子,张开两片略显殷红的嘴唇问:“怎么回事啊?”   
  “回大人,此尸为八岁男童身,头颅洞穿,脑髓缺失,似为恶物吞噬脑髓而亡。”验过尸的凤阳府衙仵作丁六单膝点地道。   
  “嗯?恶物?朗朗乾坤,清平盛世,哪里来的什么恶物?!”文大人原本白皙温厚的一张脸,随着这一声叱问,立时阴风霎霎,寒气迫人。这破人的寒风随着视线扫到赵昌生的脸上时,赵昌生忍不住心虚地冒出一头细汗。   
  “大人,据属下们侦查,凤阳湖里最近出了鱼怪,那鱼怪周身漆黑,长有一丈,头大如斗,口中可发出婴孩啼叫,这孩子,这孩子应该是鱼怪……”仵作丁六虾着腰战战兢兢伏在赵昌生耳边嘀咕了几句,赵昌生立即弯腰施礼回禀。   
  “唔。”文正河瞟了他一眼,口中含着一口清茶,仰头咕噜噜簌了一下嗓子,噗地一声,也不分方向就将茶水喷了出来。   
  赵昌生正低了头,近身回报,那口混了腐臭气味的茶水便有大半溅在了他的头上身上,低眼瞥见湿溺溺的官服,赵昌生的眼睛里顿时火芒闪现,抬头的刹那,眼睛却弥合成一条细缝,依然笑着道:“大人这茶,果然不凡,闻起来清香扑鼻,不知是何神品呢?”   
  文正河的一双利眼在赵昌生花朵一样灿灿的脸上睥睨了小半会,神色略略和缓下来,却又有些藐视和得意道:“神品?当然是神品,这可是老君山神仙崖上弥勒茶,就是当今皇上也不曾有这口福,还是九千岁有办法,愣是让云南大理国将每年所得悉数进献,笼统不过小半斤,却赏了我一两,你今天能闻着味,也算有福。鱼怪杀人噬脑?嗯,先这么着吧。赵大人,本府限你三天之内将那鱼怪捉拿归案,逾期……哼哼!……”文正河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丢下一句话后,便在锦衣卫的簇拥下乘轿而去。   
  赵昌生心有余痉地摸了摸头顶的乌纱,立起腰刚要吩咐手下把那孩童的尸首抬回府衙结案,却不想斜刺里冲出来一个黄面妇人,扑到那无脑童尸上垂足顿胸号啕大哭,口中我儿我儿地叫着,凄惨之状让人不忍耳闻。地保急忙上前禀报,这死去的孩子竟然是这李姓寡妇辛辛苦苦养了十一年的遗腹子。可怜这孩子先天营养不良,家境也困苦,小小的身体看起来就如八九岁的光景。   
  这已不是凤阳湖吞噬掉的第一个孩子。从入夏开始,接二连三暴毙的孩童已经将衙门用来验尸的房子搞得恶臭不堪,可不结案,赵昌生又不敢自作主张将这些蛆虫乱爬的尸体还给苦主掩埋,因为有八府巡按文大人在,文大人不发话,他是连个屁也不敢随便放的。   
  夏天天热,尸体腐败得快,并且都是经水泡过,汪汪的一层皮里,除了恶臭的尸水,早就没有了血肉。这样的臭气,从这座低矮的茅草房四下散去,方圆几里都让人无法喘息,幸而这尸房四周并无人家居住。这还多亏一年前赵昌生走马上任的时候,因为嫌验尸房秽气而命手下将其从衙门里迁到此处,只是借了半山上一座破落土地庙略示翻修,大体仅能遮挡风雨。   
  此时,夜色渐浓,群山沉浸在一种幽蓝的墨黑里,仿佛有白日看不见的魑魅魍魉,正从树林草丛中扭动出浓雾凝成的身躯,一点点向尸房靠近。仵作丁六提着一盏白纸灯笼,在浓雾挟裹下,孤魂一样地游进草房。   
  他干瘦的手指在每个童尸头颅上都触摸了一遍,若不是口鼻上蒙了用酒浸透的麻布,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好像面对躺在木板上的是一个个正在沉睡的孩子。   
  呜地一声鸟兽的鸣叫,将丁六手中的灯笼吓得震落在地上,灯笼噗地熄灭,四周传来隐隐约约的狼嚎,蓝幽幽的磷火也从尸房的地缝中跳跃出来。丁六并不怕鬼魂,可是他怕猛兽,手指在地上抓摸了半天,摸到灯笼刚要用火绒重新点燃,半掩的破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丁六急忙就近躲进尸板下,只见一个黑影缉着黑暗中幽幽蓝光从外面灵猫一样飘了进来,那黑影一进房门,刷地打亮火链,在童尸的头上照了照,竟然也如丁六一样,用手指在那些头颅的窟窿上触摸了一遍。丁六努力地透过那微弱的火光想看清来人的面目,不想这人竟然黑布蒙面,只余一双眼睛在火光中灼灼生辉。不过从绾紧的长发和纤巧的身材判断,这人应是一名女子。   
  丁六只盼这蒙面女子赶紧离去,虽然隔了木板,尸体的恶臭已经整个把他淹没,甚至有板缝中滴答而下的尸水灌进了他的脖子。耽搁时间一长,他担心自己会中尸毒。   
  这人终于向门口的方向走去,眼见那脚尖已经迈出房门了,不想迎面撞上一名男子。男子身材轩昂,手里提着一把宝剑,迎着先前那名蒙面女子,二话不说挺剑就刺。女子手中并无兵刃,却似乎并不惧怕那寒光闪闪的剑芒,劈手迎了上去,二人默不着声打斗在一起,一交手就各自吃了一惊。   
  没想到区区凤阳城竟然还隐匿着这样的顶尖高手。剑是达摩剑,指是观音指,大慈大悲,大开大合,身影递进,招招超度。一个阳刚,一个阴柔,相触之间竟然发出电光火石。使剑的男子吃惊女子的指法,犀利若刀,迅即如箭,进退间竟然有淡淡莲花香气。女子则震惊男子的剑法,“虚式分金”,“横江飞渡”,口中低喝出对方剑式套路,灵巧的莲花般若指弹飞剑尖的瞬间,如鹤穿飞云,尖尖指尖直向执剑的手腕切来。   
  使剑的男子见这女子指法诡秘,更加确信心中的想法。原来他竟然是赵昌生的同门师弟法号道衍。看似窝窝囊囊的赵昌生居然是少林俗家弟子,不知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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